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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全本)-第6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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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咬着手指头,仔细看看婴儿,又把秦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弱弱地道:“好像他那副抿着嘴坏笑的样子,比较像你哦……”
此时婴儿在徐辛夷怀中睡熟了,把徐大小姐绵软坚实的胸脯当作了睡床,非但没有再哭,小嘴儿微微翘起竟像是在笑,嘴角还挂着晶晶亮亮的口水,一副色色小坏蛋的模样。
不说便罢,小丁一说,众人越看越觉得很像秦林,憋不住地发笑。
秦林仰天长叹,到底还是有我的优点啊,虽然好像太那啥了点……
众人笑声虽小,张紫萱却被吵醒了,声音有些沙哑:“徐姐姐,把儿子给我看看。”
青黛扶张紫萱稍稍起身,在她身后垫了两只枕头,然后徐辛夷把婴儿轻轻的放在她身边,还很有些不舍。
别看徐大小姐前段时间为自己肚子没动静怄了点气,可她本心是善良的,看到这天真可爱的小秦林,温温热热的小身体依偎在自己怀中,心中就只剩下怜爱之意。
张紫萱感激地冲着青黛和徐辛夷笑笑,这才温柔地看着儿子,神情温润而祥和,伸手抚了抚鬓角被汗水浸湿的发梢,并不抬头:“秦兄,你替儿子取名字了么?”
呃……秦林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前些天忙着各项事务,近两天又光顾着紧张了,竟没有想到替儿子取名。
“哼,出洋相了吧?”徐辛夷在秦林耳边坏坏地笑。
青黛刮了刮鼻子,吐着小舌头:“秦哥哥,大笨蛋!”
秦林挠了挠头皮,讪讪地道:“是,是啊,我还真是笨。”
张紫萱终于抬起头来,尽管疲惫,眸子依旧深邃如飞瀑之下的深潭,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吃吃笑起来:“瞧你那副呆样儿!”
秦林也算有急智,嬉皮笑脸地道:“我的确不学无术,取名也取不出什么好的,不过他母亲有本事啊,相府千金,家学渊源,要不是女儿身,十个八个状元都考取了,替他取个名字,岂不比我取得好?”
“就你贫!”张紫萱掐着手指头算了算,秀眉微蹙:“算生辰八字,此子五行缺水,取名应该带个偏旁有水的。”
“秦江?”秦林一口道出:“咱们相识是在大江之上,他那过世的外公,也号为江陵相公,不如就叫秦江吧!”
张紫萱思忖片刻,摇摇头:“不好,江为流动之象,取名恐颠沛流离,而且你忘了那次江上有……”
这倒是,秦林挠挠头,和张紫萱确实是在大江上结缘,但那次也遇到了江上浮尸,颇为不吉。
“泽。”张紫萱很笃定地道:“咱们江陵在古时候就是云梦泽,泽有水,有温润氤氲之气,大吉。”
徐辛夷也道:“雨露恩泽,这个泽字好。”
“好啊好啊。”青黛拍着手,喜道:“中药也有味乳香,最为名贵,又叫做天泽香,倒是吉利得很呢!”
秦林一拍巴掌:“好啊,就叫秦泽。这孩子缺水、火重,脸蛋红红的,干脆小名就叫火娃吧!”
大名秦泽,乳名火娃,意义相对颇为可喜。
众人都替秦林高兴,这是秦林府中降生的第一个婴儿,所有人都稀奇得紧,围着争长论短。
唯有张紫萱听到火娃两字,忽然咬了咬嘴唇,接着神思迷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紫萱姐姐,你累啦,休息一下吧,待会儿孩子醒了我叫你。”青黛服侍张紫萱重新躺下,又替她掖了掖被子。
张紫萱的眉头舒展开来,抿着的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天意啊天意!秦泽,小名火娃,昔年文王演周易六十四卦,第四十九卦泽火革,上上大吉,卦象为……顺天应人,鼎革也!
