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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体记-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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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变了,东府的攻势被点燃,打乱了宋恣暂避敌锋的布置,也不知是好是坏。
敌方见苗头不对,当即有不少高手扑向我这边拦截。
“噗!”
前方远处,阵中酣战的吴刚,百忙中回望,忽遥发一剑,剑气与我的掌劲两强相遇,破气声怪异地闷响了一下,我掌臂受他气劲钻锥,陡觉一股刺痛。眼前闪来一名贞苦士,我无暇细看,闪避之余,窥其来势,只匆急地一掌印向他腰侧。指掌方触,那人腰肢腻滑,缩避还算麻利,加上我刺痛中吐劲不足,这一猛击直似拍推,即便如此,那贞苦士也不能受,身子被我的掌力远远送上了高空。
我抬目追望,不禁一惊:乖乖的娘,我道是哪个如此腰软,竟是我的丈母娘陆夫人!若非受了吴刚剑气,这一掌还不把她给拍死了?
眼见陆夫人便要落于枪剑阵中,总算她反应极快,香足于枪头借劲一踏,凌空翻回,裙衣像倒开的油伞般,滑落腿根,修长丰润的两只森白大腿袒露无遗,连圆瓜状的两瓣玉臀也半隐半现,她犹自不觉,凛凛然挺剑飞扑而至。
我又好气又好笑,无心与她缠斗,让过来势,掌运柔劲,一蕴一放间,将她远远送出了事,正在这时,突觉前方潜劲汹涌,当是高手逼临,我急运真力,推掌攻去,气劲交击,我周身大震,敌劲漫涌,无止无休,似无止境。我真气腾然高拔,顶发皆扬,口中喝念一声,正欲死力相拼,敌劲倏然潜收,消无踪影。
我内盈外空,整个人险些向前栽倒,心觉震骇,投目看去,却是师姐梨涡微现的一笑。
原来临近全真群道所在,师姐见我领人赶来,大发神威,将身前敌人远远迫退,以作接应,不料,忙中误认,致使我却与她换了一招。
想起小白遭遇,我忙低头向怀中霍锦儿望去,见她安好如故,方舒了口气。想来,我是出于误击,师姐却是明知故意,以功力相试,故此留了余地。
我心中苦笑,正待招呼,身前又扑来数敌,退敌之后,再望去时,只见师姐已翩然转身,收掌退回,众声嚷嚷中,我生生被她调戏了一回,竟连一句话也与她搭不上,也只能是咬牙暗恨了。
不须一刻,我率人清除前方障碍,与休整的全真道士会合。隔着人群,遥见胡氏与贾似道母子俩拉拉拽拽,似有争执,胡氏打了贾似道一个耳光,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披头散发的,张口呼喊什么,酣战声中却是听不清。
胡氏见了我,跄步奔动,扬臂让我近前,这时,不知从哪飞来一道暗器,忽然击中了胡氏肩胸,她“啊”的一叫,仰身栽倒于地。
我飞身窜前,见霍锦儿的侍婢也在全真道士的防圈内,顺手将锦儿交由她们照护,回转身,胡氏已被贾似道扶坐而起,肩胸交接处血流涓涓,她却浑然不顾,挺着气,朝我道:“快,筠儿……让大家都罢手,不要多造杀孽了……”
“娘!”
贾似道手忙脚乱地捂住她胸上伤口,道:“你受伤极重,快别说话了,眼下混乱,谁也管不了──快来人,帮老太太治伤!”
胡氏不理会自身伤势,固执地央求:“筠儿,听话,快让大伙儿住手,东府那头会听你的……”
贾似道眸中闪露愤恨之色:“今日不将这帮贼人除灭,后患无穷!”
胡氏回头厉声道:“你……非要逼死娘不可么?”
