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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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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过后,他们二人结为夫妻,相亲相爱,然而好景不长,玉帝察觉到女儿行踪,就派天兵天将下界捉拿。

仙子不肯离开丈夫返回天庭,于是违抗天条。玉帝大怒,就当着读书人的面前,将女儿变成了一朵真正的水芙蓉,惩罚她一百年后才能恢复人形。

天上一日,地上十年,然而凡人生老病死,不过百年,读书人又岂能活到那个时候,玉帝以为这个凡人不会等待多久,面对着一朵不能言不能语的荷花,早晚都要变心,正好借此机会,让女儿对那个读书人死心。

谁知光阴荏苒,转眼人间已是五十载,有一日玉帝想起女儿,便下凡走动,在一座大宅子里,看到了仍为荷花的仙子,还有一名白发苍苍坐在荷花池畔的老人。

“玉帝一眼就认出这个老人就是当年那个读书人,惊奇之下,便现身问他——这么多年了,你还在等她吗?”夏江敏的故事讲到这里,眼眶微微泛红了,吸了吸鼻子,问余舒道:“你猜,那老人如何回答的?”

余舒听的入胜,轻轻摇头,这故事前半截烂俗,可是后面却有些感人了。

夏江敏眼波流转,神情带有一丝向往道:“他说,他当年与妻子结为夫妇,曾许下誓言,此生此世,不离不弃,所以只要他活着一日,便不会离开她。玉帝为之所动,便收回对女儿的惩罚,将那朵荷花变回人形,读书人苦守五十年,终于又见到心爱的妻子,心满意足地在荷花池畔闭上眼睛,离开了人世。”

说罢,她眼中便有泪滴下,余舒虽不如她这样感性,但也不是无动于衷,拍拍她手背,温声道:“这个读书人和仙子都是痴情之人,尽管一人一花,可他们还是共度了五十年光阴不是吗?”

闻言,夏江敏慢慢点头,“正是如此,这个读书人一诺千金,乃是真真正正的君子,而仙子亦是痴情不悔,玉帝为他们的坚持所动,便在人间每年的六月六日,也就是读书人和仙子相遇这一天,让月老为世间那些痴男怨女牵一条红线,天赐良缘,即是天祝节了。”

余舒今天是头一次听说还有天祝节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听起来,和七夕的来由倒是有些相似,不同的是七夕乃是女儿节,女子乞巧,拜织女,但愿将来能有一个如意郎君。而天祝节,则是全然为了祝福男女之间的姻缘而存在着。

“那你说的芙蓉君子宴,又是怎么一回事?”

夏江敏拿手帕蹭了蹭眼角,都说女人最善变,方才她还在哭,这时脸上就有了笑,甚至有些兴冲冲地和余舒说起:“这个就大有来头了,要追溯到咱们大安刚刚开国时候,安陵初建,朝堂上三分势力,文臣武将还有刚刚崛起的易师一派,这些门第家族和能人异士相互之间并不和睦,于是宁真皇后就想出一个办法,在每年的天祝节这一天,举办一场芙蓉君子宴,广邀京城中未婚的年轻男女赴宴,在宴会上一展才貌。”

“芙蓉君子宴由宁真皇后亲自主持,凡有才学惊艳者,不论男女,皆可得到一朵金玉制成的水芙蓉,而得到了金玉芙蓉之人——”

夏江敏突然压低了声音,使劲儿握了下余舒的手,兴奋道:“则可以当场向心仪之男女表示爱慕,若两情相悦,则有天祝为媒,成就一段良缘。”

余舒听的惊诧,暗暗思索,便不得不赞叹三百年那位宁真皇后乃是一个玩弄权术的高手。在驱逐了金人之后,新朝建立,朝廷文武易三者不和,则国事不定,最有效的方法,便是使他们相互通婚,所以才有了芙蓉君子宴。

不过时至今日,芙蓉君子宴已经没了当初的作用,而能让人趋之若鹜的,恐怕就是那一朵金玉芙蓉了。

“那若是有一方一厢情愿了呢,”余舒提出疑问,“比如有一名男子得了金玉芙蓉,向一名女子表达爱慕,那女子拒绝后,不会名声受累吗?”

夏江敏笑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谢小姐告诉我,能在芙蓉君子宴上被得了金玉芙蓉的人选中,亦是一种光彩,便是不合心意拒绝了,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说着,她摇了摇余舒手臂,冲她眨眼:

“这等宴会,我是没机会去了,阿树,你是大衍女算子,而今名声响亮,今年的芙蓉君子宴,必然会给你发请柬,到时候你一定去参加啊,等回来了要好好给我讲讲。”

“要是收到邀请,我会去的。”余舒其实对这种古代的官方相亲活动不感兴趣,不过有机会见到当今皇后,她去凑凑热闹倒是无妨。

夏江敏又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忍不住提醒道:“你最好早早准备好衣裳首饰,这还有些日子,别到那一天邋里邋遢的去了,叫人笑话你。”

“知道了。”余舒嘴上敷衍她,站起身道:“时候不早,我该走了,改明儿再来看你。”

夏江敏嗔声:“可是你说的,别又十天半个月没有音信,我送你。”

余舒被夏江敏送出了后院儿,又跟着丫鬟出了前门,等到坐在马车上往家回,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脸色就不那么淡定了芙蓉君子宴,薛睿会去吗?

