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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城(出书版手打)-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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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我来说吧。”
    顾持钧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我闻声一惊,兔子一样抬起头盯着他。对面那个人那姿态像足了严厉的老师,又像一个深藏不露的审问官。我想起来,他的确演过卧底的探员,而我就是罪大恶极的犯罪嫌疑人。
    如果告诉旁边的人我们有感情纠葛,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相信。
    “你觉得我太老了?”
    我真不觉得他老。他仅仅比我大了十岁。身为大明星,他本来就是那种英俊得让人不会联想到年龄的长相,更何况保养锻炼从来不缺,扮演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绰绰有余——虽然他过了三十岁后就再没演过毛头小伙子。
    “……不是……”
    “怕你妈妈阻拦?”
    我茫然道:“……唉?”
    “你讨厌我到愿意跟我试一试都不肯?”
    ……我怎么可能讨厌他。
    从头到尾我不敢直视他,却能感觉到顾持钧的目光就没离开我身上。我怎么就忘记了,他不但是影帝,还是心理学系出生。
    “你对我提出的要求,我可以做到。于是,你现在又在想找新的借口来搪塞我?你可以和我暧昧,却不肯越过那条线,你当我是什么人?我那么不堪?”
    搪塞?再也不敢了。不堪?我怎么会觉得他不堪?但他说对了一点,我不敢越过那条线。我们如同两军阵前对垒,他咄咄逼人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而我节节败退,连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都守不住。垂着头看着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感觉到了一种无奈、荒谬、类似于爱情的慰藉。
    我垂着头,长久的沉默,顾持钧也不做声。时间和咖啡的热度一起溜走了。我多希望他就也像那流失的温度,悄悄离开。
    “你在哭?”
    顾持钧的声音一颤。
    胡扯。你才哭!
    我怎么可能掉眼泪?这么多年,我就掉过两次眼泪。一次是父亲去世的时候,再上一次则是午夜飙车停在湖边的时候。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哭啊。他真是疯了。他以为我是谁,在电影里和他对戏缠绵的女主角吗?那些玻璃透明心的公主大小姐?他完全搞错了。当年在非洲大草原上被狮子豹子满地追我都没哭呢,现在怎么会哭?
    不知何时起,顾持钧却到了我身边,半蹲在我腿畔。
    他的手指从我脸颊上划过,在我眼皮下摊开,我看到他的手湿漉漉,居然泛着水的光泽。也不知道那些水是从哪里来的,绝对跟我无关。
    我一把抹掉脸上的不明水迹,抓起包站起来,低头看着半蹲着的他,“顾先生,给我时间想一想,我会给你答复。”
    他没有拦住我,默默颔首。
    我逃回学校,写我的毕业论文,把所有的一切抛之脑后。
    大四的下学期终于姗姗来迟,随后又是春假和测试。林晋修倒是说对了,我也确实不喜欢当服务生。没了曼罗的工作,也有去了心头大患的感觉。学校的事情一切如常,有时候跟沈钦言见见面。
    我也不怎么去见我母亲了,自然不用跟顾持钧碰面,这让我松了口气。我还没想到怎么面对他。
    正在图书馆找资料,忽然接到纪小蕊的电话。她告诉我《约法三章》杀青的消息。剧组现在狂欢,闹得很。纪小蕊声音没什么热情:“你也来一起庆祝吧,车子都快到你们校门口了,是梁导要求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只好收拾了书包往校门一路狂奔,恰好赶上了来接我的车。
    到了地方才知道,剧组包了一家夜店,百来号人在里面狂欢。
    音响开得极其大,随处都可以闻到酒香,我的心脏几乎要被震掉了。服务生抬着一箱箱的酒进来,可想而知,这里根本就不是以瓶的数量消耗,而是以箱子计算。大家辛苦了大半年,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拍摄,激动也是正常的,太激动我吃不消。半小时前我还在学校的图书馆看书呢,反差太大,一时半会儿缓冲信号不好。
    我想起某位哲人说过,被压迫得太久,人类也会化身为妖魔鬼怪。
    偌大的厅内光线晦暗不明,我看到有人在跳言语难以形容的舞蹈,有人站在角落的沙发上,一只手握着啤酒一只手握着话筒唱着古怪的、完全走调的歌;还有人躲在酒廊里,完全心无外物拥抱接吻,动作**到了极点,我几乎要瞎掉了。
    我的眼角余光瞄到那对是秦子青和罗睿。虽然顾持钧的名字在演员表的第一个,但秦子青和罗睿才是《约法三章》里镜头数最多,换言之戏份最多的。
    纪小蕊淡定地告诉我,“他们假戏真做,早就好上了。”
    “我还以为只是绯闻……”
    纪小蕊摇头。
    说话间有两位服务生搀扶着一位大叔离开,我定睛一看,是电影的美术指导。
    “喝成这样肯定没法回家了,”纪小蕊说,“我们在酒店楼上开了房间,谁醉了就抬上去睡,要回家的也有服务生找出租车。”
    路过一个包厢门口,我听到了某种让人面红耳热的呻吟,忍不住扫了一眼,发现门口虚掩,隐约看得到赤条条白花花的人影纠缠。我没有勇气去看那是谁和谁,匆匆别过了视线,有一下没一下踢着脚下的地毯。
    纪小蕊低声念了一句“该死”,伸手抓过门把手,“啪”一下迅速关上了门,很平静地开口,“这群人疯起来,是没有底线的,别放在心上。”
    我也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我没打算告诉她我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局面了,娱乐圈可不就是这样。
    她把我带到楼上一个略微安静的包厢里。这里的隔音效果真是不错,一上楼梯,楼下的所有喧嚣都被隔绝了。我妈坐在沙发上,轻轻揉着太阳穴。所有人都在狂欢电影杀青,她居然一个人呆在这里?视线一扫,才发现,桌子上有大堆的零食饮料,旁边还有个精致的礼品盒,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那只大蛋糕,上面插着蜡烛,还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字。
    我在她身边坐下,好奇问:“这是?有人生日吗?”