她吁喘着,定定盯了自己的儿子,直至将贾似道瞧得垂低了头,她嘴角蠕动作颤,终也说不出其它狠话,转头又来望我。
胡氏头面身衣均狼狈缭乱,身经今日劫难,她浑身上下,已无丝毫安详尊贵之态,与乡间随处可遇的寻常妇人无异,但反倒显露出她本色的良善柔弱之美。我俯身靠近时,非常奇异地,脑中竟然泛起她胯间黑毛密布的画面,感觉极为荒唐。
“老太太且先治伤……”
我说了半句,不知如何安慰于她,她原是极为善良单纯的人,一生却辗转流离,身世淫秽不堪,让我涌起许多复杂怪异的思绪与感慨。纷乱中,我却瞬即下了决断,缓缓立起,提气一呼,声闻数里:“东府众人听着!全都罢手退后!”
宋恣听了,发啸传令,东府众人齐声呐喊,由数人组成的一个个龟形阵,如长出许多长刺,向前猛力推进,人潮涌动前压,势如波浪。
我几疑宋恣听错号令了,却见东府一阵强攻之后,渐次有序后撒,方知原是以攻掩退的章法。
我正担心怨僧会一方不由控制,藉机攻击,忽听敌方阵后一阵清亮尖锐的笛声,正是白衣僧旁边那胖大妇人吹起了竹笛,众贞苦士与冤士闻笛渐失狂躁,也都缓退。
“少主,怎么?”
宋恣飞身而下,掠至我身畔,喘道:“敌势虽凶,好在咱们顶住了,等敌方这阵疯劲过去,其势必颓!雀使也递话说,眼下须全力拖住敌人呢。”
“哦?”
我皱眉望向敌阵,道:“大伙伤亡如何?”
“还好,这帮老油子倒没忘了当年防守的乌龟阵,咱们人又多,相互为援,伤亡并不重。”
我点了点头,一边留意怨增会动静,一边低声吩咐道:“小渔被人挟持至此,此刻多半还在附近这片林中!速多抽调人手,分路探查,须得尽快把人找到!”
我此刻最担心的是,连护法见了师姐后,小渔无可利用,处境反而更险。连护法与陆家有仇,天知道她疯起来,会干些什么。
宋恣听后大惊,道;“少主,咱们是否这便退兵,先救少夫人再说?”
东府的筹划大计,均仰赖小渔,她如今在东府诸人心目中,位分极重,只怕不下于我,万万容不得半点闪失,故宋恣才会如此紧张。
我摇了摇头,沉吟片刻,命吴七郎与几名短衣汉子各领二十名东府旧属,分路探寻,并诫之以避开灭门瘴之法。提及这点时,我突然想起,连护法押着小渔,若是误踏灭门瘴就糟了!不过,连护法向来机警,又精熟用药之术,应该不至于。心下惴惴之余,也只能这么想了。
吴七郎等在众人后方悄悄去后,我立即闭目提功,晋入灵境,知感铺展延伸,向林中追去。功力大进后,我灵觉倍加灵敏,感知的范围扩大许多,吴七郎等几拨人分路探寻,恰似为我伸展耳目,只须他们其中任何一拨人有何发现,招呼传信,我当可即刻赶去,比自己在林中没头瞎撞,有效得多。
不料,全力提功之下,我的灵觉超乎所料;此际正值双方罢兵的短暂沉寂,干扰又小,我的知感不仅“越过”吴七郎众人,还在往外迅速扩张,意念越过无数林木乱草,不断穿越呼啸。
知感无疆无界,遍寻林间无获,我心下反倒松了口气。
知感浮游间,正不知所去多远,突然,我捕到东南方隐约有股“气云”如雁阵行空般朝这边快速逼近。这种“气云”往常只有在道法大战或是浩大法会上才能见到,乃聚集的修道高手齐施功力所致,显然,有大批高手正朝此赶来!
我倏然一惊,睁开眼来,见众贞苦士兀自在陆续退回已阵,心道:“难道对方的援军湖州一众终于赶来了?敌方见我们罢手,并未趁势强攻,莫非施的是缓兵之策?”
