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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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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睿有点无奈,就差这么一段路,他道过歉,但没能听到她答复,虽是如此,他却没有追问的打算,时辰不早,将她送到这里他也该回去了,但见她下车的背影,心中偶是一动,竟有些不愿她就这么走掉,稍作犹豫,就起身跟着她下了车。
大晚上,街上行人稀少,商铺店家都已关门,只有一两家酒馆门前还亮着灯笼,远处黑的路都看不清楚,薛睿打量了四周环境,问道:
“你住哪儿?”
余舒随手指了回兴街的方向,“就在后头街上,马车过不去。”
薛睿扬了扬下巴:“走吧,我送你。”
余舒摆手道:“不用了,很近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薛睿了然道:“你是不想让我知道你住哪儿?”
余舒被他说中心思,稍稍有些窘迫,嘴上否认:“不是。”
“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怎么叫人放心,我把你送到路口好吗?”薛睿委婉地寻求余舒的同意。
余舒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何况她刚才和他把话说开了,再这么故意避着他,没什么意思,便指了方向:
“那走吧。”
薛睿笑笑,转身跟上她,一步并肩,刚好保持着三尺多些的礼距,不会唐突,也不显得疏远,还能借着这点路同她聊几句。
“你们姐弟现在借住在别人家中?”
“不是,我买了一处民宅。”
“你自己买了房子?”薛睿意外地扭头看她,白天在春香楼外远远见她同那个少年人嘱托,以为她投靠在谁人家中,不想她已在安陵城落脚。
余舒点头道:“我离开义阳时,慧姨给了我一笔钱安家。”
薛睿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疑问道:“她怎会有钱给你。”
余舒只当他不知赵慧遭逢那一连串变故,简略道:“慧姨早年被人侵占了家财,官司打赢就把家产夺回来了,是以有钱赠我。”
薛睿若不是知情,听她这么讲,会当赵慧打官司讨家产的事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然而现在见她这么若无其事的样子,更对她多了几分欣赏。
“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余舒正迟疑要不要告诉他,她在秋桂坊摆摊算卦的事,就听到路边一声激动的大喊:
“阿、阿树!”
她扭过头,便见一个人影从路边跌跌撞撞地朝她冲过来,就要扑到她身上时,手肘上传来力道,被薛睿朝旁拉了一下,正好躲过去。
“啊!”夏明明扑了个空,朝前跌了几步,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薛睿看着地上这冒冒失失的人,同白天那个少年对上号,就有些不喜,扭头想要询问余舒此人是谁,却被她神色古怪地瞥了一眼,轻挣开他的手,蹲下身去扶那人。
“摔着哪儿了,能站起来吗?”
“阿树,对不起,对不起。”夏明明见到余舒平安无事,再忍不住,伸手就搂住她脖子,呜呜哭了起来。
余舒拍着她的背,碍着有人在场,没有开口骂她:“好了好了,别哭了。”
见她们抱在一处,薛睿错愕,好在他为人谨慎,没急着上前将这两个不成体统地拉开,低头盯着那“少年”多看了两眼,顿时了然,心中暗笑:怎么这安陵城里头的小姑娘,最近都时兴扮成男孩子么。
余舒拉着夏明明问了几句,在她语无伦次的解释下,才弄清楚她怎么会在这里等她。
原来白天夏明明在春香楼外见到余舒被官差押走,听到路人议论,说是他们私下赌易被抓,要有苦头吃,夏明明心里害怕,担心余舒因她出事,就没有照余舒的嘱咐回家,而是一个人找去了衙门,结果什么都没打听到,还被人撵了出来。
她不知回去该如何对余小修和景尘解释,就不敢回家,在这回兴街附近躲着,一直到天黑,正好碰上被薛睿送回来的余舒。
薛睿在旁听着她们两个说话,抓住了重点,才道余舒跑去赌易,是为了帮这位姑娘筹钱,心中不知是气多还是笑多。
“你、你是怎么出来的,我听人说你们都被关进牢里去了。”夏明明吸着鼻涕问道。
余舒就指了指薛睿,“遇上个朋友,帮忙说了几句情,就把我放出来了。”
夏明明不认得薛睿就是白天带人去春香楼抓人的那位大人,方才她一心恐慌,这会儿才注意到薛睿,见是个锦衣俊貌的公子,不知是谁,竟有能耐把余舒从牢里领出来。
余舒知道余小修和景尘不见她们会担心,就不再耽误,扶起了夏明明,向薛睿道辞,急着回家:
“我家就在前头,不用送了,今天多谢你,你也赶紧回去吧。”
“等等,”薛睿叫住她,“阿舒,你若急着用钱,我可以先借给你。”
他知道余舒要强,故而没有直接开口说给,而是讲借的。
余舒迟疑,虽说她不想再欠薛睿人情,但当务之急,是给夏明明筹到钱入考,总不能为了自己那点面子,就让她的希望落空,那她今天不是白忙活了。
这么一想,她刚要应下薛睿,夏明明就先摇着她的手道:“阿树,不用了。”
余舒侧头:“怎么不用了?”
