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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以后-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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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二十八分,我和修月准时赶到。

今晚我的表现不错,爸爸也很高兴,没有人提起我离婚的事。哥哥说的意想不到之人,真的让我很惊喜。

程哥,程海!

我跟他已经三四年没见了,没想到能在爸爸的寿筵上见到他。他在西班牙多年,结婚了,有孩子了,钱也多得花不完了,可我觉得他并不快乐。

参加爸爸寿筵的,都是跟他感情最深的老战友:程伯伯、修叔叔、齐叔叔,外加我们这些第二代。程海和修月都是家里的独子,从小跟我在一个大院儿长大。齐叔叔很早就转业去了地方,我跟他的一对儿女并不很熟,只知道他的大儿子齐小北早年留美,现在做高档进口车的代理销售,规模很大,修月好像认识他。小女儿齐贝去年博士毕业后就留在D大当了老师。今晚他们也来了,齐小北高大英俊,齐贝小巧玲珑,很出色的一对年轻人。

说起来,我们这些人里最年轻的也有二十七岁了,可除了我哥和程哥外,全是单身。以我妈为首的阿姨团对此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并决定今后要更加密切地互通有无,争取早日解决这些孩子的个人问题。

借着爸爸六十大寿的机会,这些平时分散各地的老少二代难得地聚在了一起。席间,修月、程哥,还有齐小北成了叔叔伯伯们的主攻对象,这三人的好酒量让他们极其尽兴,直呼后继有人。唯独身为高级知识分子的哥哥得以幸免,戴着眼镜挺着腰板儿往那儿一坐,任谁看了都没有劝酒的兴致。倒是那些阿姨拉着哥哥东家长西家短地聊个不亦乐乎,看得我暗暗称奇。

修月和齐小北都不是省油的灯,哄长辈开心的那些个话简直是出口成章。齐小北能跟修月的段数相媲美,我不禁对他刮目相看。相比而言,坐在我身边的齐贝就沉默多了,话不多,大多时间都是在微笑倾听,很安静很知性的感觉。我注意到她的视线几次不着痕迹地从谈笑风生的修月身上扫过,修月的妈妈也时不时地边看着她边跟我妈悄声低语。其实不难猜,大概不外乎就是那点事。说起来,齐贝这种温婉娴雅书卷气十足的女孩儿,哪个男人娶回家都会觉得幸福吧。

几轮下来,在修月和齐小北舌生莲花的忽悠下,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胸怀舒畅,一杯接一杯拦都拦不住地往肚里灌酒。可毕竟是年龄不饶人啊,很快就有点扛不住了,这些红小鬼势头太猛,实在是小看不得。

不过革命了一辈子,怎么能在这些毛头小子面前败下阵来!于是乎,革命家撤下火线,秘书们冲锋上前。我笑,别人我不清楚,爸爸的生活秘书石凯可是个牛人。别看他一个文职军官,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说起喝酒,上至军区,下至连队,迄今未逢敌手。

修月见状,放下酒杯笑着抗议:“叔叔伯伯们中场找外援,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也得找!”

爸爸环视席间众人,笑得好不得意:“没问题,在座的人随你挑。”

修月转身,笑眯眯地看着我,眼睛都是弯弯的:“我看就叶南吧,叶叔叔家怎么也得出个代表啊。”

爸爸看看我,我看着爸爸,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对视间,那些疏离了很久的情感好似瞬间复苏,看着爸爸明明高兴却强端严肃的面孔,我觉得很温暖。

于是乎,在干掉了十二瓶部队专供茅台后,酒桌大战宣告结束,革命家代表队以醉倒一人的微弱优势胜出。革命接班人代表队仅以半人之差败北。所谓半人,就是醉意已浓,意识仍存。修月、齐小北、程海三人全部处于此种状态,三个半人相加,折成一人半。若不是阿姨们竭力阻拦,今天他们三个必然难以清醒之身离席。至于我,替下修月主攻石凯,直至战局结束仍未分出高下。爸爸眉眼间难掩得意,似乎我的好酒量给他挣足了面子,看得妈妈直摇头。我对此表示理解,所谓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越老越喜欢计较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其实这也算是生活中的一种乐趣。

酒足饭饱,礼物一一奉上。老战友自然不讲究这些,主要是给我们这些小辈尽孝心的机会。知道我爸爱喝酒,除了我之外,所有人竟无一例外地拿出各色各样颇具收藏价值的古酒名酒,爸爸那叫一个乐,直呼这个生日过得值。

轮到我,递上精致的礼盒,爸爸打开,面无表情地端详着,气氛又安静了。看来我们父女间的问题已经弄得尽人皆知。我有点紧张,修月站在我身边,悄悄握了握我的手,热热的温度,抚平了我手心冷冷的汗意。妈妈看爸爸盯着表盒半天不说话,微微皱眉,正想开口,爸爸却突然来了句:“梅花表怎么这么多年了也不设计个新样子?”接着,利落地把表从盒子里拿出来直接戴在空空的手腕上,大小非常合适。

