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途沉浮-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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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陆续退出去后，庞怀远瞥到还有一个陌生人在场，便指着张立伟毫不客气地道：“这位同志，请你先出去一趟。”
张立伟面露尴尬，收起笔记本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庞怀远又扫射到沈桐，似乎要说什么，不过眼光很快又回到李昌奎身上，说笑起来。意图很明显，他同意沈桐在场。
一行人两根烟，三杯茶说笑过后，很快切入主题，李昌奎先发话：“庞秘书长，关于章省长来东泉调研一事，吴书记已经和市委市府汇报过了，这对东泉县甚至隆南市都是一件好事，还希望庞秘书长不要吝啬，多加指点。”
庞怀远弹了弹烟灰，皮笑肉不笑道：“好说，好说。”
吴江凯接着道：“是啊，庞秘书长，我们东泉县还从来没有迎接过如此大的领导，有些细枝末节我和丁县长还真不是太懂，今天请您来就是挑毛病，看我们哪些地方不足，我们会尽快整改。”
庞怀远脸一扬，望着吴江凯指着外面道：“吴书记，我们共同的目的就是把章省长调研一事办好，指点谈不上，但要让他指出不足，我还真的说道说道。”
吴江凯连忙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而沈桐把新买的录音笔打开放到桌子上，集中精力认真听每一句话。
“不要录音！”庞怀远手夹着烟指着沈桐严厉地道：“收起来！”
沈桐看了看吴江凯，吴江凯点头示意，他只好把录音笔收了起来装进口袋，不过他并没有关掉。
一切妥当后，庞怀远放心地说道：“我还没有下去转转，就在我来得路上，我已经发现了至少七八处要整改的地方。”
“第一，先说进入东泉县的第一道关口，也就是你们那个检查站，就这一个点，需要整改的地方就非常多。先说办公楼，已经存在多久了？墙皮已经脱落，涂料花花绿绿的，房顶上还有杂草，像怎么一回事？另外，门口还堆放着煤，墙上还贴着小广告，非常不美观。这可是你们东泉的门面啊，第一印象就非常不好。”
吴江凯感叹庞怀远的观察能力，就那么一会功夫竟然观察的如此细致，这更加证明了一点，刚才他在车上并没有睡觉，而是透过漆黑的车窗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甚至观察他们每一个人的面部表情和行为举止。他的心突然一下子提了起来，难道刚才秦启华的表演也被他看在眼里？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可就丢大人了。
吴江凯顾不上想这些，一边记录一边点头道：“庞秘书长，您放心，我一定安排整改，把办公楼重新修缮，重新粉刷一遍，门口的环境卫生全部清扫干净。”
“嗯。”庞怀远面无表情道：“说起环境卫生，这就是我要说得第二条，你看看你们沿线的环境卫生，简直糟糕透顶，到处是白色垃圾，甚至路边还有着粪池，居民房参差不齐，规划不统一，很是难看。我给你个建议，仅仅是个人建议啊，可不是省里要求的，沿线挨着打扫一遍，然后把路边的居民房全部粉刷成白色，一些残垣断壁该修得就修，那怕用一块遮羞布遮起来，这项工作任务非常大，还希望吴书记能克服。另外，一路上要统一悬挂欢迎横幅，要营造出气氛。”
庞怀远顿了顿道：“下面我说第三条，我说你们那条路啊，早就该修一修了，从进入东泉县到县城有三四十公里吧，到处是坑坑洼洼，我就像走到河滩里，颠簸着就来了。如果时间允许，我建议把这条路重新修一下。”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庞怀远不过是嘴皮子动动，他哪管这么大工程量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何况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吴江凯头大了，但只能咬着牙点头应承。
“第四，进县城有一座桥，那也叫桥吗？车子走在上面上下晃悠，让人心惊胆战，我建议重新修桥。”庞怀远不管其他人表情，自顾自说。
李昌奎有些听不下去了，插话道：“庞秘书长，前面几条可以完成，修桥这事，可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何况现在还不到施工季节，恐怕赶不上吧？”
