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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城(出书版手打)-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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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就是不能经常见到你了。”
他沉默了一会,“我们平时一直都在见面。”
“哈,这倒是,我还要去看你们的戏呢。”
沈钦言点了点头,给餐桌中的花瓶插上玫瑰,“有什么意见吗?”
我忍住笑,随口道,“我哪有什么意见,就觉得你们挺不错。如果我——”声音嘎然而止。
沈钦言停下布置餐台的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嗯?”
他比我高,此时微微弓着身子,直接落在我的视线里。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我们这个装修风格也很暖色调的餐厅里,照在他的脸上,别有一种温情脉脉。他真的很年轻,年轻的肌肤上有玉般的光泽。工作之外,他笑得不多,可一旦展颜,别有一种孩子气,清澈耀眼。
我呆了一呆。那么一瞬间,我想,如果他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一定更漂亮。无声地盯着他的脸好半晌,“你有没有想过当电影演员?”
他听完一愣,嘴角一扬起来,低着头笑,仿佛我说了一个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我追问:“你怎么这么笑?”
“那太难了。”他这么回答我。
“这么说,你有这个意思?”我追问。
“绝大多数人都走不通。”沈钦言垂下眼睫。
我想起我看过的一本书的某一句话——电影明星,这是多么耀眼的头衔。大量的、众多的其他人苦苦追寻它直至死亡,其中一些人,死于不能找到它。
“虽说如此……那你想过没有?”
“就算想过,也死心了。”
沈钦言的语气有点无奈有点挫败,但我不觉得他真的死心。那句“死心”与其是说给我听,不如说给他自己听。要是真没有梦想了,他也不会跟朋友一起组成剧团,排演爱尔兰作家那晦涩的小说;也不会被我呼来唤去,熬夜做大学入学考试模拟题做到深夜。
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那卧床的母亲。如果是她的话,很容易就可以提携沈钦言一把。就像她当年提携顾持钧一样。沈钦言外表、身材在男生中相当出色,我想不会比当年的顾持钧差到哪里去,连安露初见时都说“很像顾持钧”。
只有一个问题——
我跟我妈的关系没好到那个份上啊。
我的话一出口,母女之间那微弱的关系肯定会染上别样的色彩。没准我的话一出口,她就跟我翻脸,或者让纪小蕊把我赶出去。她对我是心怀歉疚,但她对电影、对演员则是个公事公办的女皇陛下。她看得上什么人,看不上什么人,绝对不会因我的意志为转移。
“沈钦言。”
我连名带姓叫他的名字,这是我从顾持钧那里学来,直呼人家的名字会显得正式而严肃。
“你知道古生物学中,怎么寻找化石么?收集大量资料,寻找当地老乡,确定地层的年代,把土地打上格子,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搜寻。你永远都不知道你会在下个格子里发现什么,有时候寻找几平方千米发现不了任何东西,但有时候只需要跨出一步,就能发现珍贵的哺乳动物的骨骼。走一步看一步,我永远支持你。”
他握住我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我抿嘴笑,“首先,就是把舞台剧做到底。”
他长长的睫毛在日光下一跳一跳,笑了,表示同意。
我对待有兴趣的事情,向来热心到底。几天后,我抽了半天时间去小剧场看沈钦言他们的戏的又一场排练。
和上次的匆匆告别不一样,我这次和他们在一起呆了大半天,中午还一起吃了个饭。很快跟他们打成一片,大郭爽朗,言谈中颇有江湖义气;小简很可爱,其他人对我和和气气;虽然身为女主角的李安宁对我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太愉悦的表情,但我并不在乎。我很喜欢他们这个小剧团,跟她并无关系。
十几个人分成两桌,围在一起吃烧烤,听着他们的闲聊,才知道剧团的问题也不少。道具少,宣传上也面临各种问题。他们的上一幕戏的宣传全在网络上,大概不太到位,观者寥寥无几。当然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归结到一个点上——经费不足。
这群人本来就是戏剧爱好者,目前已经有的投资都是自己掏腰包。拍一出舞台剧非常花钱,已经有些入不敷出。而他们没有谁是有钱人,都是怀揣着美好的梦想从外地漂到静海,期盼着在这个大都市寻找到新的机会。至于投资,则是梦中才会出现的事情。
