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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生序,九荒引-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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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为何会晓得……”眼前一片模糊,我闻见自个儿细若蚊蚋的声音轻飘飘响起,随即一阵黑雾漫来,我眼前一黑,遁入了无尽的黑暗。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周遭的景致全然模糊,像是蒙着层绢纱。
我朝四下里一番张望,却只望见了一片白雾。
心头一番思索,我估摸着自个儿现今应是在一场梦境之中,是以我略微安心,循着前方的水流声走了过去。
唔,其实本上仙总是觉着偶尔发回梦是桩趣事,因为神仙不似凡人,是极少发梦的。
这倒并非司梦仙君想着偷偷懒儿或是偏偏心,实是因了神仙中人没有发梦的必要。
凡人梦中所见,往往或多或少带着些对将来之事的暗示,而神仙梦中所见,却往往是没得章法没得套路的。
唔,便譬如说住在月宫广寒的那位新飞升上天不久的仙子嫦娥吧,据说她成了神仙后亦是时常发梦的
,而她梦来梦去大多都只梦得见一个人,那便是后羿。
唔,照着司梦仙君对梦事的分类,那约莫是唤作……嗯,唤作春梦。
却不知本上仙此时是发着什么梦。
正思索间,前方却传来了几道人声。
我提步,朝那人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映入眼中的是两个同周遭景致一般模糊的人影,依那身形看来,似乎是一男同一女。
“我走之后,你可想好了到何处去?”
开口的是那个男子,那男子的声线低沉微凉,透着丝丝莫名的凉意,却教我听着有几分熟悉。
“唔,想好了,”那女子的声线有几分熟悉,甚有几分耐听,她的声音极轻,飘渺得有些不真实,“哪儿也不去,我便在这南禺山等着你回来。”
“若我千百年不回来呢?”那男子喉间溢出了几声低笑,说道。
“那我便等你千百年。”
“若我数万年不曾回来呢?”
“那我便等你数万年。”
那男子沉默了一阵,复又轻轻开口,语调中带着几分戏谑,却又隐隐透着一丝淡淡的哀伤一般,“那,若我始终未曾回来呢。”
“那我便不等了,”女子的语气异常淡漠,她声线依旧是极轻的,“听说天上有方大泽,是叫作弱水,吞了那泽子的水灵,便算是洗了魂,再浓烈的前尘往事,都会忘得干干净净。”
“……”那男子此番没有搭腔,只是沉默不语。
“是以常羲,你若敢扔下我一人,我伽罗这一生,便当从未认识过你。”那女子顿了顿,复又缓缓道,“你尽可以试试。”
伽罗?
不必说,我自然是记得这个名的,这个名为伽罗的女子已是第二次出现在本上仙的梦中。
我心生无限疑惑,当即便欲上前去将那两人瞧个真切,耳畔却传来几道喧喧嚷嚷的人声——
“荆和上仙,荆和上仙——”
我缓缓睁开眸子,双眼约莫是不大适应那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我抬起右手挡住双眼,缓缓坐起了身子。
抬眼打量了四周一番,我这才发觉自己所处的这间房,布置雅致,透过窗棂,窗外是一片冰莹的雪山景致,天上甚而还不住地往下落着片片飞雪,我呆愕了一瞬,随后才恍觉自己已然被重殇挟到了一处雪山中。
“清素呢?”我冷着脸,沉声问道。
“荆和上仙,大人在等你,随我来吧。”同我说话的正是那时来给重殇报信的小丫鬟,她并未答话,只面容冷漠地望了我一眼,复而转身拉开了门闩朝外走去。
我
抬起袖子揩去了嘴角已凝的血迹,捂着心口,跟了出去。
跟着那女子在这座庄园中绕来绕去,走了小半会儿,本上仙不得不承认,我甚为讶然——
殊不知,这个雪山庄园,竟是暗藏了如此之多的玄机。
当年本上仙在文殊孰学艺时,文殊菩萨便曾教授过五行之术以及如何研布阵法,只可惜,本上仙那时学斯课时觉着无趣,从未上过心,自然是没学来什么了不得的大本事。
只不过,这庄园看似平常,实则却是暗布了诸多五行阵法,稍有不慎便会迷路。
思及此,我不禁想起了那时小丫鬟口中提起的一个名字——冰夷。
冰夷,冰夷……甚有几分耳熟,我微微蹙眉。
“到了,进去吧。”那小丫鬟仍是冷言冷语,她漠然地望了我一眼,立于一座石室前,伸手握住石门前的一柄灯座,轻轻一旋,只听一阵机关作响,那道石门便缓缓旋开了。
我望着那石室半晌,嘴角抽了抽——重殇君竟将自个儿家中都捣腾成了这般模样,又是五行阵法又是石屋密室,唔,由此观之,神族的前太子殿下在凡界的这一万年,定然是结了不少仇家的。
我倒也并未犹豫多久,顷刻便提步迈了进去。
身后的石门又再度重重合起,我沿着灯火昏暗的通道朝前走着,约莫过了小半会儿,眼前渐渐明亮了起来,我穿过一道门,眼前便是另一番景象。
我被眼前的景象震了震心神,双眸微动——
只见这房子的正中,搁着一张正腾腾冒着烟烟寒气的冰塌,而那冰塌之上,却是睡着一个女子。
我在过往的三万年记忆中翻了翻,确然是没有第二个人能有同这女子一般的惊世美貌。
只见那女子一身的银色裘衣,她便只是静静地合着双眸,却教人心生无限旋旎——唔,委实是个颇狐媚的美女。
眸子移了移,我打量了她一番,却骤然一惊——
那女子,生着九条毛茸茸的雪色狐狸尾巴。
“轩辕荆和,觉着本君的夫人如何?”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子声线,我转身,望向重殇。
“唔,”我估摸了一阵,觉着这重殇君的夫人确然是漂亮得招人恨,是以我实话实说道,“美女,真真美女。”
重殇似乎对这个回答甚满意,他扬了扬唇,绕过我径直走向那寒玉冰塌,伸手抚上那女子的面颊,血色的眸子满含无限怜惜,“妲己,我来看你了。”
他话音甫落,我便闻见脑子“嗡”的一声懵了懵——妲己?
