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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全本)-第6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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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李建中自己也认为,只有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莽应里,边境百姓才能过安宁日子,于是他欣然从命,带着秦林预先安排的药材,一路追上了正率军南征的思忘忧。
李建中在永昌府这些年,通判的官位还不如医术的名气大,很多靠近边境的土司首领都知道他精于岐黄,顿时人人面露喜色,连声道:“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秦督帅飞檄进军,李知府前线治瘟疫,了不起,了不起!”
那些远离边境的,比如怕呀那款诺、纳黎萱等人,则将信将疑。
刀进忠迫不及待的拱拱手:“敢问李知府,这种瘟疫到底是什么,看起来像疟疾,但为什么每天都要发冷发热?”
李建中此前已做过不少研究,朗声道:“同样是疟疾,不过是一种从来没见过的疟疾。我中国南方和南疆的疟疾,或两日一发热,或三日一发热,但病人得了这种疟疾是每天都发热,症状极为猛恶,此前并不见有古籍记载,李某怀疑是佛郎机人从西洋大海上带到此地,所以诸位麾下土著也不能抵抗。”
事实上,李建中猜得八九不离十,疟疾有四种,间日疟、恶性疟、三日疟和卵形疟,病原体分别是不同的疟原虫,其中我国南方和东南亚地区流行的疟疾,主要是两天一发热的间日虐和三天一发热的三日疟,南疆土著对此或多或少的具备抗体。
而恶性疟主要流行于非洲热带地区,表现为每天都发热,并发症多,症状非常严重,很容易危及生命,是近年来由葡萄牙西班牙的商船,从非洲带到缅甸南部沿海地区的,地处内陆的南掌和各土司所属兵丁,哪里会对它有免疫力呢?
诸位土司首领听说此病如此可怕,自己和麾下兵将在它面前又和汉人一样缺乏抵抗力,顿时个个脸色难看,追问道:“这、这可如何是好……李知府,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第1045章 羁縻之术
李建中微笑着提了提袖子,轻轻吐出二字:“当然。”
呼……在场的土司首领和各国将军不约而同地长出一口气,怕呀那款诺、刀进忠和罕凤甚至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天朝秦督帅飞檄围攻东吁王朝,各方势力都瞧出便宜,跑来痛打莽应里这条落水狗。
理所当然,谁带的兵多将广,谁就能在战后分蛋糕时弄到更大的份额,所以他们都是精锐齐出。另外知道这场仗不算啃硬骨头,又有油水可捞,于是军中安插的大姑爷小舅子也格外的多。
这些军队不仅是精锐,还是绝对的亲信嫡系,如果损失太重,各位首领都会痛不欲生的!
听李建中说能治,也不管国王还是土司,全都腰杆弯下去,人头低了三寸,满脸堆笑请他施展回春妙手。
李建中微微一笑:“医者父母心,诸位大可不必如此。应该怎么治疗,本官已有方略,前面在思宣慰营中试验,疗效可谓非常显著,诸位请到思宣慰营中取药,按照本官传授的方法予以施行,绝大多数的患者都可以痊愈。”
众土司首领立马醒悟,李建中是思忘忧带来的呀!不过,一个是秦林的岳父大人,一个貌似……那些疑心思忘忧和秦林有点什么的人,这会儿又真的搞不清状况了。
联军主帅、孟养宣慰使在土司们众星捧月般围着李建中的时候,就抿着嘴儿轻轻笑着站在旁边,丝毫也不介意暂时受到的“冷遇”。
醒过神的土司们立刻转变方向,怕呀那款诺是最能屈能伸的一个,那副笑脸真是灿烂无比:“哎呀呀,原来秦督帅和思宣慰早有准备,真是算无遗策,我等南疆蛮夷心服口服!”
刀进忠和罕凤两个,一直以来都用故意闹点小别扭的方式来寻求利益最大化,但现在他俩不敢再吐半个不字,讪笑着施礼:“思宣慰……”
思忘忧笑笑,转头对李建中道:“世叔,您看不如这样,城西这片军营的情况最严重,待会儿您就坐镇这边,其余各营要轻得多,就让他们自己照方吃药,如何?”
李建中笑着捋了捋胡须,点头称是。
有心人见此一幕,暗暗犯嘀咕:恐怕思宣慰和秦督帅并没有那层关系吧,否则李建中亲女儿是秦督帅的夫人,他还能和思宣慰合作无间吗?
一行人走到思忘忧在白古城北面的军中,帅帐前面的空地上,已经堆起了许多木箱子,白象敢住守护在旁边。
“难道真是神奇的白象,从西天驮到人间的圣药?”土司首领们心头一动,要知道,在南疆这片地方,小乘佛教的影响那可是深入人心哪。
大军南征,沿途不少士兵感染疟疾,就在白古城下,也陆陆续续有零散的发病,并且是西洋人从非洲传来的恶性疟,只不过没有集中爆发,就没有引起足够的注意——大军十几万人,有几十百把个病号实在太正常了。
李建中就利用这些病号做了实验,发现这种疟疾虽然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类型,但从国内带来的青蒿,和秦林让思忘忧在孟养种植的金鸡纳树的树皮树根,都对恶性疟有不错疗效,两种药联用则效果更佳,几乎立竿见影。
开玩笑,金鸡纳霜是几百年里针对疟疾的特效药,青蒿素则是二十一世纪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用药!
