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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欢-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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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而来的,是满殿寂静。
静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死寂,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苏幕——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也会就此屈膝称臣吗?
苏幕一身白衣,就这么冷冷地站着,好似寒夜原野上,那受伤离群的孤狼。
那些揣测、嘲讽、恶毒的目光,他浑不在意,一双眼就这么直直地凝视着那魂牵梦萦的身影。
那人,就在身畔不远处,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但却又遥远得好似在天涯海角——只要屈膝一跪便是君臣鸿沟永难近!
他的眼,对上她的,电光火石的一瞥。
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一生不悔。
仿佛过了千万年,又好似只是一瞬,他突然轻声一笑,在这寂静万分的正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声笑,含着太多的怒痛悲泣、太多的执念与不甘,到最后只化为云淡风轻的一笑。
自嘲而已。
苏幕一撩袍服下摆,众目睽睽之下,终究单膝落地。
在这一刻,全场数千人,只剩下一人昂然伫立,在夜风脉脉的吹拂中,将自己的身影永远刻在了天门的历史上。
而随着这最后一跪,他们三人身后的宝座,也开始发生异变。
那金灿流光和红麝暖玉的两把宝座,光芒变得沉静内敛,开始缓缓落下。只有那白石平座,那一道道繁密难解的咒文越发玄金熠熠,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在万众翘首之下,发出隆隆的巨响,向高处飞升而去。
中央那把宝座,终于凌驾于其他两把之上,矗立于正殿高空中,而它的下方也出现了九级玉阶。
无翳公子飞身而起,只是轻巧一跃,便坐在白石宝座之上,于至高处俯视众生。
钟磬声又响,悠远而神秘,众人再次跪倒尘埃,向那至高宝座上的人深深地顶礼膜拜,就连新近归顺的两位宗主也不例外。
“众人起身。”
淡淡一句,却显出霸气威凛,宝座上的那人,是此刻最强烈的发光体。
这一刻,天门的人心,乃是前所未有的团结统一。
众人恭顺地起身,另外两人也不发一言地走上了自己原先的座位。
宽阔的正殿中,刚从狂热震撼中醒来的人们,只听至高处,笑声清朗,宛如珠玉落下九重。
“自今日起,我天门重新统一,再无各支各宗分裂之事。”
淡然一句,却如惊雷破晓,让众人都有耳目一新之感。
轻笑声可亲可敬,却又有凛然之威,话锋一转,开始向观礼之人致谢,“各位来宾如此关爱,我天门不胜感激,共襄此间盛事后,我也将奉上一份薄礼,请各位笑纳。”这一句虽然说得谦逊,前来恭贺的散修们却微微动容,都窃声议论起来:无翳公子的为人虽然高傲乖戾,喜怒无常,待人接物却绝不小气。他能送得出手的谢礼,肯定价值不菲。
只听中央宝座上那人一声轻咳,顿时全场便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那道清朗嗓音宛如千年冰玉,又似天音妙语,一字一句宛如珠玑直入心田。
“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今日,我天门三宗合流,重新成为一家人,这是天意命定,也是我等多年的努力所在。”
这一句让所有天门徒众都双眼发热,欢呼雀跃之下,声浪直跃而上,连坍塌了一角的正殿屋顶都为之嗡嗡作响,碎小的石屑簌簌落下,让人不禁捏一把冷汗,就怕它受不住气浪冲击,真的塌了下来。
只见无翳公子轻轻一挥手,便有玄金两色光芒,呈盘旋双鱼状飞上苍穹,光芒过处,那碎塌的殿堂屋顶,竟缓缓地恢复原样,平整如新。
这一手虽是小道,却宛如仙人之法,神乎其神,天衣无缝,顿时现场掌声雷动,原先怀疑这位新任门主的人,也不禁稍稍改了看法。
“我天门,秉持天地玄理而生,认为道法自然,唯心而已。数百年来,虽然偶有败类,但总算也无愧于天地众生,无愧于本心道源。”
无翳公子娓娓而谈,说起天门的历史,却好似与每一个人在亲切交谈。
“只可惜造化弄人,又有虚伪正道作祟,才有两百年前三宗分裂之惨事。今日,我们欢聚一堂,化干戈为玉帛,正是弥补了历代祖先的遗憾。”
第二百五十九章不胜人间一场醉
宝座之上的无翳公子,话语不多,却好似有着魔力一般,句句声声都煽动着众人的心绪,欢呼声顿时可以震撼天地。
“我天门重立,今时今日,我有些话要跟诸位说清楚。”
人群静了下来,不知道这位新任门主刚完成礼仪,登上宝座,却还有什么话要说。
