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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6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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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嘱两遍,朱青珏这就告辞。丝毫没有和景尘闲话私交的意图。

景尘也没有挽留,道谢之后,让人送他离开。回头就派人按着药方,到太医署去抓药。

***

十月初一,余舒抽空去了敬王府,应敬王妃之约赏菊。

夏江敏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镜前换了几身衣裳都不觉得满意,磨磨蹭蹭等到余舒上门,才选定了一袭鹅黄羽衣,拖拖拉拉去了花园相见。

上次见面还是敬王大婚之时,一别数十日,余舒再见夏江敏。就有了不一样的惊艳。

嫁为人妇的少女褪去了青涩的外衣,平添几分娇媚的韵味,朱钗碧玺。周身贵气,从一片灿灿的花海中款款行来,简直要闪瞎人的眼睛。

“阿树。”夏江敏看见余舒便欢喜地笑眯了眼睛,迈开腿小跑了几步,身后一群侍婢惊忙跟上,小声劝说:“王妃当心崴了脚。”

闻言,夏江敏悻悻地拖着过长的裙尾一步步走到余舒面前,被人扶着坐下,这才上上下下端详余舒,甜声嗔道:“这么久不来看我,要不是我派人去请你,你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余舒含笑摇头,看她这般情态,料想刘昙待她是很好的。

两人说了几句话,夏江敏就将周遭一群下人赶走了,这才亲昵地拉过余舒的手掌摇了摇,瞥了一眼退到远处的人群,小声抱怨道:“不知多烦人,到哪儿都得跟着,害我一天到晚连王府大门都出不去。”

余舒问她:“怎么王爷不许你出门?”

有过一次离家出走的经历,在她出嫁前为了保险,夏江鹤郎严禁女儿外出情有可原,现在夏江敏已经老老实实嫁进王府,刘昙没道理管她管得这么严吧。

“那倒不是,”夏江敏连忙替刘昙辩解,“王爷闲暇时,也有带我出去散心,只是一路坐在马车上,到哪里都要清场,实在憋闷没趣。”

余舒顿时了然,找着夏江敏活泼爱动的性子,如今过上循规蹈矩的生活,的确不能适应。

“你忍一忍吧,习惯就好。你现在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又不是没跟我吃过苦,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余舒纵有法子带她出去玩个开心,却不会怂恿她,毕竟她身份不同了,贵为王妃,哪能随意妄为,刘昙有着说不出的野心,她本该收一收性子,不然哪天闯了祸,夫妻间隙,那才是害了她。

她这一说,夏江敏不禁回忆起一年前江上遭劫,他们辛苦进京,在回兴街小院里起早贪黑只为生计的日子。

当下一叹,心生感慨,便没了诉苦的心情,转而询问起余舒的近况。

余舒有些不能对旁人讲的糟心事,倒能说给她听,就比如前阵子尹邓氏寻她晦气,设计败坏她名声,把她关到房里烧地龙,逼她脱衣丢丑之事。

夏江敏听了气愤难当,碍着远处有人,只能小声骂道:“这贼妇人,好毒的心思,一个五品的官夫人罢了,她家儿子算什么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敢妄想娶你。”

夏江敏没做王妃之前,那也是江南易首夏江家的千金小姐,她爹身为一家之主,他已故的祖母乃是安朝圣文公主,虽无官职,却有实名,夏江一姓俯瞰整个南方千万万易客,夏江家结交广泛,夏江敏从小见多了达官贵人,一个五品的官太太,就是过去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我娘曾在她家做过丫鬟,怨不得她狗眼看人低,也怪我自己不小心。着了她的道。”余舒反省了一下。

夏江敏恨恨道:“万万不能饶过她,叫她以为你好欺负,回头再来害你。你不想想,万一这事情传出去,你将来怎么嫁人?”

余舒心说:就算没这回事,她这辈子要嫁人也是个难题。

“我饶不了她,”余舒就将自己公报私仇的事告诉了她。“不等到她上门给我赔不是,往后她家儿女就别想要婚嫁。”

她烧那一把婚书,只是一个警告,让尹邓氏知道她不好惹,她若识相些,早早来她面前请罪,她若不识相要跟她死磕,她不介意奉陪到底。

“就该如此,”夏江敏拍掌叫好。好歹是解了气,瞅见余舒眼中寒光,顿时想到一句俗语——恶人自有恶人磨。

哎,不对不对,阿树才不是恶人。

赏花饮酒,两人互诉心事。得知刘昙中午不回来,余舒留下用了午膳,席间难免多饮几杯稠酒。醉了后,就在夏江敏处歇了个午觉,到下午醒来,灌了一碗敬王府特制的醒酒汤,才在美人王妃的依依不舍中,兴尽而归。

***

下午,太阳还没落山,百川书院就放学了,余小修去了贺芳芝的医馆做学徒,白冉则独自回到府里。

他没敢忘记余舒的嘱咐。要他从这个月起,教她身边的一个丫鬟识字。

回到小少爷的院子里,白冉将事先抄好的《三字经》拿出来。放在桌上,又准备好笔墨纸砚,他听说那小丫鬟认得几个字,于是打算先从浅显的道理教起,再循序渐进。

余舒说是让他随便教教就好,他可不会真就敷衍了事。

眼看过了申时,却不见有人来,他想了想,起身到门外等候,不一会儿,就见不远处长廊上跑下一个娇小的人影,直奔这儿来。

白冉没有见过那个名叫葵子小的丫鬟,因而等她跑近了,便出声询问:“是小葵姑娘吗?”

