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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琴赋-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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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聂兄客气了,内子面薄,让你见笑了,请。”



无双身形一顿,淡淡的回道“请了”



“大哥和聂督军闹什么虚礼,商阳城今日有庙会,还不快走”晏紫澜十分欢喜,倒也不顾腿疾难走,紧紧的跟在身后。



晏元初缓步而行,突然一顿朗声说道“既然那么好玩,叫上嫂嫂,既可慰兄长相思之苦,又可解解烦闷,两全其美。”



庙会



摇橹而过,碧波荡漾,盛夏时节,菱角已老,失了初时嫩绿的颜色,换来荷亭亭玉立,淡淡的晕红如同女子的初妆。



晏元初执舵,眼光却在这几人间游移,聂无双闭目不言像是感受这江南的景致,熏风暖阳让人欲醉。



冷临风最为自得,斜靠在船栏之上,用扇骨击打,似有曲调。



晏紫澜侧坐在旁,用纤手拨开碧水,只要能离开环月山庄,去哪里都是好的,自然喜不自胜。



人人高兴,唯有她落琴一人伫立在船尾,心绪难平。



她以为她能躲,躲在乘风阁,甚至躲在芙蓉院,躲在一个旁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不必像而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她的心思若不能收敛,必定会被旁人识破。



她不能去见无双,衫袍端雅还是往日之态,她也不敢见冷临风,他的眸子似会说话,会映得她心底的软弱无所遁形。



相见争如不见!



“苍茫漠漠落月潭,绿树阴阴向水湾”冷临风低吟一声,折扇一动,目光放得极远。



自然而然,脱口而出,落琴连想都未曾细想,却不料竟与无双一同吟道:“十里锦香看不断,西风明月棹歌还。”



他的声音清朗平和,抑扬有韵,她呆呆的伫立,似是痴了……



第一笔字,第一阙词,第一首诗,都是他所教,想当年他不过是个少年,却极为耐心,不厌其烦的说上一遍又一遍。



“十里锦香说的便是江南的碧荷,绵延可达十里之遥,花中贤者,出淤泥而不染……”



“碧荷什么模样?”稚龄的她歪着总角,明眸如水,声儿不大,犹如玉珠滚落,煞是可爱。



“白色衣衫绿罗裙”无双点点她的俏鼻,若说重瓣多色,清香远溢未免晦涩难懂,她不过还是个小儿。



“那我不就是碧荷。”她衫白如雪,罗裙带碧,正与他说的不谋而合。



在他面前转了又转,裙角如花,沾沾自喜,仿佛她就是那朵碧荷,笑得无双无力,摇了摇头佯装正色“行了,就算你是一朵碧荷,还是要继续往下念。”



言辞尤在,情境已变,他与她均陷入沉思之中,只听得浆破水之声,哗哗的流淌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一个娇美的声音响起“郡主嫂嫂,你傻了,还不上来。”



此时水平舟稳,晏元初一马当先走在前头,把船绳拴得牢牢的,她跟在无双与冷临风之后,心神恍惚,眼圈微红。



“小心”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裙角牵绊,跌跌的跨出好几步,险先落入水中。无双与冷临风不约而同,伸出手来,递到她的面前。



他二人相视一眼,无双先撤了手,微微带着几分无奈,拱手说”郡主小心了。”



转头前去与晏元初并立,冷临风身形一顿,见她魂不守舍,心中有莫名的情绪,一把拉过她的手便也不放。



“冷大哥,我自己可以……”他拽得生紧,让她摆脱不得。



“堂堂郡主,摔了不好,你不怕别人笑话回祁端王府,我还怕旁人笑话我冷临风。”



他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落琴紧紧地随着,见他背影起伏,低声又说“我会小心的。”



“庙会人多,你跟着我走,别松手……别松手”淡淡的言语,只有落琴一个人可以听得,但是二人之间的拉扯尽数落在其余三人的眼中。



“哼”晏元初目光流连,带着几分嘲弄,晏紫澜却忍不住笑颜如花,惟有无双沉默不语,行姿端雅。



五人一行,这一路竟是这般漫长……



商阳城的庙会,乃南方一景,芒种一过,每逢大节小庆,都少不得集市行街,可显商阳繁华。



楚立国已久,京都彭城本就是南方郡首,商阳毗邻,占进地利之便,一路来除了本地商贩,还可见通商的外来商贾。



车如水,马如龙,带有叫卖声此起彼伏,市井百态,随处可见。



摊肆林立,样样俱全,少不得一些女儿家的小物,晏紫澜看了这个,见了那个,赞不绝口。



冷临风自握得她的手来,顿觉心中安定,她静静的随在一侧,虽不说话,却也神色安宁,不似方才这般心思重重。



轻轻的摩挲这温柔的触感,心中微甜,才觉这滋味妙不可言,远非笔墨可以形容,心神更舒。



“你们看,月老祭”晏紫澜欲抢步而上,却被晏元初一把拉了回来“姑娘家,羞不羞,你就那么急着想出嫁?”



