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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角七号-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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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马上,是『马拉桑』!」那个人指了指衣服,上头写了「马拉桑」三个字。
「啊?」
「先生您好,」马拉桑堆起满脸笑说道,「这是一个全新的品牌,把原住民的小米酒重新包装,我们准备打入国际市场,『千年传统,全新感受』,这酒叫『马拉桑』,我先倒一杯给你喝喝看……」
「呃……不用不用了,」水蛙连忙拒绝,「我还有事……」
那推销「马拉桑」的还不放弃,正要说些什么,旁边的柜台小姐打断他:「你是水蛙先生嘛?请跟我来。」
呼!好险啊,这种死缠烂打的推销员最麻烦,被缠上可就走不掉了,水蛙回头瞄了那个家伙一眼,然后随柜台小姐往地下室走去。
「这里面就是练团室。」柜台小姐说。
「谢谢。」水蛙推门进入,才一进门,阿清就大声打招呼:「水蛙!」他连忙上前和他握手,阿清又大声说道:「有扎感情否?」
「有有有……」水蛙连忙说。虽然他是外省第二代,但是从小在恒春长大,台语也是说得很轮转,他手舞足蹈了一下表示有把热情带来,一转头,看到正背着吉他与贝斯的劳马父子,他大声招呼:「抑恁拢嘛有喔!」然后自我介绍,「水蛙啦!水蛙!鼓手啦!」接着他又往键盘手的方向要自我介绍,正要开口,却先有个熟悉的声音说:「水蛙?」
水蛙愣了一下,「诶?」那……那不是小学同学,住附近的林明珠吗?她离开恒春快十年有了吧?同学们都跟她失去联络,怎么……「诶?妳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珠被这样一问忽然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回来,是回来台湾,还是回来恒春?嗯,水蛙应该不晓得自己到日本去的事。
那个负心汉回日本之后,明珠起先是成天魂不守舍,过了不久,一个现实的问题让她整个清醒了过来:她怀孕了。
海角七号 练团室(2)
她没有他日本的联络方式,他说一回日本就会联络她,但是她等呀等的,就是毫无音讯,明珠情急生智,拚命回想他在台湾时有没有在什么场合留下资料——买东西寄回家,填写文件之类的——好不容易翻出了他的地址,这时怀大大也快三个月了,快瞒不住了。
她从小就只和奶奶相依为命,也只能找奶奶商量,原本她以为奶奶会支持她,没想到奶奶竟反对她去日本找他。
奶奶搬出了一本陈旧的相本,她说,这件事她从未和人提起过,当年,她曾经和相本里的日本老师秘密相恋。
日本投降后,日本老师被迫遣返日本,他一开始还好心安慰她,说两人可以一起回日本,不料根本只是空泛的谎言,他甚至连船期都不告诉奶奶,当奶奶听到消息,赶到码头边,才发现台湾人根本不能上船。
战后台湾过了一段相当辛苦的日子,或许日本的状况也很糟,之后日本经济起飞,但对方仍然音讯全无,奶奶说,或许是对方有意负心,或许是有难言苦衷,或是根本信寄不到,不论如何,这就是跨国恋情要面对的风险,奶奶好言相劝,说明珠和对方只有一个月的感情基础,再怎么说也不足以克服台湾与日本之间的差距,再怎样美好的恋情,在距离的暴力下,也只能留待追忆。
但明珠可听不下去,她大声说,那是奶奶被人抛弃了,自己才不会被抛弃,更不会那么简单放弃,当她说完之后,发现奶奶脸色一沉,她知道这些话伤了奶奶的心了。
明珠仓皇离开奶奶房间,虽然奶奶并没有责怪她,但是她不敢再去跟奶奶说话了,更不敢开口向奶奶借去日本的旅费,可是眼看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又不想把大大流掉,左思右想,实在是没有办法……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奶奶年纪渐大后,行动不大方便,一向把存折印章交给明珠,由她代为存提款,邮局的人也都知道,明珠心一横,干脆直接把钱「借」走吧!……只是借一下下而已,他经济相当富裕,对她总是十分大方,她到了日本以后,他一定会还奶奶钱的……
真是狗屁!