……
儿子秦泽降生之后,秦林很是轻松开心了几天,堂堂东厂督主变成了宅男,在家陪老婆孩子。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东厂从各种途径收到的情报,顾宪成等辈因连志清之死大大地丢了脸,稍稍偃旗息鼓,但张鲸、刘守有、丘橓这几位又蠢蠢欲动了。
说到底,东厂督主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秦林现在内则结好张诚,外则总督东厂,几次三番出手,每次都掀起了莫大的风波,所以张鲸、刘守有绝不相信他会就此罢手,双方早已势成水火,也只能斗个你死我活。
唉,张司礼、刘都督,你们这是何必呢?
再给我一年、一年时间……郑桢就该忍不住了吧……
秦林盘算着,他以武臣身份执掌东厂,还真正拿到了实权,这在大明朝实在是违背祖制的异数,也难怪各派势力都会刻意针对,而清流旧党更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秦林执掌东厂大权是张,接下来也该稍微松弛,以待时机变化。
但是,已经到了东厂督主的位置,正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哪怕你想抽身退步,朝中政敌也绝不肯轻易容让。
现在的朝局就是个大漩涡,秦林只有从这漩涡中心脱身,跳上岸边看潮水涨落,才能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时机,再毅然入海劈波斩浪!
机会何来?
云南发生的变故,给了秦林脱身之机,这天他收到了思忘忧派武士歹忠送来的书信,与此同时,奉万历圣旨逮捕问罪的云南按察使李材、金腾副使陈严之、游击将军刘天俸,囚车赴京直下诏狱。
云南边陲,缅甸东吁王朝莽应里驱兵叩关!
第984章 施甸!施甸!
万历皇帝大玩帝王心术,京师衮衮诸公忙着党争倾轧,申时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张鲸、张诚明枪暗箭你来我往,刘守有、丘橓待时而动,余懋学、赵用贤旧党清流像打了鸡血似的整日痛骂奸佞误国,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昏昏沉沉地过下去,仿佛大明朝就真的江山永固万万年,永无沉沦之忧。
殊不知就在此时,大明王朝的西南腹地已经烽火连天,木邦宣慰司、孟密安抚司、蛮莫安抚司、陇川宣抚司先后沦陷,缅甸东吁王朝大军长驱直入,云南百姓流离失所,纷纷扶老携幼向内地逃难。
高黎贡山以东、潞江以北的永昌府施甸县,就成为了难民的首选目的地,盈江、芒市、陇川的汉土百姓,全都沿着通往内地的官道向这里聚集,小小的县城根本无法容纳,于是城外搭起了连片的窝棚。
边民生活穷苦,坛坛罐罐、家伙什物都舍不得丢掉,牛啊羊的也全都牵了来,城外的大片窝棚显得格外杂乱,小孩哭闹、老人叹气,加上连日阴雨绵绵,各族百姓困苦不已,一副哀鸿遍野的凄惨景象。
好在地方官府终不至全然尸位素餐,派出兵丁衙役巡逻弹压,又有乡绅发了善心,架起十几口大铁锅施粥,尽管那粥稀得可以照见人影儿,却也聊胜于无,喝了总算身上有几丝儿热气,让颠沛流离的难民们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造孽啊!”施甸城中的百姓们出城,看看难民当中有没有亲朋好友,大起恻隐之心的同时,未尝没有几分庆幸:施甸地近顺宁、永昌,已经是云南内地,又有高黎贡山和潞江遮护,向来安全得很,比起这些家乡沦陷的难民,施甸人实在太幸运了。
“嗷……”高亢的象鸣引起了一阵骚动,胆小的难民四处乱窜,兵丁衙役也惊慌起来:难道莽应里的象兵,竟深入到了这里?
