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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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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等到三月份,一家老小才能在京城团聚,因此桌上少了几个亲人,酒兴上来,不免多出唏嘘声,好在有余舒这个活泼的调节气氛,才安安乐乐地吃了一顿年饭。
这一顿酒吃到了二更,撤下去,换上汤点,年糕、水晶饺、梅花饼子,蜜饯、荷糖、百果圆子,桂圆瓜子,各人跟前一碗燕窝粥,蒸蒸甜香。
裴敬倒还好,整天吃的都是这些,余舒姐弟俩过没几天好日子,没见过几回这样精致的茶点,今晚上敞开了肚皮来吃,二更后都圆了肚子,金宝早就贪吃不下,趴在火炉边上消食。
赵慧让沈妈收拾了客房,铺上干净被褥,留下裴敬今晚过宿,免得他三更半夜回去也没个人说话。
除夕守夜是习俗,安朝子民尤其遵守,要熬到五更三分才能保一年平安,但还不到三更,余小修就打起了哈欠,余舒看他瞌睡,就找贺芳芝要了几串炮竹,抓了两把糖饯瓜子塞在余小修兜里,领他到外头去放炮。
赵慧忙让芸豆拎着灯笼跟去,免得他们大晚上磕着碰着。
街上也有几户人家小孩子出来玩,街上噼噼啪啪的好不热闹,这处火星子刚灭,那处就亮了,余舒是头一回耍这古代的鞭炮,看清楚了就是纸卷包的火药粉儿,用细细的麻茎结成一串,长的有百十个一股,短的只有四五十个。
她早晨中午见贺芳芝点过两回,见威力不大,就跟摔炮似的,她胆子肥,连个竹竿都不挑,拿香引了火还在手里转上两圈,火星子飞起来,吓的余小修哇哇乱叫,乐的她哈哈大笑。
“快丢了丢了!”
“别怕,给你拿着。”
“啊,我不要!”
余小修实在是个文静孩子,哪有她淘气,被余舒穿着新裙子追满街上抱头乱跑,眨眼什么瞌睡虫都没了。
后来玩着玩着,就同附近的孩子凑成了堆,余舒年纪最大,当之无愧成了孩子王,领着一群小屁儿放炮抓鬼,比跑跳高,还发糖吃,拉着余小修满街上跑,一直到后半夜,各家各户出来找人,才散了摊儿,各回各家中。
“小修,小余,回家来了!”
听到赵慧和贺芳芝的叫声,余舒将最后一根爆竹点燃丢远了,高声应了他们,拉着余小修的手,飞快地跑向远处挂着灯笼的门户。
鞭炮声里,余舒迎来了她在盛世大安的第一个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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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六科统卷,新春佳节,司天监中官员却多不得回家,同今年出题的二十余位大易师同住西院,批改今年考卷。
同一试卷,需经三人手中。其一人批错,第二人对正,第三人审查,为保公正无误,阅卷的考官被分成三批,不同室,不见面。
今年又有些特殊,奇术科的答卷,将由官员整理出详细,呈递到大提点面前过目,再派人通知湘王府,差遣役人前往各地寻找湘王失物。
此外,星象一科为大提点亲自出的考题,这一科试卷便全部送往了太曦殿,由大提点亲自批阅,选出百元三甲,旁人无需干涉。
初一开岁,宫廷酒宴,大提点夜从宫中归来,乘八人青霓辇,由宫中列仗护送回到太曦殿,恰从西苑送来密封卷轴,两名遣官躬身候在楼外,向内禀明:
“启禀太书,奇术一科的卷子已经连夜整理明白,经过筛选,共有二十七地方需派人手前往,另有几种言论,还需请您过目后再做定夺。”
太曦殿中灯火瞬明,空静静的大殿之上,一台丈六银足白玉案旁千簇莲烛,竹简书籍从
东列到西侧,齐齐整整,案后一人,月衫美服,紫肩乌绶,手展长卷,听殿外禀报,观其内容。
盏茶之后,殿外一个声音:
“太书,少监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未几,一名朝冠锦衣男子垂首进到殿内,案后人朝他招手:“奇鸣,你来看。”
“是,太书。”
站至桌前,大提点将手中卷轴指给来人,指着上面一行,轻声笑道:“你瞧,今年试中竟还有几个精觉的人在。”
来人看过,神色不变,道:“太书待要如何安排,需下官再到定波馆去见一见湘王吗?”
“不用,湘王既然有意隐瞒,你再探亦是无济于事,他说那幅画不见就不见了吧,本宫昨日趁七星交泰时天机泄露,夜观天象,窥得大安祸子现就在安陵。我今进宫禀明圣上,请他稍安勿躁,行年正是祸子犯煞最重之时,祸殃三亲六故,且让他躲一躲,待到上元过后,月满福盈,计都星声势消弱,再在城中张贴皇榜,找寻祸子下落。”
来人道:“没有画像,不知其容,又该如何找寻?”