但幸好大郭比较万能,豪迈的表示:夹麦克、无线麦克、有线麦克、调音台……所有东西都可以借到,大家只要能做好本质工作。
经历了最初的疙瘩和结巴之后,大部分人至少已经能完整熟练的记住台词。纠结点就凝聚在宣传和舞台后的巨幅背景上。
我始终认为,网上宣传这事不够可靠,最好的主意是制作大量的宣传单发放,同时花一点时间和金钱把剧场彻底清扫和翻新一遍。
还有舞台背景,如果找广告公司绘制大幅背景画,耗资不菲。我豪情万丈地卷起袖子,连烧烤都不吃了,拍拍大郭的肩膀,“给我颜料,背景我来画吧。”
大伙都看着我。
我说:“放心吧,我是熟练工。”
沈钦言递过纸巾给我擦手。
“不用小看我,我在学校也做过一两年的宣传,组织过商学院的的几项大型的活动,不是全无经验的。”
李安宁坐在我对面,不以为然,“这事不是你说得那么容易的。”
她之前对我虽不乐意,但碍于沈钦言的面子,没直接给我难看。这么直接的表露意见,还是第一次。
我心平气和,“安宁姐,你的怀疑可以先放一放。”
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叹气。我不是个闲人,平时的事情已经够多够繁杂了,但还是揽下来了这种麻烦的活。韦珊曾经给我取了个非常长的外号——“有事请找许真”,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我就是那种一刻都闲不下来,心肠热得过头的人。
那顿烧烤吃到最后,大家都有点醉,剧组的各位都是有梦想的人,为了梦想而努力,总之那么激情万丈。我心情很好,吃得太多。后果就是肚子不舒服,冲着奔向卫生间。
那群人——主要是男人为首,还在划拳吆喝,我听到大郭笑哈哈地问沈钦言:“输了吧。我知道你小子酒量不行,我也不要你喝酒。老实交代,你和许真是什么关系?”
此问一出,其他几个男人也在附和。
这句话把我完完全全钉在了原地。
“朋友。”沈钦言捏着一罐啤酒,说了这句。
从我所在的角度,恰好看到他的背影。听他的语气,似乎更喜欢喝酒而不是说话。
“我们什么关系,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了,”他重重拍了拍沈钦言的胳膊,“那姑娘长得那么美,啧啧,大眼睛白瓷皮肤,还是名校生,看上去是个大小姐,但举止洒脱得很,说一不二,能干又聪明……”
我摸了摸下巴,沾沾自喜地想难道我看上去很像大小姐么?大郭你太抬举我了。
“……她不是大小姐,我去过她家,”沈钦言澄清了真相,“她父亲是名学者。”
“噢,难怪气质也不错啊。兄弟有眼光。”另一个叫王宁的随声附和。
而显得不愉快的则是女人们。小简和李安宁阴沉着脸交谈了几句后忽然站起来,高声说:“安宁姐,你忍得了我可不行。”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钦言,“她不但辅导你学习,连我们都一块帮了,这是朋友关系吗?沈钦言,你别粘糊了,老实说,把安宁姐当成了什么?”
我有点吃惊,以前倒是不知道小简对我意见这么大。她还真是个急性子。
这一问,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众人交流着彼此心知肚明的目光,没有人觉得惊讶。显然,沈钦言和李安宁两人关系非同寻常,又是舞台剧的男女主角,是他们这个小圈子内共有的秘密。而我,是一个尖锐的外来者。幸好我此时不在餐桌旁,不然一定会尴尬到死。
我看到沈钦言的背影笔直,纹丝不动,声音不高但是异常清晰,“安宁姐,谢谢你两个月前租房子给我,我很感激。”
李安宁扫了一眼小简,声音里缺乏热情但很清晰,“我们除了在戏中演夫妻,再没什么关系。我还不至于假戏真做。再说,他好几天前已经从我那里搬出来了,”说罢昂着头站起来,“我先走了。”
她走了之后,小简也跟着走了。烧烤桌上方的热气眨眼之间不翼而飞,仿佛被冷空气冻住了一般。
几秒之后,大郭拍了拍桌子:继续吃。
这群人的复原能力堪称一流,纷纷笑起来,拎啤酒的拎啤酒,叫上菜的上菜。他们并不介意李安宁的忽然离开。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不容易,那种同甘共苦的情谊值得珍视。
我深呼吸了好长一口气,走回餐桌旁,在沈钦言身边落座。低下头去,在明亮的灯光下,看到我的碗里堆了一大堆烤好的肉片、土豆、青椒……都是我不在的时候他为我烤的,并且还在继续为我夹菜,就怕我吃不饱。
我用眼角余光看着沈钦言。他对我露出微笑的、明亮的、年轻的脸,开心得好像世界上在没有任何烦心的事情。我吃了口烤肉,想,他没有告诉我,他搬家了。
那天回了学校,我去图书馆借了几本美术、建筑和室内装饰史的书仔细研读。小说的背景是二十世纪初的北欧,风格十分明显,我很快确定好了风格,设计了几张宣传海报,也确定好了剧中客厅的背景。
第二天拿草稿给大郭看,大郭一激动,差点没把我打趴在地上。我们讨论了半个小时,确定好方案,隔天就开工了。