山路弯弯,走出一头白色的大象,长长的象牙伸展出来,身躯威武雄壮,不过本来华丽的锦缎鞍鞯已有些破损,某些地方还带着暗红色的血渍。
大象背上端坐着一名粉妆玉砌的少女,约摸十三四岁,粉嘟嘟的圆脸蛋,满头插着银饰,穿着刺绣花边的蓝色布裙,腰间配一柄象牙装饰的弯刀,白生生的双脚没穿鞋子,脚踝处套着金环,正有一下没一下的踢象背,声音如黄莺出谷:“敢住,走快些,咱们赶紧去报信呀!”
施甸的军民百姓和难民都松了口气,这是心向中华的白象女土司思忘忧,孟养宣慰使思家上下数十口保家卫国力战而死,所余的唯一骨血。
思忘忧身后,数百名孟养兵沿着官道逶迤而来,有的头上缠着浸血的白布,有的杵着刀枪一瘸一拐,几乎人人带伤,好在精气神儿还不错,倔强的眼神里带着股悲壮义烈之气,显然经历过惨烈的浴血搏杀。
难民中有感念思家恩义的孟养百姓,趋前朝着思忘忧匍匐行礼,又私下向认识的孟养兵询问前线战况。
士兵们叹口气:“不成啦,巡抚饶大老爷不肯发兵,小姐领着咱们打了三仗,挡不住缅兵势大,只好败下来啦。”
难民们顿时哀声阵阵:“唉,朝廷怎么就不发天兵,眼睁睁看着缅兵打进来哟!难道天朝大皇帝丢下咱们不管吗?”
思忘忧并没有阻止士兵和百姓交谈,抿着小嘴儿一言不发,稚嫩的脸蛋带着与她年纪不相符的沉稳和坚毅,经历了父母兄长全家被害,经历了万里赴京求告,然后整整四年边境游击,苦心沥血收复国土的战斗,她早已不再是父母怀中爱哭爱闹爱撒娇的小女孩。
骑在大象背上居高临下,远远看见城门口站着几名袍乎套兮的朝廷官员,她顿时面露喜色,催动大象直赶过去。
施甸知县和主簿、典史在城门外安抚士民,任凭兵丁衙役和施粥的善人们忙里忙外,知县老爷一直袖手踱着四方步子,无论看到什么都没有任何反应。
知县的举动被视为从容不迫,得到了本地官吏士绅的交相赞誉,说咱们这位父母官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境,而城外的难民和城中的百姓,也确实因此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安慰。
知县老爷很有点得意,直到思忘忧的突然出现,见小女孩驱着大象朝这边过来,他仿佛混不在意,依旧微笑着视察百姓。
士绅们越发赞赏,果然天朝官员就是笃定,哪像这个小女孩土司,慌慌张张地成个什么样子?
思忘忧晓得汉官礼节,离着十来步就唤住大象,敢住匍匐在地让她下来。
“哪位老爷是施甸知县?”思忘忧小步快跑过去,急急忙忙地问道。
施甸知县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扭过头和师爷说话,不过士绅们的目光暴露了他,于是他缓缓扭过头来,倨傲地道:“本官便是。你思家不在孟养守土,跑到本县境内,意欲何为?”
思忘忧一怔,她好心好意前来报信,却受到这般冷遇,好在这些年挨的白眼也够多了,她也不怎么计较,忍了这口气,连珠炮似的道:“老爷,缅甸莽应里起大军十万、战象七百头长驱大进,兵锋势不可当,孟密、木邦、蛮莫等处都已投降,我孟养兵血战败北,只好退下来报信,昨天缅兵已到芒市,此刻兵锋指向施甸,求老爷或呈请巡抚饶大老爷发兵协守,或者,或者率军民撤退。”
说罢,思忘忧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着小小的施甸县城,不禁忧心忡忡:这里城小兵少,而且看样子根本就没有任何战争准备,地方官员的一切举动都是围绕安置难民来开展的,似乎没人意识到战争本身的临近。
以这样的状态,是绝对挡不住缅甸大军的,就算昆明的饶仁侃即刻发兵也来不及了,所以思忘忧的本意是叫施甸知县率军民撤退。好在这几年和边地官员们打交道打得多了,她也知道这些官吏的脾性,特意把话说得委婉一些。
没想到施甸知县反而冷笑起来:“思家可是巴望朝廷替你火中取栗么?饶大老爷发信来,缅甸与土司相争一概不问,吾辈谨守疆土就是了。何况施甸远在内地,背后就是顺宁、永昌两府,谅那莽应里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到这里来!”