“这是什么?”人群一涌而上,你推我攘,鼓乐喧天,奏得是喜庆的乐欢歌,不少妙龄女子站在其中,拿着绸花编成的花带,面如桃花。



“七月初七牛郎会织女,七月初八月老祭,不少商阳女子持绸花做成的花带,写下心上人的名讳,往月老祠门口的那棵大树抛去,只要花带不落,良缘自然天成。”冷临风见落琴问道,便为她解疑。



“我偏不信了,若姑娘们都喜欢同一个男子,良缘定给谁去?”晏元初声音一大,引得不少女子回顾。



他三人本就春光秋月,各有擅场,一时之间反倒比月老祭都要惹人注目。



晏紫澜本就气他将自己无故拉了下来,失了一个绝佳的好位置,此时便抢白说“若是醉红楼的姑娘们来此许愿,只怕要抢破了头,不用看便知道,张张都是二哥的名字,一张都不拉。”



晏元初年少风流,醉红楼倒也是常客,可他心有大志,藏得颇深,倒也不是为了风流而风流。



今日在众人面前被她抢白几句,稍有动气,特别是……瞥见落琴站在冷临风身侧,眸中略有几分好笑,更是俊容收敛,顿时清冷了几分。



“郡主嫂嫂,我们也来凑个热闹,不用说,你写得定是綦哥哥的名字。”晏紫澜将她拉在一边,轻轻低语。



“那你呢?”落琴见她对自己时好时坏,全凭自己的心情,倒也有几分好笑。



“我……”自来调皮伶俐的大小姐晏紫澜,也有羞涩之态,倒让落琴好生吃惊,莫非她也有了心上人,怎么看不出分毫。



晏紫澜见落琴不拒,又看了看身后三人,突生一念,忙从那些女子手中买过五个花带,一人一个分在这四人手中。



“月老祭由来已久,也不曾说过只有女子才可以抛,今日綦哥哥、二哥哥还有聂督军,倒也可以试试。”



冷临风与聂无双将花带拿在手中,有点哭笑不得,只有晏元初将其扔在一旁,说道“开什么玩笑,不抛。”



“本就是图个好玩,无伤大雅,我抛”冷临风疼爱幼妹,加之他本身不拘俗礼,从不以晏家大少爷身份自居,这抛与不抛倒也无关紧要。



“既然晏小姐有兴致,无双却之不恭”无双脾性最好,不愿在小事上纠缠,突然想到青成来,难免一笑。



今日若是换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抛这玩意儿。



晏紫澜欢喜难抑,哪里还管晏元初抛是不抛,嘴上将冷临风和聂无双夸了又夸,几乎人间难寻。



四人在一旁各自落笔,晏紫澜与冷临风毫不迟疑,一挥而就,无双思了许久,方才动笔。



只有落琴,心中一叹,只能将其折好,一张白纸方才符合此时的心境,事到如今真有月老,也未必能让她心想事成。



晏紫澜最先抛,花带一跃便上枝头,穗子在风中飘荡,她此时最美,眸光如星辰闪耀,回头说道“我成了,该你们了。”



冷临风与无双成名已久,这隔空抛物,犹如一些不入流的暗器打法,算是小菜一碟。



二人手法精准,只用一成力,花带直略而上,落琴无心抛彩,随手一扔,便不想再看。



“呀”晏紫澜一声轻呼,只见这三束花带,紧紧纠缠,绕在了一处,结中有线,线中有结。



“啪”的打在枝干之上,花带本是轻薄之物,奈何纠缠一起,加了下坠之力,竟直落落的跌在地上。



“都缠在一处,扯不开了,这如何是好?”晏紫澜将其拾起,看着面色复杂的三人问道。



落琴万万不曾想到竟会如此,秀眉一蹙,心中更是惆怅,三人之结,难道这就是宿命?



无双微微尴尬,心潮也是起伏难定,这才敢直视于她,她下巴尖尖,比在落霞山时清减了不知多少。



冷临风久不能言,拳微微握紧,拉过一边的落琴,便往前行,收敛了心情回头看了晏紫澜一眼好笑的说“今日拉哥哥我下水,还不快走,省得我和聂督军被人耻笑,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



他一招呼,正好打破了这份僵局,晏紫澜收好了花带,将其揣在怀中,跟着冷临风、聂无双前行。



晏元初本在一旁看热闹,见如此收场,凤目若有所思,唇边微微漾起,便从容的跟在后头。



“我后悔了”冷临风边走边说,言辞隐在脚步声中。



“什么……”落琴问



“我不该抛,也不该信这月老之说,姻缘一事,我该信我自己,精诚所至。”



