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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笙箫默-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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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上床,拿出那本《货币银行学》,草草地一翻,图书证果然在里面,夹在比较靠后的章节,之前我都没注意到。

  照片上的赵默笙扎着马尾辫,大大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月牙,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

  很熟悉的笑容,不久前我还常常看到。

  大概是因为真的开心,所以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一笑起来酒窝若隐若现,有几分淘气又有几分神采飞扬,让人不自觉跟着她心情开朗。

  以琛也许就是喜欢她这种笑容。

  我笑起来其实也好看,但是不是她这种。

  有一秒钟那我想把这张图书证扔掉,跟以琛说没找到。可是最后还是把它送下去,看着以琛把它插进口袋里。

  “她已经走了。”看着以琛逐渐走远的萧索背影,我不断地跟自己说。

  笑得再灿烂又怎么样,她已经走了,已经退场。以琛就算一时仍有留恋,也会很快把她忘记。

  起码现在,他已经很平静了。

  那时候的我还不明白,有一种平静,叫做死水微澜。

  没了赵默笙,我和以琛见面的机会反而比以前少了。

  没人频繁地打电话叫我去C大,我也找不到那么多借口一趟趟往那里跑。

  所以发现以琛抽烟抽得很凶已经是在很久之后。

  大学里男生抽烟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我实在不想把它和另外一件事情联系起来,一度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大环境所致,虽然这明显不合以琛的性格。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有一次我去他们宿舍,亲眼看到他和舍友们一起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其实那次他们宿舍有人过生日,每个人都喝得醉醺醺,不独是他,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再也受不住了。

  以琛不是这样的,他一向克制,做什么都很有分寸。我很想说服自己他不过是给朋友庆生,绝不是在借酒消愁,可是那眉间满满的阴郁颓丧却让我怎么都欺骗不了自己。

  以前看不见的盲点好像都在此时开始清晰。

  渐渐想起,以琛说赵默笙缠人的时候眼底是隐隐的笑。

  有时候她迟到了一会儿,他也会焦躁不安。

  她做再多的马虎事,他都只会皱着眉头帮她收拾完。

  ……

  还有很多很多,为什么以前的我竟然没有看见?

  不知不觉我泪流满面,不知为谁。

  原来他不过是在尽力维持着一个平静的表象,现在他醉了,再也支持不住,一切便暴露开来。

  等他清醒之后,我已经平静许多,只是难过地对他说:“你这个样子,不止我爸我妈,要是地下的阿姨叔叔看到,也会伤心的。”

  还有我也很伤心,以琛你知道吗?

  他很久没出声,垂着眼帘,表情藏在阴影里,半晌才颓然地说:“你说得对,我没有放纵的资格。”

  于是那个优秀冷静的何以琛又回来了,可是我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同。

    我说不上来。

  我和以琛,大概就这样了。

  赵默笙大概没来得及和以琛提起我说的那番话,因为以琛始终没说到过。

     而我也没有勇气再说一遍。

  我满足于现状,现在又好像回到了以前,我们之间虽然没有更进一步,可是也没多出一个人来。

  其实我很懦弱,不敢主动去追求什么,只期待有天他会蓦然回首。

  只是寂寞越来越浓。

  我对谁都好,所以反而没有好朋友。赵默笙走后,没人约我去逛街,没人在我试穿衣服后热烈的捧场,也没有人提前一个月就通知我我的生日快要到了……

  我恍恍惚惚地觉得,其实我也喜欢这个朋友的。

  只是我们之间有以琛。

  4

  大学四年就在日复一日地蹉跎中过去,毕业的时候我还是孤身一人,舍友叹为奇迹。我的一个女同学毕业时一手毕业证书,一手结婚证书,大家吃完散伙饭紧接着就吃喜酒,一时传为佳话。

  拿到第一个月工资请以琛吃饭的时候,我把这件事当作笑谈讲给他听,他听着却有点恍神,不经意地说:“我本来也打算一毕业就结婚。”

  我震惊地看着他。

  他好像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眼眸中掠过一丝黯然。

  一时大家都不说话。

  我慢慢定下神来,说:“以琛,上次妈还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你也应该找个女朋友了吧。”

  这一刻这句话,我说得真心实意。大学四年的虚度早已让我明白,在赵默笙之后,何以琛或许会爱上谁,但绝对不会是我。我已经不是昔日的何以玫,现在我希望他能再爱上什么人,而这一次,我只会衷心祝福。

