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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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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将来有一日,要与高高在上的皇权作对。余舒自从知道那一晚和景尘在观星台对峙,为她破命人的身份困扰,连日来都没能睡个好觉。

被薛睿分担去一些,便有倦意上涌,在他面前,接连打了个几个哈欠。“下午不必去哪儿,就在这儿睡一觉吧,”薛睿将凉榻上的枕头摆好,起身让出地方,叫她躺下。

余舒确有困劲儿,揉了揉额头,便顺势歪倒,见他转身要走,想也没想就拽住了他的衣摆。

“大哥,陪我一会儿。”

薛睿低头看她,“我去拿一条毯子,去去就回来。”

余舒这才放开他,又掩嘴打了个哈欠,眼里挤出水光。

不多时,薛睿从楼下上来,还没靠近,就听到她轻轻的鼾声,走到榻边,见她微微张嘴,睡相不雅,她不由地一笑,弯腰将她鞋子褪下,抖开薄毯盖到她肚子上。

然后就在她榻侧默默坐下,十指交握,侧过头专注地盯着她的睡脸,眼中是一片冷静的沉思。

第四百九十七章薛家母子

余舒熟睡后,薛睿悄悄离去,在后街乘上轿子,回了薛府。

正在二门和几个小厮掰扯的宝德见到人进了院子,忙把手里的半把瓜子丢回盘子里,拍拍手小跑上前去,抽出后腰上的大扇子,一边给薛睿扇凉,一边腆着脸道:“少爷怎半下午回来了,外头多晒啊。”

薛睿瞥他一眼,没计较他这会儿不守在内院,跑出来玩耍。

“祖父可是回来了?”

宝德身为薛睿的近身小厮,在薛府一干下人里头混的人缘极好,又是个爱跑动的,不出门也知道这尚书府四门八院儿里的大小事。

就连薛凌南的行踪,宝德也是清清楚楚:

“太爷被宋大学士请去琉风馆喝茶了,这会儿不在府里。”

薛睿点点头,又随口问道:“我母亲那里,今日周郎中来过了吗?”

薛凌南一向不主张薛睿多往西院走动,所以薛夫人病了这些日子,他连到后院看过都没有。

“夫人这两天似乎好些了,没见周郎中上门问诊。”宝德小心翼翼看着薛睿脸色,打量四周没人,便讨好地凑上去道:“太爷不在府里,少爷不如去看看夫人,小的给您把风。”

“多事。”薛睿在他后脑上拍了一下,眼底无波,仿佛不为所动,径直穿过东廊回了他的住处半个时辰后,西院祠堂旁的小院儿门外,薛睿一袭刚才换上的松绿长衫,头发整齐地缠在四方巾中,露出方俊儒的五官,文质彬彬的样子,让守院的丫鬟看红了脸去,待回神,他人已进了门里。

薛夫人在祠堂边上一住就是十余年。院子里的一株梧桐树从树苗长到高过了墙楼,薛睿还记得他小时候每每有机会来探望母亲,薛夫人都会带他在院子里给这棵树浇水,哄他说等树长大了,就可以每天看到她。

而今这树长到他要仰望,可母亲的许诺,早在三年前就毁了。

被他亲手毁了。

“少爷!”正坐在门厅里打盹儿的侍婢一听到门帘响动,惊醒抬头。见到来人是薛睿,惊讶地呼了一声。

“母亲醒着吗?”

“这少爷稍等。”侍婢忙不迭扯了扯裙子站起来,轻手轻脚进了内室。

薛睿就站在门口,听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不一会儿,那侍婢便退出来。抿嘴朝他笑笑:“少爷进来吧,夫人醒着呢。”

说罢,又自觉走向门外,“奴婢在外面守着。”

薛睿点点头,进了屋。

室内不大,一张床,一张榻,一面妆台,一只柜子。简素的一点不像是堂堂薛府大房夫人居住的地方。

薛夫人正从榻上坐起来,膝上盖着一条薄毯,两眼微微张着,没有焦距地看向门口的方向,略显病态的面容上挂着一丝笑容,慢慢伸出手:“睿儿。”

薛睿脚步一滞,目光一扫她面容,暗松了一口气,而后快步走到她身边。紧握住她的手。顺势在她身旁坐下,脸上扬起了明朗的笑容。也不管薛夫人根本看不到。

“母亲,儿子这几日忙于公务,没能来看望您,可是想您了。”

“不碍,你能过来就好。”薛夫人拍拍他的手背,又顺着向上捏了捏他的手臂,微微蹙眉,道:“又瘦了,你用功是用功,饭也要老实吃才好,别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

薛睿应了一声,却没说,上次他来看她,天气还凉,身上穿得厚,这会儿天热减了衣裳,摸起来当然显得瘦。

薛夫人就像是寻常做娘的人,拉着他唠叨了一阵,讲的大多是薛父的事情。

“那时候你爹在义阳做知府,也是一天忙到晚,好像做不完的正事,头一年就瘦了一大圈,不过人倒是精神了,等到他任满归京,反而睡不着觉,每天卯时上早朝,他寅时就醒了。”

薛睿仿佛不经意地插嘴道:“爹是在我两岁那年回的京吧,娘那时听说过云华易子和麓月长公主的事情吗?”