大郭找来了颜料和可以作为素材的大幅广告画,又指挥大伙把几张零号绘图纸黏在一起,贴成一块可以完全覆盖舞墙壁、占地十来平方米的大幕布。铺在打扫后的舞台地面上,我跪在纸上,开始打格子铺线,在大郭的叙述下,勾勒出故事里“阮家”的客厅,如墙上的壁画、挂毯……
我埋首于纸上,能画的画,能贴的贴,竭力做到风格统一;忽然一抬头,小剧场的人散了个干干净净。
一瞬间有昨日重现的感觉。那是高中的周年庆,我们需要做一副巨幅的欢迎图,当年被林晋修欺负的时候,没人愿意帮我的忙,我不得不一个人进行这个庞大的设计。虽然痛苦,但我还是凭着自己的力量画出来了,虽然偶有瑕疵,但并不要紧。最后看着成品,欣慰得好像看到了钻石一样。
食物香气飘了过来。
抬起头,沈钦言小狗一样蹲在我面前,递过来一盒烫得要死人的烧卖。我忍不住笑了,揉了揉麻木的膝盖站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你昨天说的。”
他带着些微笑意说出这句,眼神明亮得过了头——此时的他倒更像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了,我真想摸摸他的头。但我很快抑制了这种怪姐姐的可怕心思。他最近心情一直不错,我都想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儿。他在舞台上铺了好几张报纸,我们对坐在报纸上,中间是他买的外卖,地板虽然冰凉,颇有幕天席地地感觉。我们俩一口一个抢着烧卖吃。
他是男生,可是抢东西吃却不如我,我指着他笑得东倒西歪,“太秀气了。”
他微笑着看我,没有开口,只把外卖盒朝我面前推了推。
吃了饭,我继续画画;沈钦言则在旁边陪着我,看书。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我说:“我最近也要期末考试了,可能顾不到你太多了。等放假的时候,再系统地复习。”
“好。”
“你不去曼罗么?”
“请了假。”
“我听说,你新租了房子?”
他安静了一会才答:“是的。”
“在哪里?”
他抬头看我。
“租金贵不贵?”
“可以接受。”
我抬头,他眼睛还盯着书页,手也在纸上做着笔记。
我沉吟了一下,“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我家的房子借给你……或者租给你。”
“不。”这次他回答得比任何一次都迅速,而且声音也大,书都放下了,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绝不。”
我惊讶地看着他,“我家你也去过的,地段很好,面积也大收拾下能住人,虽然有点老,但还不至于那么糟糕啊。”
“不是,许真,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去住的,”沈钦言沉声,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认真,“上次逼得没办法,在李安宁那里住了一会儿,引起了那么多闲言碎语……”
我道:“我不是李安宁。”
“正因为对象是你,我更不能去住。”沈钦言坚持己见。
我了然地点了头,不再劝说他了。他的意思我大致已经有些明白了,男人的自尊就是这样的,他不愿意被人家说靠我,或者李安宁。
蹲在地上画画实在太累了,肩膀和手臂都酸的要死,眼看着进程过半,我扔下画笔,瘫坐在一旁的报纸上,轻轻揉了揉肩膀。沈钦言放下书,朝我看过来。
“我来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我身后,双手搭上了我的肩膀,轻轻揉捏起来。他的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肩膀一阵酥麻,并且瞬间扩展到了全身,我一阵恍惚。一个“不”字就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神啊,沈钦言去哪里学来的这套按摩的法子?真是让人舒服得泪流满面啊。
但我还是顶住了诱惑,躲开了他的手:“谢谢啦,我又不是老年人。”
怀着对自己的钦佩,再次俯下身去,把手头的最后一点场景补完。
忙完这堆事情,已经到了傍晚,我又去了医院看我母亲。
她的身体情况恢复了一点,气色也不错。我去的时候她正要出院,纪小蕊、还有制片人都在。旁边放了五六个箱子,我叹为观止地想:住几天院就有这么多东西,也真是太挑剔了。她穿着棕色长大衣,戴了顶复古的帽子;我提着她的包,觉得自己是女王身边的小跟班。
走到楼下,医院大门停了辆劳斯莱斯,还是加长版的。
我对车的大致了解完全是高中三年熏陶所致。因为爸爸的工作原因,我家的车永远是路虎——最多是旧路虎换成新路虎罢了。高中时,每到放学上学时间,学校的专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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