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盛世-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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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在席间看见了朵兰雅公主，她还一脸淡漠，倒是心生一计。我告诉察哈多，今夜他们照常离开，既然朵兰雅公主未被禁足，说明始毕可汗打算瓮中捉鳖，将他二人一同抓住。
　　　“刘夫人，如此很是犯险。”
　　　“不，今夜你们约定的时间地点，必然有大批官兵守着，这样一来，别处便会松散。你只需换一处便可。你即刻写下地点，我会带给朵兰雅公主。”
　　　之后我到屏风后换了衣服，带着纸条走向大帐。临行前，我按先生的嘱咐告诉察哈多，估摸着我跳舞的时间离开大帐，此时会安全，他向我深深鞠了一躬。
　　　回到大帐中，我请始毕可汗差人取了一支萧给先生，嘱咐他吹奏许久前我教他的一首曲子，那首曲子实际名叫Pastorale，我为它取名孔雀，因为这首曲子是《雀之灵》的音乐。
　　　是的，我决定舞一曲来自南国的舞蹈，一则这些北地的突厥人必然没有见过来自南国的舞；二则相比汉人的舞，我更擅长这带着南疆风情的舞蹈。起舞前，先生缓缓行至我跟前，从怀里掏出一支银钗，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那正是我之前在五原郡看上的那一支。他把银钗轻轻插在我的发髻上，又轻柔地抚摸我的脸颊，眼神中总觉得藏匿着说不完地缱绻，刹那间，竟然让我有了他真的把我视为夫人的错觉。可我知道我们扮演的是夫妻，先生心思缜密，这些细节，他当然能做得很好。不知心头突然涌现了一种什么情绪，此时的我却希望他的一切不是演戏，至少有那么一点点真情。
　　　“为夫送给夫人的礼物，果然还是要戴在夫人发髻上才美丽。”他的声音从来没那么温柔过，我感觉自己像是被突然扔进了温水中，被暖意包围了。他轻轻吻了我的额头，又俯身在我身边鼓励我，就这样，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别说始毕可汗，恐怕就是仙宫的月老，也会把我们视为三世恋人吧。先生给了我一个定心的眼神，回到席上，拿起了箫。
　　　洞箫声一起，已经将整个大帐都带入了仙境般的世界，至今为止，我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箫声，感情之前在他面前吹奏数曲，统统是班门弄斧之举，若有人真能跟先生拼个高下，恐怕也只有先生最敬仰的桓伊吧。
　　　我随着先生的音乐翩翩起舞，全身心的投入了先生给我创造的意境之中。
　　　席间我转圈至朵兰雅公主跟前，悄悄留下了察哈多的纸条。
　　　结束舞蹈的时候，我并未获得掌声，很是担心。突厥人的表情很难捉摸，但是可以肯定不是很满意。我很担心自己舞得很差，给先生丢人也就罢了，这次也许会坏了大事。我战战兢兢地转头看着先生，可是先生却面带喜色的望着我。他行至席间，恭恭敬敬的向始毕可汗行了礼，说了一些突厥话，始毕可汗神色无恙，可是红衣公主的脸上却十分不好看，倒是朵兰雅，眼神中有着好奇后的欣慰。先生说完，便拉着我离开了大帐。

　　☆、第十章　突厥爱人

　　　　说实话，我真的不明白这些人究竟在干什么，只是依稀觉得我好像帮先生解决了什么麻烦。回到帐中，他竟然亲自去给我做了些饭菜，让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夫君就不打算向妾身解释些什么吗？”我边吃边问先生。
　　　　“夫人莫急，为夫这就向夫人慢慢道来。先前为夫向始毕可汗说明来意，也传达了大人的允诺，始毕可汗也答应得十分爽快。”
　　　　“就是那个‘众土地入唐公，财帛金宝入突厥’？”
　　　　“你当真连我和可汗说了什么也知晓？”
　　　　“这个不是重点！”
　　　　“罢了。本来为夫已经和始毕可汗谈妥，可偏偏不巧的是，那位阿史那公主正好在这时来拜见她的王兄。”
　　　　“于是她便看上了夫君？”
　　　　“正是，她胡闹要求始毕可汗将她许配给我，说唐公既遣我出使突厥，必然日后位极人臣。我二人成婚，即是结盟最好的保障。我已是万般推辞，可汗也不情愿，她却不依不饶。始毕可汗拗不过她，便提出将公主婚配予我的条件。”
