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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全本)-第3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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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林皱着眉头,抬脚在尸首和鲜血中踱着步子,贼亮贼亮的眼睛四下巡梭。
“咳咳,咳咳……”额朝尼玛被白莲教主一掌击得重伤,饶是他是扎论金顶寺二代弟子居首,这会儿也不停地咳出血沫子,伸手擦着嘴边血迹,哑声道:“秦将军,法驾刚出宫门就遇袭,你有罪!”
秦林把他看了一眼,笑嘻嘻地道:“是啊,大喇嘛说得不错,本官自当上表请罪。”
忽然好几位官员急匆匆地赶来,刚拐过街角就听到这句,忙不迭地道:“秦长官哪里有罪?明明无罪有功嘛!”
“冯督公说得不错,方才我京营官兵在秦将军指挥下,及时杀退造反的白莲教妖匪……”
“秦将军不愧为我锦衣卫的少年英杰,行动迅猛神速,这才于皇城之下大胜魔教逆贼”
“虎啸鹰扬,国之干城啊……”
冯保、徐文璧、刘守有、严清等人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几乎前后脚的赶到,人人嘴里都一个劲儿地夸秦林。
我草泥马!额朝尼玛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根据打听的消息,刘守有、严清对秦林恨之入骨,冯保也非敌非友,他们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把秦林夸成了一朵花?
除了徐文璧这便宜大舅哥,其他三位平时要逮到了机会,是绝不介意踩秦林几脚的,可这次不同啊,威灵法王在皇城根儿遇袭,论起来负责巡哨的京师十二团营、负责侦查缉捕的刑部六扇门和五城兵马司、专职搞特务工作的东厂和锦衣卫,这些衙门全都有责任。
如果事发后首先赶到现场、击退白莲妖匪的秦林都有罪,那冯保、刘守有等人岂不是要抹脖子了?
秦林笑笑,故作谦虚:“这会儿旨意还没下来吧?!下官位卑职小,办这起案子实在力有未逮,还请冯督公来拿拿主意。”
好哇小子,想让咱家上套?冯保吊梢眉都快飞到额头上去了,正言厉色地道:“秦长官何出此言?你办事,咱放心嘛。徐爵、陈应凤,你们配合秦长官办案,不得有误!”
徐、陈两位立刻率东厂众番子领喏。
秦林又把目光投向了刘守有:“刘都督公忠体国……”
刘守有两手乱摇:“不不不,本都督办办文牍还差不多,这断案缉凶的事情,还得秦将军亲自操办。”
这样啊,秦林挠了挠头皮,又冲严清拱拱手:“严老尚书清正廉洁、明镜高悬……”
严清老脸一红:“咳咳,老夫、老夫近来神思困倦,办案还是秦将军能者多劳吧。”
这群平时互相倾轧、尔虞我诈的官员们,现在倒是非常齐心,都说只有秦林明察秋毫,才能办得了这起惊天大案。
秦林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徐文璧在旁边笑得牙齿痛,刘守有、严清两位官场老手、朝廷大员,却被这年轻的妹夫逼得无言以对,还真好玩儿。
却见秦林又把目光转向自己,徐文璧心头一跳:不会吧,咱们好歹也是亲戚啊!
“请定国公下令京师各军出城搜捕,声势宜大不宜小!”
秦林话说完,徐文璧吁了口气,晓得这里头的门道,无非是将白莲教远远赶开而已,京师要再闹出点什么,大家伙头顶上的官帽怕要不稳当啦。
这时候有个番僧慌慌张张的走到额朝尼玛身边,哭丧着脸叫道:“大师兄,不好啦……”
话还没说完,额朝尼玛就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番僧立刻压低了声音,改用乌斯藏话一阵嘀咕。
别说秦林听不懂乌斯藏话,就算能听懂,这么小的声音也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只不过这点儿小事儿就能难住咱们秦长官吗?他低头看了片刻,突然在遍地死尸和伤者之间七拐八拐,时不时停下来皱着眉头想一小会儿,就继续前行。
一众官员都不晓得他要搞什么,只有额朝尼玛和身边那喇嘛神色越来越古怪。
终于秦林走到金鱼胡同与大街相交的角落,在门洞里找到了两名躺在僻静角落的苦修僧,手指头一伸:“额朝尼玛大喇嘛,如果本官没猜错的话,你们队伍里有内奸哦!”
