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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全本)-第4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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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邦端神色讪讪,敷衍着众位朋友,看样子却有些魂不守舍。
孟化鲤最为乖觉,打趣道:“莫不是因为婚期推迟,梁贤弟心有不甘?哈哈,我老家洛阳出豆腐,常听人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梁贤弟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儿?”
梁邦端脸色稍微一变,禁不住咳嗽两声,还没来得及回答,两名小厮就快跑过来:“少爷、少爷,老爷有急事找你,请过去一趟。”
“这……”梁邦端犹豫着看了看朋友们。
众人晓得梁家有事,这是不会留饭了,心中未免有点失望,但人家长辈又招,自然不能拦住呀!于是嘴上都说:“不必管我们,你自己去就是。”
梁邦端匆匆辞别,往内宅去了。
好在众位文人雅士也没彻底失望,在离开梁家的时候,大管事恭恭敬敬捧出红纸包好的小包,说今天府中有事,不能留酒饭,实在过意不去,请诸位老爷、公子收下这点代酒银。
这是官场士林迎来送往的通例,众人当然毫不客气地收下,唯独那孙稚绳稍微犹豫一下,是孟化鲤拿起来,塞进了他手里。
人人都有了银子,就更不好去吃酒了,尤其是几个主事、都老爷做穷京官的,熬得家里叮当响,赶紧攥着银子回去赎当。
孟化鲤看看孙稚绳神色不好,便将他一拉:“孙老弟,今晚愚兄请你,勿嫌小菜饭简慢。”
孙稚绳无可无不可的,两人就去东升饭庄,那里的便碟白切肉又多又便宜,正适合孟化鲤这种穷京官和孙稚绳这种以秀才身份游历京师的人。
可注定这两位老兄吃不成白切肉,刚走到一条胡同里面,忽然前面一人缓缓走来,脸上竟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
情知不妙,两人便往后退,哪知后面也有位蒙面人迈着长腿一步步走来,身形轻捷有力,宛如兜圈子逼近羚羊的猎豹!
孟化鲤压住心虚,把眼睛一瞪:“老爷我是户部主事孟化鲤,哪儿来的小毛贼……”
“户部主事很了不起啊,连尚书、侍郎的命,老子也取过哩!”
前面那人笑嘻嘻地说着,声音颇为含混。
吹牛吧!孟化鲤自然不信,他却不知道对面来的这位正是秦林秦少保,那句话半点虚假都没有,秦林亲手宰掉的王本固是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虽是闲差,官阶却正好和六部尚书平级,查办之后斩首的蓟辽总督杨兆,也有兵部侍郎官衔。
孙稚绳练过点儿武功,自然不甘心束手就擒,拉开门户喊一声打。
还没真打起来,他就只能住手了,因为后面那位轻捷如豹的蒙面人,手中握着一柄雪亮的宝剑,正把胡同墙上的青砖一块块切下来玩,轻松惬意就跟切豆腐似的,孙稚绳不会认为自己的拳头能比青砖更硬。
秦林的这把剑真是锋利啊!徐辛夷坏坏地笑着,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又朝秦林挤挤眼睛,咱们这次一位柱国、太子少保,一位魏国公府的大小姐,做起了雌雄大盗。
秦林变了嗓音,怪腔怪调地道:“看见没,你们脑袋没青砖硬吧?待会儿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否则把你们切成十块八块的扔去喂狗!”
“士可杀不可辱!”
孟化鲤挺了挺胸脯。
“咦,还是硬骨头呢!”徐辛夷诧异起来,举着宝剑往孟化鲤脸上晃了晃,作势要去割他耳朵。
刚才还威武不能屈的孟化鲤孟主事,忽然咚的一下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好汉饶命,下官十年寒窗刚刚考上进士,做了穷京官还没有什么进项,可怜下官家有八十老母、三岁儿子……”
靠!秦林和徐辛夷无语,还以为这厮真的硬骨头呢,原来他嘴巴虽硬,骨头却是软的。
第724章 命不久矣
孟化鲤轻易服软,徐辛夷大为得意,见那孙稚绳还直挺挺地站着,便又挺着宝剑晃了晃:“喂,你这黑脸黑嘴的秀才,主事孟老爷已经投降了,你服不服气?”