　　　　原来察哈多正是洞察了这层意思，才有了方才的愤愤不平。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象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你背诵《洛神赋》作甚？”先生倒也耐心，听我背完一整段《洛神赋》才开口问我。
　　　　“夫君不觉得，那位阿史那家的公主就如甄宓一般，是那倾国倾城的美人吗？夫君亏大了！”
　　　　我其实很想知道，先生是有着怎样的心理素质和修养，才没有把我从大帐里扔出去。他深呼吸了几口，瞅着我说到：“别闹！”
　　　　我并不是仅仅为了打趣先生才说这样的话，公主确实生得倾国倾城，那一支舞蹈确实舞得如痴如醉。她能看上先生，在门第悬殊的古代实属不易，就算先生出生官宦世家，也不是皇族。若她嫁给先生，先生成为突厥驸马都尉，有了皇室姻亲关系，必然获得突厥人的支持，只恐怕将来李渊想处决先生时，也要三思而后行。
　　　　当然，这种结合不能算联姻，真正的联姻哪容得下这位公主的胡闹，要真联姻，也该姓李的来，对了，李世民不是有个妃子叫阿史那燕吗，不过那却不是联姻。
　　　　“为夫有夫人足矣，再无心他顾。”
　　　　“你就是这么跟始毕可汗说的？”
　　　　“本以为始毕可汗和我想法同出一辙，应了我这推拒缘由，却不想因此而不服他的胞妹比不上夫人，于是在方才的晚宴上提出，让你们二人比试，若你败给公主，我便要休妻迎娶阿史那家的公主。实话说，迎娶公主到不一定，可休书却是写定。方才没有掌声，是因为在场所有人都明了，公主败给了夫人。”
　　　　“可是若是我输了……”
　　　　“汐蓝多虑了，论才华，你远在公主之上。”
　　　　“可我明明觉得她跳得很好。”
　　　　“可是她不如你智慧，只学了汉人的舞蹈，却未触其精髓，只掌握了舞蹈的步调，却忘了和音乐协调。兵家讲究出奇制胜，她舞得汉家舞蹈，虽然不俗，却是老生常谈，而你所舞的，才是真正的异域奇芳，如何不惊艳呢？”
　　　　先生的话，虽说很有道理，可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阿史那的公主的舞蹈确实惊艳，我又怎会轻易胜出。先生不肯再多说，借口要再去和始毕可汗商量出兵的具体事宜，离开了大帐。
　　　　我因为心中有疑问，觉得呆在大帐中着实闷，于是随着月光，出去透透气。可是刚出大帐，就被阿史那公主迎了上来。她是一个人来的，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若她要不服输，那是否会将我带到什么地方囚禁甚至处决掉。我内心挣扎着要不要呼救，手中紧紧地抓住袖袋中的匕首，又怕她狗急跳墙或自己多想而产生误会。毕竟此时关键，李唐起兵不可以缺少突厥这一环，我心中打定主意，还是不要惹出事情来。
　　　　带着满脑的思绪，我决定跟她走。她将我带至草原上的一条小河边，月光和小河交相辉映，伴着流水声，显得十分梦幻。只是，在身边的人，却是很煞风景。
　　　　“刘夫人，今日败于你，肃洁心服口服。”
　　　　公主率先开口挑明了来意，原来她叫阿史那肃洁，是隋朝义成公主的女儿，她的娘亲给她取了汉名，还教她习汉礼，读汉书，所以她会汉家的舞蹈。她不如她娘亲那般对大隋有感情，所以兄长在这些立场上，从未避讳她。所以这位肃洁公主，虽有汉家的血液，却是个彻头彻尾草原儿女。
　　　　“公主谬赞了，汐蓝远不如公主才是。”
　　　　“刘夫人有所不知，当天王兄把刘先生召到大帐，欲将肃洁赐予刘先生，可是刘先生连半分考虑也无，便谢绝了。那时突厥群臣都在，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索性上前问他，我有何处配不上他。你可知道他如何答我？”
　　　　我摇了摇头。
　　　　“他说他一生，有你已足够，无心他顾，还请我另觅良人。我王兄本斥责我胡闹，却因他之言动怒，质问刘先生，堂堂突厥公主，有何处比不上一个小门小户的汉家女子，你可知道他又是如何作答的？”
　　　　“请恕汐蓝愚昧，还请公主明示。”
　　　　“他的那番话，让我着实恨上了你，也下决心要得到此人。因为我妒忌如此如芝兰般的男子，倾心于你，竟然半点赏识我的想法也无，更憎恶他竟然丝毫不在乎我的颜面。他说，无论我有多好，就算是倾国倾城般的举世无双，在他心中，也比不过他的汐蓝，他的汐蓝是那玉清落凡的仙子。”
　　　　我虽然知道先生会这样回答可汗和公主，却还是不敢相信他能如此入戏，在突厥众人面前如此夸赞我。我还没回过神来，公主又接着说起了今日的宴席。
