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法师Ⅱ-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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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你挨过饿吗？哥哥。啊，对了，你经常挨饿，你这算赎罪吗？”星辰直视着魔夜的双眼，两道目光宛如两把利刃。“可是那不一样。你体会不到我流落街头时候的感觉。因为你随时可以得到食物，就算弄不到也可以用魔法制造出来。而我所拥有的只有绝望。”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凄凉。“你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绝望。伴随着惶恐，想要在黑暗中寻求一个庇护之所的不安；在饥饿的逼迫下铤而走险的恐惧；躲藏在角落里，躲避追捕时的无助就像丛林中的小动物一样，挣扎着求生，却终究要变成强者的盘中餐。那段生活告诉我，一切道德、怜悯、神的恩赐、法律，都是放屁！强者们提出这些，但绝对不会实行，只是用它们麻痹弱者而已。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东西是真实的，那就是力量！”



“有了力量，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不管是金钱、魔法、武力或者是权力。只要有了力量，挨饿不是受苦，而是变成了修行；乞讨不是卑贱，而是体验感觉；杀人不再是犯罪，而是快意恩仇；就连残暴都可以变成个性，嗜血也可变成魅力——这个世界就这么简单，简单到让人无法相信。我曾亲眼目睹了一场抢劫，两个过路人想阻止，一个是普通人，结果被强盗杀死；另外一个是熟练的战士，结果杀死强盗。死的那个成了白痴，活下来那个成了英雄。同样的事情，有力量变成见义勇为，没力量就变成不自量力……就这么简单。”



“你要杀我？”魔夜后退半步，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声音里的恨意。



“杀你？我确实曾经很想杀你，但现在已经不那么打算了。哥哥，你不是亲手杀了很多人吗？难道你不理解，死亡是个多么短暂轻易的过程？一瞬间，生命就结束，而生命本身却注定要结束。让别人痛苦多年的事情，你只用脖子上承受几秒钟的疼痛，你觉得这像是惩罚吗？不！如果要杀你的话，你怎么还能活到现在？以牙还牙，以血还血，难道这不是世界上通行的逻辑？你所做的，是杀害了我身边的所有的人，我自然也要做同样的事情！”



“……”魔夜脸色发白，牙齿都在剧烈地打颤。



“我亲爱的哥哥，你从来没有享受过别人异样的眼光吧。所以你也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要戴上这个面具。”星辰伸手，慢慢摘下他从来不曾摘下的羊头面具。“我并不是简单地和异域者盟约，而是我已变成了这个样子！”



面具下是一张属于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的脸，具体地说，是一张漂亮得堪称俊俏的脸，因正处于人生的黄金岁月而格外出众——如果没有一对异型的山羊角从他额头上长出的话。这对山羊犄角并非面具的附属，而是真正长在星辰的额头。看到这怪异的样子，一个街道上的过路人发出一声惊呼，但是立刻掩口匆匆走开。



“这就是我的代价……亲爱的哥哥，你大概不会懂得这对角给我带来过什么。他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时的感觉，你不可能体会。只有戴上掩饰的面具，才能让心暂时宽慰……但是一切都无所谓了。哥哥，我所遭遇的每一分痛苦，你都得用一百倍来偿还！”他用最甜蜜的口吻许下了最痛苦的承诺，然后看着魔夜面无人色的表情。



星辰转身离去，脚步急促，转眼就消失在街道拐角。



“听到没有，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哪！国王的奖赏是随他喜欢！”三五个武装的人匆匆在魔夜身边跑过。“只要能杀了那个人！”



……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种黑暗中，人的听觉被极大地强化了，可以清晰地听见外面的声音——脚步声和失望的喊叫。声音慢慢平静下去。



“我觉得我们像是老鼠。”阿雷雅打趣道，“躲藏在黑暗角落里。”不过现在没人欣赏他的幽默感，四周只有一片尴尬的沉默。



他们所期待的终于来到了，随着轻微的开门声，一缕光线透进这个漆黑的地窖。那个少年低下头，“各位大人们，已经没事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五个人一个跟一个爬出了地窖。感谢女神，罗丝德在心里祈祷，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平安脱险。追捕者已经走远了，他们围着桌子坐下来，平息一下紧张的心情。



“各位大人们，如果不嫌弃，请在这里休息一下。”少年说道。



“谢谢你。”阿雷雅看着这个陌生的孩子。这孩子不过十四五岁，也许更小一点。他注意到这间房子里没有大人——事实上，只有这孩子孤身一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不重要。”那孩子摇了摇头。“你们是来打倒阿拉斯的勇者吧？”他目光中充满了殷切的期望。