秦林闻言绝倒,多次看到这人和顾宪成、梁邦端在一块儿,应该是京师小有文名的人物,他穿斓衫、戴方巾,自然是个秀才身份,此人也确实生得面如锅底,两道铁眉,难怪徐辛夷毫不客气的称他黑脸黑嘴。
孙稚绳却不像孟化鲤那么脓包软蛋,见宝剑当胸逼来,也没侧身躲闪,只是两道铁眉微微一皱,眼观鼻鼻观心沉声道:“京师首善之地,两位竟敢拦路行凶,就不怕王法吗?就算两位自恃武艺高强,须知我大明厂卫之中亦有无数高手,一旦闻风而至,两位就插翅难逃了。”
他提别的倒也罢了,提到厂卫高手,徐辛夷和秦林就把肚子笑痛,孙秀才恐怕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就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掌印官,号称下马力能格象救驾、上马千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俞龙戚虎刘大刀、东李西麻皆不如的厂卫第一“高手”秦林秦少保!
秦林干咳两声:“咳咳,老兄,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咱们既然敢在京师犯事儿,当然不怕厂卫鹰犬,莫说别人,就是那格象救驾、单骑出塞,神勇无敌威震四海的厂卫第一勇士秦少保亲自前来,咱也不会惧他三分!”
天哪,有不要脸的,可谁像秦林这么不要脸?徐辛夷强忍住狂笑一场的冲动,憋得肚子都痛了。
孟化鲤半蹲在地上,拉了拉孙稚绳裤腿,小声道:“服软,服个软吧,咱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孙稚绳无可奈何,想了想就坦然道:“两位手持利器,孙某手无寸铁,如今既已被擒,终需留此有用之身以期报效国家、显亲扬名,两位有何吩咐尽管说来,只要不违天理王法,孙某照办便是了,若要孙某行那不忠不义之事,则在下宁愿引颈就戮。”
呵,这人倒有点意思,徐辛夷笑嘻嘻把他打量打量,撇撇嘴:“说得好听,最后还不是举手投降。”
秦林却略觉诧异,这孙秀才先直陈要留有用之身,不会傻乎乎的硬拼,懂得审时度势;接着申明不可违背天理王法,倒也有礼有节;直到现在,除了最开始宝剑逼来时皱了皱眉头,身处下风而神态始终从容不迫,比起一张嘴硬、两颗膝盖软的孟化鲤,那就胜过太多了。
“孙稚绳,这是你姓名?”秦林略想想,就回忆起曾听顾宪成那伙人叫过这孙秀才名字。
“是在下的字。”黑脸铁眉的秀才,朝着两个强人很有礼貌的拱拱手:“在下北直隶保定府高阳人氏,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孙,名承宗,草字稚绳。”
徐辛夷拿着剑脊拍了拍他肩膀,不屑地道:“什么稚绳、老绳的,你就叫草绳岂不好些,还能拿来捆捆柴禾……”
忽然徐大小姐就说不下去了,因为秦林一双眼睛瞪得像两块芝麻小烧饼,直挺挺的盯着孙稚绳,像是看到了南洋进贡的珍奇怪兽。
“孙承宗,你就是孙承宗?”秦林哑然失笑,这位老兄的名气,再过几十年那可大得很哪,天启、崇祯两朝倚为朝廷柱石,只不过秦林脑子里也没装下整部《明史》,当然不知道孙承宗字稚绳,虽然之前见过两面,也没往这方面想啊。
孙承宗今年刚满二十岁,他十六岁上中了秀才,也算个不大不小的神童了,保定府离京师很近,他就像过去很多人那样以秀才身份游历京师,在达官贵人府邸做西席夫子,并和士林中人互相往来,渐渐也有了点文名,但和后世的名满天下相比,那就简直不值一提了。
见蒙面人听到自己名字之后似乎很惊讶,孙承宗只觉莫名其妙,他虽然小有名气,但和孟化鲤这位三元会骨干、新科进士相比,那还差得远呢,为嘛这蒙面人如此失态?