极短的静默,倏然间笑声四起,气氛全方位复苏,热烈更胜刚才。

我望着爸爸头上花白的头发,眼睛热热的,情绪却High得早已飞向外太空。

酒足饭饱,尽兴之至。长辈们各自上了车,临走前齐叔叔摇下车窗,招呼齐贝过去,嘱咐她开车把修月送回家。齐贝想了想,点点头没说什么。

长辈们先行离去,程哥没开车,跟着程伯伯的车一起走了,上车前约我明晚一起吃饭,三年多没见,我也特想跟他好好聊聊。哥哥嫂子一看这架势,嘱咐了几句小心驾驶之类的话后,也开着车走了。

齐小北坐在石阶上特悠闲地欣赏夜色,修月靠在门边的漆木柱子上,点了根烟自顾自地出神。刚才喝酒的中途修月就出来吐了,现在铁定难受得要死。我正琢磨着要不要跟齐贝说说在回去的路上顺道帮他买点胃药,就见她走到我跟前微笑着说:“叶南,我哥喝得有点多,不知道你方不方便顺路把他送回去?他住齐景苑,不知离你的住处远不远?”声音温柔醇和,听起来很舒服。

“不远,我送他回去,你放心好了。”说完,我看了眼修月,只见他面色冷淡,没什么表情。又在那儿死撑呢,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特受不了他这点,从来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也不知道跟谁较劲呢!我叫上齐小北转身就走,没迈出几步又停住脚,想了想终于还是没忍心,扭头跟齐贝说:“回去的时候顺路在药店帮他买点胃药。”

天气预报说的大到暴雨终于露面了。车刚开进市区,豆大的雨点随着一声闷雷倾泻似的从天而落,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视线一片模糊。

打开雨刮,情况也不见好多少。为了安全起见,我放慢车速,缓缓在公路上前行。

齐小北很沉默,一路上几乎都在望着窗外出神,酒桌上那个八面玲珑堪比修月的男人好像一下子消失了。我跟他不熟,也没什么话题,尽管开着音乐,车厢里的气氛仍然很沉闷。

看着越来越急的雨势,我的心情莫名烦躁,眼看着红灯明晃晃地亮着,我却踩着油门直直地就冲了过去。齐小北愣了一下,侧头看着我:“刚才是红灯。”

“嗯,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幸好两侧的车速都不快,我歉意地笑笑。

“有心事?”难得地,齐小北主动开口。

“嗯?没什么。”我随口说。

“为什么离婚?”他问。

这是今晚第一次听到离婚这个词儿,还是出自一个完全不熟的人口中,我觉得他有点失礼:“没法过了就离了,没有为什么。”

“两个人能结成夫妻是缘分,该好好珍惜。”齐小北说这话的时候,口气特苍凉,明显跟他的气质和年龄极其不符。

我有点蒙,没说什么。他微微一笑,也不再说话。

齐景苑A栋到了,下车前他礼貌地跟我道别。

我掉转车头准备离开,突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楼里跑出来,直直扑到齐小北怀里,齐小北弯腰抱起他。这时候,一个满头长着可爱小卷毛的大男孩儿也来到齐小北身边,两个人说笑几句后,一起走了进去。

展阳阳?!

我诧异,不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小男孩难道是齐小北的儿子?想起他在车上说过的话,我的心情一时间更加沉郁。

离开齐景苑,雨越下越大。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我放好热水,整个人浸在浴缸里,酒精慢慢从体内散去。蒸汽弥漫的空间,视线模糊成一片,眼皮渐沉。

半睡半醒间,隐隐听见手机铃声在客厅里响起。

我懒懒地迈出浴缸,围着浴巾走进客厅,从包里掏出手机。

两个未接电话,都是修月打来的。

我拨回去,对方很快接起:

“到家了?”

“嗯。”

“早点睡。”

“嗯。齐贝给你买药了吗?”

“齐贝?进了市区后我就让她回去了。”

“啊?那你怎么回家的?”

“打车。”

“胃还难受吗?”