当她最后果然只能狼狈的回台湾时,她也不敢去找奶奶了,明珠有时真恨自己这种个性,表面上脾气又硬又呛、我行我素,内心却是个十足的胆小鬼,她很想念奶奶,也很歉疚,但是她就是没有勇气面对她,别说面对她了,她连回恒春都不敢。
直到在彰化,蒙主赐福,她才有了一点点的勇气,于是两年前回到恒春,可是,她还是不敢去找奶奶,即使明知道她还住在老家……
明珠百感交集,不知道如何回答水蛙,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她指着正在键盘手位置上的大大说:「我女儿。」
水蛙便拍了拍她的头,说:「好可爱呦……噢!」才刚说,那大大就给他的两腿之间来上一记肘击……
「……你别惹她。」明珠说。大大的个性和明珠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看着她总像是看着小时候的自己一样,也因此明珠总是很纵容她,另一方面,她也希望大大能更有自信,长大后敢于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不要像没用的妈妈只会逃避。
水蛙忍着痛,还是向大大自我介绍:「我鼓手,妳妈的老同学。」
说完,水蛙又看到有人推门进来,又急忙赶上前要自我介绍。
进来的人正是远藤友子。
友子一进门,看到吉他手正在教他父亲弹贝斯,弹得五音不全的,她大力反对的那个其貌不扬鼓手正在台上和键盘手打招呼,而键盘手竟然是个小女孩,天啊! … 手机访问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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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角七号 练团室(3)
友子不禁一脸嫌恶的转过头去,水蛙没注意到友子表情不耐,还喊住她,说:「我是鼓手水蛙。」
友子一听他说话就更火大,她仗着别人听不懂日文,用日文大骂道:「你这只昆虫,还不快点现出原形来!」水蛙果然一头雾水,不晓得哪边得罪了友子,只好用他平常看日本片学的一两句日文胡乱道歉道:「呃……俗哩嘛羡(对不起)……呀咩嗲(不要)……」然后往后退回去。
友子正小小的得意,冷不防身后的门打开,她「呀!」叫了一声,整个人被撞向一旁,开门的人是那个代表会主席,友子要对他发脾气,对方却理都不理会她,只转头用台语问道:「阮阿嘉咧?」
算了!这群乡下人,不可理喻!不知不觉间友子的城市心态又冒了出来,当她一这么想,就越是火冒三丈,好,我不管了,等你们自己搞砸,我就跟日本方面打报告就好了,这样我也省事!
而乐团主唱根本不在,每个人只好先调整自己的乐器,友子翘着脚坐在门边椅子上,冷哼了一声。
那黑脸镇代表会主席先是来回走了一阵子,然后坐在她旁边,那个小女孩键盘手身边有个女的,好像是她妈妈,也走过来坐,友子这才发现她就是那个在她房间抽烟的失职女清洁服务生……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组合啊!
洪国荣一发现阿嘉没到场,心情就沉到了谷底,尽管他在镇上呼风唤雨,拿这个小子就是没办法……原本他想等看看阿嘉何时会来,不料都过了预定练习的时间半小时了,阿嘉还是连影子都没有。
「勿等了,」他说,「恁自己先练。」
「练啥货啦?今仔日第一天咧。」劳马说。
鼓手水蛙也应道,「是啊,拢无谱,大家嘛拢无熟识……」
洪国荣正为了阿嘉的事烦心,被水蛙这样一顶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熟识是吧?他走向前去。
「你好,我叫做洪国荣,我就是代表会主席。」
「你好,」水蛙不明所以,也只好跟着自我介绍道:「我是鼓手,我叫做水蛙。」
「我知啦,」洪国荣突然大声吼道:「你是我拣的啦!」然后猛然把水蛙手中的鼓棒夺过来,架在他的脖子上,押着他大吼:
「我是代表会主席,身高一百七十、体重七十五、今年六十岁,我上大的兴趣,就是冤家、相打、●人、放火,而我上大的心愿咧,就是将整个的恒春放火烧掉,然后给所有的少年家,全部叫倒转来家乡,重新再起,自己做头家,勿出外做人的辛劳啦……按呢咱有熟识否?」
「有啦,会疼啦!」
劳马连忙打圆场:「主席,好啦,勿生气……勿生气……好了……」洪国荣这才放开水蛙,忿忿的把鼓棒往地上一摔,一转身,却看到阿嘉正在门口。
* * *
送信回家,黑色吉他套又出现在床头前。
那个洪国荣,真是锲而不舍。
阿嘉有点被他这股蛮劲打动了,再怎么说,他这样做也是为了阿嘉着想,而且阿嘉三番两次忤逆他,他还是不改初衷,但是洪国荣就是不懂自己不想被他施舍的心情……或许懂,阿嘉发现这次纸条上留字的是妈,既然是妈的意思,那阿嘉就不好拒绝了。
妈总是希望阿嘉找个平凡、稳定的工作,然后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就好了,虽然她没有明白反对,但是她心里从不真心支持阿嘉的音乐事业。
