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酒话西汉之楚汉争霸 作者:史杰鹏-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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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大的雷鸣般的掌声响彻了招待所大院。　
刘邦深受鼓舞，举臂高呼：“让秦国旧反动同志者在自由面前发抖罢，全关中的乡亲们，联合起来！”　
百姓听说了刘邦这么伟大，尤其是代表证的故事很快传遍了关中，大家都感动得热泪盈眶，人家沛公统帅十万兵马，对一个普通士兵却这么讲原则，上哪去找这么好的王啊，比二世那个人渣强得太多了，都相约牵着牛羊，拉着酒食去霸上劳军，一路上唱道：　
（女）正月里来呀是新春，　
（男）赶上那猪羊出呀了门。　
（女）牛啊羊呀送到哪里去？　
（男）送给那伟大的沛呀沛公。　
（齐）哎勒梅翠花，海呀海棠花，　
送给那伟大的沛呀沛公。　
（男）沛公来是自家人，　
（女）他和咱们是一呀条心。　
（男）诛灭了暴秦有功劳，　
（女）赫赫大名天呀下闻。　
（齐）哎勒梅翠花，嗨呀海棠花，　
赫赫大名天呀下闻。　
（女）天下闻名的刘将军，　
（男）一心爱咱们老呀百姓。　
（女）士兵问他呀要代表证，　
（男）他一点也没有呀不高兴。　
（哎）哎勒梅翠花，海呀海棠花，　
他一点也没有呀不高兴。　
刘邦在院子里听到群众都唱这首歌，满意地捶了张良一拳：“你这家伙真是有两下子，还能排出那么场戏？怎么想出来的？”张良笑了笑：“不瞒大哥说，我完全是套用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同志的故事。”刘邦叹了口气：“名字这么长，苏联人吧，你丫真是学富五车啊。”张良道：“打天下，必须糊弄老百姓，古今中外的经验都得学习啊。你出去对那帮傻瓜说，我们粮食够用了，不想扰民，他们肯定更开心，这个秦王啊，你是当定了，谁来也夺不走。”　
刘邦亲昵地拍了拍张良，说：“你真是上帝送给我的贵重礼物。”



第40章　项羽愤怒了

就在刘邦召开关中黔首大会的时候，项羽已经降伏了名将章邯，率领诸侯一起入关。章邯投降的军队足足有二十万之多，如果在巨鹿之战的时候，章邯不畏惧怯战，而是和王离一起并力，很难说结果会怎么样。当时项羽从楚国带出来的军队，绝对不可能有二十万。项羽再勇悍，只怕也很难抵挡。现在当了人家俘虏，他本人和几个高级将领倒没什么，普通士兵就倒霉了。义军中的士兵都把投降的秦兵当奴仆般看待，动辄打骂，讽刺嘲笑算是轻的。这也难怪，当年秦初并天下，关东的民工到关中秦地去应差，也经常被秦人羞辱，被征服者嘛，能有什么好待遇。现在秦人成了被征服者，虐待当然要轮流来。　
秦士卒开始还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私下里抱怨道：“早先他们都是劣等民族，我们随便可以捉弄他们，现在我们却成了劣等民族，不服气啊。都怪章邯将军，骗我们投降，这苦日子真没法过。”有人纷纷附和：“是啊，这次入关，要是能顺利攻下还好；要是不能，皇帝陛下一定会按照户口簿搞大清洗，把我们这些叛国者的家属杀个精光。”有人怒道：“你这竖子，就是列宁那种巴不得自己祖国失败的人，虽然他们打不进关中，我们的家属将会遭到祖国政府的清洗，但是和祖国的安危比起来，我们的父母妻子算得了什么呢，我弃之如弊屣耳。”那人有些羞愧，讷讷地说：“你说的对，祖国是至高无上的，就算我们全家死光，只要祖国还在，我们就可以含笑九泉。”　
这些话当然多多少少会传开，飞入项羽的耳朵。项羽在油灯下陷入了沉思，他虽然文化不高，但中国通史还是学过的，知道在中国打仗，一般情况下，投降（或者称“起义”）的主将最好不杀，因为有引诱别人投降的作用，普通士兵则要控制使用，一旦新朝建立，凡是参加过反动军队的，都是历史反革命，就算不死，活着也很痛苦。项羽想了半夜，痛苦地对英布、蒲将军等部下说：“难啊，与其革命胜利后，再把他们打为历史反革命，让他们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不如现在就结果了他们，方便他们早点投胎，下辈子别再站错队……我的意见就是这样，诸位有什么意见没有？”　