疯汉



“聂兄请看,这街市的岑楼落日,舞榭歌台,与映波如霞、月沐廊桥、曲径竹意、飞瀑激石、香荷十里、深山禅意并称我商阳八景。



春夏秋冬,时时有新,仿佛身处画中,尤以岑楼为最,今日既然来了,不可不登高饮酒,风雅一番。”



冷临风指一处高楼,约有四层,檐角仿古塔建造,悬着铜铃,风吹铃动,直匾撰有“岑楼”二字。



无双应了个请势,众人跟着拾阶而上,上庭宽朗,八仙桌开,此时人并不多,三三两两或是饮酒倾谈,或是浅酌低语。



最显眼的便是一位老者,只见须发花白,衣着随意,自斟自饮,倒也十分畅快。



他几人依窗而坐,招呼店家上了酒食,一时间珍馐精致,鲜香四溢,菜肴之美,占尽了色、香、味、形。



“常听旁人说,功名富贵得意事,哪比乘舟下商阳,今天看来,真是名都,名地,名不虚传。”无双执筷不饮,望着楼下如画之景,不由得一赞。



“不知聂督军是何方人氏?”晏元初三杯落肚,俊容微红。



“是呀,与聂兄鞠赛交手,金殿受封,也算有缘,真还不知聂兄家居何处?”冷临风跟着问道。



“通州近郊二十里,叫穆湘的小地方,不值一提,因盛产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秀才举子云集,故也勉强算得上是个书香之地。”



“哪里,聂兄太谦了,当朝丞相房子润,便是穆湘人氏,出了名的才子故地,怪不得生就聂兄这般人才。”



晏元初眉目一动跟着又说“玄天宗总坛就在通州,厉害的江湖人物不胜枚举,听说掐着日子,一拨一拨的前去拜会季老爷子,聂督军可曾听闻?”



落琴低着嗪首,只吃不语,听到此节,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



只见无双举杯与冷临风轻扣,从容回道“晏将军说得不错,的确如此,这些江湖中人奇奇怪怪,个个不好惹,却仰着玄天宗的鼻息,我辈只需敬而远之,倒也能相安无事,自保无虞。”



“艺高人胆大,才疏方敬人,聂兄之才,难道还畏惧区区几个邪道小人,依我看玄机逍遥江湖闻名,怕都不及聂兄本事。”



“晏将军真会开玩笑,我怎么能和玄机逍遥相提并论。”



冷临风见落琴双眉微蹙,食不知味,知她为了何事烦恼,冷眼旁观,他那兄弟言语透着几分怀疑,有步步紧逼之势。



聂无双答得从容巧妙,可这个傻丫头……若还不说点别的,只怕就要露色,他岂能袖手旁观。



“好了,元初你好奇甚多,再问下去怕要聂兄告诉你,高堂妻房,兄弟姊妹,来来来,此情此景,饮酒才是真的,这些个有的没得,不说也罢。”



“兄长说得是,元初钦佩督军之才,这才多说几句,聂督军不要见怪,好!我这就罚酒三杯,先请了。”



言语化解,气氛由沉滞变成了随淡,晏紫澜听他们客套来客套去,早有几分不耐“二哥不是论政,便是说些军务上的事,还不如听个小曲自在。”



她轻轻击掌招呼店家过来,随手扔了一个银锭“去沏壶好茶,招呼楼下唱曲的姑娘来,给我们助助兴。”



那店家捧着银锭,千恩万谢而去,晏紫澜转头看着无双“督军远来是客,怕是不知,这岑楼的好不仅仅是风景独具,菜肴鲜美,最难得是江南女子吴侬软语,听着小曲饮壶名茶,才算没有白来一趟。”



“你一个女孩子家倒也知道这些?”冷临风好笑的看着她,换来她的一嗔“还不是二哥告诉我的,二哥说这里唱曲的姑娘虽不比……”



晏元初轻轻一咳,面有微红“胡说,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些?



“这里没有外人,未来的二嫂也不在,说一说有什么大不了,二哥你……



“茶来了,上好的毛尖。”店家一声招呼,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答。



青瓷为壶,茶香袭人,落琴眼见这茶,不由得想起了落霞山的光景。



茶道之精,不能怠慢,他最讲究饮茶之妙,毛尖滤水,取其清洌淡雅之气,这第一壶原就是喝不得的。



见无双拿杯要饮,双眉一皱,不由自主地将其夺下,把茶水一泼自然的如同往常“第一壶不好。”



“嫂嫂你……”晏紫澜一声低呼,落琴方才回过神来,她在干什么?这里不是落霞山,这是岑楼,是商阳。



她是思月郡主,而坐在她对首的是朝廷新封的征远先锋,督军大人,他不是师傅,不是聂无双,他……



无双心中一痛,将她的失色看在眼中,十年师徒朝夕相对,忘不了的岂止是她……



他爱滤水的毛尖,第一壶只泡不饮,她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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