李建中不得不佩服自己女婿实在深谋远虑,早在几年前就在孟养种植金鸡纳树,要不然,到哪儿去剥这许多树皮?
他以实验得出的结果,令众土司首领分取青蒿浸水榨汁,取金鸡纳树皮树根粉碎熬汤,放温后让患者服下,另外在营中做一次彻底的大扫除,然后点燃艾草驱赶蚊蝇,如果没有足够的艾草,就燃烧别的有驱蚊效果的芳香植物。
秦林的信中写得明白,所谓瘴气,其实是蚊虫叮咬传播疾病,李建中本着医者实事求是的态度做了好些实验,发现确实如此。
众土司首领一一领教,虽然李建中说得很清楚,他们仍然有所担心,问长问短说个不停,当然同时也派手下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自己军中,前来搬运这些救命的圣药。
纳黎萱始终阴沉着脸站在旁边,眼睛朝下看着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才踏前两步,笑着冲李建中拱拱手,打着半生不熟的汉话问道:“李知府请了,不知这两种药物是何名目?”
嗨,你拿就是了,问长问短干什么?土司首领们都有点吃味,这两种草药是之前从来没见过的,以私心想想,作为治疗疟疾的奇方,李建中必然不肯道破名目吧。
哪知李建中丝毫不藏私,朗声道:“这个草,叫做青蒿,古籍记载有清热解暑、除蒸截疟之效,用于暑邪发热,阴虚发热,夜热早凉,骨蒸劳热,疟疾寒热,湿热黄疸。树皮树根则来自金鸡纳树,原产于东洋大海上极远处的什么新大陆。”
沿海极为博学之人,或许辗转从佛郎机人口中听说过新大陆,李建中是从秦林信中看到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个新大陆到底在哪儿。
别的土司多在内陆,唯独暹罗长期与海外通商,西班牙葡萄牙人多曾来过,纳黎萱倒晓得那新大陆在日本以东极远处,从吕宋过去还有万里之遥,闻言忙追问:“难道是西洋人送给秦督帅的?这么多?”
“哪里哪里。”李建中摇摇头:“都是近年来小婿请思宣慰在孟养栽种的。这些青蒿则产自四川、湖广,千里迢迢转运至此,很不容易呢!”
呃……众土司闻言一怔,纳黎萱强笑两下,心底有苦难言。
新大陆远在万里之外,目前金鸡纳树就只有孟养栽种,而青蒿则根本只有中国内地才有,这两味药可以说完全控制在秦林手中。
土司首领们拿到了药,却开始患得患失了,既担心这药没有效果,自己军队遭受疟疾折磨而元气大伤,又担心这药真的疗效显著,那么将来中国军队深入南疆就无所畏惧了,秦督帅更可借此良药,在南疆各方之间纵横捭阖……
偏偏这是阳谋,两味药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谁也不能拒绝!明知这药拿得容易放下就难,却不得不拿!
不少人都看看思忘忧,然后心底叹口气,恐怕将来都得听秦督帅号令,也就是听这个年纪轻轻的思宣慰号令啦。
思忘忧倒是不曾有多么欢喜的神色,借救命的药来拿捏南疆各派势力,既非她的本意,更不是李建中想得出来的。
她无可奈何地看了看尹宾商,如何行事,都是他出谋划策。
尹宾商阴阴地一笑,在他的字典里从来只有成王败寇,只要能达到目标,什么下作的手段都无所谓。再说了,南疆土司畏威而不怀德,给他们加上一层羁縻,那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与各土司首领的患得患失不同,前来搬取药物的各族士兵欢欢喜喜,他们的心思都很单纯,既然金凤公主说药物有效,那就一定有效。
白象敢住用鼻子卷起药材,一箱箱分发给士兵,各族士兵搬取药箱之前都先朝它拜一拜,在南疆各族传说中,白象是非常珍贵和神圣的动物。
很快,各营中开始了大扫除和熬药的行动,到处都是捣青蒿汁和熬金鸡纳树皮的药味,不久之后又是焚烧艾草和驱蚊香草的袅袅青烟,各个营地都被蒸汽和烟雾笼罩。
“可恶!”城墙上,莽应里狠狠砸了一拳,如果保存的实力再强一点儿,这时候出城逆袭,成功的机会将很大吧。
可惜,他所剩无几的军队在前几天的拉锯战中消耗巨大,已经没有本钱出城发动反击了。
岳凤劝道:“大王不必烦恼,这种疟疾来势异常猛恶,只有西洋人手中有治病的药,木匣盛来一点点,价格高比黄金,思忘忧军中必定没有,就有一点,也救不了这十余万大军、好几千病号。”
莽应里这才回嗔作喜。
缅甸位于印度以东,是东南亚最早和西洋人有过接触的国家,被传播了来自非洲的恶性疟,这种疟疾发病速度快、病势格外严重,死亡率远高于原本亚洲的间日虐和三日疟,而且本地土著居民对它缺乏抵抗力,所以莽应里悄悄在城西洼地抛下疟疾死者的遗体,然后让出那片空地,诱使联军入驻,从而大规模的感染恶性疟。
在他看来,这条计根本就是天衣无缝的,联军只要上钩,再没有翻身的机会,药物都掌握在西洋人手里,联军士兵一旦患病,就只能硬挺到死!