薛夫人侧了侧头,闭着眼睛回想道:“听是听说过,不过我们回京时,这对佳偶已是双双离世了,倒无缘见得。”

那年薛睿的父亲薛皂还在世,夫妻两个恩爱和睦,薛夫人身体还没垮下去,薛老尚书并不像现在这样将她禁足在西院中。

薛睿算着年份也知道他父母同云华不曾见过,倒不觉得失望,而是追问:“那母亲可曾听说,这云华易子早先在家乡是有一位元配夫人的?”

十几年前的事,薛夫人似乎记不大清楚,皱着眉毛想了好半天,才用力抓了下薛睿的手,道:“是了,我年轻时候隐约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说这位易子曾经公然违抵圣上的指婚,不肯做那驸马,好像是说他已娶妻了。”

薛睿精神一振,心说他娘清醒时候记性很好,不会有错,那么茶楼里的说书人所讲的段子,八成是确有其事了。

“那后来呢,他为何又尚了公主?”

“谁知道呢,兴许是他贪图王权富贵,又兴许是他见异思迁,书文上不是有句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薛夫人凉凉一笑,苍白的容貌依稀可辨年轻时的清丽,只是她眼盲,倒看不出那双眼早十年究竟是个怎样的风姿。

薛睿看她面带感伤,也不敢再问下去,恐揪起她伤心事,再发起癔症,于是话题一扯,道:“母亲儿子有了心仪之人。”

薛夫人一愣,随即脸上便露出欣喜和好奇,推了推他的手,促问道:“几时的事,是哪一家的小姐,可曾告诉你祖父,叫人去提亲?”

幽居十余年,薛夫人早早就没了为人母亲的权利和自觉,就连儿子的婚姻大事,都没敢想过能做主。

薛睿眼神闪闪,轻笑道:“她是义阳人士,并非是世家出身的女易师,去年才考了大衍,是榜上有名的女算子,她人聪慧又知事,家中还有一个弟弟,为人最是扶老怜幼。我还没有同祖父提,先与母亲说说。”

薛夫人听得脸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愁,“女儿家,知书达理最好,我是个没主意的,你若看好了,尽快告诉你祖父,免得错过了好姻缘。”

“嗯,儿子上心着呢。”

薛夫人又拍拍他手背,低叹道:“我与你爹几年夫妻,到头来只你这么一个孩子,你爹去了,我留着一口气在,也要看你成家立业,抱上孙子,才好安心合眼。”

闻言,薛睿脸色一暗,紧抿了一下嘴角,小心翼翼地握起了薛夫人冰凉的手,按在他额头上,轻声道:“是儿子不孝。”

薛夫人好似没听见他这一声,眨眨空洞的眼睛,依旧对他温柔地笑。

薛睿看着她,只觉心中一阵酸痛,三年前,她疯病一场,醒神便不再记得瑾寻,只晓得有他这一个儿子,更不能见到瑾寻,否则又要犯病。

他尚且一年能到这里来个几回,瑾寻却从三年前就没能见过一次生母。

这是他造下的孽,却不知在她们有生之年,他还不还得了。

余舒一觉睡醒,已是黄昏日落,她一个人躺在阴凉通风的天井底下,睁了几次眼睛,还觉得有些不切实――她竟一口气全都告诉薛睿了。

揉揉发胀的脑门,她盘腿坐了起来,慢慢回想了细节,突然吃吃一笑。

“呵,白让我苦恼了几日,还是说出来轻松。”

她伸了个懒腰,踩着鞋子,刚下榻,在外面守着的小晴小蝶便闻声而入。

“姑娘醒来了,先喝口茶,洗把脸吧。”

余舒打理的清爽了,回到二楼她的房间,换下睡皱的衣服,就问道:“我大哥可说了晚上回来吗?”

小晴蹲在身前给她抚平腰带,答道:“公子说晚上不来了,让姑娘吃过饭再走。”

余舒也不是爱粘人的,听这话,只是失望了一下,便该做什么做什么。

晚饭后,余舒回到家,问了门房,知道贺芳芝今天提早回来了,便想起前日答应余小修的事,于是屋都没回,直接上了赵慧院子里。

贺芳芝和赵慧正在房里逗弄儿子,余舒进来坐下,抱过了贺小川,就提起了想让余小修也认他们夫妇做干亲爹娘的事情。

最先点头应好的却是贺芳芝:

“你不说我也正想和你提这件事,你们姐弟两个,一个唤我爹,一个叫我叔叔,平日里拗口不说,无端疏远了几步。”

为人父母的都有偏心,若说是赵慧更疼余舒一些,那贺芳芝无疑更喜欢带着余小修。

赵慧在一旁犹豫道:“好是好事,只是这事你问过了你们娘亲了吗?”

