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色-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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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冷笑。当初她怀着孩子一个人流浪的时候，姬辰枫可有为她担心过一分半点？现在换成是他，她就该内疚担心？
　　汪南道：“这么长时间我也看得出来，夏小姐一直为着当初的事不能释怀。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我知道姬先生决不是那种始乱终弃没有担当的男人。”
　　言外之意就是认定当初是夏末的错了？
　　夏末懒得分辩，何况也分辩不来。索性坐回餐桌前重新拿筷子吃早点，听汪南怎么给姬辰枫洗白。
　　“维夏公司是姬先生四年前私下收购的网站，开始只是一个小网站，是姬先生一手把它带到现在这个规模。以前我一直以为姬先生私下经营公司是为了完全掌控盛世，直到姬先生临走前把维夏公司赠予夏离，我才隐隐有些明白姬先生的意思。”
　　“夏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能看到的电脑资料里，都没有有关维夏公司的只言片语？”　
　　“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和夏离并不需要他所谓的赠予。”
　　面对夏末的强硬，汪南纵然有再多的话，这时候也说不出来。
　　夏末三口两口胡乱塞了两个包子，洗完碗出来，汪南还等在那里。她也不想理，绕过他上楼。
　　“夏小姐，无论你是否愿意接受，都改变不了维夏公司在夏离名下的事实。”
　　夏末不为所动。
　　“夏小姐。”汪南在她背后提高声音，“你和姬先生的事为什么没有流传到外网，学校为什么对你掌掴学生一事揭过不提……高中女生跳楼的事，你真以为是你们夏家自己解决的吗？”
　　夏末停下脚步，转身：“你什么意思？”
　　“姬先生去S市那次，是给你们夏家找人证去的。否则跳楼事件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结束？”
　　“你说仔细点。”
　　“陈家的那个女儿，是因为早恋才导致的成绩下滑。陈家家境很不好，父母为了供女儿上学在外面拼命打工，平时连鸡蛋都不舍得吃一个。老师给陈家人打电话后，周末那女生回家，对早恋一事略有耳闻的父亲大发雷霆，还当着左邻右舍的面动手打了女生。十七八岁的孩子自尊心本来就强，何况还是一个女孩子？那女生想了几天也想不开，最后选择了跳楼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离开这个世界。”
　　“姬先生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女生早恋的男生，还有一个愿意作证父亲打女儿的目击证人，陈家人这才那么快转变态度，肯向学校道歉。不然姬先生说了，不道歉的话让他连那一百多万的赔偿都拿不到。”
　　夏末握着拳头，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么？他把你留在这里，不就是、不就是……”她说不下去，心里哗啦啦缺了一块。
　　“我知道夏小姐你一直对我有成见，大概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认为我在替姬先生说话。可今天既然说了，干脆就一起说出来的好，免得我把这些话藏在心里也难受。”
　　“我和姬先生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夏小姐大概还不知道，我们家祖祖辈辈都跟在郑家，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一共有五家。姬先生的母亲，也就是郑青悠郑夫人是郑家上一代嫡出的旁支，身份比嫡出的子女要略低，但比起其他旁支又要高出许多。郑夫人和姬卫国先生离异后坚持把姬先生给带回了郑家并亲自教导。因为离异的缘故，郑夫人在郑家的境况并不算好，只能说是温饱不愁。幸好姬先生打小聪慧过人，谦逊有礼，姬卫国也极为看重姬先生，郑夫人这才在郑家站稳脚跟。”
　　怪不得姬辰枫一直对汪南信任有加，原来他和郑家还有这层关系。
　　

　　☆、缝合

　　
　　“其实对于姬卫国和郑夫人的事，我也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当初是姬卫国亲自向郑家家主提的亲。刚开始夫妻之间还算和谐，但姬先生出生后两人就慢慢生出了矛盾。据说是因为姬卫国在外面养有情人，郑夫人才坚决离的婚，郑夫人也因此对姬先生从小就教导不可辜负于人。在夏小姐心里，五年前的事大概已经成为人生中最为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也一直奇怪，姬先生为什么会做出与他性情相悖的事情。”
