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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全本)-第7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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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里面讲个杀人不见血,缢死是常用的手段,厂卫鹰犬们驾轻就熟,有时候是绳子套在人犯脖子上,两名壮汉用力收紧,有时候是把人犯从地面慢慢吊起来,还有的时候是让人犯踩在凳子上,套上绞索之后踢掉凳子,人犯下坠,脖子被绞索拉得耷拉到一边。
甚至还有类似的,用沾湿的桑皮纸一层层封住人犯口鼻,这就更加出奇了……
骆思恭被点到名字,嘿嘿讪笑着,就是不吐半个字。
刘守有神色稍有尴尬,朗声道:“本都督奉钦命执掌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行事以光明正大为要,这些魑魅魍魉的伎俩,恐不如秦督主了解得深彻。”
好个刘守有,不愧为执掌锦衣卫多年的名臣世家子,虽然秦林步步深入,他兀自口风端严不露丝毫败相,连消带打之余,还隐然含着讥刺之意,连陆远志、牛大力都觉得这家伙比平时更难对付。
平日里,刘守有仗着名臣世家的深厚根基,以及多年执掌锦衣卫的深固不摇之势,做事经常只拿出七八分劲头,带着点世家子的雍容气度;但这次可不一样,秦林宫里宫外多方措置,张鲸一系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刘守有不得不平生头一次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与秦林作殊死之争!
所谓困兽犹斗,此刻刘都督挥洒如意的外表底下,又是如何一番心境?眼看着当年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已是武昌伯提督东厂,逼得他大失名臣气度,必须打点起全副精神,就连高高在上的张司礼,权位也已摇摇欲坠,不得不做此放手一搏,真叫人情何以堪?!
可惜,刘守有口舌虽不落下风,案情却在秦林眼底,直如掌上观纹而已。
“缢死的方式也有好几种,踢翻凳子从上往下坠,自然脖子被瞬间勒紧,无法抓挠颈部,不过……”秦林故意看了看刘守有和张尊尧,然后才道出了石破天惊的答案:“假如是从地上吊起来呢?”
第1098章 蛋疼
一语道破天机!
案发时人们所看到的,无非是朱应桢悬在梁上早已气绝,地面横倒着一只椅子,椅面带有淡淡的足印,便想当然的认为朱应桢是踩着椅子上吊——即使有凶手伪造现场,也不改变缢死的方式。
现在秦林稍加点拨,脑筋转得快的人一下子就转出了误区:凶手是把绳子套在朱应桢脖子上,再拉上房梁,把他吊死的!
之前的所有疑点都得到了完美的解释,为了让死因没有破绽,凶手并没有杀死朱应桢,而是用绞索像真正的上吊一样,活活把他吊死。也正因为不是踢开椅子坠落,而是被人从地面吊起来,朱应桢才在巨大的痛苦中用力抓挠收紧的绞索,在自己脖子上留下了抓挠伤痕,在指甲里残留了皮肉碎屑。
可惜,那个时候他脖子被紧紧勒住,已经无法发出求救的呼喊,只能眼睁睁地走向死亡……
想到朱应桢临死的惨状,秦林的拳头紧紧捏着,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愤怒和自责,这两种侦破人员务必避免的情绪,终究还是让他产生了把凶手及其背后的人,活活撕碎的冲动。
“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杀人的方式?”人群中不知道谁问了一句。
“大概是省力吧。”陆远志抢着回答,但很快有些不自信地抓了抓头发,觉得这个答案过于简单。
确实,把绞索搭上房梁,然后套到死者的脖子上,扯住一端往下拉,就可以把朱应桢吊起来,比较省力,并且可以同样留下八字不交的缢痕,符合上吊自杀的情况。
而采取那种最接近原来的方式,抱着还没死的朱应桢站上椅子,把他的脑袋套上绳圈,然后再取掉椅子,自然费力得多。
但凶手只为了省力吗,这个回答是不是太简单太想当然了点?