秦林却奸笑着打量孙承宗一番,徐辛夷看见他那样儿,就知道这家伙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心中暗自纳罕:秦林怎么晓得孙秀才名字,莫非他有个如花似玉的姐妹?
“咳咳,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既不用你们作奸犯科,也不抢你们钱财,就是问问你们和梁邦端交往的所见所闻。”秦林把无意中发现孙承宗这节放下,先问梁邦端的事情。
本来也是嘛,难道秦林能扯下蒙面黑布,说我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北镇抚司掌印官太子少保,现在虎躯一震,你孙承宗赶紧纳头便拜?靠,不带这么玩的呀!既然知道这位未来的大人物了,哈哈,还能逃出咱秦长官的手心吗?
孟化鲤听得这里,就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原来……原来不是劫道绑票的,吓死本官了……”
孙承宗却早有所料,一个穷秀才、一个穷京官,有什么好劫的?至于利用他俩作奸犯科,那就更渺茫了,部里的主事和西席老夫子,又能有什么大权去替人干坏事儿?
“原来两位是要打劫梁公子……”孙承宗‘自作聪明’地做出了判断,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奈何,现在为了保命,咱只好有一说一,梁公子家财巨万,只是身体向来孱弱……”
孙承宗把梁邦端平日里怎么咳嗽,一咳起来就面色潮红,近来越发病势沉重,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哼,也是个经不起吓的胆小鬼。”徐辛夷登时把孙承宗看低了三分。
怎么老说梁邦端有病的事儿?孟化鲤迷惑不解的眨巴眨巴眼睛,继而“恍然大悟”:定是孙老弟迫于利剑威胁,不能不说出些东西,却又念着朋友之情,拿些无关痛痒的话来敷衍绑匪。
秦林却眉头一挑,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孙承宗,又问道:“他咳嗽吐的痰,有没有什么异状?”
“痰里面带着血丝。”孙承宗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午饭后那段时间,有什么异常吗?”
“会身体发热,脸色也变得红润。”
“有没有见过他午睡之后的样子?”
“那是两个月前了,我们去找他的时候,他刚午睡醒来,汗水打湿了贴身衣服,两名仆人正替他换。”
喂喂,这是搞什么啊?孟化鲤被秦林和孙承宗的一问一答搞糊涂了,这哪儿是绑匪探路啊,分明就是医生要替梁邦端治病嘛!
秦林可不管这些,又问了刚才见到梁邦端的情形,孙承宗照样据实作答,秦林的眼睛也就越来越亮。
终于,秦林挥了挥手,“好了,孙秀才、孟主事,老爷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东西,你们俩最好也嘴巴闭紧点,要是走漏了咱们想劫梁府的风声,叫梁府有了准备,小心你们的狗头!”
孟化鲤忙不迭地点头,死道友不死贫道,梁邦端虽然是朋友,但也不值得冒着生命危险去维护呀。
徐辛夷持着宝剑一挥:“怎么着,还不走,等着咱们请客?”
孟化鲤一听这话,顿时如蒙大赦,抱着头狂奔而去。
孙承宗也迈开腿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低声问道:“两位不像绑匪,问的也不是绑匪的话,莫非是从宫里来的?”
秦林和徐辛夷一怔,大小姐就拿着宝剑舞了两下:“晴天不肯走,等到雨淋头,快滚!”