五月的下半旬,有司马葵一堂星术课,余舒昨天去见了夏江敏,心里有些在意那个芙蓉君子宴,所以今天一见到辛六,张口就是问询:“你收到芙蓉君子宴的邀请函了吗?”

辛六隔了几日没见她,正要给她看腕上的白水晶石,冷不丁被她这么一问,便愣愣地反问道:“还没呢,怎么你已经收到了?”

余舒摇摇头,“我是昨天刚听说有这一回事。”

“对了,你不是安陵人士,难怪不清楚,”辛六拍了下脑门,好像才意识到这一点。

学生们来的都早,三三两两站在观星台附近,司马葵还没到,余舒和辛六站在一株银杏树下面说话。

对于芙蓉君子宴,辛六知道的可比夏江敏详细,一通讲说,也让余舒对这种传续了两百多年的宴会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原来芙蓉君子宴,并不一定是由当今皇后娘娘所主持,去年皇后病恙,就将宴会委托给吕贤妃来主持,而今年,还不知是宫中哪一位贵人出面。

至于被邀请赴宴的年轻男女,可以分成四种人,一是世家子弟,二是功勋贵族,三是官家名门,再来就是余舒这样,凭借大衍或是科考脱去白身的新流才俊。

说到这里,辛六突然想起了前日听到的几句流言蜚语,话锋一转,皱眉头道:“我正要问你呢,那个湛雪元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何听说你在藏书楼打了她耳光,还听说你们去祭祖期间,她在华珍园诬赖你偷了她的宝贝天玉,所以她就欠了你十个巴掌,这两天太史书苑到处都是风言风语——这些事是真的吗?”

余舒挑起眉毛,心道司徒晴岚这话传的可够快,“是有这么一回事,崔芸你认得吗,就是她偷拿了湛雪元的天玉,然后这两人就冤枉是我,险些在华珍园闹了起来。”

她大概把那天傍晚的事和辛六一通说,听的辛六一阵气结:“这都是些什么人,简直无耻,你真该狠狠抽她们几个耳光,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胡乱污蔑人。”

接着又庆幸道:“还好还好,这事查清楚了,不然给你冠上个偷窃的罪名,传了出去,丢人是小,再叫人以为你品行不端,不说远的,就说这芙蓉君子宴,你是去不成了。”

闻言,余舒脑中似有什么念头闪过,快得没能抓住。

“司马院士来了,我们过去吧。”辛六望了一眼南边聚集起来的学生,拉拉她。

余舒的思路被打断,一时也没空多想,就和辛六迎上去问候司马院士。

。…

半个时辰后,一堂课末了,司马葵最后通知了在场所有的院生一件事:“今天晚上巳时过后,在观星台量星,老夫身有杂事,便委托了景院士代讲,你们不要调皮,都准时过来,夜里就留宿在书苑,等明日回去。”

下面一片窃窃私语声,大多数人都有是兴奋,也有少部分人是郁闷,这里面就包括了余舒,还有辛六。

两人郁闷的原因却不相同。

“莲房,我晚上不想到观星台上面,你说我要不要溜回家去?”辛六对曹幼龄的凶案一直都有阴影。

余舒也不想留下,她对司马葵突然找景尘代讲,心存疑虑,猜测这是否是景尘在寻机会接近她。

可是因此就耽误了功课,她又不愿意。

“莲房?”

“没事,有我在呢,你怕什么,总不能一辈子都上观星台了吧。”余舒拍着辛六肩膀,同时也冷静地告诉自己:早晚都弄清楚,她总不能一辈子都躲着景尘。

第四百八十一章就是你

傍晚下了一阵小雨,余舒和辛六就在太史书苑附近的一家酒楼里打发了晚饭,等到雨停,才拎着打包好的茶点夜宵,往书苑里走…138看書蛧138看書蛧天色暗下,夜有凉风,辛六看余舒衣裳单薄,就回女舍找了一条留在房里备用的半截斗篷给她穿着。

差一刻不过戌时,两人拿着东西结伴前往观星台,路上遇到几个相识的学生,都是今晚留下来观星的,手里拎着茶壶垫子灯烛等物,做好了熬夜的准备。

辛六看见人多,胆子就壮了点,挽着打灯笼的余舒,走在昏暗的游廊上,低声与她说话:“湛雪元不是拜了景院士入门吗,你说她今天晚上会不会来?”