安倍葵因为下午有些事耽搁,来得迟了,跑了一路赶过来,冷不丁听到有人叫一声“小葵”,睁着一双大眼望去,就见少爷的院子门口那株弯腰的老榆树下,笔直立着一个少年郎。

下一刻,她便刹住了脚,愣愣盯着那人白净的额头上笼罩的一团淡淡的青光。

白冉见到对方傻站着,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活像一只被吓到的兔子,他莫名其妙,不得不走近两步,又问了一遍:“请问你是小葵吗?”

安倍葵猛然回神,揉了下眼睛,又盯着他的脑门看了又看,确认没错,不是她眼花,这下子心跳突突地加速,结结巴巴应声道:“我、我是葵子。你、你是白冉哥哥吗?”

白冉皱眉,心说这小姑娘长得精致漂亮,竟是个结巴么,可惜了。

心生同情,他语气不由地放缓,温和地点点头,对她道:“我就是白冉了,大小姐让我教你识字念书,你且随我来吧。”

说罢,就转身往里走,安倍葵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满脑子晃荡的都是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青光。

她是天生的阴阳眼,可以看到死者身上的鬼光,也可以看到活人将死的灵光,从东瀛远渡大安,今日之前,她唯独见过一个活人的灵光不是出现在头顶上,而是笼罩在眉心上的。

眼下,她又见到了第二个人。

。……

安倍葵心不在焉地在白冉那儿学够了半个时辰,直到余小修快要回来,白冉给她布置下功课,告诉她“今天先学到这儿明天你再来”,她才急急忙忙地走了。

白冉只当她年纪还小,贪玩坐不住,并没有多想,却不知他无意中暴露了一个惊人的秘密给人家。

安倍葵一路不停地跑回了北大厢,在门口撞见鑫儿,知道余舒回来了,又气喘吁吁地寻到上房。

“主人。”

余舒正在室内更衣,将将换下官袍,摘了乌纱钗头,仅着一身米白的单衣坐在榻上让芸豆给她松头发,敞着领口,就见安倍葵冒冒失失闯了进来。

芸豆板起脸,低声训道:“怎么不敲门。”

北大厢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出入敲门,尤其余舒的卧房和书房,更不得擅闯。芸豆到底是做了几个月的大丫鬟,管着十几号人,越来越有架势了。

安倍葵没顶嘴,立即就跪下了,小声对余舒道:“求主人稍后责罚,奴婢有事上告。”

余舒倒没生气,接过梳子,摆摆手让芸豆出去看看晚饭送来了没有。

她一走,屋子里就剩主仆两个,安倍葵跪着没起,膝行到了余舒跟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主人,奴婢今天见到一个人,和您一样,额头上都有灵光。”

余舒正绞了一缕头发梳通,闻言猛一抬头,揪得她头皮发麻,呲牙摁住了安倍葵的肩膀,叫她抬头,她两眼冒光,厉声追问:“什么人?在哪儿见到的!”

老天爷,真让她逮着一个老乡吗?

安倍葵被她抓疼了肩膀也不敢吭气,乖乖回答:“正是小少爷跟前,那名教我识字的白冉哥哥。”

第六百八十二章变数

余舒当初收留安倍葵时,从她口中得知自己有着非比寻常的地方,便设想到这世上或许有人和她一样,来自五百年后。

这种设想让她既觉得兴奋,又觉得担忧,兴奋的是身为一个“异乡人”,能遇上一个“老乡”,实在是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激动;担忧的是,对方如果和她不是一路人,那么很大可能会成为她在这世上潜在的威胁。

为此她曾暗自纠结过,直到现在为止,她通过安倍葵的特殊本领确认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她居然松了一口气。

原因无他,因着这个“老乡”,是她从供人院买回来的一个奴仆。

有这么一层身份,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她手底下翻出浪来,这就打消了她的那一层无谓的担忧。剩下的,就纯粹是找到一个同乡人的兴奋了。

安倍葵偷偷看着余舒脸上时惊时喜的表情,十分忐忑,唯唯诺诺地唤了一声“主人”。

“嗯?”余舒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这孩子没放,忙松开了手,在她肩上轻轻揉了揉,笑容满面地说:“葵子做得好,该赏,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安倍葵这才放松了精神,听到余舒的夸赞,腼腆地笑了,跪坐在余舒脚边,晃晃脑袋,诚恳地说道:“奴婢什么都不想要,只要您高兴就好。”

