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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6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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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床后就问起林儿:“让人给水姑娘送早点了吗?”
林儿撅嘴道:“送去了,她不肯吃,一早就吵着要见您。”那时候她们家姑娘还没睡醒呢,谁会帮那个讨债鬼传话。
余舒看看桌子上摆的几样清粥小菜和热腾腾的花卷奶饽饽,叹气道:“去请她过来。”
说完,就端起碗筷先吃起来,她昨天头晕犯恶心,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饿的心慌。赵慧肯定是特别吩咐过厨房,饭桌上尽是些清淡爽口的吃食,看着就让人有胃口。
她刚喝完一小碗粥水筠就来了,她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到门前,身后那个婢女倒是有把子力气,一个人就将她连同笨重的轮椅一起抬过门槛,让一旁准备帮忙的鑫儿林儿都有些傻眼。
余舒放下碗筷,打量水筠,她的脸色蜡黄眼圈乌青,看样子这几天是备受煎熬,连个好觉都不曾睡,这让余舒不禁想起三天前的自己,对着她便多了些同情,一反往日对她横眉冷对的态度,心平气和地说道:“过来吃点东西,我们再说别的。”
水筠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一双红丝丝的眼睛似是淬了毒,恨不得在她身上刺出几个洞来。余舒见状,不得不拉下脸吓唬她:“客随主便,你别逼着我把你轰出去。”
水筠咬着嘴上的干皮,冷哼一声,让婢女将她推到桌边。
“都出去吧,小葵留在外头。”余舒一声令下,鑫儿林儿都听话出去了,水筠这回不用余舒多说,也将她的婢女赶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我师兄呢?”
余舒站起来给她盛了一碗粥,又拿了一个花卷儿,端到她面前,“吃完。”
水筠抓起花卷狠狠朝她身上丢去:“我师兄呢!”
余舒皱眉,忍住将她的脑袋按进碗里的冲动,弯腰捡起了花卷吹了吹,将外面一层脏皮揭掉,掰了一块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将剩下的半个强塞进她手里:“吃完我就告诉你景尘的下落。”
她摁准了她的死穴,水筠一脸忍辱负重地吃完了从地上捡起来的花卷,又被她逼着喝了一碗粥,脸上总算是有了点儿血色。
“我师兄呢?”水筠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
“景尘找他亲爹去了。”
“你骗我!”水筠瞪圆了眼睛,根本就不信她的话,云华易子都死了二十年了,景尘去哪找他,去寻死吗?
“我骗你干什么,云华没死,他还活着。”余舒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吃惊的脸孔,说:“景尘应该告诉过你,我就是破命人了吧。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有关他命犯计都星,不及时破命就会害死当年为他保命的那些师门长辈,根本就是龙虎山那帮老道士编出来的谎话,目的其实是为了让他乖乖地听话,做个没有私心的圣人,方便他们摆布。”
她虽不清楚龙虎山的道派和朝廷有什么约定,但事到如今,她可以肯定景尘所谓的命犯计都星根本就是他们共同编织的一个谎言。大安祸子与破命人的结合,只是为了孕育天命太骨而已。这才是真相。
“你说谎!”水筠抻着脖子冲余舒大嚷,瞪着余舒的眼神仿佛她是个妖魔:“一定是你把师兄逼走了,你记恨我曾经陷害你,又怪我师兄当初与你恩断义绝,所以你不愿为他破命,就想方设法地将他逼走了!”
余舒摇头失笑。
“都被我说中了吧,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亏得我师兄心心念念都是你,你却害他不仁不义,我咒你不得好死!”水筠恶言恶语,她气地狠了,呼吸都急促起来,两只眼珠子微微朝外凸起,很有些骇人。
余舒冷眼看着她:“你真该对着镜子照照看你现在是个什么嘴脸,我问你,在你心中景尘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吗?果真破命一事威胁到你师门那些长辈的性命存亡,他岂会一走了之。你口口声声说你和景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在龙虎山过的什么日子,你们有谁在乎过他的想法。一天到晚将恩情道义挂在嘴边,生怕他忘恩负义,好像他生下来就是为了受罪,活着就是为了报恩,就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你们有谁拿他当个人看。”
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会哭会笑,会忧会喜,可是景尘从小就被教导着无喜无悲,忍受着所有人异样的眼光,他小心翼翼地活了十几年。换成是她,不被逼疯也会变成傻子。
“他受人蒙蔽了十几年,如今清醒过来,不走难道还要留下来任人利用吗?”余舒冷笑道:“要我说,他走得好,走得太好了,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安陵城,从此无拘无束做个凡人,不然他这辈子真叫白活了。”
有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景尘可以放下执念放下她,何尝不是件好事。
被余舒劈头盖脸地一通冷嘲热讽,水筠忘记了愤怒,突然迷失了,脑中冒出两个声音,一个声音让她不要听信余舒的鬼话,另一个却在质问她自己——她真地替师兄着想过吗?