脑中蓦然忆起了苍
玄君同我说道过的一番话,“青丘的伯阳狐帝,膝下有一子一女,那女儿是青丘第一美狐,妲己,那儿子便是英招。”
我额角青筋一阵生猛抽动,对这桩事实有些接受不得——
重殇这渣君的夫人,当年害得他丢了太子之位的那只妖孽……竟是青丘伯阳狐帝的闺女,英招的妹妹,妲己。
唔,天道不公,不公至斯。
我这厢十分震惊着,却闻见那重殇抚着妲己的面容缓缓开了口,“冰夷,你不出来见见故人么?”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响起一道清亮悦耳却隐隐透着几分无奈与心虚的男子声线,“阿荆。”
乍一听闻这声儿,我却霎时没了丝毫的震惊了。
唔,这世间有句话,约莫是“物极必反”,我觉着本上仙此刻的心境便是这般,震惊得太震惊了些,兴许便就淡定了。
诚如此时,我面上挂着一副欣欣然的笑容转过了身子,甚自然甚亲切地打了个招呼,寒暄道——
“哦呀,七师兄,好久不见哪,近来过得如何啊?”
作者有话要说:T T
姑娘们,请给位笑纳。。这周只有这一章,水货表示很抱歉(这章都是这厮周末现赶的= =)
嗯嗯,光明很快就要来到了,握拳!
祝各位姑娘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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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夷
往时候,我时常想象自己同一众儿时的故人相逢的情景。
然,此情此景下,再见老七,这位当年在文殊孰时待我最和善的七师兄,我堂堂一个在世间活过了三万余年的上仙,竟是有些许异样滋味。
儿时在文殊孰时,我们一门师兄弟,大多是以老大老二老七老八招呼的,因了梵天文殊菩萨座下统共有三十八位弟子,而本上仙又将好是位年岁最小的女弟子,是以众师兄颇为难——到底,他们是不能管本上仙叫一声“老三八”的。
是以大家伙一番合计,便随了师傅文殊菩萨的叫法,唤了我一声乳名,阿荆。
唔,我的七师兄其人,着实是位人物。
远古遗族九鳍族的少主冰夷,在这四海八荒里自然亦是颇有些名号的。九鳍一族多精炼于推演阵法,是以当初在文殊孰时,七师兄的阵法课是诸位师兄弟里学得顶好的,菩萨也时常同我等说道——瞧瞧老七,这方才算个德性。
诚然,那时的我丝毫不以为然——嘁,不就是会推演个阵法么?成日里同五行八卦什么的打交道,着实是不比在梵天菩提林盹儿上一觉来得逍遥自在。
不过这种吃不到葡萄便嫌葡萄酸的想法,自然是不会影响七师兄同我的同窗情谊。
那时本上仙初到梵天,对于佛陀们的诸多规矩是不大明白的。至于这“不大明白”到何种程度,唔,便说说本上仙儿时做下的一桩事吧,那是关乎于梵天的两种闻名三界的妙花的——优昙婆罗,同那曼珠沙华。
佛陀们曾曰过:优昙婆罗者,此言灵瑞,三千年一现。
也曾曰过:曼珠沙华,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这普天之下,纵观四海八荒,上穷碧落下尽黄泉,自然是出过不少的大人物。然而,便是九天之上的神族天帝,梵天世界里的释迦牟尼大佛,也都是有小儿时代的。
而天下间的小儿,大抵都相差不多的,饶是再大的人物,也是从窘不拉几的小儿长成的。
相传,司命仙君儿时曾光着屁股丫子在弱水里打过滚儿,鸠摩罗炎大佛儿时也是闻名天下的无赖娃。
诚然,本上仙不是个上神不是尊大佛,是以我儿时的往事自然比不得二位上神佛陀的事迹来得光辉著名。
初到梵天文殊孰时,我不过八百来岁,正是三界里公认的调皮捣蛋最佳时期。那时的本上仙不大谙世事,诸多道理都不大懂得,唔,“非礼勿视”这个道理,自然也在这“诸多”里头。
便是隔了这般长的年生,我亦终不能忘,那年曼珠沙华盛
放,摩柯大境之中,那白衣少年拈花而立的模样。
更不能忘,那时漫天花雨,冰夷望着另一个少年的背影含笑落泪的神态。
轩辕家的荆和姑娘,初到文殊孰的第三天,便窥去了三界之中的一个顶大的秘密——
九鳍家的少主冰夷,是个断袖。
那是我同七师兄冰夷的初见。那时他望着另一个玄紫衣衫的少年头也不回的背影,淌下了几滴……唔,约莫是叫做“男儿泪”的水珠子。