“那有什么！”庞怀远露出不屑表情，道：“我当年当县委书记的时候，为了迎接中央下来的领导，一夜之间通了一条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关键是看你怎么办，如果我是吴书记，我敢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这一将军，直接把吴江凯架在空中，下不来上不去，他为难地看了一眼李昌奎，不作声。
庞怀远不管他们答不答应，继续道：“县城的主路需要修，而且在街边摆摊的商贩全部清除出去，章省长视察当天决不能存在。路边店铺的牌匾要统一，你看看现在乱七八糟，很不美观。另外，路两边要种树，最好是大树，我都不知道你们绿化是怎么搞的，县城里没有一点绿，这算什么回事？”
李昌奎越听越觉得庞怀远说得有些离谱，干脆把笔扔下，翘着二郎腿抽起了烟。而吴江凯的头简直快要爆炸了，这怎么可能能完成？
庞怀远问道：“吴书记，这间酒店是你们东泉县最好的酒店吗？”
吴江凯道：“是的，新的酒店还正在规划中。”
“哦，那意思说章省长到了东泉县就在这家酒店就餐休息？”庞怀远继续问道。
吴江凯点了点头。
“要重新装修！”庞怀远大声道：“你看这酒店的装饰，都是上个世纪的风格，你看看这窗帘，地板，包括沙发，都旧了，该换就得换。”
好家伙！刷墙，修路，修桥，统一牌匾，现在又是装修，那件事都是浩大的工程，先撇开县里有没有这么多钱，关键是能不能完成。
丁庆祥听不下去了，借口上厕所溜出去了。
庞怀远越讲越起劲，道：“我只是说了下大概，细节的东西就多了去了，行车安排，组织会议，参观考察，起居饮食等等，这些你都要想到，你也是秘书出身的，这些事我不说你也应该清楚，我就不一一说了，你能把我前面提到的几项完成好，这次视察就完成三分之一了。”
才三分之一？那意思还有三分之二的任务？吴江凯不敢往下想，简直是站在说话不腰疼，竟干些劳民伤财的表面工程，不要忘了，章省长是来调研打击私挖滥采，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但他不能反驳，谁知道这是他的意思，还是章省长的意思？
庞怀远又点燃一支烟道：“我说了这么多，还没听听吴书记的想法，你先说说吧，你打算这么干？”

第0446章　省长调研（十八）
庞怀远已经安排了这么多事情，吴江凯能说什么，他道：“庞秘书长，吴某感到惭愧，您刚才说得这些细节我还真没想到，非常感谢您及时提醒，我会按照你的意思照办。”
“打住，打住啊！”庞怀远急忙辩解道：“我刚才说的可不是我的意思啊，我只是提意见，只做参考，如果你有其他打算，或者有更好的方式，还是按照你的来，我没有任何意见。”
只做参考，这分明就是在刁难！吴江凯尽量保持语调平稳，道：“庞秘书长，您放心，其实我也是怎么想的，不过没有您想得如此细致。”
庞怀远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一抹嘴道：“现在说说你的安排吧。”
吴江凯看了一眼李昌奎，李昌奎好像有些走神，眼睛盯着茶杯，手指在沙发上有节奏地轻弹着，很明显，他不想在继续听这位省领导提出不切实际的过分要求。东泉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按照庞怀远的折腾，估计半年的全县财政收入都挡不住。
李昌奎没有眼神回应，吴江凯只好道：“庞秘书长，我是这样安排的，上午章省长抵达后，在东泉酒店休息一会，然后到魏源镇观摩点实地视察，并参观我县最大的煤矿东升煤矿，结束后返回县城就餐。午餐过后在酒店召开专题汇报会，会后如果还有时间，我打算请章省长到清江河转一圈。”
庞怀远面无表情地点着头，脑子快速思考着。吴江凯说完后，他抬头道：“这样下来时间够用不？安排的是否妥当？还有你最后说的那个清江河又是什么？”
吴江凯胸有成竹地道：“庞秘书长，路线我们已经提前研究过了，按章省长十点抵达东泉县计算，到魏源镇停留半个小时，回到酒店大概12点半，然后3点钟召开会议，5点结束。清江河是东泉县的一处旅游景点，已经有人有意向投资，风景非常不错。”
这么一说，庞怀远明白了吴江凯的意图，沉默了半天道：“你想过没有，假如章省长提前或退后，你的行程安排是否有应急预案？”
吴江凯道：“考虑过了，我准备了两套方案，如果章省长提前，可以增加一个观摩点；如果推后，就餐开会地点就安排到魏源镇的东升煤矿，条件不次于东泉酒店，然后压缩行程路线。”
庞怀远突然想到朱镇丰昨天提到的一件事，便道：“你们东泉县去年不是招来一个企业，还说要建成全省最大的铝业基地，为什么不安排参观这个点？”
吴江凯道：“是的，去年石河镇搞了个招商引资，东江省天成实业公司要投资开发，目前正在办理前期手续中。这个点我曾经也考虑过，可是路途太遥远，从县城去一趟就要2个多小时路程，时间有些紧张啊。”
庞怀远一拍沙发道：“这个点必须安排，把你那个什么清江河景点去掉。路程远不怕，关键看你怎么安排。”
吴江凯难堪地道：“庞秘书长，这个点目前还没有动工，现在只有几堵围墙，是不是？”
