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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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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在手中,光滑细腻,印身上雕有一行蝇头小字,是曰“某某年敕造于司天监”。再看底部反字篆刻,正是她当日在印局心血来潮,留下的“余氏莲房”这一雅号。
要说薛睿送她这“莲房”二字,她倒也合意,便没再另择,至于她将此选用成正经的算子印号一事,却是下意识地没有同薛睿提起。
方子敬显然之前就看过她这枚印,好心告诉她:
“这一块兽玉确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白日贴身携带,夜间能驱噩梦,你好生收着,不要丢了,更不要滥用。”
似象牙、狼牙这等凶物被化解后,便有“兽玉”美名,余舒这一块印胚子,据说是从一头象王口中取出,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兽玉”了
余舒满口答应,高高兴兴地将它收进怀中,对着方子敬一揖首:“院士名不虚传,学生佩服。”
这指的却是方子敬上回测字之事了。
方子敬舀鼻子“哼”了一声,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后看着余舒整理好随身的物件,同司徒晴岚一起离开,这才露出一点笑容。
第四百三十三章书“云先生”
(二更)
快到晌午,余舒带着司徒晴岚到忘机楼,说是她做东,有不花银子的地方,为何还要去别处。
两人从前门进去,林福正在柜台后头数银子,瞅着客人进进出出,一低头一抬头,瞧见余舒,一愣之后,赶紧小跑出来,迎上前去。
司徒晴岚在方家地位特殊,所以不常出门,之前也听书苑的师姐师兄们提起过马街上有一家大酒楼,吃食金贵,不只百味珍馐,招牌菜竟是福禄入口之物,实在稀罕。
却没想到余舒会带她来这种地方,估摸着一顿饭下来要百十两银子,却抵得过她半年月银了,这便觉得不好意思,踟蹰跟在余舒身后,正想劝她换个地处,就见前头做事的胖掌柜小跑过来,笑眯眯地问候:
“姑娘回来了。”
“嗯,楼上有空房吗?”余舒指了指前头二楼雅间,她和司徒晴岚到底相交不深,不适宜往后院私人地方带。
“有的,”林福哪里会说没有,看一眼余舒身后的小姐,并不多嘴打听,伸手引她们上楼。
司徒晴岚暗自惊讶,便没多说话,随着余舒进了一间雅室,落座后,才好奇问道:“你是这里常客?”
余舒接过林福递上来的热手巾,一边擦手,一边对她说:“你只知道我得罪了韩老算子,怎么没听说我是在哪里犯了他吗?这家酒楼东家是我义兄,我的祝酒宴便是摆在这里韩老算子的高徒,那天就是上忘机楼来寻衅滋事的。”
她头一次拜见方子敬,就先遭了一顿训斥,事后司徒晴岚对她解释方子敬的苦心,就说起她得罪韩闻广一事。
余舒这话倒没别的意思,司徒晴岚却有些羞臊,急白道:“我也只是听人耳报,说起来都是我多嘴,自以为聪明当别人都糊涂,让你笑话了。你大人有大量,莫与我计较。”
余舒不以为然:“我要是同你计较,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吃饭
说罢,见司徒晴岚脸色好转,才又问起她口味轻重,点选了菜色,不一会儿,小蝶小晴便被林福找上楼伺候。
余舒健谈,司徒晴岚善应两人同席不至于冷场,这一顿饭却是无人不满。
余舒毕竟是根外酥里硬的老油条,东扯一句,西拉一句,就将司徒晴岚在方家的处境,猜测了个大概——
母亲亡故,父亲不善,就一个外公亲厚,另眼相看,却恰恰让她这个外姓人在世家处境艰难名义上是世家子弟,品学兼优,实则是生活在一圈红眼白眼里面明明是年轻有望的八等易师,方家却没几个人会高看她一眼。
说可怜,也可怜。
余舒素来看不上眼那些自暴自弃之人,对于司徒晴岚这种逆境求存的女孩子,便有一分欣赏,生出结交之心,再聊下去,也就多了几句真话。
“最近书苑里都在传言是前不久晋升秀元大易师的纪四小姐害了曹小姐的性命,”饭后喝茶时候司徒晴岚才将心头好奇之事说出来,看着余舒神情小心翼翼问道:
“有人说,敬王爷在暄春园夜宴那一晚,纪小姐想将知情人灭口,被抓了个正着——你那天被请去赴宴了吧,是否在场听闻,方便说给我听一听?”
