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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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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会儿,那个男人便会进到房里,掀开她头上的盖头。她要怎么应付?听从父亲的劝告,做一个温柔的新娘子?不,想到那个和母亲差不多年龄,又老又丑又奸诈的男人,姬夏夏便止不住心中作呕。如今只有找个借口,让他不在新婚之夜碰她。万一不成,逼得急了,铤而走险也不是不可。
打定主意,姬夏夏安定下来。
“国君。”
“国君。”
“……”
宫人婉转的声音由外而内,应是胡君前来。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姬夏夏要格外用心才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姬胡伯几乎是毫不停顿地直直走到他的小新娘前,没有半分犹豫,大手一伸,就掀开了姬夏夏头上的盖头。
姬夏夏一直是微微低着头的,这时也想看清这杀害祖父仇人的真面目,便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遇,二人一时无语,一个惊艳,一个诧异。姬胡伯惊艳于她小小年纪便已这般美丽动人,而姬夏夏却是诧异于他的气魄和风姿。
明亮的烛光下姬胡伯的确已算不上年轻,唇上还留着短髭,然身姿伟岸,剑眉星目,举手投足,英武不凡,和姬掘突口中所说的心机深重的无耻小人截然不同。
姬夏夏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性格颇有些男孩子气,从没和其他姐姐或宗室之女谈过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但有时在有其他姐姐出嫁时,姬夏夏也曾暗想过自己今后想要嫁的是什么样的男子,当然最后总是五官模糊。但此刻一见姬胡伯,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似乎那个五官模糊的男子,原来就是眼前的胡君!
在姬胡伯惊艳又热情的注视下,姬夏夏只觉脸如火烧,一颗心在胸腔里越跳越快,连呼吸也是紊乱不堪。想到自己嫁到胡国的真正目的,一时爱恨交加,竟是忍受不住昏倒在床榻上。
姬胡伯大吃一惊,扶起姬夏夏急声呼道:“公主,公主!”
姬夏夏只是一时气血攻心致晕,很快便清醒过来。
姬胡伯松了口气,低声问道:“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医师来看看?”
姬夏夏轻轻挣开他相扶的双臂,在榻上坐正身子,垂下头低低地道:“我没事。国君不必担心,继续仪式吧。”
接下来是喝合卺酒。只要喝了这瓢合卺酒,两个人便是真真正正的夫妻了。
在宫人剖匏瓜倒酒的一瞬间,姬夏夏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这个人,是暗中偷袭,杀害祖父的仇人。可他热忱坦然的眼神,竟让人无法和那个卑鄙小人联系上一分一毫。是不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他身上的味道,那么好闻,好像还在鼻端。他手心的温度,似乎还在臂间,一直烫到她心里去。
“夫人。”
宫人奉上合卺酒。
姬夏夏伸手接过,仰起头。他那么高大,即使都坐在榻上,她也要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之前的仪式她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但这瓢合卺酒,姬夏夏却想以最神圣的心来喝下。
两瓢酒,两柄以一根红线相连,两人各执一瓢,轻轻一碰之后,共饮一卺。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奉行同姓不婚,所以我一直想不通郑武公怎么能把女儿嫁到胡国,两国明明都是姬姓,可这偏偏又明明白白记载在历史上。
☆、被湮没的历史(三)
姬夏夏喝得很是豪迈,没有像那些优雅的王姬公主一样以袖掩瓢,而是像姬胡伯一样,一饮而尽。匏瓜苦而酒甘,入喉自然是甜中有苦,苦中有甜。
姬胡伯嘴角一勾,微微笑了。传闻姬掘突最宠爱的公主性情豪爽,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姬夏夏酒量不差,但这一瓢酒喝下,脸上还是飞上两抹绯红,更显得娇俏可人。只因在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
仪式完成,宫人们自觉退下,喜庆宽敞的新房里只剩下新婚的胡国国君和夫人。
姬夏夏却在此时起身,对着姬胡伯盈盈下拜。
姬胡伯自是不敢无缘无故受这一拜,急忙扶住道:“公主因何行此大礼?”
“国君。”姬夏夏一脸郑重,“如今我已是国君的夫人,胡国既与郑国联姻,两国边境再像从前一样精兵对峙总是不好。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请国君下令撤军,以示胡国诚意。”
父亲一直担心胡国出兵伐郑,也因此视胡国为心腹大患。如若胡国主动撤军,她在中间周旋,想必父亲也不会再忧心仲仲,郑国就可安心修养生自息。
姬胡伯却是心中一凛,他本就一直对姬掘突肯把身份尊贵的嫡长女嫁给他心存狐疑,如今新婚之夜公主便提出撤军,必然是姬掘突所使的美人计无疑。他隐去眼中那抹柔情,反问道:“新婚之夜,夫人便与寡人商议这等非同小可的国家大事?”
姬夏夏仰起小脸:“我之所以嫁到胡国,便是希望能避免胡郑两国战事,让两国百姓能够和平相处。难道国君娶我,竟不是这个意思?”
