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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屠龙-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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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至于。谁都知道,这本来也就是难以避免的事情。死了鲛人,主人也都能通情达理,不会太计较的。”老船司说,“说到底……这本来就是不用本钱的买卖啊。” 
“不用本钱?” 
“是的。这里的主人,不是正经人贩子,而是下碧落海捕捉鲛人的渔家。因为没有做过手术的鲛人,在陆地上活不长。甩着一条尾巴,动不了。只能泡在一桶一桶的海水里。所以,渔家捉上来鲛人,就直接送到海边的屠龙户这里来,做完手术再领回去。伤口养好了,能用新腿走路了,渔家就牵到县府去出售。那里有专门的鲛人贩子,开了店收购。视年龄雌雄,一个鲛人的收购价大概是四五十个银毫子吧。对于这些穷苦的渔家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相当于一年打鱼所得。如果是沧月螺或者端鱼,他们要打上十几二十船,才能挣回这么多呢。所以,只要有一个鲛人活下来,他们就心满意足了。活不下来,他们也不会太计较。” 
“心满意足?” 
“是啊,这些船家,都是些老实的穷人。鲛人对于他们来说,是海神给的意外恩赐。我在这一带做船司,管理渔船。但凡有渔家捕到鲛人卖回了钱,都会祭神祭祖,还要请同村大吃一顿,叫谢海酒。从中午吃到晚上,村人还要唱歌跳舞点篝火。这种谢海酒,我一年也能喝个十几回呢。这两天村子里也该有的,回头我带你去吃。” 
“多谢。我想,那一定是很有趣的民俗啦。” 
“是啊,也是本地的一大特色。”老船司颇为自豪。 
“您说鲛人的收购价,是四五十的银毫子?” 
“是的,不多啊。据说这里的鲛人贩子收了去,运到首府去,卖给鲛人教养所,价钱要翻上几十倍?” 
“嗯。据我所知,从教养所里出来,价钱又要翻倍。这时又有一层人贩子在收购,少数资质很差的直接卖为苦力,多数卖给各种各样的伎馆,继续调教。之后层层装裹,层层倒卖,弄到帝都贵族家里的鲛人,就变成天价的了。” 
“唉,”老船司叹了口气,“冒着生命危险下海的人,得到的只是零头。钱都叫那些中间商赚去了。” 
“岂止是鲛人买卖。其实无论什么生意,都是这样的。”苏眠说。 
“那些商人最可恨。”老船司说。 
苏眠笑了笑。 
“真是的,”老船司说,“偶尔也有人贩子卖了带尾的鲛人,送过来手术。这时屠龙户就要分外小心,商人不好缠。他们觉得自己已经花了钱,就对屠龙户提出各种要求,不小心鲛人死了,他们也会大发脾气。这时候我就得出面摆平。” 
“他们会拒绝向屠龙户支付佣金?”苏眠猜测,“那么,这些难缠的商人,屠龙户也可以一开始就拒绝接他们的活儿嘛。” 
“那可不成。”老船司说,“按照规定,屠龙户不能拒绝任何活儿。而且,从来也没有人向他们付佣金。他们的口粮是官家给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规定?”苏眠愕然。屠龙户身怀密不外传的绝技,照理说也该有很多丰厚的收益以及挑挑拣拣的特权,为什么——她想问的是,他们会接受这种不合理的规定呢。 
