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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未央-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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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的身份后,卫子夫再也不能用平常心去看待他,或多或少,都不愿再与他有交集。王太后和太皇太后对他疼爱有加,称呼都与皇上平齐,更有流言说景帝再世时曾想过将他立为储君,但因刘舜非嫡子并且性子顽皮无心好书,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
加上他生来就一副俊俏的脸,许多贵戚小姐都想和其结上连理。卫子夫有自知之明,那般耀眼的人物,不是她能接近的而且,他也未必就只是单纯的风流少年罢。事不过三,她想今日刘舜应该就会道出找自己的目的。
刘舜伫立在门口,身着赭色鹤纹的大袖衣,干净整华的样子和这宛如墓地般的地方极不相称,不过却没了初见掖庭的表情。第一次他到访时明显没有习惯这里突袭难闻的臭味,掩鼻皱眉的样子颇有趣,倒激起了卫子夫的笑意。
刘舜细细搜索了番找到了卫子夫的身影,接着又是他常挂在嘴边的笑意。他束袖于身后,卫子夫凝眸细看去,觉得有些奇怪。
他配在腰间的玉佩分外眼熟,脑中使劲翻转着,终于确定是那两个内侍曾摔碎的残玉,她虽当时看见的是两半的玉块,但因上面雕琢的龙案很是特别,印象有些深这个完好无缺,难不成是赝品?不,这不成道理,刘舜这摆明了是给自己故意看的。
刘舜盯着她,确定她是否注意到了这玉。许久后,他转身而立缓缓挪步走出掖廷,背于身后的手在宽大的袖口边隐隐约约像是比了一个“三”字的手势,接着拇指朝天上所指,后又指于地面,细微的动作只卫子夫一人看见了。
卫子夫哭笑不得,他是意有所指吗?
夜晚,她趁嬷嬷熟睡的时间,偷偷从后门溜出了掖廷,她没人看着,出入倒也自由。莲花池距离掖廷有不短的路程,卫子夫走的僻静的小路,周围都是密密的草丛与树木,今日夜色极好,娇羞的月亮是蒙了半边脸,但也亮的很,透着稀疏的叶子洒下,像极了美人的泪。
卫子夫看透了刘舜的意思。其实他的那一番故弄玄虚,只要稍微动动脑经便能猜出。比“三”指天,大概是日上三竿,但却又向地面指去,想来是相反的时辰。日上三竿后,月上眉梢头。他所意定是皓月高悬的子时。
若说地点,怎么想都是那荒唐之夜的莲花池了。
池边寂静,并无人在。她觉得奇怪,是弄错了吗?莫非……
朝去莲花池后面的花圃走去,刘舜静坐在草地上,见卫子夫来了,收起了方才迷离的眼神,别有深意的端详着她道:“你果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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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会花圃(一)
淡定自若的神情,理所当然的口气卫子夫知道刘舜猜到自己一定来赴约,却又不想再给他挖了心思。于是懒懒一道:“奴婢碰巧而已,襄王又怎会如此肯定奴婢会知道襄王的暗语呢?”
“你当真没来倒也罢,若连这点领悟力都没,也不值得我为你花心思。”刘舜起身整了整衣裳,步伐向我迈开。卫子夫警惕的退了一步,气势却仍不想输给他,仰首道:“若奴婢猜中了却不肯来呢?”
“你会来的,因为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今日佩挂在腰间的玉。
是了,这个她自己都知道的问题,问了也是白问卫子夫想,看来当日自己想那两个内侍轻易肯放手的情况,并不是犹疑多心。刘舜手里的这块玉才是真品,摔碎的那个应该是假的,两个内侍或许本来就想丢弃掉,所以才行僻静小道,却不想被那个小宫女撞见才丢掉的玉,为怕她说出去招人怀疑才想嫁祸。
若真是这样那便能说通了,吩咐他们处理掉贡品的就是刘舜。内侍见卫子夫出现,思量后以为是刘舜派来的人通知计划有变,所以走的那么干脆。
但是卫子夫不明白的一点,刘舜为什么要阻止贡品的上交?这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刘舜瞧着卫子夫的神情,想来她这个女人也猜到了一星半点,心里正暗笑着她不止美貌倾城,心思也缜密,真是有点意思。
“襄王何意?”卫子夫反问,试探着他。心里也在思量着,刘舜怎么知道是自己,当时并未向内侍表露家人子身份。之前与刘舜见过一面,那时未提及玉块一事,大概是之后传来的消息。这样一想,倒也明了,她被误认为杀了陈知音一事永巷内几乎传遍,许多人看自己的面孔自然不陌生了。可能就在那之后,内侍向刘舜禀明了自己就是当日的人。
“你好象……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刘舜凑近,那直勾勾的眼神扎入卫子夫的眼帘,看的她有些发毛。
卫子夫定了定神,淡然答道:“襄王要杀奴婢灭口吗?”
“若真如此,你会怎么办?”
