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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4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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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有担当的辛五叔,是条汉子。就算让他知道云华活着,他也不会泄露出去。

面对辛沥山饱含期望的目光,她没有卖关子,开门见山地告诉他:“你要我算的那个人,他没有死。”

辛沥山张大了眼睛,目光亮的吓人,他略显激动地抓住了余舒的手臂,追问道:“人没死,那就是还活着吗?你没有算错吧?”

余舒没有计较他对她的质疑,而是语气肯定地告诉他:“对,那个人还活着。”

接着,她就将对辛雅说过的话,照搬了一遍,只将最后一句“客死他乡,死于非命”,改成“寿数未尽,尚在人世”。

有一瞬间,她看到辛沥山的眼中闪烁出泪光,还以为是她看错了,待他转过头去抹脸,她才知道他是真的哭了。

辛沥山的精明不输他老子,可这时他却忘了掩饰情绪,一边抹泪,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他没死,他没死。”

他和辛雅父子两人,一个希望云华活着,一个倒盼着云华死透了。余舒冷眼旁观这一幕人生百态,心想她如果是云华,大概会原谅辛沥山,却绝不会放过辛雅。

***

到了月底,总算传来一个让人振奋的好消息——薛睿官复原职了。

这让满以为薛家将要一蹶不振的众人困惑不解,薛家到了这一代,子孙之中唯有薛睿一个拔尖的,将来无疑是要继承薛凌南的衣钵,先前兆庆帝亲自过问薛睿失踪一事,着令停职查办,众人都将之看成是薛家遭贬的前兆。

眼下不但薛凌南重返朝堂,薛睿也回到了大理寺,兆庆帝这一举动,就耐人寻味了。

多数人都觉得薛家是无辜受害,现在洗脱了嫌疑,兆庆帝自然开恩不罪,少数人却注意到一个细节,整件事的起因——薛家那个皇榜通缉的总管,至今未被放还。

不论如何,薛家的门庭这几日又热闹起来,不复半个月前的冷清。

。。。。。。

余舒得了信儿,当即就让周虎准备了一份贺礼,送到右相府,她对薛凌南心存防备,没有亲自登门。

不过第二天,她就去了大理寺。门卫们都认得这位年轻的女大人,放她通行,余舒熟门熟路地往后院走,路上还看见暖亭里有官员在对弈喝茶,好不悠闲,不过等她找到薛睿,见到的又是另一番情形。

两张书案对在一起,上面摆满了一摞摞的卷宗和律册,只有一角空闲,放着笔墨,薛睿就坐在这一角边上,胥吏和主簿就立在他两旁,不停地将卷宗递到他手上,待他批完一份,就找出来另一份,如有存疑,就在桌上翻找律文。

余舒站在窗子下面朝里望了一会儿,发现薛睿根本就没察觉她来了,只好清了清嗓子,出声叫他。

“你怎么来了?”薛睿看见她有些欣喜,搁下笔,交待了下属一声,就往门外走。

“你昨天让宝德给我送信,知道你回大理寺了,我当然要过来看看。”余舒朝屋里扬了扬下巴,说道:“怎知你忙成这样,可见我来得不是时候。”

薛睿摇头道:“我闲了一个月,许多公务都耽搁下来,地方上等着大理寺的手令和批文,若不抓紧解决了,又要堆到下个月,不知多出多少件冤假错案。”

转眼都立冬了,棉服上身,余舒却见他额头上一层细汗,心疼不说,更有怨言:“你被停职那会儿,不见有人帮你出头辩解,倒好意思堆了这么些公事,等你回来了统统推给你做,大理寺又不止你一个少卿管事,我一路走来,看见有人闲得发慌,怎么除了你,他们都是死人不成。”

她生起气来,嘴上不饶人,薛睿哑然失笑,若不是在衙门里,他忍不住要掐一掐她气鼓鼓的脸蛋。

“你笑什么,”余舒瞪他一眼,“就你好脾气,白白让人欺负。”

薛睿拉着她往远处走了几步,免得旁人听见他们说话,再去乱嚼舌根,今日不同往日,他虽回了大理寺,到底威势不如从前。只是他心不在此,无意计较罢了。

“你在坤翎局,景尘不也一样什么都不做,事事推给你,你会觉得委屈吗?”他问。

“那怎么能一样,”余舒白眼道:“他是放权给我,我做的事越多,手中的权柄越大,你忙来忙去,也不得好处。”

在大理寺为官,要么就两袖清风,到处得罪人,要么就八面玲珑,满身的小辫子,薛睿显然是前者,他聪明,却不世故,恐怕是这衙门里唯一一个干净人。

“怎么会呢,”薛睿隐隐笑道:“我得的好处,只是你们看不见罢了。”

余舒冷哼一声,懒得和他理论,就掏出袖里手帕盖到他脑门上,语气不那么温柔地说道:“再忙也不许熬夜,天冷了,人一生病就难好。”