  虽然心痛。

  他淡淡地三言两语岔开,没有接这个话题。

  这顿饭在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中度过,结账的时候,虽然说是我请客,可是还是以琛付了钱。

  等侍者找零钱的时间,以琛起身去了洗手间。侍者把零钱找给我的时候,他还没回来,看到他的外套挂在椅子上,我伸手在外套口袋里掏出他的皮夹,想把零钱放进去。

  打开皮夹,我就看到了那张照片。

  好像是从什么证件上撕下来的,上面还有钢印的痕迹。

  照片上的女孩扎着马尾辫,大大的眼睛笑的弯弯的像月牙,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

  很熟悉的笑容,可是我已经很久没看到。

  以琛回来的时候,我还拿着皮夹怔怔的发呆,要塞回去已经来不及,索性大方地把钱放好还给他。

  “找的零钱。”

  “嗯。”他点头接过,神色平静,一如那年赵默笙刚刚走时。

  我却在此刻恍然大悟了他这种表情的含义。

  平静是因为已经有所决定。

  决定了要等下去。

  有些人的伤口是在时间中慢慢痊愈,如我。

  有些人的伤口是在时间中慢慢溃烂,如他。

  原来这些年,他痊愈的只是外表,有一种伤,它深入骨髓,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肆虐。

  出了饭店我们步行至公交车站。那时候他刚刚工作一年,我则刚出社会,都没什么经济能力,交通工具还是选最便宜的公交车。

  等车的时候我们都没说话,我等的车很快就来,车快停住的时候他忽然出声叫我:

  “以玫。”

  我侧头看他。

  都市夜晚的五光十色斑驳地映在他身上,愈加显得他一身寂寥。

  “你以后会明白,如果世界上曾经有那个人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他说,“我不愿意将就。”

  公交车渐开渐远,他的身影慢慢在我视野里模糊。

  脑子里反复响着他那句话——你以后会明白,如果世界上曾经有那个人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

  何必以后,我一直都明白。

  只是我也不愿意将就。

  于是在这个人群满满的偌大都市,我们以同样的心情固执的孤单着。

  各自忙于各自的事业,我们渐渐比大学时代还要疏于联系。

  以前总害怕有这么一天,可是这一天还是到来。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

  我不伤心。

  因为已经习惯。

  以琛给了我漫长的时间去习惯。

  后来有一次他来公司接我一起回Y市探望生病的爸爸,在公司楼下等我的时候被我的一个女同事撞见。

  隔天那个女同事就问我他是谁,甚至露骨地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了。

  我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不过在美国。

  她眼睛中流露失望,有点不甘心地说:“异国恋啊,异地恋都会分手,异国恋很危险啦。”

    “不会,他们最后会在一起的。”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坚持,“她会回来的。”

  同事大概惊异我表情的坚定:“何以玫,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

  我没有再回答。

    只是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说,她怎么可以不回来呢?

  他一直在等她。

  只是,我们都没料到时间竟然这么漫长。等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

  一年,两年……第五年,第六年……

  第七年。

  那天我把妈妈做的酱菜带给他,塞进冰箱的时候发现里面什么食物都没有,空空荡荡的,于是我叫他去超市。

  周末的超市人潮汹涌。

  我边走边和以琛聊起彼此的近况,和他上次见面,已经是两个月前。

  然后我似乎听到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

  不经意地回头。

  轰塌声中我看到她。

  从最后一次在肯德基见她,到现在,已经度过了七年时光。我却忽然觉得这长长的时间好像只是我回头的一瞬。

  沧海桑田。

  变的只是我渐老的心,变的只是以琛越来越坚硬的外壳。

  而她好像一点没变。

  只在彼端无忧无虑地笑。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看天渐渐亮起来。

  因为工作忙,租的小屋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整理,阳台上的那盆花,买回来就扔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过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花瓣被雨打风吹得半凋零,只剩一片残红在晨风中摇摆。

  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这不知名的花。

  一人花开,一人花落,这些年从头到尾,无人问询。第十一章 应晖

    七年前,应晖生命的转折点,他最有希望也最绝望的一年。

  彼时在加州S大留学的应晖来自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由于家境贫寒,在C大求学期间他虽然成绩优异,却从来没动过出国留学的念头。那时候被数学系众多教授看好的数学系天才的理想不过是找一份薪水不低、相对稳定的工作,把父母接到身边,然后结婚,生子,平淡一生。