“襄王想在未央宫除去一名宫女,就同除去一粒尘埃般,哪里有奴婢反抗的余地。只是恳求襄王,让奴婢有个明白的死法,别让奴婢莫名的了了这世。”
卫子夫同刘舜说话都要字斟句酌,并估量着他接下来会怎么做。杀自己,想来不会,要不他怎会大费周章的引自己出来,还不惜露出他的玉。
两人的对话都在彼此试探着,尚未摸清对方心思前都不会轻易说明白话。
刘舜嘴角谑浪笑傲,抖了抖衣襟朝白残花的方向坐了下来:“那我就让你明白明白……”刘舜拍了拍他旁边的草地,示意她坐。卫子夫自然没有犹疑,与他并肩坐下。
这时才卫子夫惊觉自己的胆大,连他想对自己做什么都不知晓,竟敢肆无忌惮在深夜与一个城府极深的襄王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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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会花圃(二)
其实这一切都是卫子夫的多虑,刘舜这回是真心想于她交个朋友,卫子夫在掖庭的舒服日子不是平阳公主和皇上的功劳,而是刘舜在暗中打点刘舜随手摘下一朵白残,这入秋之时的花朵已经不骄艳了,但可能是趁着月光的沐浴,才有些白的透明的景象,仿若是在生命终端做最后的绽放。
他原以为这孤寂的花朵没有多少人喜欢,但卫子夫不同,第一次见面时刘舜见到她看白残花的认真表情就着了迷,不想第二次见面竟得知她是皇兄的女人,眼看要放弃这个女人时,她却被除去了家人子的身份,天赐的缘分,他怎的不要珍惜?
“这花儿你应该不陌生吧……”刘舜这慢条斯理的语气让卫子夫吃惊,同家人说体己的话般,使得她警惕一下子松懈很多卫子夫看着花点了点头。白残花,蔷薇的一种,卫子夫喜爱它因为它的素白。
“襄王常来花圃?世人皆爱牡丹月季,你怎的喜欢这素白的花儿?”
“牡丹月季纵然华容艳丽,但在我眼里也比不上白残的芳香酸郁。”许是因为月光的原因,看他侧脸就像隔了层纱幔,朦胧不清,带上他眼底浮现的忧郁,有些迷惘之感他的回答也正是卫子夫心里的答案,自己这一介平民倒也不稀奇,他堂堂王侯,出奇的爱这草根之花定有故事。
“花被赋予了意义才被世人欣赏,白残在我心里正是有这样的意义。这花圃的第一朵白残是我亲手栽的,记得小时候母亲喜欢把玩白残,时不时会做成发饰戴在发髻上,我认为极美,但父王却不稀罕。渐渐,母亲也不再戴弄……”
卫子夫多少知道一点,刘舜的母亲是王姁,当今太后王娡的亲妹妹。王娡当时服侍景帝很得宠,后便也把妹妹王姁接入宫一同侍奉,不过王姁并不荣宠,都是依仗姐姐得到的位分。听刘舜话中意,看来的确如此。
她顿时油然而生一种怜意,不得宠的母亲,那么他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换来景帝的宠爱啊。刘舜是众皇子中最小的,所以皇位也与他无缘。
刘舜像是自言自语,又继续道:“后来,父王病逝了,皇兄继承大统,我被送往封地。常年见不到母亲,等再次为母亲尽孝时,却是将她长埋地下。母亲带着白残花入土,留给我的也只有这块当日父王赠与她的玉了……”
卫子夫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不想上交贡品的原因。这玉上的图案是龙腾,王侯留有实在越矩,所以才会被列入贡品名单中吧。他想阻止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的气氛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缄默。卫子夫垂眸,他脆弱的一面是刻意制造还是无意流露,微微侧过的脸庞,看不见眸子,像是望月,像是咽泪,多变的刘舜,哪一个是真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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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会花圃(三)
手微微扶上他的肩头,她松懈警惕,以真诚代之却不想他扭头转过的是一张冁然而笑的脸,卫子夫知道上了当,抽回手立身站起,但又被他迅雷之势一个用劲拉了回去,脚下踉跄不稳,跌进了他的怀中。
挣扎加捶打,还是拗不过他紧抱的双臂。索性省点力气,沉在他怀中,卫子夫冷冰冰的说:“你放开我。”
刘舜身体明显怔了怔。这个女人没唤襄王,没自称奴婢,你我之间道出了她心中莫名的怒气,却是有种久违的真实感。
卫子夫贴在他胸膛,等他的回答“一会就好……”语气的微弱让卫子夫不太确定他是否说了话,只是有些不愿再问起。他将头埋在她的肩上,温热的呼吸缓缓传出,惹得卫子夫颈项间一阵酥麻感。
白残的清香让人迷醉在夜间,印着月光的池面恍惚能看见,一对相拥在白花丛中的人儿。他的短短的几句话就轻易的攻破了卫子夫心理防线,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从没有过这么一个人,深不可测的刘舜,如狼似虎的刘舜,百般戏弄的刘舜,邪魅如妖的刘舜,还有此刻温柔如水的刘舜,都让她慌乱……
