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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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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明日等你来。”
“嗯。”
余舒站在门口,看着公主府的马车掉了个头,没等它走远,便转身进了院子;而那双常常是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却蒙上一层黯淡。
从几何时,见到他,心中不再是欢喜了呢?
***
说来也巧,余舒和景尘约好了第二天去公主府探望水筠,早上刚一出门,就碰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薛睿。
“咦?你怎么来啦,事情都忙完了?”余舒有些惊讶。薛睿前天派老崔来给她送药材,才捎了口信说他最近脱不开身,所以不能来看她,请她担待着。
薛睿打眼先看了看她气色。见红润许多,脸上方才有了笑,道:“还没有,从这里路过,就顺道来看看你。”
说着话,又仔细将余舒看了一遍,见她半长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脑后。脑袋上戴了一定灰不溜秋的毛帽子,遮住整个额头,齐着黑苏苏的刘海儿,只露出一双杏眼,和憨态可掬的鼹鼠一个模样,看上去虽有些可笑,但是乖乖巧巧的整个人都稚嫩不少。
他随手一抬,在她帽檐上压了压。不无亲昵道:“怎么这副样子就出来了。”
余舒也知自己形象不佳,别扭地捋了捋头发,嘀咕道:“脑袋后头磕了个肿包。干爹说了不能吹风,也不让我揪着头发,才戴了顶帽子。”
“磕了脑袋?”薛睿皱眉:“不打紧吗?”
余舒晃晃头。
“那你不好好在家休息,这又是打算出门去哪儿?”薛睿看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不赞同地问道。
“哦,我到公主府去一趟,探望水姑娘。”
薛睿于是道:“那我送你。”
余舒摆摆手,不想麻烦他,“你不是还有事吗,你忙你的。我到前头街口雇一顶轿子,没几步路。”
薛睿上下打量她,睨视道:“那你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去看人?”
余舒语噎,她还真忘了要拿点伴手的东西。
“走吧,我们先到忘机楼,看看有什么新鲜的花果点心可以拿上。别的什么公主府都有,倒不稀罕。”
薛睿转头上了车,撩着帘子,朝余舒招招手,余舒踟蹰了一下,无奈只能跟上去,钻进了车里。
马车走起来,薛睿又和余舒说起一件正经事:“那个瞿海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出一点眉目,等这两天有了确切的消息,我再找你。”
余舒这才想起来回兴街小院上还关着个亡命之徒,懊恼了一声,道:“差点忘了他,好几天没过去了,别再让人跑了。”
薛睿失笑:“放心吧,我去看过了,人还在。”
“还好还好。”余舒毫不吝啬地朝薛睿投去一眼赞许,“大哥办事真是牢靠,有你帮忙,省了我不少麻烦。”
谁想薛睿听了她这话,却面露了惭愧之色,低声说:“哪里是,那天我如果叮嘱你在家等我,你就不会跟人出去,被人抓走,受了一回惊吓。”
薛睿说是惊吓,半点不为过,京城里最狠辣的人物是哪几个,他心里有数,余舒能从某人手底下好胳膊好腿的回来,不得说是命大。
见不得他自责,余舒赶忙道:“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了,不是早告诉你说,我算出来自己那一天有祸,结果还是出了事儿,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
薛睿这才抬起眼,顺着她的意思,半是埋怨地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告诉我,明知道有险,你不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那天和水姑娘跑到闹市的茶楼去干什么了?”