一片宁静中,只听无翳公子侃侃而谈,举止间挥洒风流、尊贵难言,“一则,我将不违师祖之道,将天门基业发扬光大。”
他向欢呼的众人挥手示意,继续道:“二是,我将会广泛照拂江湖同道,绝不允许恃强凌弱之事发生。之前发生的种种不愉快,请各位散修同道满饮此杯,一笑泯恩仇。”
随着他这一声,正殿四壁上的松明瞬间燃起,随着这魔幻的火光,无数只玉盏内含琥珀美酒,盈盈飞到每一个人手边。
葡萄美酒夜光杯,松明照耀下的酒面,粼粼地闪着波光,浓香扑鼻,让人一嗅之下心头一震——在场之人都是术法的行家,立刻便发觉,这酒中蕴藏让人强身健体甚至能提高资质的灵药。
无翳公子这一豪迈手笔,顿时便有人赞一声好,将琼浆玉液一饮而尽。
千人赞叹声窃窃,而那人却凭空而立,含笑伸手轻挥,制止了所有的议论声。
“第三,我在此严正告会清韵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不是倚仗着虚无缥缈的大义名分,就可以为所欲为——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可不是让你替天下人挑选皇帝。”
说到此处,他扑哧一笑,“当然,明斋主要是以这个标准来挑选夫婿,那就是天下人的大幸了。”
这话一出,顿时引发哄堂大笑,术者中虽有女流,但仍是男人占大多数,即使是那些披了斗篷只露出一张俏脸的女术者们,对明瑶华也是多有嫉妒不服。
此时听到无翳公子如此调侃,众人一时很难把那个高贵圣洁的仙女形象跟“夫婿”这个词联系起来,越是联想爆笑声就越经久不息。
在千万人之上,无翳公子居高临下的眼风一扫,虽是含笑温煦,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却也让笑声渐渐停歇下来。
“我们天门之人,虽然被讽为邪魔妖道,却并不喜欢惹事——但祸事临头,也绝对不会怕事。清韵斋若再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帜,干扰人间帝王之事,那么,我不介意——来一场杀神灭圣。”最后四字力道千钧,震得众人耳边嗡嗡作响,有功力浅的甚至开始头昏眼花、瘫软在地。
无翳公子广袖断然一拂,手中玉盏顿时掷落在地,碎成了几瓣——上位者雷霆一怒,这正殿每一个角落都开始微微颤抖。
这铿锵有力之言,听在众人耳中,却是说不尽的酣畅霸气,道不完的爽利出气。
天门自四分五裂后,实力本就大不如前,再加上冠上邪魔外道之名,除个别道行高深的,其余底层简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头上“清韵斋”三字,好似一把锋利的圣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如今,却有人凌厉万钧地说出这一句,简直是痛快到了极点。
众人面露喜悦激动,正要欢呼雀跃,不料,空中却突兀地传来一声冷笑。
“真是好威风,好气派的一句!只可惜,你们这些魔徒只有嘴皮子最有力。”
这一声宛如晴天霹雳,惊得众人都是一呆——大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值此天门盛典,居然会有人前来踢馆寻衅?!
循声回头,却见来时的残破码头上,一道五色曼陀罗光华正盛,光轮之中,无穷篆字符文飞转,只望去一眼,就好似洪荒初开、天命循环不休。
在这旧城废墟中,一切的黑暗,在这一道辉煌光明之下,都显得单薄和畏缩了。
五色光轮之下,一艘艘悬挂有清韵斋徽记的白色莲花船轻盈驶来,在寂静的暗流中,显得清圣凛然。四周人群发出不安的嗡嗡声,害怕、憎恨、狂怒的气氛蔓延着,却都不敢擅动,静静地等待门主示下。
“是你,明瑶华。”
无翳公子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以手托腮,略带兴味的眼,看向不远处这星星点点的船只。
“今日是我天门盛典,你也是来观礼,想讨一杯薄酒喝吗?”
五色光轮不动,下首却传来一声愤怒清喝。
“你这魔头,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快!”
寻声看时,却见为首一艘船上,站着一位紫衣翩跹的清丽女子,额前一点朱砂红痕,却更添几份仙气飘逸。
“哦?原来是羽织圣女……”
无翳公子微微眯眼,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愤怒的羽织,轻笑道:“圣女今日,好似分外激动,这副小模样好似恨不能把本座碎尸万段——”
他神情惫懒地眨了眨眼,略带轻佻地邪笑道:“难道,你是在本座手上吃了什么亏,所以才如此羞愤?”
这话一出,众人虽然有些害怕,却忍不住偷眼去看羽织的表情——果然见她气怒交加,面孔都微微涨红了。这些魔道之人都不算什么柳下惠正人君子,脑子里顿时浮现出许多暧昧情色之事,一道道暧昧淫亵的目光不住地在羽织和自家主君之间来回打量,甚至有人已经笑出声来。
羽织蓦然被这么多人以恶意淫邪的视线打量,心中更是怒不可遏,虽然知道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却也不禁气得眼前一阵发黑。
“哼,今日你在劫难逃,我又何必与将死之人多费唇舌。”
“听你话意,今天是要跟我天门决一生死?”