大提点摇摇头,将手中卷轴卷起,神态自若:“我早料今日,三个月前已请明圣上,未曾惊动旁人,派人到龙虎山请九皇子归朝,算算日子,人该到了。他二人同在一门中修道,要知祸子音容,问九皇子即可。”
来人轻叹,道:“太书神机妙算,料事如神。”
“哈哈,这些奉承话听的耳腻,你就饶我耳根清静吧,”大提点放下卷轴,转而问道:“我让你代为批改的星象一科卷子,看的如何?”
来人神色一正,眉间露出几分厌恶,绕到桌前一揖躬,沉声道:“禀太书,今年大衍试中,有人泄题。”
座上之人处惊不变:“哦?是哪一科。”
“正是星象一科。”
过年就是要走亲戚访友,贺芳芝在京城也有几个旧交之前书信来往,因赵慧身体不便,就留她在家,带着余小修去拜访,余舒借口到上探望邻居,在赵慧的再三叮嘱下,一个人出了门。
新年头几天,街上几乎不见有摆摊做生意的,没有抬轿子的,余舒就步行。
之前从薛睿那里得两包药每日拿来泡手泡脚,再抹上蛇油膏,见效奇怪,三四天下来,她手脚上的冻疮便消了肿,走一段路不会觉得脚疼。
到回兴街的小院,余舒打开门进里头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便退出来,正在锁门,就听身后有人问道:
“姑娘你是哪个。为啥有这家的钥匙?”
余舒一扭头,看到对门的许大娘手穿着簇新的衣裳,拎着个篮子站在门口瞅她,看神情,竟没认出来她。
也是,她这几日换了裙子穿,早上又梳头擦了一些胭脂,一副女儿形状,这巷子里街坊邻居一直都当她是个后生,难怪她这么打扮,许大娘会一时认不出。
余舒想到了周芳芳,就放柔了嗓音说话,免得被许大娘认出来,以为他们没有搬离京城:
“哦,这家院子卖给了我爹,我今天是来看看。”
许大娘信以为真,点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原先住在这里的余家兄弟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余舒冲她笑笑,转头要走,就听见许大娘嘀咕:
“这怎好,找不见个传话的。”
余舒心中一疑,转身问道:“大娘,你刚说什么?”
许大娘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没隐瞒道:“是这么一回事,前些日子,有位夫人上门,声称是余家哥俩的母亲,不知道真的假的,我瞧那夫人一脸的急相,就想给余家兄弟带个话,就不清楚他们搬去哪儿了。”
余舒一听,就猜想是纪家来找人,扑了个空,便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打听道:“那位夫人可说什么了?”
许大娘撇撇嘴,小声告诉他:“瞧着穿戴的极好,但嘴里面骂咧咧的,没听见说的是什么,就走了。”
余舒这下可以肯定,必是翠姨娘来了,又套了许大娘几句话,见没什么说的,才脱身离开。
纪家的事,她现在懒得理会,左右他们找不到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第244章忘机楼
大年春三,余舒去了回兴街,有在秋桂坊上溜达了一圈,到福安镖局拜年。
赵庆辉舅甥两个都在,听前院通报说是余先生来了忙出来相请,到客厅里说话,因知余舒参加了。去年的大衍试,周老板便关心地问起情况。
余舒道:“考的还成,等放榜之日再来通知你们好消息。”
周老板见她说话时神态轻松,便料她考的不错,言语又多了几分热络,让悄悄让人去账房支了五十两银子,怕余舒不好意思要,还寻了个由头“我待要给庆辉说门亲事,烦请余生给看一看双方八字,你这会儿有空吗?”
余舒既然来一趟,不好意思什么忙都不帮,就说:“有的,拿来我看看。”
于是周老板让下人摆上纸墨,自己去取了内房八字出来,交给余舒。
八门生死觉里有男女婚配,余舒尽管学的不精,但寻常是足够用了,看出个好歹是没问题的,当场推算,一一告诉周老板,这门亲倒是说得。
周老板便顺势取了一包银给她,说是红包和月供,余舒犹豫后,还是收下了。
中午留下吃了一桌酒菜饭后才回。
看人走,赵庆辉不解问他舅舅:“之前找不到余先生,不是请人看过八字了吗,为何还要重看一遍?”
周老板笑道:“这便是人情世故了,你学着些,总有好处。”
+++++
手拎着一包银,余舒没再去别处、直接往家走,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了老崔驾着马车等在路边,余舒从他身旁经过,老崔竟没认出来。
余舒失笑,停下来先同他打招呼:“老崔,你在这儿做什么?”
老崔这才认出是她,见她着了女装,忙从驾座上下来,喊了一声:“姑娘。”
又道:“小的在等姑娘回来,大少爷请您去城北一趟,您上车吧。”
余舒心想是要去新开的酒楼,便回家去和赵慧说了一声要去别处,把银子房屋里,出来坐上马车。
老崔果然将她拉到了酒楼,余舒下车,和上次一样,掌柜林福从门里迎了出来,将她请到后院。
推门进去,左右一转头,就见薛睿坐在玻璃窗子下喝茶,很闲适的样子。
薛睿扭头,看到余舒那身秀气乖净的女孩儿打扮,微微诧异,多看了两眼,才回神,笑了笑,道:
“差点没认出你,为何忽然穿起裙子?”
