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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魂夜恸-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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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提了起来。



“哇——不要——救命啊!”珍妮芙吓得几乎哭出来,她的尖锐嗓音在夜里听来格外刺耳。当想到自己是独身一人,城下又乱作一团,绝不会有人偶尔到城墙上来散步,然后恰好救到自己这类的事情发生,于是珍妮芙更害怕了。



“饶了我吧,熊先生,我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是不是?我仅仅是想取暖而已,把我放下来吧,我再也不会胡说八道了,呜——您看我瘦死了,根本填不饱您的肚子,我……”



不等她说完,哈冬一甩脖子把珍妮芙扔到了自己宽阔的脊背上,同时四肢微屈,准备一跃而起。



落在世界熊齐腰深的皮毛中的珍妮芙惊魂未定,耳朵里只听到一声闷响,接着就是狂风急速掠过耳际的声音“呼——”。



世界熊从城墙上直跃下来,头也不回地向远离拉何尔的方向狂奔,拉何尔城夜幕中的影子一会儿就成了眼睛里的一个小黑点。



珍妮芙坐起身子,抱着肩膀看了看四周已经不一样的景物,感到莫名其妙。



“不管是怎么回事,现在暖和一些了……”



历史是什么?



有人说,历史不过是一些废墟,尘灰古迹,断简残篇,一粒砂,一掊土,都是历史的载体,是历史忠实的转述者。



现在,这歌若肯圣殿内的块块碎石,也不可避免地要为即将发生的历史作证!



拿慕鲁和宾布都失去知觉,阿洛尔全身麻痹,肯赛思毫无阻碍地走向恐惧之石——当他接触到魔石的那一刻,又将造就出怎样的历史?



阿洛尔完全明白,却又完全无力去阻止!



倾斜的神像,被玷污的圣殿,肯赛思即将覆上恐惧之石的手,倒地的拿慕鲁和宾布,支撑身体和心的圣十字剑……



就要发生了,可是我没有力气……



只因为我的弱小……



无力!



突然有一团模糊的影子从歌若肯神像肩头跃了下来!



在这团影子的手中,一柄四尺长的窄刃剑闪着夺目的寒光。



这个人难道是歌若肯派来的使者吗?阿洛尔不知道,他只知道肯赛思正在专注地接近恐惧之石,没能注意到这个突然从半空跃下的刺客。一切都像是事先设计好的,经过周密计算的,筹划已久的,目的只是为了要肯赛思的命!



虽然看不到背后,但是阿洛尔清楚地听到了肯赛思的身体被长剑劈为两截的声音,还有,肯赛思临死前的悲鸣。



那是怎样一种声音啊?一个让人狂喜的结果被改变,留下的只是死亡的嘲弄。离成功只差一步!和所有的失败者一样,肯赛思永远也无法迈出这最后一步了。教皇的身体像一段被劈开的干柴一样,被丢到火里,开始燃烧,只不过炉膛里面的木柴燃起的火焰不会是黑色,也不会在燃烧的时候发出凄厉的惨叫。



肯赛思无须回头,这柄长剑的样式已经表明了主人的身份。如果肯赛思有充裕的时间思考,他还会知道这个杀死他的人是怎样派出冥河的杀手,试图在他与宾布决斗的时候施以暗算,又是怎样给拿慕鲁和宾布带路,让他们发现了恐惧之石,以及怎样趁众人无暇他顾的时候爬上歌若肯神像肩头,并且一直在等待这一决定性的时刻!



现在肯赛思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他知道一切都完了,结束了。恐惧之核的能量即将耗尽,他分裂的躯干将被黑色火焰无情地吞没,即使恐惧之石就在他眼前一臂之遥,那也成了一个永远无法到达的目标。恐惧之石光滑的表面反射出肯赛思狰狞恐怖的脸,这张惨白的面孔随即就为黑色火焰所吞没——他必须亲眼看着自己的消失!



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彻底消亡,在完全消失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肯赛思抽搐着,骷髅一样的右手猛地插入自己的前胸,五根手指将恐惧之核从那个位置抓了出来,并且,不顾一切地攥在手心里,决不放手。



随着一声凄惨的哀鸣,恐惧之核和肯赛思抓牢的右手在火焰中消失了。



一件撕裂的长袍泥一样软瘫在地,随后,黄金法冠失去了一直以来支撑它的头颅,重重地掉落在布满褶皱的法衣上面。



经历过霸者之战的考验,执掌拉何尔大权十六年,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教皇肯赛思,就这样以绝无仅有的方式完成了他的卸任。