无翳公子蔑然一笑,长袖一甩,“你若要战,我便奉陪到底!”
这一句一出,现场顿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两方之人摩拳擦掌,几乎能闻到火药味。
然而无翳公子终究是心计深沉,他瞥一眼半空中,冷然不动不言的五色光轮,心中却是暗暗觉得怪异——清韵斋与天门,虽是不共戴天的世仇,今日这么浩浩荡荡地冲进来,却也是出人意料——他们究竟意欲何为?难道真是来打个你死我活的?
明瑶华是个怎样的人,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论心机之可怕,她简直可列入当世前三。
这样一个人,会因为冲动而来攻打天门?
显然,这绝对不可能!
第二百六十章天雷地火意气争
想到此处,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好似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心神一转,他立刻看向下首座位的青鸾,悄然以目示意,后者显然也觉得不对,立刻对他的暗示心领神会,默然起身,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朝一旁匆匆遁身而去。
“哼,我们清韵斋与你们这些魔头,早就该决一生死——不过今日,另外有人要寻你晦气,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今日该尝到这句话的滋味了。”
随着羽织这一声得意轻笑,只听一阵轰然钝响,正殿侧面的岩石突然发出连爆声,石屑与粉尘顿时弥漫在整个殿堂,所有人毫无防备,一边咳嗽着一边躲闪避让。
“这是怎么回事?!”
“这地下宫殿要塌了吗?”
惊叫连连中,无翳公子的嗓音隔空而来,“大家冷静,站在原地别动。”清脆嗓音打破混乱,所有人毕竟不是凡夫俗子,冷静下来后,自发地以术法驱散烟尘,却赫然发觉,原先正殿倾斜的角落,那自然堵住的岩石,此时却被火药炸了个大洞。而黑森森的洞窟之中,传来的却是越来越清晰的甲胄刀戟声。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有无数身着明光甲的精锐兵士从中跃出。
“这是——”
无翳公子悚然一惊,顿时猜到四五分,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唇角弧度一紧,方才的不羁终于被打破。
“你方才不是说,我清韵斋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帜,干扰人间帝王之事吗……”
清圣慈悯的笑声,从五色光轮中发出,明瑶华打破了沉寂,终于开口。
“那么,我就奉请人间的帝王来清剿你们这群魔道中人,这样你总该哑口无言了吧?”
端宁严正的笑声,听入无翳公子耳中,却是最恶毒的讽刺。就在两人说话之间,无数的兵士们将正殿围得水泄不通,术者们惊怒交加就要动手反抗。
“都给我住手!”
一声疾喝,宛如冰破玉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
无翳公子在宝座之上坐直了身子,冷然瞪视着眼前这无数的精锐兵士,目光在他们身上甲胄间,朝廷专有的打造标志上停留了一瞬,眼中细碎而熠熠的光芒,变得更加冷然而危险。
他抬起头,高傲的下颌却比玉瓷更精致,那般脆弱到妖异的美。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闪着不见人呢……陛下,左相,或是你们两位都在?”
随着这一声石破天惊的质问,从岩洞之内缓缓走出两人,一人玄衣金冠,衣绣九龙,另一人白发紫衣,银冠博然。
无翳公子冷冷地扫视两人,似笑非笑地讥讽道:“你们两位,一为本座之君,另一位是本座的同僚,如果想来观礼,只消说一声就好,又何必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昭元帝目光深邃地看着他,面容无喜无怒,看不出任何端倪。而一旁的左相却是以看蛇蝎毒物的眼神盯着他,唇边的笑意冷酷而刻毒,“大军已将此地团团包围,你的国师府也在控制之中,你觉得我们是来观礼的吗?”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是应陛下之邀出山辅佐的,乃是陛下的臣子,为何今日,反而对我兵戈相对,突然闹了这一出?!”
“事到如今,你还敢装腔作势?!”左相勃然大怒,正要指斥他假托身份欲行不轨之事,一旁的昭元帝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原本,我一点儿也不相信他们的话。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无翳公子,朕都没有抱着猜忌的心情,以前没有,现在更不想有。”
在各怀心思的众人面前,他嗓音低沉,就这么直勾勾地仰望着宝座上的那人,锐利而深邃的目光,好似要穿透无翳公子的面具,看透他内心最深处。
无翳公子也望定了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似要看透,眼前这冷然君王的心。
夜风从破开的岩洞中呼啸穿过,拂动两人的衣袂,那对视的双眼,有着难以觉察的迟疑与眷恋,更有坚定立场的冷然不让。
“既然对我还有信任,为何要听信清韵斋的人搬弄是非,反过来对我刀兵相对?”
无翳公子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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