冷香扑鼻,薛睿顿觉头脑清醒,接住了她的手帕,没舍得擦汗,折了两下收进怀里,半点不觉得不好意思。余舒看着他当面昧了自己的帕子,哭笑不得,总不能再问他要回来。

“还有个事忘了和你说,”她提到:“下个月初一,我就能进宫上朝了。正好赶上你复职,能给我做个伴儿。”

薛睿笑道:“我知道了,那天早上我去接你,你千万别睡过头了。”

早朝辰时开始,文武百官必须要赶在卯时之前抵达宫门,等候晨钟进宫,不管三伏数九,不论刮风下雨,都要露天站上个把时辰,迟到和缺席的人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所以凡有朝会,大臣们往往半夜就要起床梳洗,天不亮就得出门。

余舒暗暗庆幸,还好只是初一、十五这两天受罪,要是每天都这么苦逼,她不如罢官去也。

第七百二十章朝堂如菜场

到了初一这天,余舒不到五更天就醒了,睁开眼窗外一片漆黑,饶是她昨晚吃过饭就洗洗睡了,这么早起来脑袋仍是昏昏沉沉的。

听到丫鬟在外间轻声咳嗽,她披了衣裳,喊人进来伺候,自从换了大宅子,她渐渐适应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昨儿是鑫儿守得夜,余舒起床后,芸豆和林儿便来替她,早早准备了热水温茶,忙前忙后服侍余舒梳洗更衣,到她穿戴整齐,用不到半个时辰。

余舒站在屋门口,看着黑咕隆咚的院子,真心觉得她起得早了。

立了冬,早上格外的冷,她朝服外面披了一件翻毛的黑色斗篷,裹着袖子出了北大厢,林儿在前面打灯笼,到了前院,刚下回廊,就瞅着客厅门前立着一道黑乎乎的人影,满以为是薛睿提前来了,谁道走进跟前一看,竟是景尘。

她脚下一顿,讶异道:“你这是?”

“我知道你今日要进宫,特来接你。”景尘仪态大方,只有看着她的眼神透着些无奈。

他听说薛睿回京,就想找她谈谈,可是她一反常态地躲着他,他每次去坤翎局找她,她都忙地脱不开身,他到府上求见,她总是不在家。景尘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避而不见,想来想去,原因只能出在薛睿身上。

余舒心虚地绕过他进了客厅,坐下道:“你不是不上早朝的吗?”

景尘这个右令官是暂代的,兆庆帝对他十分宽宏,谁也没有要求他必须要参加朝会,所以他从来不参与政事。

“我不放心你,就向大提点申请,”景尘走进室内,盯着她不放:“早就想对你说,可你总躲着我。”

他的确是不放心余舒,因为他觉得薛睿并不可靠,他怕余舒太过信任薛睿,从而失去判断是非的能力。

“”他说话太直,余舒接不上话,她是躲着他没错,因为她担心私下见面,景尘会问她薛睿失踪的详情,她无法实话告诉他是云华设计,只好躲着不见他。…………;记住…………

“你——”景尘正要问她是不是因为薛睿才躲着他,忽然打住,转头看向大门方向,余舒看到他的动作,也跟着往外瞅,片刻过后,就见肩披玄青大氅的薛睿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

他在客厅门口停下,望着屋内两人,眸光一晃,微微笑道:“刚才在路边见到公主府的车马,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原来真是景兄来了。”

景尘一动不动,也道:“我也是刚到,比薛兄早来一会儿罢了。”

薛睿颔首,转头对余舒柔声道:“我想着你起得早了没胃口吃东西,就顺路到忘机楼取了早点,有热粥小菜,待会儿路上你多少吃些垫垫肚子,不然进了宫挨不住。”

景尘不落其后,老实对余舒说:“我也给你备了吃食。”说完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上个月开炉炼丹,有一味精气丹甚好,可以提神补脑,今日带了给你用。”

“有劳景兄,”薛睿拱手谢他,回头又对余舒道:“你这丫头,约了景兄一起,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若我来得迟了,岂不是让人家等。”

“不怪她没对你说,我也没想到你会来,我以为你停职了。”景尘不懂得含蓄。

“景兄的耳朵不很灵光,前几日我已复职了。”薛睿也渐渐地不客气。

余舒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倒将她当成是个摆设,她瞥一眼景尘,再看一眼薛睿,顿时觉得头大。《《

全站无广告,更新快,无错章》》》她是算到第一次上早朝会不太平,但要不要一大早就这么大的火药味。

她突然站起来,朝外走:“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薛睿和景尘对视一眼,撇开头去,同时心想:谁要和他聊天。

两辆马车并驾齐驱,快到皇城脚下的才放慢了速度,午门外排着一条长龙队伍,他们没有加塞,缓缓停在了后面。

余舒坐在薛睿的车里,掀了一角帘子看了看外面,冷风窜进来,她赶紧放下了,扭头对薛睿道:

“你看,你看,来迟了吧,我们都落在后头了。”