    母亲紧了紧披肩,看我一眼,“你的生日。”
    震惊让我瞬间石化,解冻的一瞬间才想起今天的确是我二十二岁的生日。我妈居然记得我的生日?
    我连忙说:“我都忘记了,难为您记得。”
    “你爸爸没给你过生日?”
    “这倒不是。”
    我的生日都是和爸爸一起过,但爸爸去世后,我再也想不起我还有生日这事儿……没想到,她那么清楚的记得。
    她没有说话,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安静的房间里,纪小蕊拿着打火机,一只只点着蜡烛,又抬起头跟我说笑。
    “梁导下了死命令,今天之前务必杀青。因为拍戏的时候,实在顾不到给你庆祝生日。”
    很难形容此时的心情,我对那些微妙的,忽如其来的感情始终处理不好,不是逃避就是难受。我不知道我给了她什么错觉,让她觉得有必要给我过这个生日。她的身体条件并不好,再加上电影杀青,正常人难道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庆祝或者大睡一觉吗?
    喉头有点哽,呼吸也有点儿窒。
    纪小蕊把蛋糕刀递给我,我慢慢切开,分开到餐盘里,先给母亲拿了一份,再给自己,纪小蕊分了一份。
    奶油实在太甜太纯了,咽到嘴里就迅速融化成一片甜腻,正宗得让人叹为观止。我就着蛋糕吃了几口,悲哀地发现,晚饭在学校吃得太多,都没有什么容量可以装得下蛋糕了。
    吃药一样的吞了整块蛋糕,看着她还要给我夹,立刻紧张地拒绝,“不要了。”
    她不再劝,拿过桌上的盒子递给我,“生日礼物。”
    我狐疑地看着这只精美的、镶嵌着一串拉丁字母非常精美的金属盒子,觉得冰凉细腻,纪小蕊催我打开看看。
    掀开盒盖,我手心直抖。翻开盒盖,红丝绒上躺着一串银光闪闪的项链,最下面的吊饰异常别致——细小的钻石镶嵌在新月形的白金边框上,椭圆形的蓝宝石静静躺在月亮中央。
    这项链美得好像一个梦,眼睛都要瞎掉了。世界上任何人送我这份礼物我都不敢接。我浑身一麻,立刻推回去。
    “妈妈,太贵重了,我不要。”
    她神色不悦,“不算什么。让你拿着就拿着。”
    不算什么?以为我是小孩子那么好骗吗?我跟着我爸研究古生物这么多年,对地质学也有一定的了解,且不谈这根项链本身的价值,光是这种大小、这种质地、有着这么美丽光泽的蓝宝石的价格肯定是天文数字。
    纪小蕊说:“梁导今天下午才从银行的保险箱取出来的。”
    “那再放回保险箱,”我一脸坚贞不屈,“反正我绝对不要。妈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母亲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你外祖母留下的,只传给女儿。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不给你给谁?”
    我一怔,这串项链还有这么个来历。
    实在怕她又用母女关系来威胁我,我逼出了急智,无数侦探小说情节跃入脑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现在什么能力都没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完全没办法保护。为了珠宝谋财害命的事情从来都少不了。珠宝虽好,但还是我自己的安全更重要。拜托您了,还是送回保险箱吧。”
    母亲盯着我,“许真,你——”
    我也叹气,“我就是这么个性子,您稍微为我考虑一下。我爸是什么人,您也清楚。他把我教育成现在的性格,是没有办法回炉重造了。”
    母亲垂下脸想了一会儿,“小蕊,打电话给银行的经理。”
    纪小蕊点头,依言走到包厢的隔壁房间打电话,单独留给我们一处空间。
    “许真,”她欲言又止,“我……”
    我记忆中的她从来都雷厉风行,很难看到她这么不干脆迟迟疑疑连说一句话都吞吞吐吐的模样,不由得问:“怎么?”