接着,一朵苍白的玫瑰被抛在教皇的法衣上面,它理所当然地不会吸吮到任何鲜血将自己染红,玫瑰的主人因此蹙了蹙额头。然而很快的,目标达成的喜悦冲散了这一点点的不快。



“染血玫瑰”索斯朗把剑交在左手,厌恶地避开了地面上来回翻滚的肉虫,绕了个圈子走到阿洛尔面前,居高临下地欣赏圣武士脸上那难以置信的表情。



“哈,你的样子相当惊讶,阿洛尔?换了是我也会如此,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替你完成复仇的人竟然是我……”索斯朗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得意,他的嘴唇不再是以往的靛青色,而是红得像一道血迹。为了羞辱圣武士,他有意加重了下面这些话的语气:“我猜你不能动了,是不是?教皇大人对我实在太友好了,他留下了如此珍贵的战利品。我想我的收藏品数目又会可喜地增加:大探险家拿慕鲁的假眼和义肢,曾经与教皇决一生死,并且胆敢在卡福村戏弄我,还将我的坐骑以一顿早餐的价格卖给农民,胆大包天的[冥河]第一杀手宾布的头盖骨,以及七英雄之一,‘前行者’阿洛尔使用过的圣十字剑。想想看,都是些不一般的收藏品呐,有了这些,在来访者面前我会很难不感到得意的……”



“等等,你怎么知道同伴们叫我‘前行者’?”阿洛尔诧异地问,由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太过急促,他觉得有些气力不继,有好一会儿没有力气再开口。



被打断的索斯朗显得非常不高兴,不过他仍然回答了圣武士的问题,只要能够使对方感到痛苦,索斯朗会很乐意地回答你的每一个问题。



“我当然知道!因为——十年前杀死你兄弟的人就是我!六个人全死在我剑下!”索斯朗抖动着双肩,得意地宣布。



阿洛尔对此的反应仅仅是将目光向上一挑,并没有显出索斯朗所期望的愤怒和仇恨。索斯朗从阿洛尔的目光中找到了原因——圣武士不相信自己的话,那目光分明是在说:你在说谎,你没有能力在一瞬间杀死那六个人。



“不相信也没关系。”索斯朗并不十分坚持,他又把目光投向阿洛尔身后的拿慕鲁跟宾布,似乎是在考虑要先挖出拿慕鲁的假眼还是先锯下宾布的头盖骨,然而他最后的目光又落回到圣武士身上。



“我决定先干掉你,你最危险!”说着索斯朗就抖出了他那柄又细又长的剑。



阿洛尔看见一道白光在自己额前寸许闪过,身体的一部分随之掉在了脚下。



圣武士稍后发现那只是自己额前的一束白发,是与狂战士作战留下的纪念品。



“我帮你剪掉了,满意吗?”索斯朗非常同情地看着阿洛尔,一只手靠在尖下巴底下,来回打量阿洛尔那张怒不可遏的脸。



“即使是去赴死,也不要不修边幅。我可不希望我的祭品一个个蓬头垢面,即使难以和完美的我搭配,至少要打扮得体面一些。”



阿洛尔对自我欣赏的索斯朗怒目而视,希望他停止这种令人作呕的表演,这时阿洛尔无意中注意到一个事实:自己额前的那束银丝居然一根也没有留下,而地面上散落的白发中间又没有一根是金发!



索斯朗用剑竟然如此精确!



难道他没有骗我,十年前在背后下手的真的是他,他就是杀死六个圣武士的真正凶手?但是他究竟使用什么方法,能让六个人同时遭他毒手?



索斯朗已经看到了阿洛尔眼中的疑问,但是他不准备再为一个将死的人浪费时间,他已经再次挥下了他的剑。



如果这一剑砍中,阿洛尔将永远无法惩罚这个杀害六名圣武士的真凶,他将带着无奈和愤怒步入坟墓。



然而上天似乎注定要留给他一个机会。



就在索斯朗的剑落下的同时,教皇大厅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几乎让人无法站立。索斯朗控制不住地一连向后倒退了五步,他刚刚打算重新上前,又有一柄巨型长剑从头上坠下来,擦着他的鼻尖斜钉在大理石地面上,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歌若肯神像手中的制裁之剑在这场震荡中断裂,断剑掉落在索斯朗面前,将他和阿洛尔分隔开来。



仅仅是这样还没有结束,更大的一波震动传来,索斯朗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头部狼狈地撞上歌若肯神像的底座,他恼恨地听到又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从脚底深处向上传来。



“刑期满了!!刑期满了!!”脚底下似乎有几千个囚徒用空洞的声音重复这句话。



首先一只手破土而出,接着石板下面露出一个光秃秃的脑壳,这具干尸腐空的五官让他看起来尤为可怖。随后,一个、两个,尸体的大军就像发芽的种子一样从石板下冒出头来。



这些尸体一旦接触月光,就立刻瘫软下去,灵魂的通道将他们受难的灵魂召往死者的国度,无论接下来的路途是平坦还是险阻,所有的灵魂都在同声欢呼。



“解放了!自由了!”



是死灵!被肯赛思囚禁的死灵因肯赛思的死而得到解放!他们疯狂地破坏这座建筑的每一处根基,让歌若肯圣殿变得千疮百孔,支柱崩坏,地面塌陷,大厅的穹顶在死灵的怨恨围攻下摇摇欲坠,在死灵们解脱的同时这囚笼也即将毁灭!



