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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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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我的一时间不是了,吃那厮局骗了,谁想却踢了你这脚,我问得一
处好药,我要去赎来医你,又怕你疑忌了,不敢去取。”武大道:“你救得我
活,无事了,一笔都勾,并不记怀,武二家来亦不提起。快去赎药来救我则
个!”那妇人拿了些铜钱,迳来王婆家里坐地,却教王婆去赎了药来,把到
楼上,教武大看了,说道:“这帖心疼药,太医教你半夜里吃。吃了倒头把
一两床被发些汗,明日便起得来。”武大道:“却是好也!生受大嫂,今夜醒
睡些个,半夜里调来我吃。”那妇人道:“你自放心睡,我自服侍你。”看看
天色黑了,那妇人在房里点上碗灯;下面先烧了一大锅汤,拿了一片抹布煮
在汤里。听那更鼓时,却好正打三更。那妇人先把毒药倾在盏子里,却舀一
碗白汤,把到楼上,叫声“大哥,药在那里?”武大道:“在我席子底下枕
头边。你快调来与我吃。”那妇人揭起席子,将那药抖在盏子里;把那药贴
安了,将白汤冲在盏内;把头上银牌儿只一搅,调得匀了;左手扶起武大,
右手把药便灌。武大呷了一口,说道:“大嫂,这药好难吃!”那妇人道:“只
要他医治得病,管甚麽难吃。”武大再呷第二口时,被这婆娘就势只一灌,
一盏药都灌下喉咙去了。那妇人便放倒武大,慌忙跳下床来。武大哎了一声,
说道:“大嫂,吃下这药去,肚里倒疼起来!苦呀!苦呀!倒当不得了!”这
妇人便去脚後扯过两床被来没头没脸只顾盖。武大叫道:“我也气闷!”那妇
人道:“太医分付,教我与你发些汗,便好得快。”武大再要说时,这妇人怕
他挣扎,便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地按住被角,那里肯放些松宽。
那武大哎了两声,喘息了一回,肠胃迸断,呜呼哀哉,身体动不得了!
那妇人揭起被来,见了武大咬牙切齿,七窍流血,怕将起来,只得跳
下床来,敲那壁子。王婆听得,走过後门头咳嗽。那妇人便下楼来开了後门。
王婆问道:“了也未?”那妇人道:“了便了了,只是我手脚软了,安排不得!”
王婆道:“有甚麽难处,我帮你便了。”那婆子便把衣袖卷起,舀了一桶汤,
把抹布撇在里面,掇上楼来;卷过了被,先把武大嘴边唇上都抹了,却把七
窍淤血痕迹拭净,便把衣裳盖在尸上。两个从楼上一步一掇扛将下来就楼下
寻扇旧门停了;与他梳了头,戴上巾帻,穿了衣裳,取双鞋袜与他穿了;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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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白绢盖了脸,拣床乾净被盖在死尸身上,却上楼来收拾得乾净了。王婆自
转将归去了。那婆娘便号号地假哭起养家人来。
看官听说,原来但凡世上妇人哭有三样:有泪有声谓之哭,有泪无声
谓之泣,无泪有声谓之号。
当下那妇人乾号了一歇,却早五更。天色未晓,西门庆奔来讨信。王
婆说了备细。西门庆取银子把与王婆,教买棺材津送,就叫那妇人商议。
这婆娘过来和西门庆说道:“我的武大今日已死,我只靠着你做主!”