　　　　“今日我自信能在刘先生面前展示才艺，让他明白他的判断错了，让他回心转意。所以当我结束舞蹈后，我信心满满地看着他，期待他给我赞赏，他不屑一顾的眼神让我很心凉。当他为你奏乐的瞬间，我便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的音乐打动了所有人，我们突厥人相信，只有为心爱之人奏乐，才能让音乐拥有魂魄，在他的音乐中，我听到了那一缕魂魄的存在。我并未看你舞蹈，而是一直盯着他看，可是他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你。那时我便知道，我彻底败了。”
　　　　“谢谢公主的谦让，汐蓝感激不尽。”我向公主鞠了一躬，为她不再为难先生。
　　　　肃洁公主本想再与我交谈什么，可远处却传来了先生的呼喊，想必是他回到大帐未见我，出来寻我来了。公主看见先生过来，一个闪身，将我反手扣住，又掏出随身的她匕首抵在我的脖子上。
　　　　先生立刻冲了过来，可还是没有抢先公主一步而把我救下。
　　　　“刘文静，两个选择，要么娶我，要么她死。”
　　　　先生沉思了片刻，坚定地看着公主，可是眼睛里却带着让人心痛的哀伤。
　　　　“好，我娶你，但你不可伤害汐蓝。”
　　　　肃洁公主移开匕首，一把将我推进先生怀里，先生接住我，将我紧紧环抱在怀里。
　　　　“刘文静，你怎就如此不配合，居然这么快就妥协，一点也不好玩。”
　　　　我保证先生此时肯定瞪着肃洁公主，然后又会快速回复一贯的淡定神情。他压低声音对我说：“若是你要向我说，这是你们的计策，回晋阳前，别指望我再与你说话。”
　　　　“当然没有，这种节骨眼，我何来玩笑之心？”
　　　　先生环抱我的手又紧了紧，还将头在我肩上埋了片刻，然后仰起头望着肃洁公主。
　　　　“想不到在下自诩英明，却还是被公主打趣了一番。”
　　　　“我说刘文静，从见你那一刻起，你就永远一个表情，就算我王兄将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还是那副样子，可是方才……”她还没说完便大笑起来。
　　　　“算是在下败给了公主。”
　　　　“那可不作数，不用刘夫人作饵，你自然不会上当。爱之深则乱，我可算是知晓你的软肋为何物。刘夫人，你且要保护好自己，不然将来总会给有心人利用了去，给你夫君惹来大祸。”
　　　　肃洁公主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我和先生在月光下静静地站着。
　　　　“可伤到哪里？”
　　　　“一切安好，先生放心便是。”
　　　　他还是不放心，趁着月光仔细检查了我的颈部，直到确定我确实毫发无伤。
　　　　“先生，明天就要离开了，我可以在这里逛逛吗？这里的月色比晋阳还美。”
　　　　“好，我随你。”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和我在这无垠的旷野上并肩而行。先生有他的理由，虽然男女授受不亲，可是难保在这旷野上不遇到人，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若是你喜欢这里，等将来事成之后，我再带你来这里玩可好？”
　　　　“不许食言！”
　　　　“一定！”
　　“现在，察哈多应该和朵兰雅公主离开了吧？”我看着天上的星星和先生说了我的计划，先生似笑非笑地赞扬了我一番，说我从此多了两个忠心的朋友。
　　　　突厥牙帐果然乱成一团，我和先生在静处观望着，想必和察哈多有关。突然，身后有人拍了拍先生，转身望去，是察哈多。与他随行的，是换了男装的朵兰雅公主。
　　　　“朵兰雅谢谢刘夫人，方才夫人一舞甚是惊艳，日后若有缘，还想向夫人讨教一二。”
　　　　“公主谬赞了。二位快乘乱离开，可千万不要被抓住。”
　　　　“我二人还需先谢过恩人，二位请受我们一拜。”
　　　　我和先生赶紧扶起了欲行大礼的二人。
　　　　“你们准备去哪里？”我好奇的问察哈多。
　　　　“朵兰雅想去看看长安，我们或许会先去那里。”
　　　　“去长安？那相信日后会有再见的一天。等我夫君心想事成之日，我们就会从晋阳搬去长安了。快走吧，我们也需赶回帐中，不然可就乱套了。”
　　　　“察哈多，日后若有需要刘某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先生嘱咐他。
　　　　再次谢过我和先生后，他们匆匆离开。我相信，这世上又少了一对牛郎织女，不必相思却只能相望。
　　　　第二日早晨，出发的日子，我醒来时却没有见着先生，帐外也没有婢女，倒是有官兵。我还没瞧清状况，外面的官兵二话不说将我架起来带到了一块很空旷的场地上。那里有些像校场，又有点像蹴鞠场，周围有很多人，感觉就像奴隶社会时期，古罗马的斗兽场那样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