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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 作者:镜中影-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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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十分。嗯?阿粤……”那个恍惚错乱的梦境猝不及防地闯进脑际,“你有阿粤与阿岩的消息么?”
扶宁一怔,“你来启夏城前,我们不是收到了阿岩的传信?他既然寻到了阿粤的行迹,定然是接她去了,过不了几日,就该过来了罢。”
就是如此,她才会心神不宁,在梦中,阿岩与阿粤几乎是四分五裂……“你尽快将左丘无俦的那些人送到远方,而后再去与轻尘公子会合,按计划行事。我去迎阿岩。”
扶宁敛了笑容:“发生了什么事么?”
“或许只是我的多想,无论怎样,分头行事。”
夜入深境,客栈的窗内翻出一道纤秀妙影,不着痕迹地投身于茫茫黑暗里。
又过了见日,一位入位了两天的耄耄老翁乘车出城。在走出五十几里后,老翁跳下车厢,摘下胡须,向吓呆了的车夫道:“赶紧回去接你家老爷罢,他这时应该醒了。”
那粒加在茶水里的药丸可是扶粤亲制,安眠养神不说,尚能益气延年,算那位下榻隔壁的老人家有福了。
同一时间,崇山峻岭,乔乐、左风率一干手下,茫然四顾。
“……这是哪里?”
“我也想问你,这是哪里?”左风气不打一处蹿起,“我是听你的只远远跟着扶姑娘,眼下扶姑娘冷不丁没有了踪影,我们这又是到了哪里?”
乔乐无助地抓抓右脑,四下张望了半晌,突然呵呵大乐。
左风狠瞪:“你又犯哪门子邪?”
“这就是扶姑娘啊,我还在奇怪被你露面打扰了,扶姑娘怎还会任我们跟在后面不问不理,竟是等在这里了,不愧是我们的主母大人,哈哈!”
“你一口咬定她是左丘家未来的主母,不是犯傻了罢?”
“这可是家主大人亲口说的,这一回找回扶姑娘,就是要把家主夫人的位子奉上,哈哈!”
嗯?
伏于树顶的扶宁妙目滴转:阿襄,你的男人终于按捺不住了么?
可惜啊,似乎晚了些时辰,阿襄已经走在另一条路上了呢。
扶襄 五三、歧路无为沾巾泪(下)
扶岩、扶粤如两粒卷入尘暴的砂粒,弥失了所有的动迹。
扶岩沿途所留的竹叶标识,在越国边境突兀中止,扶粤的雏菊标识也在相隔百里外的地方消失。扶襄在两个人走过的路上走了不知有多少来回,毫无头绪。那两条路的尽头,皆指同一方向,即曾是他们四使落脚处的废弃庵堂。然而,庵堂破几的四壁已是片瓦不存,神龛后的暗路也被土石堵塞,加之四遭木叶焚毁、地壑纵横的痕迹,显然是遭遇过一场非同寻常的爆炸。
就如那夜的梦境。
梦境里,扶岩与扶粤在火光中四分五裂。
连日往返的劳碌奔波,日益加剧的忧惧焦虑,内外交困之下,扶襄勉强让自己撑到了下一个据点,继而病如山倒。
这所据点位于越国与原国交界处的问云山,一间九转迂回的山洞内。上有飞瀑落水,旁有野果控枝,当初也是经过精心挑选。躺在散发着陈旧味道的毛毡上,无医无药,整日听凭本能饮泉水食野果,扶襄昏昏睡睡,忘却今夕何夕。
就是在她这段宛若与世隔绝的时光里,外边的世界,已是翻天覆地。
启夏城左丘故居遇焚,几乎是灭族之灾。事过多日,受王命前来启夏城的御使多方研查,仍未能给这场火灾做出定论,亦即无法给远在前方为国杀敌的左丘家主的一个交待。而在这里,一个传言形成于云国上下——
“听说了没有?左丘府的那场大火,是围宅的官军里一个千总放的。那千总调戏府里的丫头,被左丘六爷斥责了一通,当夜就放了火……”
“错了罢?听说那千总调戏的是府里的一位夫人,那样的污辱左丘府怎么会忍受?自然是将那千总好生教训了一番,谁知千总狼子野心,竟敢趁夜行凶,害了几百口的性命!”