西门庆道:“这个何须得你说。”王婆道:“只有一件事最要紧。地方上团头
何九叔,他是个精细的人,只怕他看出破绽不肯殓。”西门庆道:“这个不妨。
我自分付他便了。他不肯违我的言语。”王婆道:“大官人便用去分付他,不
可迟误。”西门庆去了。
到天大明,王婆买了棺材,又买些香烛纸钱之类,归来与那妇人做羹
饭,点起一盏随身灯,邻舍坊厢都来吊问。那妇人虚掩着粉脸假哭。众街坊
问道:“大郎因甚病患便死了?”那婆娘答道:“因害心疼病症,一日日越重
了,看看不能够好,不幸昨夜三更死了!”又哽哽咽咽假哭起来。
众邻舍明知道此人死得不明,不敢死问他,只自人情劝道:“死是死了,
活的自要过,娘子省烦恼。”那妇人只得假意儿谢了。众人各自散了。
王婆取了棺材,去请团头何九叔。但是入殓的都买了,并家里一应物
件也都买了,就叫两个和尚晚些伴灵。多样时,何九叔先拨几个火家来整顿。
且说何九叔到巳牌时分慢慢地走出来,到紫石街巷口,迎见西门庆叫
道:“九叔,何往?”何九叔答道:“小人只去前面殓这卖炊饼武大郎尸首。”
西门庆道:“借一步说话则个。”何九叔跟着西门庆,来到转角一个小酒店里,
坐下在阁儿内。西门庆道:“何九叔,请上坐。”何九叔道:“小人是何等之
人,对官人一处坐地。”西门庆道:“九叔何故见外?且请坐。”二人坐定,
叫取瓶好酒来。小二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之类,即便筛酒。何九叔心中疑
忌,想道:“这人从来不曾和我吃酒,今日这杯酒必有跷蹊。……”两个吃
了半个时辰,只见西门庆去袖子里摸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九
叔,休嫌轻微,明日别有酬谢。”何九叔叉手道:“小人无半点效力之处,如
何敢受大官人见赐银两?——大官人便有使令小人处,也不敢受。”西门庆
道:“九叔休要见外,请收过了却说。”何九叔道:“大官人但说不妨,小人
依听。”西门庆道:“别无甚事,少刻他家也有些辛苦钱。只是如今殓武大的
尸首,凡百事周全,一床锦被遮盖则个,别无多言。”何九叔道:“是这些小
事?有甚利害,如何敢受银两。”西门庆道:“九叔不收时便是推却。”那何
九叔自来惧怕西门庆是个刁徒,把持官府的人,只得收了。
两个又吃了几杯,西门庆叫酒保来记了帐,明日铺里支钱。两个下楼,
一同出了店门。
西门庆道:“九叔记心,不可泄漏,改日别有报效。”分付罢,一直去
了。
何九叔心中疑忌,肚里寻思道:“这件事却又作怪!我自去殓武大郎尸
首,他却怎地与我许多银子?……这件事必定有跷蹊!……”来到武大门前,
只见那几个火家在门首伺候。
何九叔问道:“这武大是甚病死了?”火家答道:“他家说害心疼病死
了。”何九叔揭起帘子入来。王婆接着道:“久等何叔多时了。”何九叔应道:
“便是有些小事绊住了脚,来迟了一步。”只见武大老婆穿着些素淡衣裳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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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假哭出来。何九叔道:“娘子省烦恼。——可伤大郎归天去了!”那妇人
虚掩着泪眼道:“说不可尽!不想拙夫心疼症候,几日儿便休了!撇得奴好
苦!”何九叔上上下下看了那婆娘的模样,口里自暗暗地道:“我从来只听的
说武大娘子,不曾认得他,原来武大却讨着这个老婆。西门庆这十两银子有
些来历。”何九叔看着武大尸首,揭起千秋幡,扯开白绢,用五轮八宝犯着
两点神水眼,定睛看时,何九叔大叫一声,望後便倒,口里喷出血来,但见
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无光。
正是身如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尽灯。毕竟何九叔性命如何,且听