随着一声巨响,教皇大厅的地面完全垮了下去,把依附在上面的一切通通吞掉,连同阿洛尔、拿慕鲁和宾布,惊恐万分的索斯朗紧紧抱住歌若肯圣像的一只脚,才没有落得同一命运。然而染血玫瑰的幸运并没有持续很久,从圣殿下方传来了一个炸雷般的响声,光和热也在此刻迸发出来。爆炸的气浪充塞了所有房间,大厅剧烈振动起来,瓦砾落下,灰尘四起,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是这一切可以由身体真切地感受到。在这令人心胆俱裂的可怕力量作用下,教皇大厅的圆形穹顶首先崩裂开来,其它结构也随之爆炸,炸出一层接一层的黑色碎片,吞没拉何尔夜空的繁星。



当眼睛能够重新发挥作用的时候,拉何尔城那声名显赫的教皇大厅已经变为了历史的陈迹,取而代之的是原位置上一个深不见底,似乎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黑色深坑。



在大坑的边沿上,站立着恼羞成怒的索斯朗。



[恐惧之石]丢了!



正文第二十八章黑衣修士



“帕尔曼修士——帕尔曼修士!”秋日的麦田里一片金黄,麦穗将麦杆压得很低。田垄间有一位年轻的神职人员焦急地四处搜寻着帕尔曼的踪迹,晨间的露水悄悄打湿了他那黑色的袍角。



实际上那位被称做帕尔曼修士的中年男子就躺在距离年轻人仅仅几步远的麦田里,高高的麦穗隐藏了他的身体,对年轻人的呼唤不作回答并非是存心戏弄,帕尔曼只是不想惊醒了睡在自己的头发上的那只鸽子。



德·帕尔曼鲁高斯,“黑衣修士修士会”的高阶修士,隶属于一个有别于拉何尔教廷但同样追随歌若肯的宗教团体。帕尔曼今年刚过四十,由于光头和不蓄胡须,他的外表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而每个夜晚在田野里睡觉,就是这个“年轻”修士众多怪癖中的一个。如果看到他无比惬意地以大地为床,苍天作被,而他的头发上、胸口上、大腿旁、臂弯里,有鸽子、小兔子、野猫、花松鼠同他睡得一样美妙香甜的时候,你就会像许多见过他的人那样脱口而出:“噢,亲爱的帕尔曼,你选择成为歌若肯修士是一个错误!更适合你的是亲近自然的德鲁伊教徒!”



尽管帕尔曼曾经努力不把鼻息的热气喷到鸽子身上去,但是在年轻修士的大声呼唤下即使动物们也无法成眠,鸽子醒了过来,野猫、兔子、松鼠也都恋恋不舍地一同告别了它们舒适的床铺。



“噢!天哪!菲尔!你吵醒了我的鸽子!”帕尔曼怒气冲冲地从地上跳起来,对年轻修士大发脾气。突然看到帕尔曼修士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满面怒容,菲尔不禁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请原谅,老师。”镇定下来后,菲尔诺诺地低头道歉,“但是我们已经找了您几个钟头了——莫奈会长要求您到场,我想您不会不记得今天是表决的日子……”



一听别人谈起莫奈会长,帕尔曼的脑海里就立刻形成了莫奈软塌的面团一样的肥脸,这让他非常不快,于是帕尔曼一挥手,说:“晚安!”就又一头倒在麦杆中间了,然后他再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菲尔。



“帕尔曼老师……诸神在上,您不能这样!”菲尔着急地皱紧了眉头,蹲下来试着劝解赌气的前辈,“并入拉何尔教廷是谁都不希望看到的结局,但是即使您不到场,莫奈会长和另外两个高层成员一样会缺席投票!您是我们这些低阶修士的唯一希望!”



菲尔心急如焚地劝说了好一阵子,帕尔曼才极不情愿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带路!”



如果说拉何尔城那座已经不复存在的歌若肯圣殿在展示一种庄严肃穆的建筑风格,那么这座依凭罗那夫山麓建造的黑衣修士修士会所表现出来的就是那种朴实粗犷的感觉,这中间的不同,就如同大剧院里的交响乐之于边境哨兵在清晨吹响的声声号角。



在菲尔的带领下,帕尔曼穿过修士会内部的一条长长的甬道,百无聊赖的他掏出了衣袋内的小酒壶,趁菲尔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往嘴里送了两滴。



“……拉何尔教廷开出的条件是这样的,”菲尔继续之前的话题,“他们许诺说将会负责我们今后的一切开销,使我们不必进行农业生产,他们宣称仅凭半个城邦的信徒捐赠就可以养活我们所有人……”



“一派胡言!”帕尔曼打断菲尔的话,“黑衣修士修士会本身就是以苦修和自力更生闻名于世,现在肯赛思突然要把我们像老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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