“自来就是如此啊。”老船司说。 
两人兀自闲扯。不知不觉间,支离益已经进入手术的关键步骤了。他的侄儿绷着一张流汗的脸,凑近了去。因为这是学习重要技术的机会,不知不觉得显出一点难得的兴奋来,一双不甚有神的眼睛闪啊闪的。 
苏眠深知,屠龙户不愿外人看到手术关键的细节,所以依旧站在五步开外。 
因为吸入了大量的酒,那个年幼的鲛人仍旧昏迷着。白皙的脸因为严重失血而显得更加白皙。细巧的下颏,楞楞地仰着——这下颏苍白光亮,像是指向天空的一把利器。 
真是漂亮的孩子,倘若能活下来,卖到帝都,一定不止一万金铢的价钱。 
有着花岗岩面孔的屠龙户,正在全神贯注地操作。鲛人腹腔已经完全撑开,腹腔下面的盆腔也空了,亮出侧壁。支离益用刀柄分开盆腔后的一条条肌肉,一边分,一边用力压住伤口给鲛人止血。最后,盆腔的一侧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根据以前看到的图谱,苏眠知道,这是鲛人的腹鳍鳍骨。 
鲛人的腹鳍鳍骨,相当于人的腿骨。无论是腹鳍鳍骨还是腿骨,都是通过下肢的肢带骨和脊柱骨相连接。只不过,鲛人在水中游泳,腹鳍骨不需要承担身体的重量,因而连同肢带骨都长得十分细弱,和脊柱若即若离。这个手术,就是要把这细弱的肢带骨重新连接到脊柱上,做出和人类同样的下肢结构。并且辅以促进骨骼生长的药物,加上强行训练,使得鲛人的腹鳍生长成为可以行走、可以舞蹈的人类的腿。 
支离益的技术很熟练。他捉住肢带骨的游离端,用刀削了几下,如同削一只木薯。转眼,那根骨头就切割成了关节面的样子。然后,支离益再用磨刀石把切面磨光。骨头含血丰富,打磨过程中,切面上不停的涌出鲜血。小侄儿递过一罐骨胶,支离益一边磨,一边飞速地用手指挖了一大把,抹在渗血的骨面上。 
不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我明白了。”苏眠说,“说鲛人上岸,尾巴变成腿,叫做劈尾。一般人只想象是把那条鱼尾巴从中间劈开,一分为二。我就一直疑惑,脊柱骨的结构如竹节,不可能变成两根腿骨的。原来真正的手术,却是把与人类下肢相似的腹鳍改造为下肢。看来劈尾一说,是外行人想当然的误传啦。” 
“也不尽然是误传。”老船司低声说。 
年幼鲛人的骨骼实在太细。支离益朝少年做了个手势,少年跑开了。过了一会儿,拖过来一个大箱子,并且打开。 
苏眠看见,箱子里全是白花花的骨头。 
支离益弓着背,在箱子里翻了一阵子,摸出来一根长骨,用染血的纱布擦拭一番,然后放到鲛人的身上。比划了几下,似乎不满意,放到一边,又摸了一根出来比。 
这些骨头,大概就是以前死在这张台子上的鲛人的遗骨吧。苏眠想。 
一连比了三根,支离益才找到了合适的长骨,和鲛人本身的肢带骨并排放好,并且用骨钉钉在了一起。 
这样做,无疑是为了加固肢带骨,以防鲛人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因为不堪负重而骨折。 
“可是,这个鲛人还小,它自己的骨头将来还会生长的。”苏眠有些疑惑,“这样给它钉死了,岂不是……” 
“等他长大了以后,再做一次手术,把骨撑取下来就是了。”老船司解释道。 
“还要再做一次手术么?” 