景尘代讲,八成会带上他名下的学生。

余舒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怎么知道。”

辛六撇撇嘴,道:“我猜她没脸来,这两天书苑到处在传她欠了你几个耳光,我就不信她还敢往你面前凑,除非是她是嫌丢人没丢够。”

余舒“嗯”了一声,这会儿她没空多想湛雪元的事。

观星台今晚并不冷清,余舒和辛六到的时候,已经有十多个人聚集在南墙下,一眼望去,男少女多,且都是年轻人,这些人站成两拨,很明显看出来哪一边是司马葵的学生,而另一边是景尘的学生。

因为景尘就在他们当中,早早的来了,被他那一群女学生围在中间请教,一袭宽松的素兰晋士长袍,鹤立鸡群,十分醒目。

辛六望见那一处莺莺燕燕,凑近余舒嘀咕:“瞧见没有。这就是芙蓉君子宴近了,有的人难免就痴心妄想起来,白日做梦想要住进公主府呢。”

虽是说女易师不拘小节,但是上赶着围着一个男人打转。到底有人看不过眼,不只是辛六不屑,在场也有几个人偷偷白眼。

余舒则是看着身陷一片女儿香中,仍然淡定自若的景尘。暗暗奇怪在她印象里,景尘是个十分教条的卫道士,不是不懂得男女大防,如此做派。倒有些不像他的为人。

“人都到齐了吗?”景尘一句话压下两旁说话声,眼中流露出少许的不耐,一转头。望见不远处余舒的身影。刚刚皱起的眉头便又平复下来。

两位院士名下将近四十个学生,戌时一过,除了个别人有事请辞的,该到的都到了。

余舒目光一扫,看见了躲在几个女孩子身后偷偷瞧她的崔芸,但是没见湛雪元人影,看来那天在藏138看書蛧她没白打那两个耳光。至少眼前少了一只烦人的苍蝇。

景尘让人将观星台楼下的石圭里注入清水,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简单明了地讲解了七八个星位,到他们都听懂了,就留下一半学生在下面观察石圭,带着另外一半到观星台上。

辛六因不想登台,就趁着景尘没注意,拉拉余舒后背,朝她使了个眼色,靠她掩护,混进了留下的那一半人里。

上了台子,余舒就站在一个离景尘不远不近的地方,听着他在空旷的高楼上尤为清朗的声调,用着精妙的言语,一句句指点星辰,她还能分神自嘲:当日他承诺要教她星术,今日总算兑现了,不过是从小灶变成大锅饭罢了。

“我先教下一段口诀,有关星宿方位,方便记忆,你们认真背下,平日观星可以简省繁琐——角、亢、氐初总在辰,氐一、房、心、尾卯存,尾三、箕、斗在寅位,斗四、牛、女丑宫真。女二、虚、危同在子”

余舒记性并不顶好,所以只顾着拿笔默记,便没看见景尘频频投向她的目光。

一段口诀,景尘念了三遍,看在场的人都记下了,才指着他们人头分配:“你们今晚就在楼上观望一个时辰,,你们两个,到东边丑时位置,你们到西边申时位置,你到那边你、还有你,在亥时方向站好。”

观星台上很宽敞,余舒一个人被点到楼梯口附近一面挡风墙下,左边空荡荡的没人,右边隔着两丈远站了两个人。

她看看左右,就把手里的坐垫放在地上,灯笼吹灭,盘着腿坐下,两手撑在身侧,抬头仰望。

一场小雨洗净天色,宁静的夜空十分璀璨动人,夏季的星辰多不胜数,大大小小点缀成一幅气势磅礴的银河星图,无边无际,神秘而莫测,一如人生在世,命数难寻,生老病死皆是天意,再过自大的人,仰望这无穷的星河之时,也要心生出几许卑微。

“这天上的星,你认得几颗?”

一道低声问询,从余舒头顶传来,她回神才发现,景尘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站定,近到她的手臂动一动,就能碰到他质地轻飘的衣摆。

余舒没有动,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便又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夜空。

而景尘则低着头,看着她淡然的神色,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紧握。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一直到景尘的手心捏出了一层汗,才听到余舒平静到几乎不掺任何感情的声音:“我这个人,从来不知道后悔,因为我决定要做的事,就绝不会回头,对也好,错也好,但求问心无愧。你呢,现在是后悔了吗?”

她不后悔在义阳城外结识了景尘,不后悔在江岸上救了他,不后悔在生死相交之后对他心动,不后悔曾经为了他身陷险境,为了他不顾一切可是现在,她不屑一顾了。

被她一句话问到心口,景尘垂下的眼睫轻轻颤动,清俊的面容上渐渐浮起了羞愧的颜色,他仰起了头,不敢直视她坦荡的眼神,却无法不承认:“我,我是后悔了。”

他后悔,辜负了她,辜负了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为他的人。

余舒哂笑一声。像是早知道他会如此回答,一点都不稀奇,她撑着地面站起来,手掌随意在衣服上拍了拍。不管地上的垫子和水壶,转身走向一旁楼梯,一脚踩下台阶,抬头看了他一眼。

景尘看着她在楼梯口不见。脑中不断回放她最后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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