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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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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视线一转,看向余舒。

余舒清楚这太史书苑十八位院士,没一个不是五等以上出身的,便揖手道:“学生姓余,单名一个舒字,见过祁院士。”

余舒低着头,没看到对面老人皱了下眉头,迟疑片刻,才问:“你便是今年大衍试上两榜三甲的女算子?”

此言一出,室内席地而坐的几个人都抬起头,看向余舒,眼里除了惊讶,隐隐约约还见一点激动。

“正是学生。”

祁院士又看了她一眼,便重新捧起画卷,声音明显冷淡下来:“今日老夫不授课,你们且去吧,改日再来。”

余舒敏锐地察觉到这老人对她不喜,十分纳闷,不知为何。

辛六却没想那么多,告辞一声,便拉着她走了。

然而接下来,两人又去见过几位院士,对方一听余舒报上家门,便都摆出一副冷脸,声称今日不便,让她改日再来,这样明显的冷遇,辛六再迟钝也反应过来。

两人出了棋室,辛六看看余舒脸色,故作轻松道:“时候还早,咱们到别处去看看?”

余舒摇摇头,道:“今天就先这样吧,余下的明日再见,我先到藏书楼去逛逛。”

辛六到底藏不住话,路上便忍不住嘀咕出来:“这几位院士听我祖父说,都是很好相与的,今日对你如此,恐怕还是因为你——”

她话到一半,不知是否该说下去,余舒回过头,冷笑一声,接道:

“无非是因为我得罪了人罢。”

第三百九十八章谈情说爱

太史书苑有四座藏书楼,分别座落在苑内四处,东苑的是先哲楼,其内主要收藏着历代易师手记,名家珍本;西苑的是典瀚楼,其内主要收藏着百家史册;北院是腾黄楼,主要收藏着画卷及图本;南院的载道楼,则是置放百年讲题,易理篇章,以及大衍旧卷的地方。

四座藏书楼,余舒只去过载道楼,然而最感兴趣的,无疑是东苑的先哲楼。

有辛六带路,两人很快便来到先哲楼脚下,这是一幢三层高低的阁楼,楼围是个六角形状,建在高高的石台上,大门两边摆放着十几盆兰草,开着粉白或黄的小花儿,枝叶长得极好。

进到书楼里,前有一面八扇的挡风画屏,绕道而过,便见铺着油黄毡毯的道路两旁,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书柜子,有几道人影穿行其中。

辛六对余舒介绍道:“先哲楼里的所有书本手记,都只允许在书楼里翻看,或者自带纸笔来这里摘抄,严禁将原本带出去。”

余舒点头,记得冯兆苗以前就和她说过,在太史书苑偷书,是会被逐出去的。

两人走到就近一排书架下翻看,有的书籍装匣搁置,有的则平摊在一旁,大多是正规的线稿,也有简单装订的手册,封皮另外包了一层油纸,由后来整理的人标注清楚,或有名头,类如《徐懿手记》、《褚一甑稿》,再不然就是按照年号,类如《宝太七年》,《贞明十三年》等。

然而书目摆放的却有些杂乱,并未具体分类,余舒在同一个书架上,就翻到讲有风水心得,以及相术小解、易理论证,好几样书册,所涉及的内容也是南辕北辙。

她目测这座书楼里少说有上万部头的数量;这样毫无头绪地查找。很不方便,余舒就问辛六:“为何不按照大衍六科,将这些书籍分开摆放,找起来容易许多。”

辛六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份手札。闻言抬头,朝她笑道:“只有先哲楼的书是这么杂放的,早就听我五哥抱怨过,这也是太史书苑的一样旧俗,讲究一个有缘得之,运气好的话,头一天就能找到前人留下珍贵的断篇绝章。运气不好,在书楼里翻上三个月,都一无所获。”

她说罢就将手里的札记放下,跃跃欲试对余舒道:“我们分头来看吧,我去那边,你就在这边,兴许能翻出来什么奇术秘要呢!”

“也好。”余舒答应的快,其实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心道真那么容易就能找到什么“断篇绝章”,这会儿书楼里早就人满为患了,也不至于就这么零星几个人在。

于是等到辛六离开视线。她便老老实实地一本一本查看架子上的书目,挑选对自己有用的,快到中午的时候,真还找出好几本来。

反观辛六一无所获,灰头土脸地从楼上下来,余舒合上正在翻阅的一本手记,调侃她道:

“找着什么了吗?”