夏明明咬咬嘴唇,紧搂着她的胳膊,小声道:“我、我不考了。”
今天这么一遭惊吓,她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没脸再叫余舒替她为难,去同一个陌生男子借钱。
夏明明的心事还是很好猜的,其实她考不考大衍,余舒真没那么在意,之前是她要死要活地要考,她才帮她想办法,现在她灰心丧气,还要她给她加油鼓劲儿不成,若是如此,不考也罢。
“不用了,你快回去吧。”余舒对薛睿摇头,拉着夏明明就往前面巷子里走。
薛睿这回没再叫住她,目送她走没了影,才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回想着在义阳城那数月时日,时而发笑,时而摇头,他神态轻松,心情是回京这些日子从没有过的好,一直到了马车停靠的地方,才收敛神色。
“大人,现在上哪儿去。”车夫掀起车帘子。
“蘅芜馆。”
于是马车驶动,朝着城北繁华深处,笙歌夜起的地方。
***
且说景尘和余小修二人,等到傍晚不见余舒和夏明明回来,就开始忐忑,想要出去找人,又怕她们中途回来,只好惴惴不安地在家里头等着,可怜金宝从中午饿到晚上,都没人理它,郁闷地直挠墙。
两人就快要坐不住出去找人时,大门响了。
“小修、小修开门,我们回来了!”
余小修箭步冲到门前,景尘慢一步跟在他后面,拉开大门看到她们人,余小修心中大石一落,忍不住提起了嗓门:
“怎么现在才回来?”
景尘虽不能说话,但眼神中的关切之意也很明显。
“先进去再说,”余舒先推着余小修进了院子,让景尘把门关上,四个人回到屋里头,余小修紧挨着余舒坐下: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余舒看一眼夏明明,两个人回来路上并没有套词,但今天这事儿说出来肯定会让他们两个担心,余小修少不了要责怪夏明明。
“都怪我不好。”夏明明没有等余舒帮她圆谎,而是低着头讷讷开了口,把今天发生的事大致上讲了一遍。
果然,余小修听说余舒被关进牢里,又惊又气,忘记了要问是谁救她出来,先是狠瞪夏明明一眼,“还好我姐——我哥没事,不然我同你没完。”
夏明明难得没有同余小修顶嘴,手抓着桌布,两眼泛红,自知此事皆是因她而起,不用余小修吵她,她也羞愧得要死了。
景尘若有所思地看着余舒,并没注意到余小修刚才口误,也没有加入到责备夏明明的行列,而是安静地起身到了外面。
余舒可不想余小修因为这事儿就记恨上夏明明,就一巴掌拍在余小修后背上,笑着训道:“你跟谁没完,这事儿是我自己办的没出息了,怪她什么,行了啊,你一个男孩子,同姑娘家吵吵,丢不丢人。”
余小修没好气道:“你就护着她,也不知道谁才是你亲弟弟。”
“又瞎说,我不就你一个弟弟。”
听余舒这话,余小修舒坦了,夏明明听着却很不是滋味,看他们姐弟两个和睦,觉得自己就似个外人,是忘了她本来就是个外人。
余舒见余小修安生下来,便拍拍他肩膀:“去铺床,我到厨房找点吃的。”
说罢,就留他和夏明明两个人在屋里头大眼瞪小眼。
余舒来到厨房里,发现里头已经有人在,灶台上架了锅子,景尘正弯腰往炉洞里添柴,动作不怎么熟练,余舒瞧着火星子一个劲儿往他手上蹿,赶忙上前去:
“我来我来。”
景尘被余舒挤到了一边,束手站在一旁,看着她一个人忙活,衣背上沾的不知是泥是灰,衣袖里的双拳紧握,心中陡然升起的无力感,让他从没像此刻这般,迫切想要记起他是谁,他从哪儿来,他到底。。。能做什么。
第158章可寻着你了!
余舒第二天没有到秋桂坊去,昨日官兵抓了几十号人,当中还有两位易师,一样被不留情面地关进牢里,就她一个被提前放出来,薛睿虽然没有特别交代,但她知要避一避风头。
在家里待着并非没有事做,经过这场突发状况,余舒又有了危机感,这两天把余小修和夏明明的生辰八字用祸时法则重算了一遍,列出一张表,将下个月要预防的大小事件排满,之后才是远在义阳的亲友,如赵慧、裴敬,还有她那便宜娘,虽相隔南北,起不了什么用,好歹她心中有数。
忙完这些,余舒觉得差不多要到秋桂坊去打听打听风声,看事情过去,就再出来摆摊,夏明明不用考大衍,但是他们日子照样得过,钱照样得花。
夏明明这两天情绪不高,整日闷在房里,余舒一时就没提出让她道医馆写信联系家中。
晚上吃饭的时候,余舒提起明天要出门,余小修头一个要求:“我陪你一块儿。”
余舒知道要不带他,这孩子准要闹,就应允了,反正她不是出去摆摊,中午还能赶回来做饭。
饭后,余小修到外面挑水,夏明明帮着擦桌子,余舒正蹲在厨房洗刷,灶台上挑着一盏台灯,勉强能看清楚手里头拿的是碗不是碟子。
听到身后动静,余舒扭头,见是景尘站在厨房门口,“有什么事?”