她想要辩解,想要拆穿余舒的谎言,却悚然发现她根本没有办法反驳余舒的话,她不想相信余舒的鬼话,可她更不相信景尘是个无情无义之徒,那他为什么要走?
水筠气焰全消,想想她过去指责景尘的那些话,竟无时无刻不是在逼迫他,她慢慢地缩起肩膀,已经是五月天,她却感到了冷意,那是一阵阵地心凉。倘若余舒说的都是真话,那师兄一定是心灰意冷,才一声不响就离开了,那他还会回来吗?她不禁问了出来。
“他不会回来了。”余舒语气怅然。
水筠鼻子一酸,忽然就落了泪,她吸着鼻子小声地啜泣起来,越哭越伤心,很快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余舒顿时无语,眼瞅着她就要背过气儿了,不得不出声叫停:“行了啊,哭什么哭,景尘又不是死了,人活的好好儿呢,你晦气不晦气?”
水筠一边打嗝一边哽咽道:“师、师兄肯定恨死我了。”
“对啊,他肯定恨你。”
“我再也、再也见不到他了,呜呜。”
“嗯嗯,你们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水筠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对鱼泡眼恶狠狠地看着余舒:“我见不到他,你也见不到他,你得意什么。”
余舒翻起白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得意了,我明明是在安慰你。”
水筠羞恼:“谁用你安慰!”这哪里是安慰,根本就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不用就不用吧,”余舒有些不耐烦道:“你哭够了没有,哭够了就回去吧,该说的我都和你说了,你别再到我这儿闹了啊,再有下回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水筠绷着小脸,强忍住了没再掉眼泪,色厉内荏地对余舒道:“我师兄平平安安就罢了,要是哪天被我知道你骗了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余舒嗤笑一声,并没有揭穿她的虚张声势,看在景尘的面子上,她懒得计较。
“来人,送客。”
安倍葵和水筠的婢女一前一后走进来,水筠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让人将她推到门口,回头望了一眼余舒,闷声道:“师兄临走前留下一张字条,说是你有样东西落在他那里,要我代为归还,你有空就到公主府来取吧。”
余舒撩了下眼皮,狐疑问道:“什么东西?”
水筠气哼:“就是一把破剑,还能是什么好东西。”她本来没打算告诉她的,就算是一把破剑,那也是她师兄用过的东西,便宜谁也不能便宜了她。不过是因为这是师兄最后托付给她的一件事,她再不情愿也会照做。
才不是因为她在这个坏女人面前心虚!
水筠走没了影,余舒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她口中的破剑是什么,那是她最早在义阳从一伙妖道手上得来的上古宝剑,后来赠予景尘。
她还记得那柄剑很旧,剑身上布满了绿锈,说不出年代,但有一回,她在辛家大易馆偶遇辛老院士,问起那柄古剑,老人家似乎知道它的来历,却不肯吐露。
余舒想到这里,好奇心被唤起,当时剑在景尘那里,她担心怀璧其罪给景尘招来祸事,就没有再探究下去,现在景尘又将剑归还给她,她大可以查一查它的来路。
第七百六十五章有主见的女人
隔天,余舒就到公主府取回了那柄古剑,景尘不知用什么皮子给它做了一把剑鞘,抽出来还是破破旧旧的老样子。拿到剑,她就迫不及待地去找辛六,辛老太爷金盆洗手很久了,一般不见外人,他偶尔会在辛日重光大易馆出没,余舒总不能天天去蹲点,只能另辟奇径。
辛六一见到她就留意到她头上的皮帽:“天这么暖和,你戴什么帽子啊?”
“我不小心跌了一下,磕破头,戴着遮羞呢。”余舒掀起一角给她看额头的淤青,把她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磕的,被她胡编了一段糊弄过去。
辛六松口气道:“我当你为了景院士逃婚的事想不开呢,不是就好。”余舒出嫁那一天,辛六就在送亲的队伍里,亲眼目睹了花轿出门又抬回来的一幕,虽然事后余舒并没有大哭大闹,众人却都以为她是故作坚强。
余舒心说她就是怕人误会才戴帽子出门,眼下谁见了她额头上的伤都以为她想寻死呢,真是晦气——“我跟你说正事,我有件事求教辛老院士,你有法子让我见见他老人家吗?”
辛六听说她想见她太爷爷,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拍胸脯保证道:“这回你算是找对人了,太爷爷可疼我了,平日里就是祖父要见太爷爷都得看他老人家心情,我就不一样了,甭管什么时候我到东莱阁玩儿,太爷爷都没有不见我的。下回我去探望他,带上你一起就是了。”
余舒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那你带着我去,辛老院士会不会不高兴,事后再怪罪于你?”