“哼,我五哥说的一点儿没错,那些传闻都是糊弄人的,不过是懒得整理才摆这么乱。走走。我们先吃饭去,不在这儿耗了。”

“瞧你脏的,先回女舍去梳洗一下,我将这两页看完,再回去找你。”余舒舍不得手里这本讲解阴阳学的手记,不能带走借阅。只怕下回再来就找不到了。

打发走辛六,余舒独自在先哲楼待了半晌,将薄薄一本手记看完,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心里打起算盘,若她明天再去拜见院士,继续碰钉子的话,就不去惹那个嫌了,先在这书楼里泡上一阵子也不错。

***

余舒同辛六一起吃过午饭,因为准备不全,不能到书楼抄书,半下午就离开太史书苑。回到城西,一下马车就见到她家街对面停着三四顶轿子,眼生没见过。

守门的小厮搬了只马扎坐在门内,见到余舒下来,赶紧站起身,跑上前:“姑娘可回来了,家里来客人啦。”

余舒没急着进去,先问了问来的什么人,小厮也说不清楚,指着摆在门后头的一大堆礼品,说是来人送的,因余舒之前叮嘱过不许乱收陌生人的礼,就这么放着。

上门送礼,多半有求,余舒疑惑地进了大门,刚走到客厅门口,便有几个衣冠楚楚的人影迎出来,纷纷手上作揖道:

“女算子有礼了。”

余舒一眼看过去,没一个认识的,一面抬手回礼,一面迟疑问道:“几位是?”

有人抢先答话,“在下是奉鑫商会的大掌柜,敝姓陈。”

“陈掌柜。”余舒放下手,隐约猜到这些人的来意。

其余人不甘落后,一个个报上名头:“在下是江福商会的大掌柜,胡东莱。”

。。。。。。

余舒眼前四人,分别是来自几家不同的商会,都是独当一面的大掌柜,至于来意,她猜想八成是他们背后的东家主子有意招揽她,所以派来打探口风的。

“几位先请里面坐吧。”

余舒将人引进客厅坐下,叫了下人换茶,一番浅谈,果不其然,这些人只是个带话的——

“女算子,我们江福商会的大东家耳闻您声望,十分景仰,有意请您在咱们商会做个贵客,每个月愿送上五百两供奉,烦劳您平日多多关照。”那位胡掌柜最先开口。

余舒听出意思来,做什么贵客,说白了就个高级顾问,就像她原来在福安镖局做上门客,不过她如今贵为算子,身价翻了十倍不止。

余舒朝人笑笑,没有答应,转向剩下三个人,听他们先后道明来意,同那胡掌柜的说法差不多,有的开出的条件还要优渥一筹。

一个月五百两,一年就是六千两,还不用交税的,余舒再一次感慨这安陵城的富豪多。

想当初她用六爻术讹了纪家两千两银子,还沾沾自喜呢,而今她的名头拿出去,一年就值得上六千两,真是人的名。树的影,此一时彼一时啊。

在座四人眼巴巴地等着余舒答复,见她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笑。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怕她选了别家,却没人出声催促她。别看眼前这是个年轻姑娘,说出来那可是敢同韩闻广叫板的,这等十年不出的人物,他们都得赔着小心。

余舒回过神,见四双眼睛盯着她。呵呵一笑,起身拱手道:

“有劳几位代我回去向你们东家道谢,余舒谢过他们抬爱了,只可惜我先前答应要帮别人照看生意,没有精力多顾其他,几位且请回吧。”

她要在太史书苑进修,空暇时候,还要帮薛睿打点忘机楼的生意。不想再被别的事务牵绊,这六千两银子,她是赚不着了。

主意已定。余舒也不管来人如何遗憾,几句客套话把人打发走,便回了房。

她刚刚换下外套,捧了水洗脸,就听外面有下人禀报:

“姑娘,薛公子来了,请您到前头说话呢。”

余舒一脸水地从面盆里抬起头,哗啦啦地流下,芸豆赶紧捧上毛巾,被余舒一把抓过来。捂在脸上片刻,才拿下来,声音无奈道:

“上壶好茶,就说我一会儿来。”

三天了,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他,像是耗子躲猫。那也忒没出息了。

***

薛睿坐在客厅里,看着下人到后院禀报,原本没指望着今天就能见到余舒,不想过一会儿下人回来转话,却是个好消息。

三天了,他琢磨余舒的脾气,了不起躲上他五六天,时间再长,就算他不着急,她也会沉不住气,所以他每天下午出了衙门,便跑一趟城西,不是一定要见到她,而是一种表态,让她知道他有的是耐心。

薛睿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起茶,注视着门口的方向,少顷,目光闪了闪,就见余舒穿着一身束腰的长袍,未簪珠玉,一副随处可见的少年模样,两手抄着袖子,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径自在他对面坐下。

“大哥好清闲,天天有空往我这儿跑,是我家的茶好喝还是怎么地,不如等下走的时候,我给你包上一筒,你拿回去沏,省的来回跑腿了。”

一听她开口,薛睿便想笑,好一阵子没被她嘲讽,这会儿听她讲几句酸话,倒觉得浑身舒坦了。

“即便没这茶水,我还是要来的,”薛睿盖上茶杯,放到一旁茶几上,突然坐正了身子,两手交握在膝头,身体微向前倾,两眼直勾勾看着她,道:

“你明知我来不是为了一口茶。”

薛睿其实生着一双桃花眼,因为眉毛浓密且端正,所以平时不显眼睛漂亮,但真要是认认真真盯着一个人,很难不被他的眼神勾了去。

余舒被他这么盯着,便觉得后背发毛,脸皮发僵,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忍了一会儿,终是没忍住,使劲儿地瞪他一眼,便转过头去,避开他视线,着恼道:

“就许你说一套做一套蒙混我,还不许我不乐意么,我又不是面捏的。早先我们谈的好好的,你不是已经对我歇了那份儿心吗,还口口声声和我称兄道妹,原来竟是骗人的,如今又改口说什么心仪我的话,你叫我拿你怎么办?你叫我拿你如何是好?我若扮黑脸拒了你,你咽不下这口气,尽显得我没心肝,既不能拒你,难道还要我扮白脸,曲意逢迎你不成?”

人心都是肉长的,薛睿是真心待她好,她省的,然而男女之情,又岂是他对她好,她就该以身相许,那样岂不失了本心,变成一桩买卖。

她不愿虚情假意应付一个真心待她的人,所以受不能受,拒又无法拒。

薛睿听罢余舒质问,从她这肺腑之言中,不难察觉到她不舍他们之间的情分,暗道这些日子的潜移默化不是白费,望着她的眼神不由柔和下来,轻声说道:

“谁要你曲意逢迎我,我不曾逼迫过你,那一日也是情难自抑,不想再藏着掖着,所以才实话告诉你。阿舒,你既然不能拒我,何不慢慢考虑,将我视作寻常男子,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

闻言,余舒慢慢回过头,看着他满脸正色,一派认真,心里某个角落触动,垂下眼睛,淡淡道:

“大哥糊涂了,你是否是值得托付之人,与我都没多大干系。男女相亲,尤其是你们这样的皇亲贵戚,最讲究的不就是门当户对吗,我身世不过一个爹不成活娘不成气的,偏偏又是个好强之人,你要我与你谈情说爱,日后又要如何待我,哪一天你家里安排了上好的亲事给你,你推拒不得,难不成还要我屈于人下么?”

听完她最后一句话,薛睿微微一怔,看着她嘴角扬起的自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眯起眼睛,手上发力,嘎达一声捏响了骨头,他站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低下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

“看来是我前面没说明白,不知哪里让你误会。你仔细听着——我若与你相好,必是会娶你为妻,即使你肯屈于人下,也要看我依不依。”

这样一个比男儿更有骨气,更有情有义的女子,他对她且敬且喜,若是她许了一生给他,他岂会舍得作践她!

余舒看着薛睿近在眼前的衣摆,握紧了扶手,听着他这几句冷硬的宣言,忽一阵心慌袭来,气也短了,不知怎地就坐如针毡,不敢抬头,也不敢答话,只怕她一开口,又会惹出他什么惊人之言。

薛睿眼见着她又龟缩回去,顿时哭笑不得,知道是他刚才心急,说话没把握好分寸,看情形,他再待下去,兴许要惹得她逆反,犹豫了一下,他不得已放软声音:

“我说的话,你想一想,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便转身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停顿,转身去看她,却正好撞见她偷瞄过来的视线。

余舒窘迫地将脸扭过去,心里糗个半死。

“哈哈。。。”

薛睿朗声一笑,背着手大步离开。

听着脚步声远去,余舒才又把头转过来,臭着一张脸望着薛睿走远的背影,心思百转千回,万分纠结。

第三百九十九章茶水自备

夜半,余舒坐在桌前捏了捏鼻梁,将看了没几页的手札放下,准备更衣休息。

下午薛睿来那一趟,扰的她连看书的心情都没有,白白坐了一个晚上,什么都背进去——恐怕这世上没几个女人家听到一个男人信誓旦旦娶她为妻的话,能不动容的。

薛睿让她想一想,她想了,单纯地站在女人的角度上去看待他,这个人几乎是无一不好的,有学问,有风度,出身名门,样貌上佳,为人义气,难能可贵是能真心诚意地对待她。

若是上辈子她遇到这样一个男人,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好去拒绝他,可是活到这一辈子,遇上薛睿,她却要斟酌再三,举棋难下。

薛睿那是什么样的身家背景,三朝元老当今左相薛府邸下的长子嫡孙,贵妃娘娘的亲子侄,和皇子世子们称兄道弟的贵胄,自小鲜衣怒马地长大,和她这市井出身的小民,简直天壤地别。

不是她自轻,以薛睿这样的条件,配个公主都是使得的。

说起来一年前薛家有意同纪家结亲,相中了纪星璇,就派了个管家到义阳,当时她被纪家架上火烤,选作暖床丫头,都要几个易师一起相看她,就怕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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