“不，我们不是勇者。”阿雷雅微笑着回答。



“这年头，早就没勇者这种东西了。”短指直截了当地回答。



“可是，阿拉斯在悬赏追捕你们！你们难道不是要来打倒他的吗？”



“所谓的勇者，是抱着崇高理想的人，相信正义必定战胜邪恶，而自己正是正义之武器。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很胆小、很怯懦的。如果不是被逼到无奈，我们并不愿意去和阿拉斯为敌。”阿雷雅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因为你们要来和阿拉斯作战。”那孩子兴奋起来，虽然他并不完全了解阿雷雅的意思，但是却明白这些人确实是阿拉斯的敌人。“他是个恶魔！我的家人全都被他杀害了！”也许是回忆让他激动，他的眼里闪着泪花。“我也想成为一个勇者，打败他。可惜我不是……”



“相信我，你已经是了。”阿雷雅叹了口气。“勇者并不一定要掌握战斗的技巧。你确实有一颗勇者之心。勇者之心就是不屈从邪恶，用自己力所能及的行动来抵抗邪恶。”



“真的吗？”



“没错。能不能顺便帮我们弄点东西吃？最好多弄点。”



小孩欢快地跑了出去。



“我想我们在这里可以等到天黑。”阿雷雅环顾其他人。“不过为防万一，短指，兰达大师，我们一起来检查一下四周。”



房间里剩下罗丝德和雷烈。两个人各有心事，因而沉默暂时主宰了房间。



“罗丝德，真不幸把你拖了进来。”雷烈隔了好久才挑起话题。“让你一起陷入这样危险的局面，真的很遗憾。”



“这个完全属于意外，不是谁的错。”罗丝德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使节——就算出现危险，也不是现在这种局面。但是造成这样的结果并不是谁的错，是命运的安排。“这趟旅途本来应该很安全的，不是吗？”



“其实……”雷烈看着罗丝德，“也许我不应该瞒你……其实，一开始，他大概就有类似的念头了吧。”



“他？你说阿雷雅？”



“我想，他一开始就有这种危险的念头了。他想救出微拉。”



“微拉？可是……”



“我们本来已经离开马尔提林了，我们要去南部港口，搭船去东方……就算要回来，也是十年二十年以后的事情了。”罗丝德吃了一惊，但是雷烈没给她插嘴的机会。“但是那个叫星辰的家伙突然出现，告诉我们微拉小姐被阿拉斯给抓走了，而且被做成了装饰品。”



“阿雷雅和微拉……”罗丝德几乎瞬间明白了一切。“女神啊！”她在心中诅咒自己的愚蠢，她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但是他怎么会是王子……而且，他怎么会是这么强大的战士……



罗丝德其实对阿雷雅了解很少，只从母亲的嘴里知道，在对付那群窃宝强盗的时候，他出了不少力。话说回来，他们之间的来往也只到此为止，在夺回黄金后，阿雷雅就消失了，等到再出现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王子。



说话之间，兰达走进了房间。



“我要休息一下，同时准备魔法。”兰达宣布，然后走进一边的房间。



是准备逃命的魔法吧，罗丝德在心里说道。但是她也知道此刻不是吵架的时候，所以她一声不吭。



这一天格外漫长。时间仿佛停滞不前，许久不曾前进一点。终于太阳沿着预定的轨道走到了终点，天边只有一片明亮的云彩照耀着这座城市。



五个人来到工地。这是根据国王的命令而兴建的新宫殿，此刻尚处于地基构筑阶段，因而是完全开放的。工人和奴隶大都已经回到休息地区，现在这里是巨石、泥土、木材组成的荒地。



一个人靠在一块大理石边上，笑嘻嘻地等候着他们。



“白炎？！你怎么在这里？”



“老大，我在等你们呢。”白炎站直身体，他穿着一套精美的铠甲，剑则挂在腰部，完全一个卫兵的打扮。



“你……”阿雷雅回头看了短指一眼，后者用眼神表示附近并没有埋伏。



“星辰让我来的。”白炎笑眯眯地回答。“让我送你们进阿拉斯的城堡。虽然我发誓效忠于那个不死国王……哈哈，但是毕竟我答应当你的手下在先。”



阿雷雅同样微微一笑。他很清楚白炎只效忠于利益——现在只不过是背叛的利益更大而已。



“带路吧。”短指对白炎说道。他这句话换回后者的哈哈大笑。



“过了这堵墙。”白炎的手向远方的宫墙一指，“有整整一队的身经百战的武装士兵，还有一些血谷法师协助。他们布下了层层的警戒魔法，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就算入侵者实力强大，足以在短时间内打败他们，城外还驻扎着一支阿拉斯的直属部队呢，有一大堆的怪兽。只要一有动静，他们便立刻可以增援。想要走进去，除非阿拉斯的同意，否则只是送死而已。就算是一支大军都无法攻破。”