姬胡伯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缓缓道:“公主多虑了。撤军之事,该撤时一定会撤,但必须与臣下商议方可最终决定,而非寡人一人所能决策。公主劳累了一天,时候不早,请公主早些安歇。”说罢深深一揖,转身决然离去。
姬夏夏不知他突然之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刚刚还是热情似火,转眼间又冷如磐石。明明之前已经打定主意这一夜要避开胡君,现在不用费心找借口,偏偏心里堵得慌。姬夏夏躺在宽大的喜床上,心思纷乱,又身在异乡,睡得非常不好。
但第二天一早照样要接受姬胡伯的后宫世妇妻妾的拜见,人数并不算多,但也有五六个,年纪有与姬胡伯相仿的,也有一个妾,是近两年新纳的,不过十□□岁的样子。
妾给姬夏夏施礼时,态度恭敬,眼里却分明带了一份嗤笑。
姬夏夏想,大约昨夜姬胡伯是去了她的宫里。但她却装作不知,仍是一派高贵优雅,就像她母亲接见父亲的姬妾拜见时那样。
下午,姬胡伯还是来到姬夏夏的宫室里,和昨夜不同,今天他穿了一身胡服,是要出宫狩猎的样子,更是显得英姿勃发。
“听闻公主擅骑射,可愿随我出宫射猎?”
姬夏夏自然是愿意的。且先不论她会不会骑射,姬胡伯先来示好,她这个胡国的新夫人就必须欣然应邀。这不但关系到她在胡宫的地位,更关系到两国的联姻。
当她换上大红的胡装出来时,姬胡伯的眼里分明有着惊艳。不同于华丽嫁衣的端庄,身着胡装的公主更显得健美婀娜,明媚娇俏。如果昨夜姬夏夏是一朵雍容华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那么今天更像清晨枝头上风中摇曳的桃花,生机勃勃。
姬夏夏从小就喜欢骑马射箭,一旦骑在马背上,便立刻忘记了昨夜的烦恼。
“国君可有兴致来一场比赛?”
姬胡伯侧头看她:“哦?怎么比?”
姬夏夏玩弄着马鞭:“以前方树林为界,先到者赢。”
“赢者有何奖赏?”
姬夏夏狡黠地笑起来:“我若赢了国君就把这匹马送我。要是国君赢了……那就是我的马没国君的马神骏,国君要另寻一匹好马送我。”
姬胡伯被她这样的强词夺理弄得很是愉悦,大笑起来:“就依公主所言。”
一声令下,两人同时纵马疾驰。
姬胡伯先还因她年纪小,存了怜让的心思。谁知纵马之下,才知这擅骑射的公主果然名不虚传,骑术精湛,根本不是一般贵族女子所能相比。
姬夏夏一马当先,回眸见姬胡伯远远落在身后,心情大好。一边飞马驰骋,一边扭身往后咯咯娇笑:“喂,你快追啊——看到底是你骑得快还是我骑得快——”
“那就请公主好好看着!”姬胡伯豪气顿生,双腿一踢马腹,手中的马鞭在空中虚挥几下,那马便快速疾奔,如箭一般直追前方,把后面一众骑马的宫人侍从远远抛开。
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姬胡伯的马便即追上姬夏夏的马,他扭头看向红衣女子,挑眉:“公主,怎样?”姬胡伯已经很多年不曾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但在这个小公主面前,他不知不觉便像个十多岁的少年,使得他一惯成熟严峻的面貌一瞬间仿佛年轻了十岁。
姬夏夏放缓马速,看着他笑得眼波流转:“我可都听他们说了,国君是胡国最棒的男子。”
“他们?他们是谁?”姬胡伯惊奇地问。
姬夏夏把视线转到别的地方:“还能有谁?国君的姬妾和宫女们啊。”
姬胡伯微微地笑了:“公主这是在……嫉妒吗?”
姬夏夏哼了一声:“我才没有。”但其实,她心底是有一点难过的。昨天是他们成亲的大喜日子,但她的丈夫,面前的这个胡国国君,居然丢下她一个人。
姬胡伯笑起来:“公主还没嫁来之前,我可就已经听说过公主的芳名了。”
“那你说说,都是些什么?”姬夏夏果然转过头来,看向他。她还没满十五岁,但因为已经成婚,所以梳着已婚妇人的发型,看上去有一种故作成熟的样子。
“他们说公主性格率真,像男孩子。还说公主的骑术箭术都非常了得。箭术我不知道,但骑术刚刚已经见识过了,果然精湛,与传言无二。”
“想看箭术还不容易?”十五岁的姬夏夏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气,被人一夸就有些沾沾自喜起来,当下命随后赶上的宫女拿来弓箭,早就忘记之前的比赛。
恰好前方草地一群羚羊跳跃前进,姬夏夏拍马前驰,挽弓搭箭。“嗖”一声,一只羚羊应声倒地,其他羚羊受惊,纷纷逃窜。
随侍的宫女侍卫们齐声大叫:“射中了!夫人射中了!”