“你回去吧,掖庭有些嬷嬷也算缠人,即使打发了银子也未必使唤的动卫子夫不屑他的好意,今日正是他引得自己夜深未归,现在倒装起好人来了。
但突然又觉察了点,难不成在掖庭的日子里许多事情都由他安排的吗。卫子夫起身抖了抖衣襟边的碎杂草,别过头去,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定。
“襄王就这么放奴婢回去吗?”这问句有两层意思,其一是指他所怀之玉被她知道,其二是提醒他深夜相会,有没有眼睛盯着。
“难不成你还想让本王继续沉在你的温柔乡里?”他挑逗的扼住卫子夫的下颌,嘴角含着噙笑。
刘舜给的答案很安全,放心了些许,卫子夫皮笑肉不笑的反问道:“襄王不怕我告诉太后吗?”此刻随他开个玩笑。
“我会在那之前杀了你。”
“但愿襄王真这么想…”
这句话刘舜在集市街边对她说过,这次便还给他,让他尝尝被人掏空心思堵住话的滋味。
卫子夫笑笑未语,拎起粗布罗裙,踮着脚小跑离去,任背后的他是怎样表情。
将今晚一切抛诸脑后,忘记残花间的清幽月光,忘记寂夜他黯然**的白衣身影,忘记环住自己那孤单冰冷的双臂,忘记迷惘间恍惚悸动的心,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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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一)
冷风透过窗子的缝隙吹进来,贯的满屋子都是寒意卫子夫身上盖着的薄被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床下,难怪会在梦中冻醒。梦里她掉进了大海,身子猛地向下沉去,海水没过头顶,灌入五官,现在醒来还是感觉有种窒息的幻觉。
卫子夫捡起被子,却再无心睡眠。总觉是个不好的预兆,隐隐约约,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推开窗子,天空泛起鱼肚白,收拾收拾,准备去干活。
嬷嬷的声音准时响起,尖戾的嗓子无论何时都带着冲天的怒气,聒噪的言语她已听怪不怪,腋珽的女子也是听的麻木,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她依旧扫着一方庭院,修剪着枯枝。在杂乱中寻求宁静。
“娘娘,这就是掖庭的水司房了。”
一个宫娥提醒着陈阿娇,她抬头瞧了瞧高悬门墙‘水司局’两字的牌匾,冷哼一声跨步走了进去,三三两两的宫娥们都小心翼翼的尾随其后。
陈阿娇进门便闻见一阵腐臭味,刺鼻的味道更是让她胃中一阵泛呕,拿帕子遮着鼻子。掖庭这个地方她可未曾来过,即使是身为统领六宫的皇后。
“皇…皇……皇后驾到!!”守在掖庭的太监看见陈阿娇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早起当差的困意也全无了正在忙碌的宫女嬷嬷们听到这一通报,不可置信的朝着门外望去,直到看见了陈阿娇居高临下的站着。马上放下手里正在忙的活计,连跑带爬的跪在一起,知道来者不善,一起大声呼喊:“恭迎皇后娘娘——”
卫子夫也夹杂其中,那太监通报的声音,在她听来是那么的刺耳。心里暗暗祈求,皇后来此的目的,希望不是针对自己。
浩荡的呼声却没有换来任何的回应,无形的压迫力沉积在整个院子里。
“这都是个什么破地方?本宫的绣鞋都脏了!”陈阿娇踩到了地面的污水,急忙拎起衣裙挪到了干的地方。狠狠扫视着这令她厌恶的地方,还有跪着的一群人:“卫子夫呢,给本宫出来!”
卫子夫心猛地一沉,禁闭双目,祸事终究躲不过。她身后渗出的汗液已快要渗透衣衫,瘦弱的肩膀有些颤抖。上次皇上因她打了陈阿娇,依着这个皇后的脾气,她怎么可能轻易的放了自己,掌嘴?行刑?就是处死也是皇后的权利。
想到这里卫子夫不寒而栗,对皇后的畏惧让她不敢挪动身子。
“卫子夫!!”陈阿娇再次提高嗓门大喊。
跪地的嬷嬷眼珠转了转,觉得是个讨好皇后的机会。立刻起身一把抓着卫子夫的衣领拎了起来,见卫子夫有些挣扎,嬷嬷更是加大力道,使劲捏着她胳膊,如丢东西般摔到皇后的面前,一脸谄媚的笑道:“娘娘,她就是卫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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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二)
面对粗鲁的动作卫子夫没有反抗的余力,就这么顺势扒到地上皇后就在眼前,她心里叫疼也不敢吭声。
陈阿娇见到倒在脚前的人儿恨得牙痒痒,她生平最恨蛊惑人的女人,哪怕眼前的人看起来如莲花般秀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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