“那你怎么让我们进去？”



“当然是靠我的宠物啦。”白炎举起一只手，一股令人不舒服的刺激味道凭空出现。气味越来越浓，强烈地刺激着鼻子。阿雷雅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但是并没有出现什么坏的结果。在白炎身后，出现一团纯粹的黑暗，组成门的形状，无数阴影在门上流动。



“我的影兽。它可以连接空间，但是又不是魔法，所以通常不能用魔法阻挡。”白炎解释，“想必你们都见识过了。今天，阿拉斯通过它，对你们做了第一次的问候。现在该是你们回访他了。”



雷烈向这道阴影之门走去，被白炎挡住。“先等一下，我必须说明，影兽虽然能穿过全部外层防御，但是并不能直接带你们到目的地。那个不死国王找到了某种方法，使他的起居区域能够防止影兽的穿越。”



“那么我们会到哪里？”



“他起居区的外围。我相信那里依然有一些防御——但是应该阻挡不了你们。他再怎么样，都不会在那里囤积重兵或者准备大型战争机器吧。不过，为了防止阿拉斯察觉，你们进去后我会立刻让影兽离开。”



“那我们不是被丢在那里了吗？”



“正是如此，不是胜利，就是灭亡。虽然不是很合适，但是我还是要这么说。”白炎微笑着看着这一行五人。“老大，如果有什么遗言交代或者有什么遗物的话，就拜托给我吧。这点事情我还是能做好的。或者有谁要退出，这也是最后一个机会。”



“罗丝德小姐。”阿雷雅没有回头，“这其实是我个人的事情……你不必再牵扯进来的。”



“不，这是女神的旨意。”罗丝德回答。“是女神对我祈祷的回应。我一直期望能为我的母亲复仇，这是女神赐予我的机会。”



“雷烈，很高兴能和你游历到现在，但是这次真的……”



“你怎么变得扭捏起来了？”雷烈把斧头往肩膀上一扛。“记得当初我们的誓言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是现在我放弃你离开，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你无须多言，”阿雷雅的目光看向兰达的时候，兰达主动开口。“其实，能够和阿拉斯那样的人较量魔法，实乃吾辈战斗法师梦寐以求的事。就算战败而死，也死而无憾。一开始，我就有这样的觉悟了。”



“正如我曾经告诉过你的，是我杀了你的父亲，也是我一直追查着你的下落。”短指接着开口。“并不是因为我恨你，我并不是为现在王座上那个人而战，我所效忠的是马尔提林，”短指跟着说道。“为了争夺王位，千百人在流血……而让一个人流血就可以改变一切，所以我那么做了。这次也一样。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有刺杀阿拉斯的计划了。阿拉斯不死，马尔提林危在旦夕，如果能以这条命换取拯救马尔提林，这买卖实在很合算。”



阿雷雅默然不语，他带头走向前，整个队伍都跟着他走进了阴影之门。



走进阴影之门的感觉很怪，仿佛走进了一个透明的隧道。洞穴之外尽是奇异风光，仿佛世界都被扭曲了，混成了一团。阴影通道不像传送魔法，直接到位，而是需要人走过这条隧道。罗丝德用手轻触隧道的墙壁，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冰凉。



这条通道并不长，十来步的长度。等到他们走出阴影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已经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是一个走廊的拐角，空气里充满了一种淡淡的、沁人的香味——罗丝德很清楚这是高级的奶香——看来阿拉斯很懂得享受。



虽然黄昏，又处于深宫，但是房间里充满了一种柔和的绿光。罗丝德下意识地寻找光源，她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叫。



“女神啊！那是什么？！”



屋顶悬浮着一颗人头，头颅的眼睛和嘴里透露着绿色的火焰——绿光正是从这里发出。



“闭嘴！”短指发出了低声的诅咒，“你的叫声把什么引过来了？”



确实有东西过来了，绿光映射出一个长长的影子，投到这群不速之客的脚下。



“那是原先宫殿的主人。他们反抗到最后，因此灵魂之火将永远被囚禁在头颅里受苦。”影子的主人用一种抑郁的女声说道。“此处并非是访客应该来的地方，我现在请教各位，来此何干？”



“你是谁？！”阿雷雅问道，他的心中跳过很多念头，但是都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