“你们这话靠不住了罢?常言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左丘家族百年的威望放在那里,一个小小千总怎么敢去触犯……”
“你这就傻了,那个千总可是王后的亲戚,王后一族与左丘一族本来就存着老大的宿怨,趁这个机会踩踏左丘族也是情理之中。”
无论传言如何地喧嚣,传言毕竟是传言,不足以成为呈堂证供。
左丘二少左丘无倚无法等待御使的进度,向主帅左丘无俦请辞副帅之职,由边疆返回夏城,捉了当日围府官兵中的十几人前去问讯。不几日将一份证词送到御使堂案,其上所书与传言竟是大同小异:确实有一名千总醉后闯入了府内,扯住一名女眷行轻薄之事,遭左丘六爷阻止,未过几日,这场漫天大火即袭卷左丘府,而火起后,那位千总打军中消失。
左丘无倚来到御使面前,催促其将那名消失的千总捉来听讯。起初,御使尚能满面陪笑地与左丘二少打着太极,后被左丘二少步步紧逼,脸色渐显不好看起来,言辞间刺锐渐出,隐有奉劝二少须有自知之明,明白如今的云国已非左丘世家左右朝政风云的时代的意味。
此言激得左丘无倚怒火中烧,一掌挥起将御使书案劈成两半。御使亦面现愠色,端茶送客。左丘二少一掌再起,将那只碍眼的茶盅打飞。御使勃然大怒,命手下将左丘二少押入牢中,以冒犯钦差之罪呈报王上。
第二日,左丘二少头上再多了另一个罪名:擅离军中。
按照云国律法,此两项罪名无论哪一项佐实,左丘二少轻则充军,重则斩首。
也就是说,因前线征战免于家族大劫的左丘府两人中,又将有一人不保。
半月后,云王圣旨抵达,上云:左丘一族曾有功于大云社稷,惨遭横祸实属天妒,姑念左丘无倚丧亲之痛一时失智,免去死罪,充军暹罗州,以示王恩。
乔乐以一双飞毛腿日趋夜赶,将这个噩耗报与左丘无俦。
后者无语独坐了半日,忽然哂道:“王上,总以为你不至于对左丘家赶尽杀绝,看来是臣错了。”
当他步出寝室,外间等待的竟是庞重率领的三千精兵。
“左丘无俦,你因一已之事疏理军务在前,对王上出不敬之语在后,本帅奉王命对你行监管之责。可惜了,你也算一代名将,无奈误入歧途。”
扶襄 五四、洞中一日世千年(上)
越国。
自古忠孝难两全,这话着着实实地应在了静王世子身上。嵇释得知父王病重的消息,撇下前线军务莫河打马回程,被军政司冠以“逃兵”这名,甫入莫河地界即遭缉拿,在亲卫拼死相护下,逃往山林之间。
于是,堂堂静王世子,一代少年英才,沦为逃犯。
无独有偶。
云国。
继左丘家族遭受灭门惨祸,左丘无倚被拘押之后,作为前线主帅的左丘无俦也被褫帅印,按王谕自省其过,就地看管,形同软禁。
就此,百年世家,名存实亡。
最强两国亦是最强两人的接二连三的变故在各国间激起的轩然大波尚在激荡,更为震愕各国的事情发生了。
云国。
左丘无俦被禁后的十日,百名精壮汉子闯入禁地,在庞重的三千精兵阻拦下如入无人之境。待庞重闻讯率兵赶来,禁地内除却满地呻吟的残兵败将,早已不见左丘无俦身影。
时隔不到半日,押往暹罗州的充军队伍与一队坐在路畔状似歇脚的同行狭路相逢。对方身着云国兵服,押送兵士完全不间设防,是以那队人中忽然有人跳起将左丘无倚颈上枷锁劈开时,顿时失措大乱。约摸一刻钟后,左丘无倚随同那队兵马一并离去。