“来得再早你也排不到前头,”薛睿慢条斯理地将酒壶从炭炉上挪开,试了试酒温,先倒了一杯递给她,道:“喝两口暖暖,等下宫门开了,还要在外头站好久呢。”

这宫门外的队伍不是随便排起来的,好比尹天厚、薛凌南来得再迟也能直接越到最前头,末等的五品官员,来得再早,都只能给人腾位置。

薛睿又匀了半壶出来,拉开门角的小窗,对车外的小厮道:“给旁边景公子送去。”

人家天不亮就上门堵人,怪不容易的,可惜来得再早也没用,这世上没卖后悔药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余舒蜷腿靠着软枕,捂着手心蜜黄色的小酒盏,好笑地瞅着薛睿,看出他是犯了小心眼,但一想到他和景尘的兄弟血缘,心情不由变得复杂。

说起来,薛家突生变故,始自景尘画的那张人像,可是真地追究起来,景尘又有什么错呢?他也是个受害者。

本是亲兄弟,无奈各自为阵,同样是身不由己,要想化干戈为玉帛,谈何容易。

东方微微泛白,远处传来阵阵钟鸣,宫门一开,人马车流缓缓向前进,快挨到他们的时候,薛睿对余舒道:

“披风解了吧,进宫不能穿这个,我们下车走几步,活动活动手脚。”

余舒一面点头,一面乖乖脱下披风放到一旁,露出身上精致华美的女御朝服,她扶正颈上的宝石项圈,又摸了摸头顶缨冠,确定衣着得体,这才先行跳下马车,向前走了两步,发现薛睿没跟上来,一回头,就撞上他乌黑明亮的眼睛。

她笑了笑,也知道自己这样穿戴漂亮,女以悦己者为荣,他这样的表现,甚得她心。

他们两个下车步行,景尘默默地随同。午门戒备森严,文武百官手持鱼符进入,出宫时也要出示鱼符。

走在宫墙底下,薛睿低声告诉余舒一件真人真事,几年前有个倒霉蛋忘记带鱼符,又怕误了早朝,试图贿赂禁卫通融混进宫,却因为当天守门的金吾卫眼生,当场将人捉拿,事后传到皇上耳朵里,一句话就将那个倒霉蛋贬谪到云南去了。

余舒听完这个故事,就长了记心,将系在腰带上的鱼符仔细栓了两个扣,生怕不注意遗失了。

领路太监把他们带到一座宫殿门前的空地上,几名身居高位的重臣王爵入内喝茶,其他人都要站在外面吹冷风。

余舒大概数了一下,这里有不下两百个人,环顾一圈,唯独她一个女子,实在打眼。

进宫之前,众人都将用来保暖的披风斗篷除了,只穿朝服面圣,这天实在是冷,人人都在里面夹了层棉衣,看起来都比本人肥壮许多。

她却与众不同,穿着厚重的朝服,依旧肩挺背直,一张鹅蛋脸冻得粉粉白白,属于女子的秀丽,偏偏叫那一一起飞扬的眉宇渲染出几许勃勃英气,让人忍不住多看她几眼,脑中就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形容——翩翩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这样朝气蓬勃的少女,出现在一群老爷们中间,竟成了一道亮眼的风景。

更何况她身旁还立着两名年轻英俊的青年,一个斯文儒雅,一个俊逸出尘,大好的青春年华,惹人艳羡。

朝会和余舒想象的很不一样,她以为就是皇帝坐在龙椅上发号施令,底下的大臣们轮流上前汇报工作,然后有本奏来,无本退朝。

可实际上,早朝的热闹程度不亚于菜市场。汇报工作这个想法简直太天真,事实是,每有三个开口启奏的官员,其中就有两个是告状的——

鸿胪寺的方大人说今年河西节度使送进京的供奉比往年少了两成,就告礼部的张大人越权受领,克扣了贡品。

开阳候状告工部的王大人给冯国公家修宅子,将拆掉的碎砖烂瓦统统堆在他们家的后门儿,把路都堵住了。

事无大小,但无一例外,都是官府衙门解决不了的是非。

余舒目瞪口呆地听了半晌,恍然大悟——原来皇上就是个断官司的。她和薛睿同为五品官位置靠后,距离的不远,前头开阳候和冯国公正掐得脸红脖子粗,大殿上到处窃窃私语,有说开阳候小题大做的,也有说冯国公不厚道的。

她趁人不注意,翻了个白眼,正好被薛睿瞥见,他握着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提醒她不要作怪。

眼看着开阳候和冯国公就要撸袖子干架了,兆庆帝这才给了婴九平一个眼色,让他鸣鞭肃静,金口一开,就给这件事定了论——限冯国公三日内将开阳侯府后门清理干净,又罚了工部王大人一个月的俸禄,算完。

然后众臣高呼——皇上圣明!

就在余舒无聊地快要睡着的时候,前排突然人影走动,有三个人陆续出列,跪在御前,带头的那个人高声道:

“启奏皇上,臣等弹劾司天监女御官余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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