　　奇怪么？在姬辰枫心里，怕是把夏家牵扯进去也是应该的。他那样对她，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但夏末就是过不去当初他拿支票砸她的那道坎。
　　“自从那件事后，姬先生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开心过，直到去年他坐在车里喊了掉头。他看到了你，我也认出了你，那时候我突然明白，他其实一直没办法把你忘记。”
　　“后来的事，我想姬先生并不想跟你相处得那么糟糕。他每天会笑着看你上学回家，会跟陈嫂说你爱吃什么，会让佐杰准备点心饼干，有时候甚至会兴致勃勃地跟陈嫂学做你爱吃的菜。为了给你过生日，他提前两个月就订好了菜谱，一个菜一个菜地试做，手被烫伤好几次。他让我把他的行程每天都打印好放在桌上，他被摔下马想让你多陪他一会不惜故意刁难，可是夏小姐你从来连正眼都不看他一下。有好几次我看到他站在你画室的门外，不说话，也不敲门，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我在想，姬先生他定然是难过的。”
　　“你知道你被姬辰星绑架那次姬先生说了什么吗？他说，只要姬辰星放了你，他可以答应任何事情，包括退出盛世一事。后来，当我发现把资料泄漏给姬辰星的人是夏小姐你时，姬先生还特意交待我，不要问，也不要让你知道我们已经知道的事。夏小姐怀孕，恐怕最高兴的就是姬先生。公司一堆麻烦事，他竟然有闲情给孩子取名，还设计了婴儿室，图纸和装修公司都联系得差不多了。什么订婚，什么盛世，姬先生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过。”
　　夏末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下去，听下去只会被洗脑。
　　汪南却步步逼紧：“现在夏小姐还认为姬先生把维夏公司赠予夏离是施舍，是赔偿吗？”
　　夏末用手背一抹眼角：“我愿意怎么想是我的事，我不会要他的东西。”一转身，往楼上跑去。
　　回卧室换好衣服，梳头发时夏末看到镜子里自己微红的眼睛和固执的眼神。是的，她不会原谅姬辰枫，决不会！
　　夏末去律师事务所找到顾洛行，询问能否把赠予的财产退回。
　　顾洛行道：“你是指姬先生将维夏公司赠予夏离的事吗？”
　　夏末颇为意外：“顾律师怎么知道？”刚才询问时她并没有提到这件事。
　　顾洛行浅笑：“刚好这份赠予合同是姬先生在我手上办理的。夏小姐要过目吗？”
　　夏末马上拒绝：“不用。我只想知道能否退回赠予。”
　　“目前来看不可以。”顾洛行解释，“这是一份单方面的赠予合同，而且被赠予人也并不是夏小姐你，而是年仅四岁的夏离。所以对于这份财产的处置，必须要等到夏离年满十八周岁，按照他的真实意愿才能重新对这份财产进行处理。鉴于夏小姐是夏离的法定监护人，在此期间，你有对这份财产的使用权，这一点姬先生在合同上有特意注明。”
　　走出顾洛行的律师事务所，夏末还有些心神不属。十四年，姬辰枫把她的生活已经提前安排了十四年。在这十四年里，她完全可以不必考虑经济状况，可以不必考虑毕业后能否找到一份高收入的工作，可以完完全全静下心来画画。
　　可她真的可以做到完完全全地静心么？
　　C市的冬天这么冷，夏末的内心却翻腾得如一锅沸水。
　　站在隔壁房子的大门前，夏末犹豫了一下，终还是伸手推开。自去年春天她来过后，一年多的时间，她再也没有踏过这幢房子半步。
　　佐杰听到响声出来，见到夏末显得异常惊讶：“哦，姬夫人……来点蛋糕？”他的雇佣期还没到，所以留在这房子里既当厨师又当管家。大概是之前叫姬夫人叫顺了嘴，跟夏末见面也少，到现在还改不过来。
　　“不，谢谢。我只是过来看看。”夏末没有心情吃任何东西。
　　“那好，请随便看。”佐杰摊摊手，走开。
　　这是夏末第一次真正打量房子里的布置。
　　装修风格和她家里的如出一辙，原木家具，没有任何棱角，很适合孩子在室内玩耍。除了面积大点，基本上没多大区别，也许根本就是照着她家的布置来的，夏末记得装修前汪南已经是夏离的生活老师。
　　二楼有个很大的儿童世界，这时候夏离还在幼儿园，没有孩子玩耍的玩具城显得异常寂寞。自姬辰枫走后，夏离还是时常来这里，由汪南陪着，两人一玩就是大半天。
　　或许，唯有如此，才能让夏离感觉不到父亲离去的忧伤。
　　夏末坐在一堆五彩缤纷的塑料球中间，随手拿起一个往墙上扔，彩球弹回来，落回球堆里。再抓起一把，重复之前的动作，于是一把球争先恐后地弹回来，落下。夏末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从来没和夏离这样互动玩乐过。以前一直觉得姬辰枫在她面前作秀，可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珍重喜爱，又怎么会每天抽出时间来陪孩子不厌其烦地做那么多的游戏？
　　“心之所谓意。”
　　他说这句话时，一脸的满足和期待。那个意字，被写得工工整整，极为用心。
　　姬意。
　　夏末心中钝痛。