这两队人马的相同之处,为标有“左丘”字号的黑色大旗,且留下多个活口为证。
又过三日,昔日左丘无俦部将联名签书的告全国子民书贴遍城街乡道,民众争相赌之,而后息业罢市,深居闭户。
告民书中曰:吾等追随左丘元帅多年,为卫大云国土,护佑大云国民,忘却生死,难怜家小。殊料奸佞当道,妒贤嫉能,君前谗言,误导圣听,吾等迫离戎马,以致在兵燹犯境之时,吾等空有报国之志,却无报国之机,空自焚心扼腕,徒自顿足嗟叹。突闻左丘元帅复出,击溃敌寇,收复失地,吾等不胜心安,但求疆土不失,百姓无虞,吾等愿老死乡野,无为终生。然,未想小人猖獗如鼠,因一已恶念酿左丘家灭门之祸。继而,左丘副帅又遇诋毁,将置暹罗瘴毒弥漫之地。如左丘元帅战功彪炳都亦受圈禁之苦。是可忍,孰不可忍,吾等忠义男儿,无法坐视英豪殒落,听任群魔乱舞,遂擅以左丘旗号愤然而起,为保大云国之基石,邦之擎柱,纵担千古骂名,亦百死不悔。吾等将齐心协助促助左丘元帅清君这侧,尔等且广积粮米,深闭门户,勿受乱兵践踏之苦,半载稍过,还尔等清明朝廷。
告民书一经张贴,云国上下皆如战场,人心浮动,惶惶难安。
云王召集朝臣商议对策,有保守老臣道将那名纵火生事的嫌犯交出以平左丘家主之怒。立即有青少臣子发激反之声:左丘无俦如此与谋反无异,交一人事小,君向臣示弱事大,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岂容他猖狂?
任职军政司的王后幼弟庞奢道:“眼下,左丘无俦不过是被那群不甘没落的乌合之众给弄混了脑袋,狗急跳墙罢了,他一无帅印,二无兵符,能成什么事?”
此话一落,居安殿内的诸人情绪皆平定下来,竟是乍听左丘无俦之名的初时先乱了阵脚,忘了有王上英明在前,早已释了握在左丘家手中的所有兵权。这一来,何忧之有?
云王笑若花间微风,“且容他闹腾一阵,释放了心头怨气,腾再召他回来罢。”
诸臣齐颂王上有容乃大,仁怀宽宏。
这次第,云王君臣稳坐钓鱼台,闲看鱼儿戏闹玩耍,何时收钩,端看心情。
但,情势似乎并非按他们所预想的向前发展。
左丘无俦的大旗一出,昔日旧属竞相来投,每一位来投者皆不是空手而至,礼丰物盛,不胜枚举。
“帅印如何?兵符又怎样?被左丘家带过的兵,还需要那些外在的东西么?”纵望招展在山野间的蔽天旌旗,左丘无倚笑道。
左丘无俦颜容如冰,问:“联络上六叔他们了么?”
“已经收到了他们的传书。”
“传本家主手谕,严禁躁动,恪守蛰伏之道。”
“是。”
左丘无俦仰首看天。恰有一抹云卷云舒,兀自自在。那本是他年幼时追求的姿态,而如今他已如那头顶的艳阳,为照耀万物,须使自己光辉万丈。
“既然你们笃信左丘无俦能带领你们走向一个光明前程,那么,就将你们的未来交给我罢,左丘无俦定不负尔等所望。”他高立于峰顶,道。
欢呼之声宛若巨海浪涛,弥久方歇。
扶襄 五四、洞中一日世千年(下)
越国。
为避缉拿,嵇释逃入山林间,引来朝堂纷纷。甚至越王,也不解这位素以深虑著称的堂弟何以如此,顶着探父之名私回京都,尚能博一个“忠”字,如今公然拒捕,不顾双亲,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压在头上,又要如何施展?