老大一发话，就算其他将领有意见，也不敢说啊，他们又不像当今国朝，常委每个人一票；是集体领导，有充分制衡的民主机制。在那时，项羽的话就是命令，表面上征求你的意见，你要是真顺着竿子往上爬，那就叫给脸不要脸了，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部下纷纷举手表决，一致同意这个决议，说：“将军真是仁厚，想到与其让他们后半生受折磨，不如一刀来得痛快。”项羽哈哈大笑：“那当然，我们项氏仁厚，才会得到上天护佑而成功嘛。”　
命令下达后，当然就立即执行，这个艰巨任务派给了当阳君英布。军队行进到新安县（今河南渑池东）的时候，屠杀开始了，二十万秦降卒被像猪狗一样赶到城南的大坑里，一阵箭雨过去，人像稻草一样纷纷倒入大坑，没死的就活埋。不知道埋二十万人，要挖多大的坑才行。但这不要紧，反正被埋的人自己会挖，这是人性的弱点，明知道这个坑是为自己挖的，仍会圆满完成任务。　
这么大的事，如果能瞒过秦降将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的话，情景可能会很有意思。他们三个人一早起来，想去军营呼唤自己的旧部继续行军，却发现帐幕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锅碗瓢盆等家什散落一地，二十万人好像神秘蒸发了，让他们不知所措，只怕死活也想不出项羽为什么这么凶残。如果项羽事前就告诉了他们，他们估计也没有反对的能力，那叫一个痛苦。写到这里，我不由得想大骂项羽，真是个千年罕遇的傻逼，你把秦降卒全杀了，关中人还能欢迎你吗？你还把章邯等三人全部封在关中做王，抵御刘邦，关中人会拥护他们三人吗？当然，如果你一直残暴下去，估计老百姓们也拿你没辙，比如你在鸿门宴就杀了刘邦什么的。可是你在那时又顾念旧情，不好意思杀，用一句毛主席骂蒋介石的话赠给你，就是“民主无量，独裁无胆”，你这种半吊子流氓半吊子绅士的做法，根本就不适合中国社会。人家刘邦就从不感情用事，只计较利害。该杀的，再亲也不含糊；不该杀的，再疏也不下手。很多人看到司马迁写的霸王别姬那段，就为之流泪，觉得是英雄末路。我就不这么认为，像项羽这种变态的屠夫，早死早超生，快走不送。　
刽子手洗干净了血污，继续往东走。走到函谷关下，项羽一看大怒，关竟然闭上了，不让他们进去。这算怎么回事？你刘邦就把关中当你家了？项羽骂道：“谁给我拿下它。”当阳君英布又马上跳出来说：“我。”　
函谷关太险峻了，就算是英布，也不敢正面强攻，只好从小道绕到关后，才把刘邦的守军收拾。函谷关就这样拿下了，十二月寒冬凛冽的时候，项羽前进到了戏，也就是周文的军队第一次大败的地方，估计章邯重游故地会颇有感慨，出关剿匪三年了，我徂关东，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故乡望远，长路漫漫，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可是故乡越近，越高兴不起来，自己当年去关东，本是去剿匪的，结果回来时，却为匪兵打前锋，怎能不感慨系之。　
项羽命令停下来安营扎寨，由于军队太多，营寨一直延伸到骊邑，也就是离秦始皇的坟墓不远了，南距刘邦的霸上招待所大概只有十公里（《史记》说四十里，汉朝一里和现在差不了多少）。项羽自己的驻所在骊邑东一个叫鸿门的地方，他大约能看到老百姓纷纷给刘邦军营中送牛送羊，大概也听到了那首《劳军歌》，他觉得旋律挺好听的，不由自主跟着哼了起来，哼了几遍，把歌词弄清楚后，他有些纳闷，说：“士兵问他要代表呀证，他一点也没有不呀高兴。哎勒梅翠花，海呀海棠花，他一点也没有不呀高兴。这是什么意思？”　
英布、蒲将军等人红着脸摇摇头：“将军，俺们都是大老粗，只知道打仗，哪懂得这些。连将军都不懂，估计是当地土话。”　
项羽摇摇硕大的头颅：“土话？！不对，全是书面语，字面上意思都清楚得很，对了，一定有典故，把亚父范先生叫来，他肯定知道。”　
范增果然知道，他大惊道：“刘邦这家伙可不得了，身边一定有能人。”于是把歌词细细解释了一遍。　
项羽恍然大悟：“妈的，这老竖子，装神弄鬼，搞得自己真像苏维埃啊。他真有那么伟大吗？”　
正在嗟叹的时候，外面有人报告，说刘邦的左司马曹无伤派人送来了一封密信，项羽召见信使，把信拆开一看，上面说：　
项将军左右：　
刘邦刚刚召开了关中士民黔首代表大会，准备擅自在关中称王，还让故伪秦王子婴当丞相，收藏了无以计数的珍宝和美女，准备过好日子了。我为什么来报告您这个消息呢？很简单，觉得刘邦不配。他不过是一个山东沛县的地痞出身，硬仗没打过几场，凭什么当秦王？而将军在巨鹿大破秦名将王离军，威震天下。要说当秦王，我看将军更有资格。希望将军立刻进兵，把刘邦干掉。　
您的粉丝：曹无伤（现任刘邦军中第二营左司马，享受副团级待遇。）　
为了机密，此信看完后即刻烧掉，千万别告诉刘邦，这是我说的哦。又及。　