本地官吏士绅起初听了思忘忧的话,也有几分担心,可听得知县老爷的分析,一下子就洞悉了思忘忧的居心:她打不过莽应里,就想朝廷发兵替她打仗,哼哼,天下事哪有这么便宜?小女孩做梦。
思忘忧急得不行,回头看了看来的方向,咬了咬嘴唇,一下子跪在了知县身前:“百姓是无辜的,求老爷带他们撤走吧,莽应里狼子野心,没有什么不敢的,前几个月,他还和李大人、刘将军打仗呢!”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施甸知县越发冷笑:“李材、陈严之、刘天俸擅起边衅,已经逮问京师诏狱,你要本官步他们后尘么?本官守土有责,没工夫和你个小女孩歪缠!”
说罢,施甸知县拂袖而去。
众官吏士绅同样哂笑不已,思忘忧越是着急,他们越觉得看破了她的用意,不是别有用心,用得着为了施甸百姓下跪求情吗?她是孟养土司,又不是施甸土司!
更何况,施甸乃云南永昌府所辖内地州县,与陇川、蛮莫、孟养等土司辖地大不相同,又有高黎贡山和潞江遮护,缅甸兵哪能打到这里来?
思忘忧赤着脚跪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官绅们离开,口中发出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一声叹息,万般的无奈。
保姆阿囊和武士首领歹仁把思忘忧扶起来:“小姐,起来吧,咱们心向中华、效命朝廷,偏生他们不相信,怨得了谁?”
小女孩咬了咬嘴唇,重新爬上白象敢住的脊背,用力踢它耳朵一脚,敢住立刻竖起鼻子尖声长叫,声震四野。
城里城外,乱糟糟的难民营地,军民百姓都被象鸣所惊,朝这边看过来。
思忘忧站上大象的脊背,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乡亲们,各位哥哥姐姐,阿姆、阿妹(彝语),比在、比印(傣语),我是大明朝册封的孟养宣慰使思个的女儿,爹爹战死了,我还在孟养和缅兵打仗!这次莽应里发十万大军、七百战象,边境各土司败的败、降的降,昨天缅兵已到了芒市,很快就要打到施甸来!巡抚饶大老爷不肯发兵,凭这里的官兵是挡不住的!快随我退往保山,背靠府城才能守得住!”
百姓们立刻大哗,都知道这次缅兵来势汹汹,但没想到竟这般长驱大进,连位于云南腹地的施甸都在兵锋之下,顿时城里城外汉土各族百姓乱成了一锅粥。
“岂有此理!”施甸知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地方官守土有责,要是军民百姓逃散,闹出了大乱子,是算孟养土司的,还是算施甸知县的?
知县老爷也站上城门口一块上马石,沉稳地道:“诸位父老不要听她妖言惑众,施甸有天兵镇守,谅那莽应里只能在边地逞凶,焉敢到我这施甸撒野?来人呐,把思忘忧给本官拿下了,这场官司咱们在饶大老爷面前去打,告到京师也是本官有理!”
施甸本地的兵丁衙役就朝思忘忧逼过去,思家的土兵虽然是血战余生的精锐,本地官兵却不怕他们,朝廷经制官兵眼里土兵算个什么?双方推推搡搡,眼看就要擦枪走火。
歹仁朝着象背上的思忘忧苦苦相劝:“小姐,再不走难道真和施甸兵打起来?为今之计只好退守保山,等京师秦大人替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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