额朝尼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发青,活像见了鬼似的;冯保、严清等官也大眼瞪小眼,心说就算秦林审阴断阳,今天这一出也太叫人匪夷所思了吧,他是怎么找到这两个番僧的,又知道他们是被内奸打伤的?
“脚印、是血脚印!”徐爵和陈应凤竭力压抑着惊呼。
两位东厂高手毕竟识货,结合秦林前后举止想出了门道,原来地面上到处都是鲜血,人走路难免沾上,方才那喇嘛过来给额朝尼玛报信,秦林就认准了他的脚印,然后顺着血脚印找到这里。
听着容易做着难,地面上鲜血横流,受伤番僧、追贼士兵和救护的人走来走去,脚印错综交叠,完整的、残缺的套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秦林竟能顺着一路照过来,就是东厂老把头刘三刀怕也望尘莫及呀!
至于为什么说有内奸,原因反而一目了然,因为两个喇嘛的伤处都很特别:左边靠墙那个黑瘦喇嘛歪着脖子,耳朵靠后的部位被什么东西砸得血肉模糊,右边趴着的白胖喇嘛后脑勺包着块白布,鲜血浸出来红了一片,痛得直哼哼。
别的喇嘛要不中箭,要么挨刀,伤处都在正面、侧面,像这两位是在近身距离、被人从后面用钝器砸伤,铁定是本来就躲在队伍里头的人干的嘛。
众位官员毫不怀疑秦林的判断,都盯着额朝尼玛,只要晓得内奸是谁,顺藤摸瓜查下去,破案自然事半功倍。
万万没想到,额朝尼玛脸上黑津津的肥肉一抖,干笑道:“我们扎论金顶寺的喇嘛,都是受了佛戒,虔心侍奉法王的,谁会做内奸?秦将军想错了吧,这两位苦修僧都是惊吓过度,一脚滑倒,脑袋撞在法器上受的伤。”
“真的吗?”秦林蹲下,仔细看黑瘦喇嘛耳后的伤口,又伸手把白胖喇嘛脑袋上扎着的布揭开,不顾他痛得直叫,也把伤口仔细观察一番。
额朝尼玛怒道:“秦林,你不要得寸进尺!法王法驾遇袭,本来就是你们朝廷官员无能,还在此欺负我寺的喇嘛,我要告上御前,请陛下和太后评评理!”
冯保、刘守有这几个本来就有责任,闻言连忙作好作歹的劝,叫额朝尼玛不要发火。
好在秦林也没继续看了,又瞅了瞅地面的脚印,笑着挠挠头:“不看就不看,发什么火?”
再回到步辇前面,陆远志、牛大力已经赶来,马彬手里还提溜着个黑衣人:“秦长官,咱们校尉弟兄奋勇追击,终于拿获一名白莲教逆匪。”
秦林一看,哪里是什么白莲教高手?分明是原本关在北镇抚司天牢里,被他没收了“作案工具”的采花盗,被马彬套了身黑衣服就充作白莲教要犯。
“哎呀呀,北镇抚司又建奇功,真是叫本都督羡慕无比呢!”刘守有抢先叫道。
冯保点点头,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秦将军和这几位官校,辛苦了!”
严清也失惊道:“此人莫非白莲教十长老里头的人物?”