这一句话,才问到了正题上。
余舒一哑,眼神不免闪躲,支支吾吾道:“是一些女儿家的私事,不方便与你说。”
薛睿暗眯了下眼睛,配合道:“不方便说就算了,只是你下回一定要小心,别再让我跟着着急了。”
余舒装傻笑道:“嗯啊。”
看到余舒这种反应,薛睿心底疑惑愈大,他直觉那天水筠去找余舒,一定是有一些至关紧要的事情要说,并且与景尘脱不了关系,不然如何能把余舒从窝里面哄出来。
那天她们两个在茶楼,避开耳目,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第三百四十八章水筠的算计
在忘机楼包了几屉精致的花点,余舒被薛睿送到公主府,早有下人等在门口,薛睿坐在车上没有下来,看到余舒被人领进门去,才让老崔离开。
再来一回公主府,余舒已无心眼热前庭横栽的那一排龙庭木了,跟着下人直接穿过花园游廊,来到后院一幢独立的六角水景绣楼前。
门口立着一双身姿婷婷的侍婢,左边那个朝余舒矮了矮身子,脆生生道:“是余小姐吧,请随奴婢进去,公子在楼上等呢。”
余舒点点头,跟着走过两道紫云橱洞,入了内。这绣楼里布置的袅袅毓毓,极尽舒华,显然特意为那等灵秀女子所修建,猜想是已经过世的长公主麓月生前所爱居所,就连那墙壁上随便一幅字画都是古韵冉冉,可惜了余舒不懂评鉴,白白经过,没有多留意一眼。
“启禀公子,余小姐到了。”到了二楼,那侍婢停在闺卧门口禀报,听到里面应声,才卷起帘账,请余舒入内。
余舒进来的时候,景尘刚刚喂水筠喝过药,手端着一只咏瓷方碗转过身,露出平卧在睡榻上面色苍白的少女,微微阖着红肿的眼皮,似睡似醒中。
余舒伫立在门口,脚步踟蹰,怕把人吵醒了。
“进来吧,她没有睡。”景尘看到了余舒,示意她进来。
“嗯。”余舒到底还是走了进去,在离床脚尚有四五步远时站住,刚刚站定脚步,水筠便毫无预兆地掀开了眼皮,与余舒的视线对上,只是一眨眼,便露出一抹虚弱的浅笑:
“你来了。”
余舒看到她这种情态,心中无端感到怪异,昨日听景尘说起水筠无虞,她还以为这小姑娘故作坚强。如今见了,竟果真没有半丝怨天尤人的样子。
她上辈子照顾双腿瘫痪的于磊,见过亲弟弟消沉轻生的一面,哪里像水筠这般短短几日便能平复的。
“师兄。我今日精神好些了,难得余姑娘来探望我,我想和她说说话。你从早晨忙到现在,早点都没吃,且去吧。”
水筠轻轻柔柔地支开了景尘,余舒明白她有话要私下和自己讲,于是对景尘表示道:“这里有我陪着。你去吃点东西吧。”
景尘朝余舒点点头,便端着药碗下了楼。
这下子偌大一间闺卧里就只有余舒和水筠了,房门隔着屏风,守在门外的侍婢除非是贴耳在门上,否则听不清她们讲话,不过这公主府的下人都是从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断不会那么不守规矩。
“坐。”
床边搁有一张靠椅,水筠示意余舒坐下。略扭了扭脖子,面向她,拿眼神扫过她面庞。目光里突然多了几许歉然。
“是我连累你了。”
余舒不知该如何接话,算来她的确是被连累的,但是水筠这个结果,比较起来,她还能埋怨什么吗?
摇摇头,余舒只能说:“我今日来是向你道歉的,那天我先逃了出来,本是到公主府找人去救你,怎知昏迷过去,没能及时救你。实在愧疚。”
听了余舒的引咎,水筠却没有责怪之色,反而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道:
“你何须愧疚,我还要谢你。如非是有你在,这回我怕在劫难逃。又怎能保得住一条命呢。”
这话里有话,余舒聪明地听出了不妥之处,再看水筠面上侥幸,顿生狐疑之心。
“余姑娘知道可谓劫数吗?”水筠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不等余舒开口,便自言自语道:
“所谓劫,乃是大难,所谓数,即是定数,取大难难逃之意。我道门弟子修行不易,知悉人活一世,当有三大劫数,一为死,一为财,一为色。此三大劫,能躲过者,千人中难有其一,如能侥幸逃脱,则福禄寿喜平添一筹,大祸过而大幸也。我这次下山入世,正是为了历‘死劫’而来。”
水筠的事,余舒上一次向景尘求借黄霜石的时候曾经听过,现在又听她说起,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我父亲怀莼真人修道五十载,苦研三大劫,方能洞悉,他及早算出我和师兄各有一劫在身,而两者之间纵有纠缠,师兄的是色劫,而我是死劫,家父为了破我二人劫数,数月前要我下山寻找师兄,言明若能找到他身上色劫所系,则可以助我应死劫。”
说到这里,水筠若有所指地看向余舒:
“我观察师兄,不难发觉他对你心思不同,便猜你是这关键了,于是数日之前,我有感自身大劫将至,便避开师兄,涉法与你牵扯。果不其然,凭着一点移花接木的手段,将劫数转嫁了三分于你,方得保了性命,逃过三劫之一。水筠在这里要道一声谢了。”
水筠无所顾及地解释,余舒茅塞顿开,心知这次做了那失火城门底下的池鱼并非是意外,而是早就被人家算计,拉出去当了垫背的!
这下子余舒脸上挂不住了,盯着水筠,眼神有些冷了:
“敢问水姑娘,你将自身劫数转嫁给我,是否想过,你这么做会给我招来何等杀身之祸。”
原来她当时猜测没错,杀身之祸,就是从眼前这一个“水”字起的。
所幸当时她一念之差,没有为水筠强出头,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面对余舒责问,水筠神色未变,心如止水地望着余舒,道:“你先不忙生气,我实言相告,并非是要惹姑娘怒气,不然也不必让师兄请你过来。今日一见,我正是为了补救,给你指一条明路。”
“明路?”余舒微微冷笑,不急着翻脸,想看她还有什么把戏:“你倒说说看,你能给我指什么明路。”
“我如今瘫卧在床,不能再陪重云师侄参加双阳会,你替我去吧。”水筠道。
替她去参加双阳会?