这话别人说来就虚伪了,可是余舒清楚,安倍葵难能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她说不要奖赏,便是从没想过借此邀功。单纯地想讨她的欢心罢了。

“那哪能,我向来是赏罚分明,”余舒拍拍她的小脑瓜,想了想,她摸摸脖子上的挂绳,抬手摘了下来,这是一块白水晶雕成的雁子。只有杏仁大小,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她已经佩带多日了。

安倍葵看着余舒摘下了贴身之物就往她脖子上戴,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拒绝:“奴婢不敢。”

余舒不管她,笑眯眯地将这块白水晶给她戴上,一边念叨:“你比这世上之人多生一双慧眼,便也经受那旁人不敢想的磨难,流落异乡。夜深人静时,独自一人,怕是会伤心寂寥,辗转不知前途,这水晶雁乃是我亲手养造,但愿能让你做个好梦。睡个好觉,不再为往事苦恼。”

这话是对安倍葵说的,也像是她的独白。

带着体温的水晶坠子贴在了胸前。霎时烫心,安倍葵不知不觉两眼含泪,她这些日子藏的深深的忧惧被余舒一语道出,便感到不尽的酸楚。

一瞬间回想起许多灰暗的记忆,那些面目全非的尸骸,那些残忍的调教,曾经使她痛不欲生的日子,竟是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主人,谢谢主人。”她哽咽地匍匐在余舒的脚边,感激之情快要从胸口溢出来。

余舒任由她捧着自己的衣角抹了两把眼泪。少有的怜惜,没有不耐烦,好在安倍葵没有沉湎太久。就止了哭声,仰着头,等待她的指示。

余舒咳嗽了一声,把衣角从她手里拽出来,道:“你和我说说,今天白冉都教了你什么?”

安倍葵道:“他教我读《三字经》,讲解了意思,识了十几个新字,又说要我把先头几句抄写十遍,背下来,明天拿给他看,到时他叫我默写。”

余舒点点头,既然发现白冉可疑,她首先要确定,他是不是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三字经》吗?”余舒琢磨了一会儿,就有了主意,她自然是不会出面和白冉讨论他的“来历”问题,但是可以让安倍葵先去试探一番。

“他都教了你哪几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不久前才学过的句子,她背起来朗朗上口,丝毫不见磕绊。

余舒点点头:“这样,葵子,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从明天起,你再去白冉那里学习,就多留意他的一言一行,回头向我禀报,再者,明日你去见他,他要让你默写功课,你不要照他教你的写,你过来,我重新写给你看。”

说着,便起身穿鞋,走到小窗边,她卧房里备有笔墨纸张,方便她记些随笔。

余舒将安倍葵带至桌边,叫她研墨抻纸,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将她刚才背的那几段三字经写了下来,不过她所用的,却是五百年后通用的简体字。

“你抄一抄,晚上回去好好记下来。”

安倍葵不问缘由,也不好奇余舒写的字为什么和她学过的看起来不大一样,只老老实实照抄了一遍,余舒在旁指点,确保她一笔一划都没写错。

然后余舒就将她最先写的那份简体字引火烧成了灰,打开窗子透气,看着一脸懵懂的安倍葵笑道:“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歇着吧。”

安倍葵听话退下了,余舒一个人在屋里走来走去,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情,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套上外衣,转身去了书房。

她放心不下,需得焚香卜上一卦,算算白冉这个变数,对她来说是吉是凶。

。……

刘昙傍晚回到王府,听说余舒待到下午才走,再看夏江敏满脸的好心情,便觉得自己这样安排没错,既哄了娇妻开心,又能让余舒与敬王府保持亲近。

夏江敏像是蝴蝶围着刘昙转来转去,一会儿说到园子里的菊花开的多好,一会儿说到余舒今天给她讲的笑话,对于余舒叮嘱过她不能在刘昙面前提起的话,确是只字不讲。

刘昙尝着她亲手煮的茶,仿佛随口问道:“看你和莲房姑娘这般投契,却不曾听你说过,你们是何时认识的?”

夏江敏顿时一讷,忽闪了两下眼睛,抿嘴坐到他身边笑道:“我早先进京探望我四姐,那会儿莲房还是个考生,就在城南街上摆摊子给人算卦,我偶然与她相识,因着京城没什么亲朋好友,便多来往,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她曾离家出走这一节,被夏江家刻意隐瞒下来,此事绝不能让刘昙知晓。幸而,知情人就那么几个,余舒早就帮她悄悄给景尘带了话,他们不会泄露分毫。

“原来如此,你们倒也有缘。”

刘昙看上去没有怀疑什么,又陪了她一会儿,便到外院书房去见他那几位门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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