“是啊。即使改造的时候没有加入骨撑,大部分鲛人也都是还要再做一次大手术的。” 
的确是如此,苏眠想起来,在帝都看到的很多鲛人,身体都经过一些改造。从最微不足道的纹身,到最惊悚的“千手观音”。这都是商人们为了满足不同买主的特殊癖好,而请某些黑市医士动手术做成的。 
支离益的动作的确很快。才一会儿功夫,另一侧的肢带骨也改造、加固好了。他用力一拉,把肢带骨连在脊柱上,连着的腹鳍也狠狠地缩了进来。苏眠盯着看,那只细弱的腹鳍在无意识中猛烈地颤抖着。 
少年捧来一罐子药水。支离益用纱布蘸着,涂抹在肢带骨和腹鳍骨上。这应该就是特别研制的,促进鲛人骨骼生长的药物了。 
药水有着很强的刺激性。刚刚涂上去,鲛人的腹鳍就由颤抖变成了抽搐,并且越抽越猛烈,腹部一起一伏,鱼尾也跟着甩来甩去,拍得“啪啪”作响,连地上的血水都被拍打起来,形成淡红的雾。 
支离益显然很习惯这种反应了,并不顾及鲛人的躁动,用飞快的手法把腹中的所有出血口都缝扎好,冲洗干净。然后内脏回复原位,关好肚子,缝上皮。 
“这只是其中一种药,”老船司说,“手术完了以后,还要给他们灌下其他的药水。这些药很神的,能让两条腿在半年之内长到正常人的长度。不过,也都是很毒的药。手术没死,事后吃这些药吃死的鲛人,也不在少数。” 
“据我所知,没有哪一种药是对任何人都有效的。这些个药物,对所有鲛人都有效吗?”苏眠发出医士的质疑,“有没有鲛人吃了这个药,没有中毒,却也长不成人腿的?应该有吧。” 
“当然有了,白白动了手术,剩下的腹鳍却没能成功长成人腿。那样的鲛人也就算废品了。就像一个没有腿的人,完全丧失劳动力,做普通奴仆都不成。轮到人贩子手里,多半就这样被抛弃了吧。这种鲛人也不在少数。” 
“哦,我想……”苏眠若有所思道,“在帝都,每看见一个昂贵的鲛人,他的背后都有无数同族的死尸吧。” 
“不错。” 
现在,这小鲛人看起来完好无损,只是肚子上多了一道蜈蚣般的缝线口。缝线口抹上特殊药膏,保证她将来不会留下让主顾觉得不雅的疤痕。 
腹鳍还在抽搐。支离益一手捉住这新生成的“腿”,一手接过少年递来的剃刀,飞快地刮去了上面的鳞片,露出淡蓝色的皮肤。 
刮好了一边,又去刮另一边。 
蓝皮肤刚刚露出来时,泛着月光一样的银彩,转瞬间就变得污浊沉暗了。就像刚刚出土的古董接触到空气一样。不过这倒不是空气的作用。仔细看去,原来鳞片的根部受了伤,都在暗暗地渗血。 
血不多,颜色很暗。这些伤痕织成网状,如同白色戈壁上龟裂的沟壑。微细的血流在这些沟壑中缓缓流动,渐渐汇聚到下垂的鳍尖,形成一个褐色的血滴子,坠着。黏度极大,所以久久地坠着,拉长。最后终于承受不了这重,轻轻一颤,堕在岩石地板上,摔得粉碎。 
终于刮干净了。屠龙户支离益,直起了腰,退开两步。岩石般的脸仍然毫无表情。 
这时上来的是侄儿。这少年吃力地抱起一大缸子烈酒,往鲛人的下身一泼。浓烈刺鼻的酒气,再次弥漫在凌房里面。 
“这就完了吧?”苏眠问。 
“嗯……”老船司说,“一般的客人,只看到这里。” 
“呃?” 
“一般的客人,看到这里,多半已经觉得很恶心了。我就带他们离开。”老船司解释着,“不过我看你没什么反应啊。因为是个医士的缘故吧?” 
苏眠不置可否:“后面还要做什么?” 
“其实后面才是最关键的一步啦。”老船司说。 
“是什么呢?” 