那时本上仙是个小娃,不大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
是以我待那紫袍小哥走远后,屁颠屁颠儿地跑了过去,煞有介事地朝七师兄行了个礼。
“七师兄好,七师兄不哭,阿荆瞧见你同那紫衣服哥哥抱抱,阿荆不说出去。”
唔,这是我同冰夷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冰夷七师兄的反应甚淡定,他定定瞅了我半晌,揩了把脸,从宽袖里头掏出了颗硕大的糖塞给我,摸摸我的头。
“阿荆乖,这是优昙婆罗的花粉捏的糖团子。”
我双眼里头闪了闪星星,拆开糖纸便将什么婆什么花捏的团子给吃了。
事后,约莫是三千余年后,我才晓得,优昙婆罗,是了不得的三清妙花。
而那颗糖,是过期了二百年的。
不过,那颗过期二百年的妙花糖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自那之后,二千余岁的冰夷,同八百余岁的本上仙,结下了异常深厚的情谊。
“……”
再见冰夷,我有些许恍然。
便像是那如烟云般过眼逝去的数万年从不曾过去,我仍是那那八百余岁的丫头片子,他仍是那曼珠沙华花圃中的断袖少年。
二万年前,我挎着包袱站在云头同菩萨以及众位师兄告别,冰夷曾朝我道,“阿荆,再见你,不知何年何月,你会是哪般模样。”
现如今,二万年岁月匆匆而过,他同当年,真真无多大分别。
仍旧是那身白衣,左颊三道银色鳞纹,半挽着发,一身世外闲仙的风骨派头。
隔着十步远的距离,我唇畔挂着丝笑容,定定瞅着他。
冰夷亦望着我,面容却是不比过去那般的从容,竟夹了几丝慌乱不安一般,直直恍得我双眼有些生疼。
“阿荆,你……”
他动了动唇,口里支吾出了几个破破碎碎的字音。
“……”我撇开眸子不再去看他,心底有股子莫名的凉意轻轻地淡开了一地,我摸了摸鼻头,笑了笑。
“重殇君,好生厉害的手段。”
我闻见自个儿微凉的声线响起,直直望向身后那张冰塌边上的血眸男子,他周身那件玄紫袍子几近刺痛我的眼睛。
恍惚间忆起摩柯大境中那紫衣少年的背影,仿佛断了许久的线终究是一根根地连了起来,我心底有了几分的了然。
“七师兄……”
我私以为,此时此刻,本上仙嘴角那抹冷笑断然是极刺眼的,然而,饶是如何,我也再端不起那副和和气气的表象了。
便像是千万年来始终珍视着一株花,你以为那是法界圣花金钵罗,到头来,却被告知那只是凡界的一颗狗尾巴草。
“甚好。”我轻轻吐出几个字,复又笑上了一笑。
七师兄,万年的同窗情谊,却终究是抵不过一个无情无义的前太子,甚好。
想来,重殇便是当年摩柯大境中的紫衣少年,当年,便是他害得冰夷伤情流泪,而如今的种种,也都顺理成章了。
冰夷,终究是放不下。
是以梵天文殊孰的万年,便被他抛诸脑后,炮灰了三万年的本上仙,终究仍只是个炮灰。
“阿荆,”身后那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迟疑半晌,终究只道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世间原没什么对不起的,”我朗声一笑,回转了身子,面上端起一副淡漠疏离的神情,笼着袖子朝他见了个礼,“冰夷少主这话,委实言重了。”
“……”冰夷浓密的眼睫颤动了一瞬,他凝望我半晌,神色似是苦极。
我淡淡别过脸不再看他,声线冷硬,“不过,本上仙素来以为冰夷少主是个明是非谙大理之人,未曾想,却是我看走了眼。冰夷少主,为虎作伥这档子事,是死是活若是你一人担当倒也罢了,若连累了你九鳍一族的族人,这罪过,可就大了。”
“阿荆……”
“轩辕荆和,你不必在这儿扯这些虚晃子,九鳍一族是远古遗族,是承了四方之气八荒之灵的神族,饶他东皇苍玄能耐再大,也是动不得九鳍族的。”
重殇缓缓站直了身子,唇畔微勾朝我笑道。
“呵,”我顿了顿,复而又道,“重殇君,看来你一万年前被打下诛仙台时,怕是被逆瘴之气把脑子给伤了吧。”
“……”
“我轩辕荆和可不单单只是魔族的王后,重殇,你莫要忘了,这四海八荒里司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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