反倒是洪国荣一直以来都支持他。阿嘉叹了口气,现在看来洪国荣也说服妈支持他的音乐之路了,可是,反而是他自己放弃了,他苦笑了一阵,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再也不碰音乐的,就这样重拾吉他,那之前的痛苦算什么?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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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角七号 练团室(4)
阿嘉坐在床前,盯着吉他看,苦思良久。
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机车发动,排气管喷出一大蓬白烟。
再次背着这把电吉他穿过西门,但心情已经完全不同。
背着吉他进夏都,冷不防柜台旁有人大喊:「马拉桑!」
「啊?」
「先生您好,」马拉桑堆起满脸笑说道,「这是一个全新的品牌,把原住民的小米酒重新包装……」
他才说到一半,旁边的柜台小姐就满脸怒容:「你够了没啊!」然后对阿嘉说,「请跟我来……」
「至少喝一杯看看吧!」马拉桑央求道,一边递上不知何时斟满了小米酒的玻璃杯。
「喔……好。」阿嘉接过酒杯,跟着柜台小姐到地下室的练团室,才到门口,就听到洪国荣在里头大吼着,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把所有的年轻人叫回恒春,自己当家作主,不要出外当别人的伙计。
阿嘉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自从他知道母亲与洪国荣的事情以后,总是非常排斥他,阿嘉觉得洪国荣就是在大学还有在台北时,媒体上所说的「黑金」、大尾流氓,只会以暴力服人,虽然后来他知道洪国荣对妈很好,但是还是改变不了内心对他的厌恶感,而洪国荣在他面前总是刻意压抑脾气的态度,更让他感到不屑。
但是听到这段洪国荣从未在自己面前说过的真心话,他对洪国荣的看法突然改观了,他反省,自己就是恒春外流的年轻人之一,直到在外地碰到困难才回来恒春,妈也好,其它年轻人的长辈也好,洪国荣所说的,不就是他们的心声吗?当然,身为年轻人,他很明白恒春无法留住自己的原因,洪国荣的那股傻劲终归徒劳,但是他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精神,也值得鼓励了。
洪国荣倒是因为耍流氓被阿嘉当场撞见而显得十分困窘,总是傲慢的黑脸难得慌张了起来,这让阿嘉觉得很有趣。
阿嘉端起了酒杯,向他致意。
* * *
友子看到野蛮无礼的代表会主席和「昆虫」水蛙两个人闹了起来,正幸灾乐祸,练团室的门又打开了……
是他!
在征选会上,弹出强烈旋律,然后带着一脸怒容骑车离去的那个人。
友子原本嘲讽的表情收敛了起来,他就是主唱吗?
从夏都经理那边,她知道主唱阿嘉原本是台北乐团的主唱,兼作词、作曲,进入音乐圈已经超过十五年,没想到看起来比想象中年轻得多。
阿嘉穿着一身绿,那是邮差的制服吧!他不像初见面时一脸愤世嫉俗,而是潇洒的向刚发完脾气的代表会主席敬酒致意,而那个总是嚣张不可一世的代表会主席竟有三分怕他。
阿嘉带来了一首曲,那是他以前写的歌,歌名叫〈无乐不作〉,这个老人小孩组成的拼装车乐团咿咿呀呀的练习了起来,虽然他们弹奏得荒腔走板,友子还是听得出来这是一首相当有力道的歌曲。
友子不禁对这个谜样的主唱好奇了起来,她原本已经打算让这个拼装乐团自生自灭,现在她又改变心意了,或许,这个主唱可以期待?
从另一个方面想,这个主唱阿嘉,在台北发展并不如意,能在中孝介的演唱会上露脸,对他来说也是个转机,如此一来,她也帮助了一个有才华的人。
当日本唱片公司打电话来询问状况时,或许是听到熟悉的日语、熟悉的日本人客气礼貌的言语,又或许是确定了自己要将这个临时的工作进行下去,友子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过来,「是,」她以柔和的日文,专业公关的口吻,面带笑容的说,「大家已经开始练习了,这样啊,是,这样我过两天将状况向你报告,台北那边我也会联络……是,是,了解了。」
海角七号 保力(1)
马拉桑今晚相当有干劲,他向公司申请多一个「马拉桑」广告大气球已经寄来,整个晚上,除了一有人来就大喊「马拉桑!」向他们推销以外,他一边摆好柜台旁临时设立的展示架,一面把那乳白色的气球披在背上,慢慢把它吹起来。
晚上连续来了几个特别的人,让他好奇了起来,先是一个带着鼓棒的人,然后是上次那个凶神恶煞——马拉桑经过这几天打听,已经知道他就是恒春镇代表会主席——接着,是一个背着吉他袋的邮差,他不禁想起以前的乐团,埋藏已久的音乐灵魂,又不禁微微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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