项羽大怒道：“岂有此理，全国的好东西和美女都被伪秦政府搜刮到咸阳了，现在革命才成功，他刘邦竟然想独占，凭什么？给我传令下去，今天杀猪宰羊，明天一早吃饱喝足，就给我进攻刘邦，把那竖子干掉。”　
范增兴奋得快要抓狂：“将军的这个决策太对了，得赶快干掉。要是他真的像曹无伤信上说的，霸占了财物美女倒也罢了。关键是我的消息说，他没有那么做，这其中大有蹊跷啊。我听说他当年在沛县做流氓的时候，既贪财又好色，现在入关了，看见财物竟然不要，美女竟然不睡，他的志向可不一般啊。我昨晚站在台上眺望他驻扎的地方，上面有五彩云，此天子之气也，赶快把他灭掉是正经，不然将来一定后悔。”　
项羽道：“可惜没有轰炸机，要不然那云彩正好是指示灯。对了，亚父，我头顶上有没有七彩云？我怎么也得比他牛一点罢。”　
范增的话让他很沮丧：“大王，你头上雾蒙蒙的，什么云也没有。只有杀了刘邦，他的云彩才能归你所有。忘了告诉你，五彩是最高等级，你要是看见七彩的，一定是假冒伪劣。”



第41章　挥手之间

如果这时项羽身边不出一个内奸，大约刘邦也完了。刘邦获救，既有其偶然的因素，也有其必然的因素。偶然的因素是，这个大救星在适当的时刻出现；必然因素是，刘邦这种地痞流氓，非常适应秦朝这种大一统的专制社会。在春秋时期，贵族主宰政权，他们不仅权力掌握者，还是文化象征者，大大小小的各级贵族遍布于各个乡里，起着文化榜样的作用。可是社会一旦专制起来就不同了，贵族消灭了，皇室一家独大，文化垄断于咸阳。下面各级郡县不讲文化，只讲刑律。官长拿薪水过活，没有采邑，治理政事不为了荣誉，只是一份差，谁还讲道德和荣誉。上行下效，刘邦这种流氓团体就开始发展壮大，平日大家依靠暴力武断乡曲，和官府暗通款曲，最后一个个洗白，也成了官吏。各级官吏和地痞之间结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所以项梁犯了事，可以托蕲县公安局刑侦科处长兼劳教所所长曹咎帮忙，曹咎又可以托栎阳县公安局刑侦副处长兼劳教所副所长司马欣把案子搞定。张良隐居在下邳，能够广通宾客，收留亡命，当地的官府肯定是打通了关节的。他当时收留的一个杀人流氓项伯这时候就开始发挥用场了，所以说同志们啊，在中国这种法制不健全的国家，一定不要得罪流氓，平时还得和他们搞好关系，关键时候说不定能够救你的命。　
项伯这时候官拜左尹，也就是最高法院院长，按照辈份来说，他是项羽的小叔，听说了侄子明天要打刘邦，很担心。倒不是担心刘邦，他和刘邦又没交情。他担心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张良，要是刘邦被剿灭，张良肯定要陪葬。对恩人生命的担心咬啮着项伯的心，他终于忍不住了，连夜驰马跑到刘邦军营去通知张良。要知道那时可是寒冬腊月，北风呜呜地吹，又没有路灯，连条像样的马路都没有，项伯能做到这点可以说十分不容易，更别说把军事秘密透露给敌人了。当然，从项羽阵营看来，项伯实在是十恶不赦，且不说他自己姓项，胳膊往外拐；就凭他官为最高法院院长，却知法犯法，判处一百个死刑都不为过。可是这家伙后来却活得倍滋润，说明这世界完全没有天理。　
且说叛徒项伯刚下马，就上气不接下气说：“张……张兄，快……快跟我走。”　
张良说：“喝口茶慢慢说，去哪，这么大冷天的，我不去。”　
项伯道：“不去你明天就会死。”于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张良。张良大惊，说：“我遵循韩王的命令，送沛公入关，现在沛公有难，我一个人逃跑，这不大好罢？不讲义气啊。”　
“讲什么义气，保你自己的命要紧。”项伯急了。　
张良虎着脸道：“这话你应该在下邳说。”　
项伯羞惭地低下了头，是啊，当年在下邳逃到张家公馆，警察就在门外，要是张良不讲义气，把自己交出去，自己能活到现在吗？于是他讷讷地说：“那怎么办。”　
张良说：“我得告诉刘邦，一起想想解决的办法。”　
项伯温顺地点了点头：“你去罢。”看来项家的人都有点憨，和真正的流氓还是有差别，根本不顾大局。　
那边张良也在和刘邦进行对话。张良说：“老大，你觉得自己打得过项羽吗？”　
刘邦道：“你这是用肺说话——肺（废）话。要是单打独斗，我这把五十岁的老骨头只怕一下就被他捏碎了。”他倒老实。　
张良道：“那就出去告诉项伯，说你不敢背叛项羽。”　
刘邦道：“你怎么认识他。”　
张良道：“我救过他的命。”　
刘邦说：“这人不错，关键时候肯舍命回报。”他还想说“我就他妈的就做不到”，但一想不妥，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改成“他和你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