孙承宗笑笑,还朝这两位拱了拱手,无论来人是东厂、锦衣卫还是直接来自宫中,能把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都让他感觉舒服多了,走出胡同口的时候,做了一个深呼吸。
孙承宗不满梁家贿选驸马、欺君骗婚的行径,但毕竟是朋友一场,犹豫着又觉得不好径直去告发,这下有人找上门来问,反叫他下定决心,纾解了胸中块垒。
小跑着来到梁府墙下,孙承宗将红纸包着的代酒银子从墙头掷了进去,这才大步流星的离开……
胡同中徐辛夷还剑入鞘,双手叉着小蛮腰,“秦林你眼光不错,这个黑脸秀才,还真有点儿意思。”
秦林也看出来了,孙承宗明明是有意配合。现在他还只是个秀才,自己又做着蒙面大盗,当然不便相见,将来再慢慢理会吧,只要孙承宗在京师,孙猴子还能逃出秦林这尊如来佛的手掌心?
“闲话休讲,现在看来,永宁的婚事上还真是被骗了。”秦林扯着徐辛夷,在四通八达的胡同里七拐八弯,顺手扯掉了蒙面的黑布。
两人都有化装,秦林是个三绺黑须的白脸书生,徐辛夷是个粗手大脚的书童,徐大小姐很不满意这种搭配,要求下次自己扮书生、秦林扮书童。
徐辛夷听到永宁婚事被骗,杏核眼就亮闪闪的:“怎么,梁邦端真的病得很严重?他看起来也就身子弱了点儿,平时咳嗽什么的……”
“非常非常严重。”秦林顿了顿,又道:“是肺痨,积年的慢性肺痨!而且看样子,梁邦端活不久了!”
第725章 查找证据
“肺痨,你真的确定是肺痨?”
徐辛夷杏核眼瞪得溜圆,脸色都完全变了,蜜色的脸蛋写满了忧心忡忡:“他虽然经常咳嗽,但看起来还活蹦乱跳的呀,和走三步就气喘的肺痨病人,似乎很不相同?”
秦林叹口气:“那是因为他家财巨万,请得起最好的医生,吃得起最好的药……只可惜再多的钱,也挡不住死亡降临!”
肺痨也就是肺结核的别称,由结核分枝杆菌感染引起的肺部疾病,这种疾病在古代是公认的不治之症,也难怪徐辛夷闻之色变了。中医虽然博大精深,毕竟不是包治百病的,没有异烟肼、利福平等现代化学药剂,即使是大明神医李时珍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用夏枯草、积雪草和筋骨草等中药做辅助治疗,肺痨病人挺不挺得过去,还得看自身体质如何。
这就叫医生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得了肺痨这种不治之症,除了听天由命之外还真没有别的好办法。
长期咳嗽、痰中带血、午后低烧、睡觉盗汗、胸闷胸痛等临床症状,都是肺结核的典型症状,秦林虽然没搞过临床,但做出这点判断还是小菜一碟,几乎可以肯定梁邦端所患的是肺结核。
为什么梁邦端平时也就咳嗽咳嗽,脸色并无大碍,行动也和常人差不多,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咳喘而已?想想就知道,他家富甲京师,有的是金子银子,延请名医悉心调理,花重金购得灵药,自然能补充气血,显得无甚大碍。
徐辛夷倒也不笨,听了秦林的分析立刻举一反三:“这么说,是他故意要掩饰自己患病的情况了,肺痨是会传给别人的,顾宪成那伙人晓得他是痨病,一定会远远躲开,哪里还肯和他酸溜溜的谈诗论文、替他抬轿子捧臭脚?哎呀,顾宪成、孟化鲤这伙人,都倒八辈儿血霉啦,多半也被传上肺痨了!”
秦林摇摇头,当然不是徐大小姐这么说的,肺结核虽然是传染病,但患者当中也只有开放性结核会传染,非开放性的不会传染,梁邦端都病这么久了,目前很有可能属于非开放性肺结核,不大会传染。
另外,身体健康的青年具备较强的免疫力,往往接触开放性结核病人也不会感染,即使感染也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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