司徒晴岚虽是太史书苑的学生,但到底不是世家嫡亲子女,又同刘昙没什么关系,所以那一晚没有被请去,后来听说的话,也是一些流言蜚语,难辨多少真假。
余舒想想,当天在场的人不少,没什么好隐瞒她的,便说道:
“实话告诉你,那姓纪的正是被我逮着的,眼下人在大牢里,不知死活。”
司徒晴岚目瞪口呆,半晌才找着自己的声音:“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余舒冷笑道:“我与辛世家的六小姐是朋友,那晚宴席上她突然不见踪影,我担忧之下,就在园子里找她,正好看见纪星璇推她下楼,好险才同大理寺的薛大人将人救下。事后辛六儿指认,原是她偷听了秦世家的小姐与纪星璇说话,亲眼看到纪星璇将伪造道子笔迹的字条夹到曹小姐书里,才诱哄得曹小姐遭人杀害。”
“吓!”司徒晴岚吸气,被这真相吓的有些脸白,惊声道:“竟是如此么,我素日与纪小姐也有几面交情,真看不出她是这等包藏祸心之人。”
余舒心道:她却是见到纪星璇头一面,就觉得她不是个好货。
司徒晴岚看余舒一脸冷色,聪明的没有再问什么,喝过一盏茶,便告辞去了。
送走司徒晴岚,余舒回到后院楼上,将今日新得的印章舀出来把玩一阵,而后睡了一个囫囵的午觉,到下午醒来,觉得身上发腻,便使人去烧热汤,准备泡一泡。
洗完澡,余舒觉得爽利了,今日不想看那些死人案子,就换好衣衫小晴打扮成小厮,带着出了门。
马街上不单忘机楼一家酒楼,此地商铺林立,两道夹宾,越晚越热闹。
街中央有一间茶馆,里头正有说书人抑扬顿挫地讲着段子,余舒找了个好位置,要上一壶香茶一碟瓜子,坐下来听书。
这时人讲书,有三趣,一趣手中物,或扇、或板子、或二胡。二趣大小声,有时高嗓一吼吓破胆,有时绵绵一句听不清。三趣那捧场的,下座三五个,有趣没趣都要吆喝两声。
余舒坐不久,前一个段子讲完后,就换了一位豆衫枣褂子的说书人来,方方国字脸,生的大众模样,此人手中一柄大长折扇,打开能挡住半个身,摇一摇·风呼啦啦响,刚上桌子,就惹一串笑声。
“各位请场咯!老葛我今日讲新桥段给大家伙听,这回说的可不是天上地下的,不是那些个没影没边儿的,在座的都竖起耳朵来,我保管你们听的尽兴——”
余舒被这开场白吸引去,听四周安静下来,那方脸的说书人手中大扇子“啪啪”一敲·整起脸色,顿声道:
“话说,在那宝太一十二年,六月头,三年一回的大衍试正风行,从南边游走进京一名年轻的易客,家姓云,咱们且唤他云先生。这云先生,可是个风流俊俏人,生得一张玉面俊容·那晋国的潘安见了也要羞不如。这云先生为赴大衍试而来,胸有成竹,且在京城出没半月,就凭一身才华,惹来不少世家子弟结交,甘愿与他称兄道弟,而也有人眼红嫉妒,上门寻衅,无一不是被云先生教训了一通,自此·名声更显,便有人慕名而来——”
说书人打开扇子,接着道:
“八月间·云先生住在乾元街上一家酒楼,有一日来了一位娇客,为何说是娇客,且听我讲,这娇客虽是男子打扮,素面单头,但是体态芊芊,春晓礀容·比女人家都美貌的·可不是娇客?”
下面一阵哄笑,就有捧场的道:“那是哪一家小姐扮了书生吧?”
说书人笑着摆摆扇子·并不搭茬,继续讲他的:
“这娇客自姓文二·咱们且这么称呼他。这文二亦是个趣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说古论今无一不能,且知情达理,体贴温厚。云先生一见,便得知己,两人结伴同游京城,白日游湖说风景,夜来月下酌酒茗,风流无双,羡煞旁人啊。就这么展眼度去一段好时光,便到了大衍试开拔,那云先生一心应试,那文二却在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
说书人神秘兮兮地朝众人眨眨眼睛,有人连忙递上一碗好茶,求他再讲,生怕他断在这里,说书人也不含糊,润了口舌,便徐徐道来:
“大衍试后,云先生寻起文二,屡屡不得,伤心之下,便整日在湖畔醉酒,懒懒不理旁人,就这么晃过正月,等到大衍试放榜——”
他故意停顿,立马有人插嘴:“这云先生可是高中了?”
一群人接嘴:“可不是高中了么!”
“定是高中无疑了!”
说书人等热闹过去,才眯眼一笑,手中大扇子指了一圈,道:
“不只是高中,那敲锣打鼓送喜的人,去了一拨,来了一拨,云先生的名声,在京城里一日旺过一日,直到有一天,一道金旨从天而降—
“啪”他将手中折扇猛地合起,陡然扬声,尖着嗓音学那太监做声:
“圣上有旨,德天昭华,今岁大衍易子云沐枫,才艺绝伦,经天纬地,钦赐‘云华,为号,指麓月公主为婚,钦赐!”
话声落,茶馆里嗖然一静,针叶有声,有人手一抖,碰落了茶杯,唏嘘声未起,那说书人又“唰”地一下将纸扇打开,优哉游哉地说道:
“这云先生听闻旨意,不喜反惊,迟迟不肯接旨,你们道是为何?”