　　她曾对姬掘突把她当棋子的事痛恨不已，可那个未能成形的孩子，又何尝不是充当了她的棋子？正因为清楚他珍视的程度，所以才会拿来当棋子。
　　比起姬辰枫，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从游戏室出来，看到汪南候在走廓，夏末微微侧了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脸：“有事么？”
　　她本来随口一问，结果汪南点头，打开身侧的另一扇门：“这间屋子，夏小姐也应该进来看看。”
　　夏末虽是心存疑惑，但还是依言走了进去。
　　是一间画室，比她的画室略小，但四面墙上都挂满裱好的画轴。夏末看了其中一幅，大吃一惊，赶紧走到下一幅。
　　画室所挂的画，居然全都出自她手，有些是她在学校的习作，有些是在家里兴之所致随手画的，其中还包括她当初在秦家画廊寄售的那些画。
　　难怪当初不管价钱标得多高都卖得那么快，原来全都是姬辰枫让人给买下的。
　　汪南解释：“姬先生一直想替你办场个人画展，所以只要是你的画，他都会千方百计弄了来。”
　　夏末低低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汪南想了想措辞，“他觉得欠你一个人生。”
　　五年前，姬辰枫亲手毁掉夏末的人生，四年后，又想亲手缝合。只是这缝合的过程，是这般艰难。
　　

　　☆、阁楼

　　
　　六年的时间到底有多久？
　　用数字幻化，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两千多天。可若把它安放至人生，你会发现，结局全然不同。或许只是长大，正没心没肺地挥霍青春；或许是事业有成，正春风得意，雄心万丈；又或许是发现眼部多了细纹，白了青丝，正感叹韶华易逝。
　　六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人生，也可以改变城市。地名还是那个地名，街道景致却已完全不同。
　　夏末站在人行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永不停歇的车辆，怔怔出神。
　　记忆中的老房子被一幢幢高楼所替代，曾经走过的逼仄的老街无踪可遁，她要到哪里寻找那个抛弃过她，却又一心一意想要赎罪的男人？
　　如若不是闻欣出事，她大概不会想着要来寻找姬辰枫。
　　有天半夜闻欣又心血来潮，叫顾洛行陪她去江边看夜景，结果遇上酒驾，车子直直地撞向两人，两人一车全都掉进了江里。顾洛行被抢救过来，闻欣却一直不见苏醒，靠氧气吊着一口气。
　　夏末闻讯赶去医院时，正看到石西泽趴到病床边，哭得涕泪纵横，全无平日里沉静稳重的成熟男人模样。
　　之后石西泽几乎每天都会陪在闻欣病床前，有时给她念书，都是些文字优美的散文。有时会跟闻欣讲话，大都讲的是小时候的事。有时会帮闻欣按摩全身，帮她活动四肢。还有一次，夏末看到石西泽亲吻闻欣的脸颊。
　　当时同去的还有刚刚恢复的顾洛行。
　　夏末觉得尴尬，替石西泽解释：“西泽他……和小欣从小长大，情同兄妹。”
　　顾洛行却道：“其实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
　　“小欣常常半夜叫我，不过是为了给她一个能够爱上我的理由。”
　　夏末想起那天晚上的真心话大冒险，怪不得闻欣会紧紧挽着顾洛行的胳膊，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给石西泽一瞥，其实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了内心吧！
　　如果没有这场车祸，顾洛行会努力做闻欣理想中的男朋友，甜蜜恋爱，然后结婚、生子，爱她宠她一辈子。
　　只是，终究没能如愿。
　　上天揭开一个真相，却又还回一个真相。
　　理智如石西泽，最终还是正视内心，承认了这份于他而言，背叛了初恋的爱恋。
　　那么，她呢？
　　是否真的对姬辰枫已经斩断情丝？能抹去有关姬辰枫的所有记忆？
　　答案是不能。
　　在姬辰枫将她搂入怀中，说他很幸福的时候，她曾希望时光停止，不要流逝。
　　在看姬辰枫一步步从高位跌落之时，她和他的欢愉，也是真实的。
　　所以，当初姬辰枫报复她时，他的那些温情，是不是也是真实的？
　　在北方冰雪初融的季节，夏末给侯跃打电话：“请你帮我转告秦慕远，对不起，我不能等他回来。”
　　秦慕远那次回来之后，夏末听说了秦慕远的事。他被秦老爷子调到西北方一个偏远的山区，平时如果要出来得先骑三个小时的马，坐两个半小时的汽车，才能到一个小型飞机场，坐每天只有一趟飞往大城市的小型客机。
　　每年十月，风雪就会把唯一的出路给封死，到来年的五月，冰雪才会融化，那条山路才会再一次响起马蹄声。
　　所以，秦慕远才会在十月初回了一趟C市。下次再回，大概要到五月。
　　问题是，夏末并不爱他。她不想秦慕远再继续误解下去。
　　六年了，夏末再一次踏上S市这座她从小长大的城市，却发现一切都那么陌生。但好在，她还能听懂S市的方言，也还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