几个番役弟兄叹口气,互相使个眼色,陆胖子这次恐怕又是信口开河吧。
反倒是张尊尧面色突然改变,刘守有的眼睛里,也越发透出一丝慌乱。
秦林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了矮几旁边,掉落地面的那支琵琶上,“杜姑娘,这支琵琶是你平时放在矮几上的?它的弦,以前就是断了的?”
杜嬍茫然的摇摇头,迟疑着道:“回督主,奴家这琵琶原本是好好的摆在矮几上面,不知为什么掉下来,弦也断了。”
唔,秦林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外间宋应昌嘀咕:“莫不是成国公挣扎时,碰了掉下来,连弦也弄断了?”
大部分人都微微点头,赞成这个结论。
秦林突然抬起投来,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当机立断下达命令:“死者虽然喝醉,但还没到被人套上绞索都不反抗的程度,更不是喝了迷春酒不省人事的杜嬍……陆远志,细细检查尸身隐微之处,我怀疑凶手另有控制他的手段。如果凶手把绞索搭在房梁上,然后站在地面抓住绳索往下扯,把死者吊起来,这根充当绞索的丝绳长度就不够了,牛大力,你搜查整座姽婳小筑的每个房间,寻找能充当绞索的坚韧绳索。霍重楼,立刻检查房梁,尤其是挂绞索的地方,也许会在那里留下有用的线索!”
至于秦林本人,则开始讯问当时在现场附近的众人,得知国公府的家将非常尽职尽责地守在四面,并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他立刻把调查方向,转到了姽婳小筑里面服侍杜嬍的四名丫环身上。
成国公一系传承近两百年,家将都是祖孙好几代甚至祖祖辈辈蒙受国公恩典的,忠心程度绝非寻常人可比,他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站在外面,防线相当周密,绝难有外人突破防线进到屋中。
这也是朱应桢有恃无恐,秦林也难得的大意一次的原因,没想到还真就出了事……
春兰、夏荷、秋菊、冬梅,都是服侍花魁娘子杜嬍的小丫头,年纪十一二岁,杜嬍的闺房在东头,她们的房间在西头,如有召唤就过去服侍。
首先被调查的是东梅,她穿粉白衣服,生得清清秀秀,眸子里带着惊恐,心有余悸地道:“婢子估摸着姐夫,哦不,是国公爷,和小姐差不多已经、已经合欢过了,就端着热水和手巾过去服侍,没想到、没想到……”
说到这里,她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秦林丢下她,询问春兰:“你们一直都待在西厢房吗,中途有没有谁出去过?”
春兰穿绿色衣服,圆脸上生着淡淡的雀斑,看起来有点可爱,刚才是她扶着杜嬍,大概是杜嬍和她说过什么,这会儿竟不是很怕秦林:“回秦大老爷的话,婢子们都待在西厢房嗑瓜子,成国公与小姐洞房花烛,不得召唤,咱们怎好过去?不过、不过婢子中途倒是出去过一次,是把瓜子壳拿到外面去倒。”
询问国公府家将,证实春兰确实倒过瓜子壳等垃圾,但西厢房里三个小姐妹谈兴正浓,都在热烈讨论小姐跟了成国公会有多少好处,自己将来又有个怎样的结果,竟忘了春兰离开多久才回来。
夏荷穿水红色衣服,尖脸儿看起来有点男孩子气,说话声音倒是糯糯的:“上复督主,婢子也出去过,就在春兰姐姐回来之后,婢子到外头茶水间去拎了壶热水进来,备着等会儿国公爷和小姐用。”
西厢房确实有个黄铜水壶,看起来挺沉的,秦林随便踢了一下:“这么重?”