未到两个时辰,越王便得到了答案——
老静王与王妃,皆自休养这地不见了。
这意味着,静王世子对一切早有安排,就连这场看似义无反顾的探父之旅,也是其计划中的一部分。
“但在这种情形下,他想做什么呢?”明泰宫前殿,书案之后,嵇申蹙眉苦思。
“王上不必担心,一个黄毛小儿而已,全因王上的圣恩,容他少年得志,这才不知天高地厚,妄以为能与天比高,就如一只猴子,再是扑腾,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掌心。”案前恭立的这臣献言道。
“是这样么?”嵇申反复思忖,一时断不出嵇释走向,姑且作罢。
他走出书案,向太监福全吩咐:“传朕的口谕,命京都近卫军陪同京畿卫队,严密搜索嵇释形迹,生死不论。朕只给他们十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福全传谕,京都近卫军、京畿卫队全力出动,莫河城方圆延申百里,搜寻静王世子,只求在限定期限内达成王命。
然而,嵇释并未让越国君臣等得太久。
仅仅六日,嵇释挑起了大旗,仍然是越国,只是在越前加了“西”字,以“西越”为号,以救父救母为名,以五万大军为基,联合东疆几州,近十万大军,挥师莫河城。
东疆几州的反叛当然令越王大为光火,但令这位王者惊诧的,是嵇释那五万大军的来历,仿佛平地生出来般,毫无任何征兆地……
毫无任何征兆么?
沉思中的嵇申怵然一震。
一年前,越国有一场大败,五万大军深入云国腹地,无一人生还,包括领军出征的骁骑将军万书寅……
“福全,速传枢密院掌院!”
枢密院掌院御前领了密谕,一头扎进案档室亲力亲为,以仅仅一个时辰的工夫将万书寅私档呈奉上来。
“万书寅,出身小富之家,自幼勤习文武,并有‘神童’美誉,十八风中我大越国文武双状元名扬四海,二十岁入军政司,二十五岁因战功显赫被王上赐封骁骑将军,二十六岁也便是一年前战死沙场……”
嵇申举指,断了掌院如数家珍的陈述,道:“这些东西,纵然不找你,朕也晓得。”
掌院不胜惶恐,道:“禀王上,臣正是从这些人所共知的面上文章查出了端倪。”
“继续。”
“万书寅的小富之家,在当时其擢升要职之际,臣等依据我大越律法,也是去实地查访过的,确凿无疑。而就在半个时辰前,臣派去的人回来报说当地从不曾有一户万姓人家。”
嵇申眼色倏紧。
“从当初查访时邻人的言之凿凿,到如今的茫然不知,显然不是邻人失忆,而是邻人换了人。当年是有一位心思缜密行事周详的人从中布置,连枢密院也遭瞒天过海。”
接下来,嵇申自知自己不必细究下去,一切都已昭然若揭。
“无论是为了警告嵇释告知其老静王病重之讯,还是重用文武双全的万书寅,很明显,朕都是为了嵇释做了嫁衣。”越王失神之下,状似喃喃自语。
掌院缩肩垂首,恨不能掩耳疾走。
扶襄 五五、到头翻似烂柯人(上)
云、越双雄各反其主,两国间的战争也因各自国内即将掀起的内战暂作停歇。
若非左丘无俦、嵇释沙场的殊死对决已非一朝一夕,宿敌的概念深入人心,这样几近重叠的时机会让人以为是二人达成的默契。
不止外人,纵连两人近旁之人也大为咋舌。
“处在交战的当口发动大事,大哥真的没有担心过嵇释会趁虚而入么?”左丘无倚问。
“担心趁虚而入的不止是我。”左丘无俦回。
那边,庞三江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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