忙暗命宋恣传告东府众人小心戒备,提防敌方的突袭夹攻。
不过,我也并未太过担心;现下除了两败俱伤,别无他途,我们固然无法一举除去对方,对方也奈何不了我们,即便湖州军赶临,也只是使敌势增强,却扭转不了这样的局面。
这时,只听敌方阵中有人高喊了一声:“张宁有话要说!”
过了一会,贞苦士中一人越众而出,脚步迟重,正是张宁。他满身破败,一张略带风霜的娃娃脸庞,毫无表情,高声叫道:“张胡氏,你身上的伤是我下手的,心中可有怨恨?”
“不要再打了,宁儿……”
胡氏又咳又喘,道:“有对不住你父子的地方,也该找我,我死也无怨,何苦……连累他人?”
“你还是当年是非不分、一味滥好的女子啊!”
张宁叹了口气,似乎满身疲倦,眼里闪着一抹辉亮:“你并没有变,只是随遇而安,没有半分主见!”
言及于此,他神情又见愤色,似乎颇有余恨。
胡氏双唇哆嗦:“是我不好。”
张宁望了一瞬,忽然冲动起来,突兀道:“还记得新婚那一日么?”
“我……记得的。”
“你见新郎是我,羞愤欲死,哭闹着要自尽,最后……你却没死。”
“我……没死。”
胡氏微微垂头,似有含愧;然而那低倾的姿态与唇角风霜中,却透着几分隐羞与温柔。
两人旁若无人,一递一句,竟当众说起惊世骇俗的过往。秋风吹过,两人的声音显得格外萧索、平淡,满带苍凉之意。我脑中却闪过当年那红烛高烧之夜,轻狂少年与风韵妇人的无尽纠葛与情欢亵乱,不禁向霍锦儿偷眼瞧去,她目光与我一触,登时俏面泛晕,急忙闪避。
“方才……”
张宁直目而望,不知寻思什么,半晌才涩声道:“我方才本可取你性命,临到动手,却……我竟连你也不忍杀害,再拉拽他人有什么意思?”
说着,不禁摇头自嘲,惨然一笑:“今日一见,你竟也老了,不再是我念想中的女子……那么,何不来个彻底了断?我再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原来欢爱是空,怨恨也是……”
“二十四!”
这时,一直气闲神定、宛如旁观的白衣僧忽然晃身一颤,面色倏变,似乎对张宁语涉丧气的话甚是忌讳,急急出言打断:“你是否想了结此案?”
“了结……已经了结了!”
张宁再不向胡氏望一眼,缓缓转过身,抬首痴望;夕阳落在颈后与耳廓上,镶了一层薄晕,说不出的安和宁静。
我怔了一怔,掀起偌大血海仇杀、劳师动众的贾府与怨僧会恩怨,竟这般轻易了结了?
“宁儿……”
胡氏望着张宁的身影,也不知是欣慰还是失落,低唤了一声,心气激荡间,伤体不支,挺着身子昏了过去。
“娘、娘!”
贾似道喊了两声,至爱关心之下,他不复沉稳的气度,抬首愤声道:“你们……哼!想了结便了结么?我娘的伤能好倒也罢了,若有个好歹,我誓要报此血仇!”
“你要如何,悉听尊便!”
白衣僧显是神思不属,目光闪烁,四下游望,冷冷道:“有一事好教你知,贾府那边,一早便由湖州众友照应,现已在掌握,本宗欲以贾府阖家性命,换回灵儿,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贾似道面色惨白,作声不得。
我心中一跳:来的果然是湖州军么?难怪他们迟迟未赶来与怨僧会会合,原来白衣僧暗地里又改了主意,趁约众前来之际,贾府空虚,安排友军抄大伙后路,行围魏救赵之策。现下湖州军将贾府眷属全擒了来,我方可算一败涂地了,但白衣僧却要以此换回区区一个灵儿?