众人面面相觑,书听到这里,这“云先生”的身份已然大白,谁胡乱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就有人大胆猜测道:“可是他心仪那女扮男装的文二姑娘?”
说书人摇头一笑,空出一只手来,在空中比划几下,口中念念有词:“文二、文二,便是个‘刘,字,你们还不晓得这文二是谁吗
“嘶——这文二竟是麓月公主!?”
说书人舀扇子指着那人,道:“
正是。”
便有人惊奇:“那他为何不肯接旨?他是不知情?”
“哈哈,说错了。”说书人突然冷笑,手中折扇重重砸在桌面上,严词厉色道:
“因为这云先生,家乡早有妻子!”
在一阵抽气声中,就在茶馆里,从头听到尾的余舒,瞪圆了眼睛。
第四百三十四章两情相悦了
云华易子与麓月公主的一场佳话被后人传唱近二十年,昔年长公主病逝,云华为之殉情,其用情至深,折了后人多少眼泪。
余舒一度也为这段堪称凄美的爱情故事而唏嘘,眼下却听那说书人披露――情深不笀的云华易子竟然是一个抛弃糟糠妻子的负心人,而麓月公主则成了横刀夺爱的第三者?
不只是余舒,茶馆在座的所有人,这会儿都有些接受不良。
“今日说到此处,老葛先告退了。”那说书人不理众人反应,手腕一抖,便将那把大折扇收起来,拱手作揖后,就在一阵忽起的议论声中,不顾一些挽留声,低头走出茶馆。
此人有问题!
余舒眯着眼睛盯着那说书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将他锁定在视线内,掏了一角碎银丢在桌上,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跟了上去。
小晴见状,急忙跟上她,小声叫道:“姑娘?”
余舒头也没回,冲她摆了下手,示意她不要多嘴,一把拉住她,两人穿行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远不近的跟在那说书人身后。
四周行人越来越少,从热闹的街道,一直跟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中,余舒愈发肯定那人有问题,正在她狐疑猜想之际,前头一个转弯,那说书人一闪身,竟消失不见了!
余舒加快几步跑上前去,左右观望,没有他踪影。
“啧。”余舒皱了皱眉头,在原地踟蹰片刻,放弃了漫无目的的寻找,失望地带着小晴原路返回。
就在她们离开不久后,巷尾一户人家后门轻轻推开,走出一个人影,扭头顾盼了一眼,手中折扇背过身去,与她们逆向而行。
余舒回到忘机楼。天已快黑了,看着楼下薛睿房门半开着,知道他人在,便打发了小晴,上前敲门入内。
“大哥。”
“进来。”
薛睿官袍尚未换下,正在净手擦汗,听到余舒声音,便拧干手巾拭着颈上水珠。从卧房走出来。
“快吃晚饭,你上哪儿去游荡了?”
“街头有一家茶馆说书的,我听了一场。”余舒走到茶几边上提壶,手背碰了碰水温,给他添上一杯茶递到手边。
薛睿见她神色怪怪的,低头饮了两口茶水。清腔道:“说的什么段子,有趣么?”
“哈,”余舒单音干笑,神情纠结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义阳城,你同我讲过云华易子与麓月长公主的故事。”
薛睿回忆了一下,点点头,似有这么回事,那时他有一间纸墨铺子。她是个小没见识的。
“今天下午在茶馆,那说书人讲”余舒就将她不久前听到有关“易子和公主”爱情故事的另一个版本讲给他听。
薛睿听后,倒是比余舒淡定的多,付诸一笑,道:“想来是哗众取宠罢,所以故意扭曲,不值一提。”
余舒却不以为然,猜忌道:“我看那说书人行迹鬼鬼祟祟的,就跟了他一段路。那人专挑小道走。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薛睿板起脸。不答反问:“你哪来的好奇心,敢追着一个陌生人随便乱跑,就不怕出事吗?”
看他脸色不善,余舒语塞,摸了摸脖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看到她这呆头呆脑的样子,薛睿心知肚明,顿时冒出一股邪火,有些话压不住,到嘴边就变了味道:
“都到这个份上,你还一门心思惦记着他,一听到有关他的事,便不管不顾地闷着头就要往上撞。没成见他现在逢着你理都不理,往日情分都被狗吃了,偏就你剃头担子一头热,你有些出息行不行?”
余舒没头没脑地被薛睿嘲讽了一通,等到她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当即颤了下眉毛,白脸气成红脸――
合着她在他眼里就是个没脸没皮没出息的?
薛睿以为说破她心事,所以惹她羞恼,这么一想,他火气更大,一面蘀她不值,一面又蘀自己委屈,他满以为这些日子两人相处融洽,默契难得,他应该在她心里分量不轻了,谁知道她心里想的念的,还是那个伪道士!
向来好脾气又沉得住气的薛大公子,总算被眼前这个认知挑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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