夏荷脸皮微红,低着头不说话。
老鸨吉妈妈赔笑:“这婢子有把子力气,向来是当粗笨丫环使唤的。”
秦林点点头,又问着秋菊。
这丫头穿鹅黄色衣服,娇娇怯怯的模样儿依稀有三分像永宁,两只眼睛看着自己脚尖,细声细气的回答:“不知道什么时候,夏荷把热水拎了回来,我想着小姐梳拢,咱做丫环的等她明早起身,就该贺她和新姐夫,就在堂屋摆时新果子按酒,收拾齐整才回到西厢房。”
堂屋在东西厢房之间。
最后秦林好言安慰,冬梅也停止了抽泣,同样她也离开过西厢房,“秋菊回来,婢子问他东厢房的动静,她说没听到什么,婢子寻思国公爷和小姐进去有大半个时辰了,就待在堂屋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才又回来……足足等到将近一个时辰,估计小姐和国公爷是睡着了,婢子才又端着热水过去,准备服侍小姐。”
这样啊……秦林摸了摸下巴。
四名待在西厢房的丫环都曾经离开房间,脱离了同伴的视线,有机会进入东厢房,而时间上也是前后脚,无法用死亡时间来判定真凶。
“不可能吧?”外面竖着耳朵听的宋应昌,这时候就皱了皱眉头,“此四名稚龄女子,岂能做下惊天大案?”
“秦督主恐怕也黔驴技穷了。”刘廷兰轻蔑地说道。
四个小丫头都只有十一二岁,身形都还没长开,要说是其中之一做下了杀害成国公朱应桢的惊天大案,任谁都不敢置信。
“秦督主,有发现!”
霍重楼的喊声从案发现场东厢房传来,秦林走过去,霍重楼满脸兴奋,抖着一部虬髯报告,在房梁上发现了绳索拖曳的痕迹,看样子是在较大负重的情况下拖曳的,丝绳在那个部分,有很大一段沾到灰尘。
如果是把丝绳抛上房梁做成绳圈,然后把脖子套进去,并不会有那样的拖曳痕迹,这充分证实了秦林的判断,凶手是拖曳绳索,把死者从地面上吊起来的。
陆远志也有了新的发现,他在外面院子里叫起来:“秦哥,秦哥快来,看我找到什么了!”
胖子蹲在死者旁边,指着他的下半身,整具尸首的衣服都被剥掉了,那里是赤条条的,胖子大声道:“这里,秦哥请看,有很小的一点淤血和挫裂伤呢!你太厉害了,早就猜到了吗?”
可不是嘛,朱应桢的阴囊部位存在小的挫裂伤和片状皮下出血,时值夜晚,必须在强烈的光照之下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刚才验尸的时候我没注意,但后来想想,大概就猜到了。”秦林淡淡地说着,眼睛里带着怒火:“死者只是喝醉,并没有失去知觉,被绳索套脖子不会不反抗和呼救吧,对方制服他,要么点穴,要么就用这种办法——既然案发在青楼之中,后一种的可能性当然更高,因为他们更熟悉。”
男性的整个生殖器富含神经末梢,既是带来快感的源泉,在遭到攻击的时候也会产生剧痛,甚至产生神经发射型休克,彻底失去知觉,任凭摆布。
嘶……在场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儿,胯下不由自主地夹紧,是谁这么阴险毒辣?真的好“蛋疼”啊!
国公府的家将们连眼睛都红了:“还请秦督主替我家国公爷主持公道,将那凶手捉出来,千刀万剐!”
秦林郑重地点点头,自当如此。
陆远志和霍重楼都取得了成绩,唯独牛大力两手空空,愧疚地道:“启禀督主,属下没有在姽婳小筑找到可疑的绳索,四个丫环身上也命女兵细细搜过,全无线索。”
第1009章 变态心理
“那就对了。”秦林似乎早有预料。
呃?牛大力反而吃了一惊,眨巴眨巴铜铃也似的牛眼睛,不明白秦林为什么这样说。
秦林叹口气,拍了拍牛大力宽阔结实的胸口:“其实那根绳子一直摆在现场……我让你去查,就是要排除掉其他的可能性。”
什么,一直在现场?