    只是这个理想很快成了泡影。

  毕业前夕,交往了三年的女友用很难过但是很坚决的态度要求和他分手。

  应晖应变不及且无法理解,尤其在听说她与本系系主任的儿子已经密切交往了一段日子后,失意中更多了一丝愤怒。

  “应晖,就算是我对不起你好了。”面对他的质问女友亦满是痛苦,“我以前把这个社会想得太天真,真正毕业找工作才发现,不管你多有实力,没有背景,没人把你当回事。我申请留校的事你也知道,可是我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你根本帮不到我。他是处处不如你,可是他至少可以让我在系里那些趾高气扬的老女人面前扬眉吐气……”

  “应晖,我不想让自己的骄傲在这漫长的岁月被琐碎的生活一点点磨去。也许将来你会出人头地,可那要等多少年?那时候我已经青春不在,就算苦尽甘来又有什么意义?我不想低着头生活,你不能维护我的尊严,应晖,我仍然爱你,但是对不起,我太骄傲了。”

  应晖无言以对。

  当晚他一夜未眠,第二天满眼血丝的他打电话给父母,他已经决定申请奖学金,赴美留学。

  应晖走得很迅速,赴美那天,同学前来送行,女友没来,不同于同学们的打抱不平和依依不舍,应晖始终很平静。但是没有人能猜到那一刻,他平静的眼眸下掩藏着多大的野心。

  在加州留学的日子比在国内更辛苦,陌生的环境,频繁的打工,繁重的学业让他在短短的时间内瘦了一圈,但与此同时眼界却开阔了许多。应晖的目光,渐渐集中到了正发展得如火如荼的互联网上。

  坚实的数学基础使他研究起计算机技术来事半功倍,与当时热衷建立门户网站的大潮流不同,应晖感兴趣的是信息搜索。埋头一年半后,不愧天才称号的他独立研究出一套优化的搜索算法,但是这套算法却有个缺陷,它需要很多其它各种优化算法共同配合才能实现,所以初时并不得风险投资商的青睐,只有一家知名的网络索引公司想以一个非常歧视的价格买走。应晖知道自己手里掌握的东西远远不止几万美元的价值,可是他却没有时间等待更好的机会了,长期的劳累和压力使他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了,为数不多的积蓄也消耗殆尽。

  走投无路的应晖异想天开,用身上仅余的钱在一份颇有影响力的华文报纸上登了一个广告,说明了他的情况,寻求华人投资。

  然而事实很快让他失望了,十天内他只接到了一通电话,内容是骂他是个无耻卑鄙的骗子别丢中国人的脸。正当他心灰意冷地准备把算法卖给那家公司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来自N市的信,里面有一张没有署名的纸条,还有五百美金。纸条上的字迹并不漂亮,只寥寥几个字,无法从中判断是男是女。

  你好。

  在报纸上看见你的求助。寄上500,钱很少,希望能够让你等到真正的投资。

  五百美金,杯水车薪,却重新激起了应晖的斗志。那笔钱让应晖撑过了最艰难的两个月,这期间,他终于开发出配套算法,不久后得到了第一笔一百万美元的风险投资。

  时势造英雄,应晖无疑碰上了最好的时机。几年后,当他坐在SOSO总裁办公室听资产评估师告诉他他目前有多少资产时,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没有当初那五百美金,也许今天的他不过是个出色的技术人员。应晖曾经想过找出那个资助他的人,但是很快就放弃了。人海茫茫,信上甚至连姓名都没有留一个,真的无从找起。

  不久之后,那个人却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

  有一天他昔日S大同系的一个同学来拜访他,顺便带了一封给他的信。

  “这个人大概不知道你离开学校了,把信寄到了我们系里,我看到就顺便给你带来了。”

  信封上的字迹似曾相识。

  应晖心情激动地拆开信。

  应先生:

  你好,不知道你的地址有没有变,或者你还记得不记得我。大约三年前你在报纸上登报求助,我曾寄过五百美元。真的难以启齿,但是如果你经济上方便的话,能不能把五百美元寄还我?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若为难的话就不必了。

  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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