这个念头在余舒脑子里一转,她脸色就又变了,眯眼道:“你这是怕我祸不单行,想再给我添一笔吗?”
追究起来,水筠这次为何被抓,余舒多少知道一些情况,不过是因为皇子们之间的争斗而起,现在因为水筠这个道门嫡足,嘉王遭贬,几位皇子被搜了宅邸,这种情况下,要她陪刘昙去参加双阳会,不是让她当靶子叫人拿眼扎吗?
余舒快要气笑了,从椅子上直起腰来,厉视水筠,目中再无没有半寸怜惜,沉声喝问:
“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却一个劲儿地把我往险境里拉扯,究竟是何用意!”
水筠轻叹,胸前起伏,道:“你误会了,我让你去双阳会,绝无半点私心,只想送你一份机缘罢了。”
事到如今,余舒哪里还会听信她的话,抬手制止了她的解释,冷声道:
“不必废话了,水姑娘送的机缘,恕我不敢领受。我今天来,就想问你一句明白话。”
“。。。。。。你且说吧,我定知无不言。”
余舒严肃道:“你那天在茶楼里告诉我的,有关景尘的身世隐秘,有几句是真话?”
水筠默了默,继而幽幽道:“三清在上,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再遭一回死劫。”
余舒眉头紧皱,死死盯了她一会儿,起身道:“如此,我告辞了,你好自为之吧。”
落下话,她便捏着拳头,转头大步走出这间满是古怪药味的房间。
余舒心事重重地走下楼梯,和吃罢早点回来的景尘照了个正面。
“小鱼,你这就要走了吗?”
余舒看着全然无知的景尘,很想将水筠算计自己应劫的真相告诉他,但是说了又能怎么样,景尘还能把两脚残废的小师妹从床上揪起来给她出气不成?
她算是看出来了,水筠之所以敢那么开诚布公地告诉她真相,就是有恃无恐,就是料定了她不会在景尘面前多说什么。
因为说了也是白搭。
“嗯,我走了。”
“那我送你。”
余舒心里突然涌上一阵倦厌,草草应付了景尘几句,谢绝他相送,一个人离开了。
景尘上了二楼,回到水筠身边,先倒了一杯清茶喂她喝下,才开口问道:
“你刚才和小鱼聊了什么,我看她神色匆匆的,似乎不对。”
水筠被景尘扶着躺好,不惊不慌答道:“都说是女孩儿家的事情,师兄为何还问。”
景尘张张嘴,但见水筠疲乏地闭上了眼睛,终究没有再细究下去,而是细心地给她盖好了被子,坐回床边的靠椅上,捡起了茶几上卷了页子的古籍,一面翻阅,一面看着她入睡。
***
一直到出了公主府的大门,余舒还是觉得窝火。
枉她算来算去,到头来,竟然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偏偏冤有头债有主,还不能找人算账。
对水筠的怨气无处发泄,让余舒连带着对景尘也不满起来,转头瞪了一眼公主府的大门,憋着一肚子的气走了。
殊不知她走后一个时辰不到,刘昙就带着补品和御医来公主府探视水筠伤情,至于他进了那幢六角绣楼,在里面和水筠说了些什么,余舒就不得而知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名额
余舒从公主府回到家里,头一件事就是从柜子里取出来那两册《浑天卜记》的抄本,坐在亮处翻看。
手握太一道奇术绝学,余舒之前还有一种占了别人便宜的别扭心思,那么今天见过水筠之后,她总算是受之无愧了。
《浑天卜记》出自龙虎山怀贤真人手笔,这位博览群书通晓古今的道长,在撰写方面很有条理,开篇第一引,系统地涵盖了整部著作的内容和思想,并且重点提到了他对观星之术的最大心得——天人感应。
怀贤真人认为,天道人道,同类相通,相滋相辅,相互感应,天能干预人事,人亦能感应天法。
余舒在桌前坐了一个下午,大致浏览了一遍所有章目引语,不难发现这门奇术的研习可以分为四个阶段,最先是要学会辨识诸天星宫,而后详解了寰宇星盘,再来是利用星盘绘图,最后是各类巧思。
有关星象,余舒在义阳城曾受青铮道人启蒙,辨识星宫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大多归于巧思,并不能根据星象推算出太多信息,所以面对着蔚为大观的浑天星术,余舒自比是一个刚刚起步的初学者,心态倒是摆的挺正。
既知难以一蹴而就,余舒便安排好时间,准备每日抽空将这手抄上的内容背个几段,先熟记再说。
翌日,是二月十九,大衍第三科放榜,正是星象这一门,余舒没有参考,却起了个大早到太承司门口等着放榜,不为别的,就是想知道在这一科已经泄题的情况下,司天监会如何弥补这样的失误。
然而让人意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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