“自然是问过了才来同爹娘说,小修也高兴能给你们做干儿子呢,我娘那人不顶事,将来小修长大成人,真上面没个教导的长辈,就连亲事都难说,这点道理,我娘是明白的。”

余舒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天下第一,也就薛睿揪得住她的小辫子,似赵慧夫妇这样的老实人还看不出真假来,当时便信了他,欣喜地同意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大师兄!?

辰时,胥水堂早课罢,余舒和司徒晴岚一同向外走,又说到了芙蓉君子宴,原来是司徒晴岚昨日收到了宴贴。

余舒从她手上接过一柄巴掌大小的袖珍香扇,打开来看,但见素净雅白的扇面上几行梅花小篆,写明了下个月初六将在定波馆行宴,落款是一方余舒从未见过的宫章。

“这请柬倒是做得别致。”余舒阖上扇子,还给她。

司徒晴岚看她面上不慌不忙的,似乎不担急这时还没收到宴贴,想了想,还是告诉她:“今年的芙蓉君子宴,乃是薛贵妃亲自主持,所以借用了湘王的定波馆,介时湘王妃也一定会到场,按照往年惯例,发帖是从一圈贵女开始,再来是名门,最后才轮到我们世家,你是白身出第,这两日应该就有人拿请柬给你了。”

余舒眉头一挑,是因听到薛贵妃乃为这次宴会的主持,而非皇后。

“这宴会上,大概能有多少人入得了场?”

“大体上是男二十六,女二十六,凡请者,皆是这安陵城中有头有脸有名有号,又适龄婚嫁的男女,不过去年我头一回拜宴,宴上见到却不止这个数,其实人多人少都不关什么紧要,金玉芙蓉仅有那么两朵,谁能拿得到,各凭本事罢了。”

余舒点点头,两人正说话,走到花园转角,就见迎面匆匆跑过来一道娇小的人影,差点和她们冲撞到一起。

“哎呦!”

余舒一把手扶住了对面的人,定睛一瞧,竟是辛六。

“跑这么急做什么,后面有狼追你?”余舒一面扶她站稳,一面取笑。

辛六看到她,把嘴一撇。喘着气从衣袖里掏出一样物事塞到她手里,道:“还不是给你跑腿来了,喏,这是你的。”

她拿给余舒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这次芙蓉君子宴的扇帖。

余舒接去看了,倒没什么意外欣喜,她是今年大衍试上最出风头的人物,若这号称云集了京城最出色的年轻一辈的宴席少请了她。未免说不过去。

“怎么是你拿给我?”

“你还说呢,前日宫中就派人到你家去送宴贴,只是没找着地方,你住的也太偏,然后兜兜折折,就到了我手里。还不是――”

辛六说着话,看了看站在余舒身旁的司徒晴岚,目光一闪,一眼就瞧到了她腰上用金丝红线缠挂起的一只白水晶葫芦,虽不如她手上现在戴的那一整串珠子宝贝,却显然也是余舒所赠。

“还不是不少人都晓得,你与我关系要好,才打听到我这里。”

辛六上前一步,亲热地挽住余舒的手臂。不经意露出手腕上的一团白光,又冲司徒晴岚甜甜一笑,道:“司徒小姐也收到宴贴了吗?”

司徒晴岚看辛六动作,心知她是有意炫耀,她自认比辛六年长三两岁,自然不会与她计较,遂和气道:“收了的,不过不如你们早,昨日才见着宴贴。”

辛六看她谦和。便觉得没趣。讪讪一笑,道:“既然都要去。不如到那天一起同行?我还有两个好姐妹,咱们凑一凑好了。”

“好啊,”司徒晴岚顺势应下,需知这场宴会上的女孩子最是势利,一个人落单,定要招人嘲笑,反而是三五成群,气势才足。

余舒听她们决定,未有异议,收了宴贴,对二女道:“我晌午还有事,先行一步,你们慢聊。”

说罢,就拍拍辛六,一个人朝南行去了。

留下辛六与司徒晴岚,你看我,我看你,最先是辛六示好道:“久闻司徒姐姐大名,一直没机会亲近,今日可好,你中午若无事,我们两个不如同去喝杯茶,聊聊闲话?”

“呵呵,六姑娘高抬了,我们走吧,我知道这附近一带有一间茶社,口味最是香醇,点心也做的可口。”

余舒着急走,是因为薛睿说要三天打探十公主的生辰,今日刚好。她也不知薛睿是否打听到了,总之是先去了忘机楼等他。

快到正午时分,薛睿果然来了。余舒就在楼下坐着,一见他便问:“大哥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薛睿坐在她旁边椅子上,轻出了一口气,手在衣襟一侧掏了掏,夹出一张字条。

“这便是,你看一看。”

余舒忙接了过去,剥开来看,上面潦草写着一行生辰八字,生月生日,她打眼一看,便觉得富贵不凡,这般女儿身,非是金枝玉叶不能有的。

只可惜红颜薄命,人都死了,再富贵的八字,也是无用。

“看得出来什么?”薛睿歇了片刻,问她道。

余舒摇摇头,“还得细算一番,只这么打量不出来,你耐心等一等,我这就上楼去算一算是非。”

她惦记这事儿,昨日就将《生死薄》和《祸时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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