    她沉默着,过了一会才说:“这么多年,你爸爸有没有想过再婚?”
    “爸爸压根儿想都没想过,”我诧异她忽然提出这个话题,“我是劝过他再找个伴,他完全不在意,光是研究化石已经够他累了。”
    “你赞成他再婚吗?”
    “如果他自己愿意的话,我绝对会支持,”我看着桌上的蛋糕,“其实,只要是爸爸自己的选择,我都无条件支持。”
    她略微点了点头,微微阖上了眼睛,那种疲累一下子涌到了脸上。纪小蕊回屋说银行马上来人取走项链,我建议她扶着我母亲上楼休息,余下我一个人留在包厢。
    包厢顿时空了,我一口口吃着蛋糕,猛然想起这楼上就是香荷酒店,我母亲在这里有间长期的套房。纪小蕊下楼后狼吞虎咽吞了两块蛋糕,语气不清地开口:“我就知道你不会要这项链,劝了梁导好一阵子,她压根儿不听。”
    我的心思有点远,随口说:“我妈肯定是钱太多花不掉,这么贵重的东西,她还说不算什么。”
    纪小蕊笑着吃蛋糕,“在梁导的收藏中,这条项链的确不算什么。当然我也没见过她的大部分的藏品。见过的几件藏品里,起码有一半比这条项链还要华丽。”
    “当导演这么挣钱?”
    轮到我吃惊了。我严肃考虑下辈子投胎一定要投胎成导演,还要成功的那种。
    “你没听她说吗?这项链是你外祖父祖母留下的,”纪小蕊说,“别的我不知道,光是你外公外婆留下的巨额信托基金,就足够让梁导一辈子不用工作了,轻轻松松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准。你是经济学的高材生,可以自己算一算。”
    我抬起头,“那就是说,梁家很有钱?”
    纪小蕊看外星人似的看我一眼,“是的,梁家是做实业的,以制药厂起家。”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什么制药厂?”
    “安平制药,曾经是国内最大的制药厂之一,”纪小蕊顿了顿,又说,“十几年前给收购了,原因很多。不过,也有梁家人丁不旺,后继无人的缘故。”
    “人丁不旺?”难怪梁家这边似乎都没有什么亲人。
    纪小蕊倒是笑了,饶有兴趣看着我,“你难得对一件事这么有兴趣。”
    “没,”我摇头,“随便问问罢了。”
    纪小蕊笑,“可惜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你妈妈极少说这些过去的事情。她对助理就一个要求,能做事,少问问题。”
    我笑着摇头,动手切了小块蛋糕放进餐盘里去,“剩下的,可以拿下楼分掉吧?”
    她点头,叫来服务生,把蛋糕送到了楼下,还叮嘱了一句,“跟他们说,许大小姐请他们吃蛋糕。”
    我啼笑皆非,想起另一件要紧得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我暗忖,从进店到现在,我都没看到顾持钧。
    我低声问:“顾先生呢?”
    纪小蕊饶有兴趣地看我一眼,“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其实尴尬得要死。
    “好了,逗你玩呢。他在桌球室,我带你过去。”
    再上一层就是娱乐会所,角落那间就是桌球室,里面不光有顾持钧,还有关亦中。关亦中是大名鼎鼎的老戏骨,六十岁出头,他演了半辈子话剧,近些年开始接演电影,让人印象深刻,而他也是《约法三章》这幕戏里年龄最大的演员。在片场看到我母亲对他很敬重。
    一老一少两个人在里面一边说话一边打球,关系倒是极好。我进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在谈关亦中早年的一部话剧《茶花女》,关亦中一球入袋,道:“现在的年轻演员,像你这么看老片子的可不多了。”
    昏暗的台球室,顾持钧一身白衬衣,挺拔地握杆立于一旁,笑道:“您在里面的表演真是出神入化。那句‘我不觉得自己在恋爱,我完完全全被您俘虏了’真是让人记忆——”他抬头看到我,“……犹新。”
    “小真?”
    我礼貌地笑了一笑,跟他和关老先生打了个招呼。
    “我打扰你们没有?”
    “没有,只是在闲聊,”顾持钧看着我手上的蛋糕,伸手接过,低声问我,“给我的?”
    “嗯……”我点头,稍微有点尴尬,“关先生,我没想到您也在……早知道,应该也您带一块蛋糕过来。”
    “年纪大了可不爱吃甜的,”关先生笑呵呵,“这蛋糕啊,你今天生日吧?”
    “您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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