陆远志、牛大力都有些搞不清状况,现场倒是有另外几根挂红绡帐的丝绳,但那几根绳子看起来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上面还带着薄薄一层灰尘,应该不会是凶手动过又安回原处的吧。
倒是经验更加丰富的刘三刀,老眼中精光一闪即逝。
秦林捕捉到了这点神色变化,朝他做个手势,示意他说出来。
“那支摔在地上的琵琶,恐怕是凶手故意为之,琵琶的弦,大概就是延续绳索长度,把成国公吊上房梁的工具吧……”刘三刀越说下去,眼睛就越亮,感觉到周围诧异的目光,他抢在前面进一步解释:“琵琶的弦是用坚韧的藤丝制成,吊起一个人根本不成问题,长度也足够,因为一支琵琶就有四根弦。”
秦林嘉勉的冲着刘三刀点点头,老刘头顿时凛然为礼,心头早已笑开了花,只碍着死者是督主的朋友,不好喜笑开怀——这真是一语之褒胜于华衮了。
“秦哥,我来!”陆远志卷起袖子,自告奋勇要在琵琶上查找指纹。
秦林同意了,神情淡淡的。
乍暖还寒的天气,陆胖子竟忙得满头大汗,指纹刷沾着银粉刷刷刷,很快令琵琶上显出了指纹。
非常遗憾,凶手的反侦察能力极强,在琵琶上也没有发现凶手的指纹,只找到四名丫环和它主人杜嬍的指纹。
“妈的,这凶手实在太狡猾了!”陆远志悻悻地丢下指纹刷,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刘守有和张尊尧。
被害的是成国公朱应桢,杀人手法又如此干净利落,连指纹都不曾留下,给人的感觉实在太专业了,除了秦林掌管的东厂,也就锦衣卫和大内高手体系有这等手法,并且知道不留下指纹的重要性吧。
刘守有嘴角抽了抽,和张尊尧交换一个眼神,两人眼底都闪着那么一星半点的庆幸。
秦林则眯着眼睛盯着那琵琶,良久才又像是问陆远志,又像是自言自语地来了句:“没有被擦残的指纹吗?咦,看来真的是其中一个……”
没有擦残的指纹?陆远志皱着眉头想了想,大概是指那壶迷春酒的盖儿上,好几枚指纹被擦残,得出凶手是带着手套或者用布抱着手,以避免留下指纹,但不可避免地把之前别人的指纹弄得有些花了。
这个琵琶上面,就没发现类似的痕迹,那么意味着什么呢?
秦林思忖的时候,另外一边的成国公府家将们气咻咻的,两个年纪稍大的抚尸痛哭:“可怜国公爷,咱们看着长大的呀,青春年华、雄姿英发,正要做朝廷柱石,怎么就不明不白死在这里?国公爷,你死得好惨哪……”
另外好几个年轻的,手不停地去摸腰间刀柄,红着眼睛盯住四名小丫环和杜嬍,从牙缝里憋出来恶狠狠的话:“娘的,俺们守得那般牢靠,凶手横竖在这五个小娘皮里头,有杀错,没放过!”
群芳阁的老鸨和龟奴吓得不敢则声,要不是秦督主在这里镇着,正好秦林又是朱应桢生前好友,还和杜嬍是旧识着意回护,这些个凶神恐怕早掣出刀来照头砍去。
堂堂国公爷死在这里,就拿整个群芳阁株连,亦不为过。
倒是那些文官,虽诧异朱应桢之死,却和他算不得知心朋友,此刻倒对几个楚楚可怜的小丫头大发恻隐之心,魏允中等人七嘴八舌地道:“如此稚龄幼女,岂会做下惊天大案?怕是另有别情吧……”
“秦督主素称神目如电,但亲见好友惨死,未免乱了方寸,案情也不见得就如他所说。”
宋应昌、周希旦、陈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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