李昌奎也说话了：“是啊，庞秘书长，我去过石河镇，路途遥远不说，关键是该工程还没有正式启动，让章省长看一片空地，是不是有些不妥？”
庞怀远和李昌奎他们想得完全不是一回事。前些年，天成公司突然在隆中市冒了出来，并且承建了许多个大型工程，开发了一些高档楼盘，要知道，没有雄厚的实力和过硬的背景，这样一个小公司绝不可能发展得如此迅速。
按道理说，天成公司虽然拿下这么多项目，必须过章省长这一关，应该了解该公司的实力。然而，该公司直接打通乔书记的关系，并且有国家部委的领导说情，章省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后，他就让庞怀远调查该公司的背景，一查不要紧，该公司的真正掌门人居然是省委组织部长的公子爷郑卫军，这下让章秉同乐坏了。
要知道，省委组织部郑部长那可是紧跟着乔仁甫，立场非常坚定，与章秉同有过几次摩擦，让章秉同十分窝火。这下好了，有了这么好的线索，不怕他郑部长不折腰，不低头。基于这层原因，庞怀远坚信章省长对天成公司很感兴趣。
庞怀远不顾李昌奎和吴江凯反对，语气强硬道：“天成公司这个点必须安排！”
李昌奎不再说话，吴江凯为了缓解尴尬，连忙道：“全听庞秘书长安排。”
庞怀远似乎来了兴趣，一拍沙发起身道：“要不我们下去看一看？”
吴江凯看了下手表道：“已经快到饭点了，要不吃了饭再去？”
“吃饭不急！”庞怀远摆摆手道：“走吧，我们先走一趟路线，再来具体研究。”
沈桐把笔记本合上，快速跑到楼底安排车辆。坐在大厅里的张立伟看到沈桐扬手指挥着，心口总感觉压着一块石头。
车队直达石河镇，由于沈桐提前联系，石河镇党委书记蔡家全带领一干人早早在路边等候。时间仓促，根本来不及准备，通往狮头山铝矿的路依旧破烂不堪，相比以前，少了往日的繁忙，多了些惨淡和凄凉。
蔡家全看到车队，兴奋地跺脚搓手，面带笑容往前一步，准备迎接省领导。没想到的是，车队根本没有停车，而是径直往狮头山开去。蔡家全慌了手脚，连滚带爬上了车，催促司机拼命追赶。
车上，庞怀远黑着脸对吴江凯道：“吴书记，你看看这条路，要尽快翻修，要让章省长看到这，可能会对你的工作有看法啊。”
吴江凯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我随后就立马安排，下次您来肯定是另一番模样。”
“这样最好！”庞怀远眯着眼睛道：“江凯啊，我这次下来对你们东泉县的印象不是太满意，整体的精神面貌较差，一个地方要发展，首先应改观环境，提升形象，提高素质，才能为发展奠定基础。当然了，我所说的环境不单单是自然环境，还有人为环境，官场环境等等，这可以作为你今后一段时期的发展目标。”
吴江凯判断，庞怀远这一席话不是搪塞敷衍，而是为自己出谋划策，他感激地道：“庞秘书长，一语点醒梦中人，您提得建议非常好，我吴某一定虚心接受。不瞒您说，今年，我就要从改善东泉环境入手，建设一个新东泉。”
话题引到此，庞怀远突然戛然而止，而是转向另外一个话题道：“对了，你们东泉县这些年信访案件特别多，尤其是去年那起群体**事件，竟然惊动了章省长，要不是邱省长为你圆场，接下来发生的可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所以，章省长来调研时，维稳工作一定要做到位，决不允许出现一起越级**事件。”
吴江凯脸色有些挂不住，尽量保持平静道：“庞秘书长，我一定高度重视，周密部署，绝不会有意外发生。”
庞怀远没有说话，而是猫着身子望向远处，只见山上竖着一块巨型广告牌，上面写着：“打造全省最大的铝业能源基地。”庞怀远轻声冷笑，眼睛里闪现让人捉摸不透的韵味。
车队到达指定地点，吴江凯似乎回到从前的角色，跳下车赶紧为庞怀远开门，沈桐远远地望着，他连开门的资格都没有。
蔡家全动作还算快，跳下车冲到了前面，一脸嬉笑想让庞怀远发现他的存在。然而，庞怀远根本没有发现他，蹙着眉头用手扇着荡起来的灰尘，一边仰望看着广告牌上的项目简介。
蔡家全眼疾手快，指挥着后面车辆赶紧往前面送东西。沈桐认出了曾经一同招商引资的张一生，只见他端着一盆水，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后面的人放了一把椅子，把脸盆放到椅子上，傻呵呵地对庞怀远道：“领导，请喝水！”
本来没在在意，但这一声“请喝水”，引起了庞怀远的注意，只见他瞥了张一生一眼，面带怒气地往厂区走去。
这下可糗大了，吴江凯狠狠地瞪了蔡家全一眼，紧跟着庞怀远进去了。蔡家全脸上无光，本来是件好事，让张一生这么一闹，成了笑话。他上前就训斥张一生：“连个话都说不了，拿下去。”
这时，张一生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惊愕地张大嘴巴愣在那里，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