“走吧,让他们随便折腾,几天之后就该全躺下了!哈哈哈……”莽应里大笑着,招呼岳凤回去。
城外一片树林边,尹宾商悻悻放下了望远镜,冷笑道:“莽应里这贼倒还小心,否则尹某今日就取他狗命!”
身后的树林中,四千名头戴五色缨钢盔、身穿简式明光铠,手端迅雷枪和刺刀的陆战队士兵,在俞咨皋、沈有容等将领统带下严阵以待,红夷大炮和佛郎机已退去炮衣,黑洞洞的炮口指向白古城。
第1046章 金凤白象王
“头,好痛,身子,好热……妈妈,我、我这是要死了吗?”
白古城西大军营盘,一座用香蕉叶搭建的低矮草棚里,南掌士兵纳敦痛苦地呻吟着,他蜷缩在铺满青草的地面,黧黑的脸带着病态的潮红,嘴唇焦干,两只眼睛失神的张开,露出泛黄的眼球。
“喝点水吧!”同伴提起竹筒,将清水灌进纳敦的嘴里。
杯水车薪,身体里像是有火在烧,再多的水也解不了那种可怕的热度。
很早很早的小时候,纳敦曾经得过疟疾,他记得远远没有这次的来势猛恶,当时母亲只不过采了些草药,就让他撑过了寒热交替的痛苦。
只有那些远道而来的汉人客商,才会被疟疾折磨得这么厉害,本地土生土长的人们,似乎天然带着某种抗性,比如纳敦身为虔诚佛教徒的母亲,就坚定地认为这是神佛对苦命人的特别保佑。
可就算汉人客商患了疟疾,也是两三天一发热,不会每天都打摆子啊!
纳敦双眼圆睁,看到的世界却是一片混沌,他感觉到死亡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离自己如此之近,死神冰冷的手,即将摸上他的额头。
也许到那时候,躯体的发热才会缓解,然后渐渐冰凉吧……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他失去了意识。
朦朦胧胧,母亲顶着水罐走入梦中,冲着他慈祥的微笑,将清水一滴滴灌进儿子的嘴唇……
“来了来了!”一士兵欣喜若狂地跑过来,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竹筒药汁,欢欢喜喜的道:“纳敦有救了,这是金凤公主赐下的圣药啊!”
同伴们有的把纳敦扶起来,有的给他喂药,有的用香蕉树叶子给他扇风解热,众人忙了个不亦乐乎,让他将药汁服下。
半夜,纳敦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的高烧已经退去,身体并没有发热。
“接下来就应该是发寒了吧!”纳敦苦笑了一下,因为疟疾打摆子就是发冷发热交替循环,难受至极,把人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看看同伴们都在沉睡,知道他们白天照料自己已经很辛苦了,纳敦就没有声张,从身边拿起竹筒喝了两口水,就静静地躺在草垫上,等待着寒颤的来临。
不知过了多久,前几天比西洋钟表都准时、高热之后必定紧随而来的寒颤,居然迟迟不来,并且因为白天昏睡太久,纳敦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睁着双眼定定地看着草棚外的夜空,感觉自从生病以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
在地上躺了太久,这会儿感觉浑身酸痛,纳敦试着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再也不是生病时软趴趴的感觉,久违的力量在身体里流淌。
肚子咕噜一声响,饿了,于是他准备出去找点吃的。
黑暗中没注意踩到什么兵器,发出哐当一声响,顿时惊醒了草棚里睡觉的几位同伴。
“纳敦,你已经好了?!”
“真是太好啦,金凤公主赐下的圣药真的有效!”
“当然,好多人都已经治好了。”
“圣药是白象从它原来的主人,西天三曼多跋陀罗普贤菩萨那里驮来的!”
南疆人生性外向开朗,这些同伴围着纳敦又叫又跳,七嘴八舌地说个不休,良久才让他明白,金凤公主赐下了神奇的圣药,自己这条命,算是捡回来啦!
“思宣慰,您真是吉祥慈悲的金凤公主呵……”纳敦冲着北面帅帐方向缓缓跪下,双手在胸前合十,然后高高的举到头顶,五体投地。
不仅仅是纳敦,军营各处都有病员陆续好转,一则疟疾本身的特性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特效药,症状极为凶猛,但对症的药物使用之后,见效也快;二来嘛,这恐怕是人类历史上首次青蒿与奎宁的联合使用,在奎宁(金鸡纳霜)都还非常稀有的年代,造成疟疾的小恶棍——疟原虫没有发展出丝毫的耐药性,只需要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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