老船司却故意转了话题,买了个关子:“说起来蛮可惜,你注意到没?这个小鲛人还没变身。” 
“是啊。”苏眠点点头,“所以不用费时间给它做调整器官的手术。这样,它很可能就不会死在台上了。我可看不到心脏了。” 
“嗯,”老船司说,“对游客来讲,是有点遗憾罗。不过对屠龙户来说,鲛人最好还是不要死。只是到这时,鲛人能不能挺过这个手术,还在未知。最后一步,才是对它最大的考验哪。” 
说话间,少年已经把放置手术刀具的小车推到了一边,扛过来一把长刀。那长刀比他本人还要高个一点。他把刀背靠在肩上,小心地扶稳了。用烈酒蘸上纱布,拭了又拭。刀锋在他的精心擦拭下显出一丝丝的蓝光,映得少年的眼睛,也发出幽幽的光芒来。 
某一刻,苏眠和他对视了一下,发现少年平静的眼底,溢出一丝丝令人惊奇的喜悦感。 
支离益蹲在墙边休息,双臂交叠胸前,两只空洞的眼睛木木地瞪着,似乎在养精蓄锐。 
“这也是对屠龙户最大的考验。”老船司似乎忍不住兴奋地说,“前面再怎么麻烦步骤,都是小菜一碟。要极快,要极稳,要极准。一瞬间就可以完成的这一步,其实凝结了屠龙中的最顶尖的技术。可以说,屠龙户一生的修炼,其实就在这一刀……” 
突然,雪光,刺目一闪。 
就像一颗极亮的流星,骤然划过长夜的天空。真的,苏眠明明连眼珠子都不曾离开过那张石台,却什么都没看见,没有捕捉到。 
还是明亮的凌房,还是泛着淡红血光的空气。屠龙户支离益,仍旧靠在墙边,脸如苍岩,两手低垂,没有任何情绪改变。 
老船司还在身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然而,视野里面,终究还是有什么东西,刺激着已经钝化的视觉。它在闪烁着,突兀着。于夜的宁静表象之后,顶出一道喑哑的疯狂。 
那是一条鱼尾,长在小美人鱼身上,有着优美纤细弧线的银白色鱼尾。 
这条鱼尾已经离开了鲛人的身体,它还没有死去。凭着一点点动物的本能,在沙砾的里面上拼命翻腾,一次又一次地从地面上弹起,就像一个重伤垂死的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求救。 
断面上流出的血,洒了一地,像盛开的珊瑚。 
最后弹跳不起来了,却还不甘心,在地面上扭动,一直滚到墙角才停下来。 
一路划出血痕,好像一纸浓墨重彩的文书。 
苏眠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那只砍下的鱼尾上挪开。再看那台子边上,鲛人的身体只剩了一半。 
断端面上,愈伤用的药膏已经涂抹好。因为刀够快,甚至没来得及流太多的血。那个少年手持纱布给它包扎。怕出血,一边包,一边用足了全身力气死命压紧,把鲛人的下身包得宛如一只粽子。 
那把一人高的长刀,居然也没有沾上一滴血。真是快到了极致。(这明显还是武侠桥段啊。) 
苏眠忽然明白过来,所谓“劈尾”一说,是绝对真实的。而且,不是妥协地一分为二,而是把代表着海洋生命的鱼尾,给完完全全的劈下来! 
躺在砧板上的、这个尚且年幼的鲛人……刚才,她——觉得痛吗? 
苏眠和老船司都没有听见鲛人的叫喊。鲛人早已深度麻醉了,她的上半段身体也不曾挣扎,是应该不痛的。 
她的视线慢慢的挪了上去。 
看见了张开的嘴。小鲛人依旧紧闭了双眼,修长的睫毛覆盖了她的沉睡。可是珊瑚色的嘴唇,不知何时张开了,撑成一个完美的圆。 
又如同一个深沉无底的洞窟。 
那一刻,苏眠仿佛听见了一阵宏大的嘶喊,从遥远的深海抑或苍穹喷涌而出。 

似乎过了很久,苏眠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她死了?” 
“没有,”老船司轻快地说,“砍得很准,很好。她没死,不会死的。” 
“哦……” 
“不错,不错,今天真不错。你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太玄了,怎么看得出?”苏眠干笑了一下。 
“呵呵,外行人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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