姬夏夏这一箭射出,额上却也沁出一层细密的香汗,微微喘息着傲然问:“我的箭法如何?”会射箭的女子固然不少,但像她这样能在骏马飞驰之间还能一箭射中奔跑中的羚羊,就算是一般的士兵恐怕能做到的也没几个。
姬胡伯也大感惊奇,由衷地赞叹:“公主的箭法果然精准,在我们胡国的女子中,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姬夏夏小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情:“那是当然!”要不然她怎么会是郑国国君姬掘突最受宠爱的女儿,要不然怎么会是她嫁往胡国?一想到这里,脸上神色便有些黯然。
姬胡伯并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忽然跃坐到公主的马上,姬夏夏不料她有此举动,“啊”地一声低呼。姬胡伯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一边替她擦拭额上的香汗一边道:“公主受累了。”
姬夏夏大睁两眼,看他英挺深邃的五官近在咫尺,就连呼吸也清晰可闻,喷在脸上竟是前所未有的灼热滚烫,心跳便似停止一般。
倏然间,姬胡伯吻上她可爱的双唇。“我的小公主。”他低叹,声音便像是充满魔力,“你这样看着我,我的魂魄会飞走的。”
他吻她的时候,姬夏夏只觉得浑身颤栗,小小的她未曾尝试过这样奇异的感觉,就像是身在云端,全身瘫软。他说话时,短短的胡髭擦过她粉嫩的面颊,气息由脸上漫延在耳边,也让她有一种新奇而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从昨天成亲第一眼看到他时,她便渴望着他的怀抱和亲昵。可是,昨晚的他却让她独自一人度过了本该是女人一生中最为幸福和美丽的夜晚,在这陌生的国度,她彷徨而惊恐。
姬夏夏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脖颈,眼泪一颗一颗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哭得泣不成声:“你撒谎,昨天你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姬胡伯用他长有厚茧的手指抹去她脸上成串掉落的泪珠:“听公主这么嗔怪我,我真高兴。”眼见眼泪越擦越多,连姬夏夏脸上的脂粉也给弄花,索性低头一寸寸轻吻。当吻至那小小可爱的唇瓣时,便再也忍不住,吸吮爱怜。
是的,他在第一眼看到公主时,便为她的美丽纯真而吸引,但他是胡国的国君,深知郑国觊觎胡国已久,现在竟一反常态地把最宠爱的公主嫁给他,他不得不提防。
但从今天来看,公主分明率真活泼,又哪里是那种魅惑人心的女人?
更何况,在这诸侯纷争的时代,胡国也的确需要一个能骑马挽弓,有着健康身体的夫人。而不是那种弱不胜衣娇滴滴,走上几步路就恨不得晕过去的夫人。
国君和夫人在马背上亲热,随侍的宫女和侍从们都自觉地低下头去,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姬夏夏被他吻得娇喘连连,直到差点喘不上气,姬胡伯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把浑身脱力的公主搂在怀里,喃喃低语:“公主你真是太可爱了,我的心不得不被你俘虏了。”
姬夏夏依偎在他怀里,心里泛起初为人妇的甜蜜:“是真的吗?你知道我也是真心喜欢你,请把你的戒备心都去掉,也把边境线上的军队撤走吧,让我们彼此一心一意地相爱……”
姬胡伯脸色一沉,推开姬夏夏:“寡人早就对公主说过,撤军乃国家大事,公主以后休要再提!”
☆、被湮没的历史(四)
姬夏夏有些迷茫:“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但姬胡伯不等她再说下去,跳回自己的马,冷冷下令:“传寡人旨令,起驾回宫。”
姬夏夏眼睁睁看他在随从的拥护下扬马离去,急得哭了起来:“这人性子好奇怪,一提撤军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此后一连数日,姬胡伯再也没来见过姬夏夏,就算是姬夏夏让人去请也不来。
姬夏夏自出生之日起所受待遇无不恩宠极盛,但凡是她想要的,郑王宫上下便没有不满足的。但凡姬夏夏所经之地,郑王宫所有人等无不是恭敬相迎,笑脸相向。便是太子寤生见了她,也要恭恭敬敬行礼叫一声“姐姐”。郑国是周天子亲封的三等诸侯国,胡国不过是最末等的小国,她以最珍贵的姬姓女子嫡长女的身份嫁到胡国,如今却受到这等冷遇,姬夏夏那颗幼小又高傲的心所受的伤害可想而知。
偏还有那不识趣的姬妾,在给姬夏夏请安时竟流露出轻视之意,用炫耀的口吻说道:“昨夜国君又去了妾的宫室。妾进言说现今是国君与夫人的新婚,国君应留宿夫人宫中,可国君不听,妾也无可奈何。”
姬夏夏年纪虽小,但从小长于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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