“下官觉得像……”徐爵和陈应凤也附和起来。
丫哪儿有半点像白莲教要犯?明明就脸色发青、身材羸弱,一看就知道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关了好几年。
可在场的官员哪个不明白,这就是给朝廷光光面子的嘛,否则白莲教在皇城根儿发动袭击却能全身而退,在场诸位都有责任,怎么好交代?这里抓住一个,就完全不同了。
官场上的门道,向来如此。
看看火候拿捏得差不多了,众位官员也没有和自己作对的意思,秦林便快步走向步辇:“法王受惊了,都怪下官缉捕魔教妖匪不力,这就负荆请罪……”
步辇里悄无声息。
看你能藏头露尾到几时!秦林冷哼一声,伸手直接去掀帷帐。
“秦将军不可!”额朝尼玛慌忙拦在前面,双手张开:“法王正在念经超度死者,你不能打扰他老人家冯督公,刘都督,严尚书,你们……”
冯保、刘守有、严清一起把脸转过去装没听见,刚才额朝尼玛的种种表现,人人都瞧出点不对头,这会儿耽误秦林办案,到头来人人要背责任,就算想整秦林,也犯不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呀。
牛大力、马彬毫不客气地把身负重伤的额朝尼玛推开,秦林毫不迟疑,立马就去掀步辇的帷帐。


第629章 辨血寻踪
“有旨意,有旨意……”张鲸乘着马出东安门飞奔而来,高声叫道:“陛下有旨,闻得法王法驾遇袭,特召入宫存问!”
秦林笑笑,伸出去的手只在步辇的轿杠上拍了拍:“看来本官与法王无缘啊,好吧,本官下次再来讨教。”
步辇中打着乌斯藏话,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呼……”额朝尼玛大大地松了口气,用僧袍宽大的袖口擦着汗水,黑津津的胖脸有些儿发青。
十八罗汉中没有受伤的几位立刻一拥而上,簇拥着法驾掉头向西,遥遥进了东安门。
陆远志怔怔地瞧着威灵法王一伙儿远去的背影,十分沮丧的拍着大腿:“嗨,秦哥,咱运气不好,又叫这厮走脱了藏头露尾,鬼鬼祟祟,咱们要是仔细盘查盘查……”
“盘查什么?法王是朝廷的贵客,咱们只需保护他老人家的安全就行了嘛!”秦林一本正经的反驳,抽空朝胖子挤了挤眼睛,小声道:“通知阿沙,快把大黄牵过来!”
怪不得秦哥没有和法王耍赖玩硬的,他早有打算,也许比起威灵法王本人,还有更好的突破口。
胖子一听这话,小眼睛立马变得贼亮贼亮的,屁颠屁颠骑上马,赶回草帽胡同的秦林宅邸。
冯保、刘守有等官员却不晓得底细,见秦林口气放软了许多,只道他黔驴技穷,一个个心头冷笑不迭。
冯保突然尖着嗓子干笑道:“办案有秦长官操持,咱家放一百二十个心,宫里事情还多得很呢,徐爵、陈应凤,你们俩配合秦长官办事,咱家就先走一步吧。”
“恭送督公!”徐、陈两位率东厂众番子,呼啦啦跪下一片。
严清和刘守有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在心头暗骂一句:好个老奸巨猾的冯保。
“嗯,老夫执掌刑部,对法驾遇袭一事责无旁贷,这就入宫请罪……”严清朝四面做个罗圈揖。
刘守有满脸堆笑,冲着秦林拱拱手:“秦将军请了,现而今陛下、太后也记挂着这边的事情,本都督就先押了人犯进宫复命吧,秦将军,多劳了!”
刘守有说完,几名亲信锦衣堂上官就过去想押走假冒白莲教逆匪的采花盗,身为锦衣卫的老手,他们自然有办法让这人开口,也有办法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这摆明了就是抢功,其实刘守有也能找到死囚冒充抓住的白莲教,可他没想到这一层,没来及准备啊,现在从秦林手里捡现成的多方便?
马彬却没有动,仍把人犯牢牢押住,两只眼睛看着秦林。
刘守有脸上怒气一闪,不等他发作,秦林就无所谓地点点头,马彬就放开那人,又冲着刘守有的几位心腹冷笑:“诸位,这白莲魔教逆匪顽固得很,待会儿可不要让他在圣驾前胡说八道,那就大伙儿没脸啦!”