辛六大咧咧道:“才不会,太爷爷脾气可好啦。上回我把他的宝贝菩提珠掉进火盆里烧坏了,他都没对我发火,我不过是带个朋友去见见他,他有什么不高兴的。”
余舒有时候真觉得,像辛六这样没心没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杞人忧天,干什么都理直气壮。
“那你明天有空吗?”她问。
“明天?明天不行。”辛六摆摆手。有点儿扭捏道:“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被选上担任今年祭祖大典的捧器人,明天一早就出发前往华珍园了。”
五月初九乃是圣祖祭日。每年的那一天都会在皇陵举办祭祖大典,这是一年一度最大的盛事,由司天监主持。当中有一个环节,需要六名少男少女作为捧器人。供奉开国六器,这六个人选从来都是从。这是一项殊荣,去年的祭祖大典,余舒就是领头的捧器人,何况去年正是三年一次的大衍试后新生入院。她就成了最受瞩目的那一个。
余舒不由地替她高兴:“这是好事啊,那我就等你从华珍园回来吧。”
辛六撅起嘴道:“好什么好,你都不知道今年选上的都是些什么人。连我在内全是仰仗家世入选的,没一个顶事的人。像是那个文少安。他不是跟着你进了司天监吗,又是去年的一榜三甲,原本他也入选了,有三位院士举荐他呢,谁知道最后莫名其妙就被剔除了名额,连个说法都没有,就被一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顶替了,书苑里好些人都在背后说闲话,嘲笑我们呢。我倒宁愿自己没被选上,好过丢人现眼。”
余舒微微皱眉,心想太史书苑越发不像话了,文少安倒是没和她提过这件事,大概是怕给她添麻烦。
辛六还在抱怨个不停:“今年又有两位院士告老了,新来的院士就会摆架子,教的都些陈芝麻烂谷子,个个藏私,一点真本事都不舍得拿出来。书苑里到处都在拉帮结伙,没多少人一心向学,上个月还有个女院生遭人排挤,不堪受辱主动退学了,气地司马院士狠狠罚了那几个挑事的,结果却不了了之。唉,害得我一天天都不想到学里去,不如早点儿嫁人得了。”
余舒前半段听着唏嘘,到她最后一句便忍俊不禁,戳着她额头道:“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辛六惊觉她竟顺嘴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羞地捧住脸:“哎呀,我可什么都没说。”她和古奇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有湘王妃作保,两家长辈交换了儿女的生辰八字,再下来就是去坤翎局申请官婚文书了。有余舒在,这就是一桩小事。
余舒上午和辛六见过面,又到忘机楼去看了看,找到辛沥山和他商定开张的日子。上个月她腿伤养好,就去请辛沥山出山,说服了他到她的大易馆坐镇,当然辛老五作为一个奸商是绝对不会吃亏的,他一张口就要分她一半干股,最后被余舒砍到三成红利,另外答应他给人卜卦收取的酬金归他私有,两个人谈妥了条条框框,她这才哄着他签了契约。辛沥山第二天就厚着脸皮包袱款款住进了忘机楼,重新过上不愁吃喝的好日子。
不过这三成红利给的不冤枉,辛沥山本身就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而且他发明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都可以拿来盈利,最重要的一点,他出身十二府世家,曾经是响当当的两榜魁首大易师,公认的辛家下一任家主,虽然后来他和辛雅父子反目被逐出家门从此一蹶不振,但他多年的人脉还在,只要他肯出山,招纳几个有真才实学的易师到忘机楼来坐堂不在话下,不愁他们大易馆红火不起来。
余舒心里有个模糊的概念,她不愿将忘机楼建造成一个世家名下的敛财工具,而是一个真正能给那些需要求神问卜的人们排忧解难的去处。所谓易学,不只是能帮人趋吉避凶,它更多地应该是带给人希望,而不是对未知的恐惧。
。……
余舒从忘机楼走出来,太阳刚刚落山,身后跟着的侍卫手里拎着厨娘特地给她蒸的几样糕饼,都是以前忘机楼的招牌茶点,外面没得卖。走到巷子口。就被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男人拦下了——
“余大人,大提点有请,您往这边走。”
她这便认出来他是太曦楼的守卫,大提点身边的人。她一出门就被堵住了,可见她身边的眼线一直存在,大提点对她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她没闹什么情绪,点点头让人带路。没走多远就来到了和忘机楼同在一条街上的茶楼。
余舒来过这里几回。一楼堂口常在的几位说书先生都是仪表堂堂言之有物的读书人,就算是偶尔讲起风流艳史也不落俗套,所以这家茶楼的生意一向很好。白天座无虚席,二楼上倒是有几个开了窗的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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