余舒听出他话里调侃,再见他目里笑意,稍有一点不自在,这两天被赵慧盯着穿裙子戴珠花,刚有些习惯了,就没想要换回去。
“怎么,还不行我穿裙子了?”余舒反唇相讥。
薛睿摇摇头,道:“不,这样子很好。”
余舒轻撇了嘴角,没将薛睿的“实话”当真,问起他正事:“不是说这酒楼上元节后就开张吗,我瞧门外面匾额空着,你取好了名字没有?”
“放心,门匾已经做好了,就放在二楼,等开张前一天再挂上,”薛睿一时兴起,提议道:“我带你去看看?”
“行。”
薛睿放下茶盏,起身领着余舒出了后院,到前楼,林福和店小二正在站在柜台边闲聊磕牙,看薛睿到前头来了,忙扭头站好,脸上带了恭敬:“公子爷。”
薛睿指着他们两个,问余舒:“都认过了吗?”
余舒道:“老林我认得,这小二哥我上回见过,就不知叫什么。”
闻言,不需要薛睿开口,那年纪轻轻的小二便站出来,扬着白净的笑脸道:“姑娘,小的名叫柳贵,因在家排行老六,您唤一声贵六儿就是我了。”
“贵六。”余舒点点头,又问薛睿:“还有其他人吗?”
薛睿便对林福道:“把人都找到楼下,过会儿见一见。”
林福应了,薛睿才又带着余舒上了二楼,这二楼一溜儿两排都是雅座,单独的屋子,薛睿推开头一间,先走了进去,余舒随后。这雅间布置的极巧,屏风罗帏,仙桌软凳,花架子字画一样不少,靠墙边还摆着一张半长的软榻,供人醉酒休息。
只是这会儿榻上躺的不是人,而是一块沉甸甸的牌匾,上面盖着红布,可见喜结露出两头。
薛睿走过去,伸手揭了红布,余舒上前一看,只见一块哑黄的横长大匾木,打磨的浑然一体,上面雕凿着“忘机楼”三字,俊秀清晰。
“忘机楼,”余舒轻念,觉得这名字起的不错,想来是有典故,奈何她肚子里的文墨不多,全是算盘珠子,就问他:“有什么说法吗?”
薛睿道:“道家语,忘机乃是淡泊之心,没有世俗烦恼,没有争强意念,又取唐朝诗人李白,《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中一句,‘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但求酒中且随心意。”
余舒点点头,做出受教模样,心里却犯嘀咕,不知道这酒楼开起来,来的人能有几个淡泊之心呢。看完匾牌,薛睿和余舒下楼,林福已经带着十几号人在等候,有男有女,余舒原当这酒楼里不过一个掌柜,几个伙计,哪想这么多人冒出来,先是诧异,后来想想也对,这么大一间酒楼,人不多点也招呼不过来啊。
“公子爷,姑娘,人都在这里了。”
薛睿带着余舒找桌子坐下,林福意义把人叫上前,给余舒介绍了,除了小二贵六,另外跑堂的两个都是他兄弟,一个是贵七,一个是贵八。
三个掌勺的厨子,带头的竟是个女人,三十上下年纪,名叫秀青。
两个账房,一个姓采,一个姓付。
两个端酒上菜的丫鬟,小蝶,小晴。
两个扫地刷盘子的粗工,阿祥,阿平。
此外还有两个琴师,一男一女,男的姓龚名温,女子白氏,细说竟是一对夫妻。
再加上林福,一共是十五个人。
嗬,这下她还真不是个光杆司令!
林福介绍完,薛睿看余舒神情,道:“不急一时,回头再记名字就是。”
又喝了口茶,对那群人讲:“这位是莲房姑娘,乃我知交好友,你们今日见过,便记仔细,往后这酒楼里有什么大小事情,我不在场,就听她的吩咐,不要想着偷懒耍滑,欺上瞒下,都记住了吗?”
眼前众人异口同声:“回公子爷,都记住了。”
“好,”薛睿又问余舒:“你有什么要说的?”
余舒暗翻白眼,他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把她推出来了,好在她路上就有心理准备,清了清嗓子,面露了笑容,道:
“我受你们东家所托,来这酒楼照应,也是拿了银子做事,同你们一个样子。日后少不了天天见面,我这人说话直,不喜欢绕弯子,若我哪里做的不对,你们尽管提出来,若你们哪里不妥,我也会有话直说,咱们不要见外就是。”
话毕,林福带头回道:“姑娘放心,我们晓得了。”
头一天见面,余舒没那么多废话讲,看这群人都还听话就没打算给他们下马威,和和气气的过去。
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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