“多谢马长官……”几名锦衣指挥倒是很客气,笑眯眯地接过人犯,其中之一伸手有意无意的搭到那人喉头,只听得一声脆响,人犯眼睛凸出来,喉咙里嗬嗬连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原来声带被穴位透入的暗劲震断,从此变成了哑巴。
“刘都督麾下果然高手如云,这几位老哥的功夫很漂亮啊,江湖上要算一等一的高手了,我厂卫真是藏龙卧虎、豪杰辈出,怪不得能屡破奇案,保我大明江山永固……”秦林呵呵笑道,大赞那几名锦衣指挥。
哼,本都督苦心经营多年,岂是你个新进之辈可以比的?刘守有心中得意,率众走了几步,突然品出味儿了:秦林把手下这些指挥一泡赞扬,偏偏没半个字赞他刘都督本人,就如某人穿了新衣显摆别人却只赞他旧鞋合脚一样,摆明了骂他尸位素餐,手下大群英雄好汉,自己却是个草包傻蛋。
呀呀个呸的……刘守有鼻子都快气歪了,心说秦林这厮拐着弯儿骂人,一不小心本都督又被他损了。
徐文璧在旁边瞧着好笑,捧着肚子偷了,等到刘守有走远,秦林目光转了过来,连忙摆手道:“妹夫,这几个都不是好东西,铁定背后嚼你舌根子,愚兄替你盯住他们。”
说罢,徐文璧骑上马一溜烟儿的闪了,这位国公爷何尝不是老滑头?上次徐辛夷骑马撞人一案,他就没亲自来,而是派了儿子徐廷辅,既尽到亲戚之谊,又不至于在情况未明的前提下陷入太深。
“还是大舅子耿直啊,妹夫我铭感五内……”秦林在后头大声喊道。
徐文璧身子一晃,差点儿从马背上栽下来,身边的将军、官校全都忍不住笑,暗道秦长官不晓得“舅子”可以当骂人的话呀?
“难道不能叫我妻兄吗?”徐文璧哭笑不得,秦林这厮,铁定是故意的。
目前现场只有秦林最大了,他抖起威风,指着鼻子训斥陆续赶来的各衙门官吏:“五城兵马司,你们怎么搞的,嗯?妖匪当街袭击朝廷的贵宾,你们担待得起吗?还有大兴县,这会儿才来几个捕快民壮,敢情你们县令还在哪房小妾的肚皮上打滚呢!徐掌刑、陈理刑,您二位啊!您二位,叫本官说什么好……”
吓,秦林的官威够大,也不管文的武的,在场的官员通通被他一顿训斥,众官员也是混了十几二十年官场的,听话听音,都差不多晓得他的意思,纷纷表态:
“弊县实有责任,不过妖匪们高来高去,咱们衙门里都是肉体凡胎,哪儿奈何得了他们?”
“长官教训的是,咱五城兵马司委实弹压不力,只是事先也没接到魔教大举来袭的消息啊!”
“秦长官,咱们厂卫一体,您说这话就不地道了,当然,下官揣摩冯督公的意思是……”
很简单,这起事情实在娄大,白莲教妖匪在皇城根儿大举袭击法王法驾,只要有关的衙门,就别想摆脱责任。
那好,官场上的通例,大家都承担一点儿,大家都尽力往外推,于是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朝廷最多“严旨切责”、“罚傣”也就罢了,谁也不会真的伤筋动骨。
秦林大声和各衙门官员争执,东厂、锦衣卫、刑部、总理京营戎政府、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大兴县,七八个衙门的官儿互相推诿,顿时吵成一片,都铆足了劲儿为自己叫苦,同时尽量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额朝尼玛内伤严重,又被这顿吵嚷闹得脑袋发昏,赶紧走远了点儿。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见众位朝廷大员纷纷回宫,唯一剩下的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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