“明天上午我不去公司,有什么事你就打我手机。睡了,拜。”

说完,挂断。

同一时间,窗外闪电划过。没多久,雷声轰鸣。

我握着手机,反复琢磨着刚才电话里传来的那个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声音,善良再次战胜理智,我草草地把身子擦干,套上T恤牛仔裤,抓起车钥匙匆匆出门。

这么晚了,电梯里肯定没人,我决定还是自力更生走楼梯下去。十几层也不算高,就当健身了。空荡荡的楼梯间,惨白的感应灯,咚咚咚的脚步声,越走我越觉得心里毛毛的。拐进第七层时,怎么跺脚感应灯也不亮,大概是坏了,我郁闷,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偏偏就在我精神最紧张的时候,手机铃声极其突兀地响起,效果直逼午夜凶铃……

我一哆嗦,飞快地按下通话键,口气非常恶劣:“喂,哪位!”吓死我了。

没人回答,只有极浅的呼吸夹杂着轻微的雨声透过话筒传进耳中。

我手心开始冒汗,汗毛噌噌直立。

正想挂断电话,脑子里突然灵光闪过:“请问哪位?!”这种天气、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却又不说话的人,“楚尘?”我试探着问,声音有点抖。

“南南……”久违的声音,我的心倏然揪成一团,“你……”

“这么晚还没睡?”楚尘问。他的声线很低,话音里透着股特殊的磁性。

“准备睡了,你呢?”我脚步放轻,不让他知道我正在进行户外活动。

“嗯,也要睡了。晚上一个人,把门窗都关好。”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很轻,却透着关切。我的心一抽一抽地疼,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最近还好吗?”我问。

“老样子,你呢?”他问。

我们都感受到了彼此的无措,问着些毫无营养的问题,挣扎着心里的惦念,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我看报纸上讲你最近推掉了很多原本都谈好的广告约还有访谈节目,出什么事了?”尽管知道这些事已经不属于我该关心的范畴,可我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不要看那些娱乐版,还有,晚上不要一个人去酒吧,不安全,现在治安不好。”尽管他掩饰得很好,我还是听出他的声音有点颤,似乎在强抑痛楚。

“睡觉的时候把腿垫高一点,止痛药能不吃就不吃。”所以说,我最讨厌这种阴沉的雨天。

“南南,我……”

从楼梯间拐进地下停车场,怒!电话断了,没信号了!

我急忙转身沿着楼梯跑到一楼大厅,迫不及待地按下拨号键,一下子就通了。

“刚才断线了。”我跑得有点喘。

“你在外面?”楚尘微微提高声音问。

“没,公寓楼的大厅里。”我边说边走到旋转玻璃门前观望外面的雨势。

“这么晚跑下楼有事?”楚尘稍稍犹豫了一下,问。

“没,下来拿信。”我撒谎,有点心虚。从小我就是个不爱撒谎的好孩子,每次说假话的时候必定会脸红,幸好是对着电话。

“这么晚走楼梯不安全,不是紧要的信可以明天再拿,嗯?”每当楚尘对某件事不认同的时候,他总会在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挑高尾音,仿佛染着魔力,直入心底。

玻璃门上,模模糊糊的影子,是我的笑脸。晶莹的水珠,不知是外面的雨,还是我眼里涌出的泪。

“怎么不说话?”楚尘问。

我刚要回答,夜空中毫无征兆地炸起一声惊雷,电话又断了。我恼怒地看着手机屏幕,信号有三格,不是我这边的问题。按下重播键,忙音,是楚尘那边的信号问题。握着手机,透过玻璃望着外面的雨,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不知他还会不会打来。

外面的路灯在雨幕的笼罩下发散着委顿昏黄的光,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隐隐看见一辆车孤零零地停在路边。车门开了,好像有人走出来。太远了,看不清,只隐隐约约看到那人似乎没打伞。雨似倾盆,我摇摇头,转身走到大厅墙边的沙发上坐下,决定再拨一次试试。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我刚刚翻开手机盖,楚尘的电话就进来了,一接通里面就传来哗哗的雨声,他似乎说了句什么,可我完全听不清楚,杂音太大。

我正想问,突然想起停在路边的那辆车,脑子还没下达指令,脚已经带着我跑出门外。

少了溅满雨水的玻璃的阻隔,一个修长俊伟的身影清晰地闯入眼中。他沐着倾盆大雨,孤单地靠在车边,手里拿着手机。这个白痴!

我握着手机,毫不犹豫地冲进雨里,直奔他而去。

雨点砸得脸生疼,这样的雨中奔跑真的很不浪漫。快到他身后时,我顿住脚步,悄悄靠近。他背对着我,浑身早已湿透。密集的雨滴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身上,碎成颗粒,四散而落,凉风中,瘦削的肩膀微微发抖。

“南南?!南南?!”他站直身子,对着手机焦急地唤着。

雨更大了。

我合上手机,轻轻走到他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轻轻贴在他背上。一瞬间,痛楚交织着幸福,将我轰然淹没。

楚尘转身,紧紧拥着我,仿佛落水者绝望中抓住的浮萍,明知难以生还,却仍不舍放手。也许我们本就不应该相爱,两个人分别有着完全不同的世界,就像两条永无交集的直线。为了爱,我们甘愿折去自己的翅膀,只为成全对方的幸福。这种牺牲无怨无悔,可彼此又都无法接受对方失去自己的天空。他爱我爱得忘了自己,一心只希望我找回属于自己的世界,展翼翱翔。所以,他签字离婚,是为了我能活得更自由、更快乐;我签字离婚,是希望他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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