解道枢忽缓缓立起,嘿笑道;“大师运筹帷幄,兼且耳目灵通,审势而变,实是令人佩服!不过,今日杀劫,你们怕是逃不过了!”
一听解道士语风不对,我当即猛醒:惭愧,大错特错了!莫非赶来的高手,并非湖州军,而是全真道士?也许,只有他们才能凭空召来这么多高手!
第八部 陈酒醉人 第六十八章 真武显形
“解道枢!”
白衣僧颇为不耐,皱眉道:“本座想听的,并非这个。”
解道枢点头,缓道:“灵儿嘛,我们不想留难,却也不会在此刻放虎归山!”
“好,君子一诺!”
白衣僧神色有些匆急,大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扬手飞来一串玉珠,道:“贾公子,这碧玉珠乃是信物,可向湖州众友讨还贵府家眷。”
“不必了!”
只听一个雄浑沉厚的声音响起,林边矮树上多了一名蟒袍大汉,一身熠熠生辉的官服在他身上穿得威风凛凛,毫无文气,他指掌虚探,飞临我身前的碧玉珠倏然改向,斜斜投入他掌心。
听见“碧玉珠”三字时,我心神大震,全没提防竟有人会居中夺珠,等回过神来,不禁又惊又怒,喝道:“喂,你干什么?快将珠子给我!”
暮色下,细弱的矮树枝梢承受蟒袍大汉那像座石塔般雄壮的身躯,却纹风不动,直似上头站着一个鬼影一般,他傲然道:“湖州叛军余孽,已尽数伏诛受擒!要这珠子何用?”
说话间,碧玉珠在他手中如和尚持珠诵经,一粒接一粒快速滚动,指劲捏处,玉珠顷刻化为一蛮粉,簌簌而落。
我惊呆了,不管那读灵者的话是真是假,碧玉珠都永远找不回了!或许,也因我对读灵者并不信任,行动迟疑,方有此失,一时间,我心中不知是气愤还是茫然,完全愣住。
“真武白虎使?”
白衣僧微微挑眉,朝那蟒袍大汉喝道:“来得恁快!”
说话间,他如临大敌,挥臂传令,只听鼓声咚咚不绝,众贞苦士与冤士一阵人头攒动,眨眼间,怨憎会人数好似缩水一般,凭空消失了多半。我以灵觉暗探,方知贞苦士数人并作一人,以身互隐,看来,宋恣所言非虚,怨僧会与东府久战之下,锐气渐失,“狂”劲已颓,没有灵儿偕隐术的配合,他们依旧想发动另一所擅的隐杀阵。
“大哥勿忙!”
罗侍卫喊道:“这樊大个子徒有其表,最爱虚张声势,就凭他手下的几只小山猫,只怕连朱雀那帮活宝的实力都比不上,莫说为难湖州旧友了。”
谷口处雀使纪红书冷笑道:“罗侍卫,扯上我们朱雀门干什么?哼,你龟缩虫藏,耳目塞闭,又怎知山君今非昔比,早已荣升总教执法了!”
顿了顿,遥声招呼道:“二师兄,你们手脚未免也太慢了,此刻才到!”
蟒袍大汉沉面不应,略一扬手,从林中步出两列黑衣卫士,左右各四人,其中一名黑衣卫士押着一个散发遮面、满身血污的麻衣贞苦士,出列之际,随手将贞苦士推按在地。
那麻衣贞苦士挣扎着抬起头来,罗侍卫惊声道;“十九弟!”
那麻衣贞苦士目光散乱,满面涂污下,牙白惊人,挤出的说不清是哭是笑:“十五……咱们的报应到了,他们……全都来了!”
“你说什么?”
无须麻衣贞苦士回答,怨僧会四周,突然无声无息地涌出许多持剑的蒙面黑衣人,成合围之势,缓逼而前,凝聚的气势,宛如实质,几欲将周围空气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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