景尘摇头,抬手示意她先忙,等她做完再说。
余舒就加快动作,把木盆里的碗筷冲刷了两遍,擦干净摆在橱柜里,解下围裙,她端起灯台,引着他进了大屋找纸笔,夏明明看他们两个一眼,拧拧手里抹布。
书桌前,余舒抽了纸张递给景尘,在砚台里琢磨几下,让他沾上墨,待他写好,才凑上去看,就见纸上写着:
‘你那把剑,能否让我看看。’
“剑?”余舒顿了顿,“你是说那把生锈的是吧?”
景尘点点头。
“你等等啊。”余舒也没问他要剑做什么,就转过身去翻找衣柜,在京城安家之后,她就将那把生锈的古剑收了起来,锁在柜子里头,这阵子忙的头疼,倒是没顾得上研究它是不是真的古董。
在衣柜最底层找到那把锈剑,余舒拆卡上面裹的布条,递给景尘,“喏。”
余舒一拿了这把剑出来,吃饱了饭蹲在床脚打盹儿的金宝就警觉地站了起来,鼻尖上的小胡子抖了抖,又窝了回去。
景尘接过去,手指在锈迹斑驳的剑身上抚过,闭上眼睛,试图回想那一晚在船上,他当初那水匪兵器时全身发热的熟悉感。
余舒看着景尘动作,以为他是想起来什么,没有打扰,就站在一旁陪他,过了好半晌,才见景尘睁开眼睛,盯着手中是剑,好似要在上面看出个洞。
“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余舒小心试探道。
景尘摇摇头,提这剑走到桌边,在纸上写到:‘我以前用过这把剑吗?’
他说的以前,就是指失忆前的事。
“没有,”余舒答后,看景尘神情困惑,又道:“不过你以前倒是见过这把剑。”
景尘眼睛一亮,余舒挠挠脖子,道:“其实这把剑本来不是我的,我不是和你提起过,我们两个认识,是因为你救过我,就在义阳城外,我被一伙妖道抓去开坛祭这把剑,后来那群人被官府抓走,我件这把剑无主,就偷偷拿走了。”
景尘并未在意这把剑是余舒顺来的,他想不起有关这把剑的事,可是在船上,他的的确确有过熟悉感,就不知是都因为这把剑的缘故。
‘这剑能放借我几日?’
余舒看景尘对这锈剑跟感兴趣,觉得这玩意儿放着也是放着,不能生财,能帮他记起来点什么也好,就大方对景尘道:
“你拿去吧。”
景尘回以一笑,余舒顿觉如沐春风,暗道这么个钟灵毓秀的人物,摆在家里当成景致,要比那些个名家字画还奢侈。
把景尘送到屋门口,余舒扭头对还在假装擦桌子的夏明明嗤笑道:“再擦下去那桌子都要蜕皮了。”
夏明明尴尬地转过头,“我没偷听你们说话。”
这叫什么,不打自招。
余舒走过去在桌边坐下,两手抱臂,盯着他瞧了几眼,见她没了前两日失魂落魄的样子,才开口问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夏明明肩膀一抖,低下头去:“你就这么急着撵我走吗?”
余舒不客气道:“你又不考大衍,还留在这里干嘛,早些回家去做你的大小姐,过你的好日子,你出来这么些时日,不想想你家里人,他们该有多担心你,你爹,你娘,你都不想他们吗?”
夏明明有些动容,扯着脏兮兮的抹布,小声说:“再等几天吧,好吗?”
余舒叹口气,知她是在拖延,“你自己看着办吧,要走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夏明明赶紧点头,在余舒身旁边坐下,转着眼睛珠子问道:“对了,前天晚上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是谁啊?”
余舒伸长手勾了茶壶倒水,随口回答:“一个朋友。”
“朋友?”夏明明凑近她一些,“打哪儿认识的朋友啊,能把你从牢房里领出来,你以前不是没有来过京城吗,怎么会在这里认识人?”
她前两天没心情打听,这会儿回想起来,好奇死了,余舒并没跟她多讲过她自己的事,在夏明明眼中,余舒的来历相当神秘,不光懂得正统的六爻卜术,做什么都有两把刷子,分明是个女子,却别男人都要聪明能干,现在又跑出来一个朋友,好像还很本事的样子。
余舒转头看着一脸八卦的夏明明,手心痒痒,便抬手掐住她一边软乎乎的脸蛋左右扭了扭,皮笑肉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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