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偷骨殖何九送丧供人头武二设祭
话说当时何九叔跌倒在地下,众火家扶住。王婆便道:“这是中了恶,
快将水来!”喷了两口,何九叔渐渐地动转,有些苏醒。王婆道:“且扶九叔
回家去却理会。”两个火家又寻扇旧门,一迳抬何九叔到家里,大小接着,
就在床上睡了。老婆哭道:“笑欣欣出去,却怎地这般归来,闲常曾不知中
恶!”坐在床边啼哭。何九叔觑得火家都不在面前,踢那老婆道:“你不要烦
恼,我自没事。却才去武大家入殓,到得他巷口,迎见县前开药铺的西门庆
请我去吃了一席酒,把十两银子与我,说道:‘所殓的尸首,凡事遮盖则个。’
我到武大家,见他的老婆是个不良的人,我心里有八九分疑忌;到那里揭起
千秋幡看时,见武大面皮紫黑,七窍内津津出血,唇口上微露齿痕,定是中
毒身死。我本待声张起来,却怕他没人作主,恶了西门庆,却不是去撩蜂剔
蝎?待要胡卢提入了棺殓了,武大有个兄弟,便是前日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
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男子,倘或早晚归来,此事必然要发。”老婆便道:
“我也听得前日有人说道:‘後巷住的乔老儿子郓哥去紫石街帮武大捉奸,
闹了茶坊。’正是这件事了。你却慢慢的访问他。如今这事有甚难处。只使
火家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若是停丧在家,待武二归来出殡,这个便
没甚麽皂丝麻线。若他便出去埋葬了也不妨。若是他便要出去烧化时,必有
跷蹊。你到临时,只做去送丧,张人错眼,拿了两块骨头,和这十两银子收
着,便是个老大证见。他若回来不问时,便罢。却不留了西门庆面皮,做一
碗饭却不好?”何九叔道:“家有贤妻,见得极明!”随即叫火家分付:“我
中了恶,去不得;你们便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快来回报。得的钱帛,
你们分了,都要停当。若与我钱帛,不可要。”火家听了,自来武大家入殓。
停丧安灵已罢,回报何九叔道:“他家大娘子说道:‘只三日便出殡,去城外
烧化。’”火家各自分钱散了。何九叔对老婆道:“你说这话正是了;我至期
只去偷骨殖便了。”且说王婆一力撺掇那婆娘当夜伴灵。第二日,请四僧念
些经文。第三日早,众火家自来扛抬棺材,也有几家邻舍街坊相送。那妇人
带上孝,一路上假哭养家人。来到城外化人场上,便叫举火烧化。只见何九
叔手里提着一陌纸钱来到场里。王婆和那妇人接见,道:“九叔,且喜得贵
体没事了。”何九叔道:“小人前日买了大郎一扇笼子母炊饼,不曾还得钱,
特地把这陌纸来烧与大郎。”王婆道:“九叔如此志诚!”何九叔把纸钱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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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撺掇烧化棺材。王婆和那妇人谢道:“难得何九叔撺掇,回家一发相谢。”
何九叔道:“小人到处只是出热。娘子和乾娘自稳便,斋堂里去相待众邻舍
街坊。小人自替你照顾。”使转了这妇人和那婆子,把火夹去,拣两块骨头
拿去撒骨池内只一浸,看那骨头酥黑。何九叔收藏了,也来斋堂里和哄了一
回。棺木过了,杀火收拾骨殖撒在池子里。众邻舍各自分散。
那何九叔将骨头归到家中,把幅纸都写了年月日期,送丧的人名字,
和这银子一处包了,做一个布袋儿盛着,放在房里。
再说那妇人归到家中,去□【字形左“木”右“鬲”】子前面设个灵牌,
上写“亡夫武大郎之位”;灵床子前点一盏玻璃灯,里面贴些经幡钱垛金银
锭采绘之属;每日却自和西门庆在楼上任意取乐,却不比先前在王婆房里只
是偷鸡盗狗之欢,如今家中又没人碍眼,任意停眠整宿。这条街上远近人家
无有一人不知此事;却都惧怕西门庆那厮是个刁徒泼皮,谁肯来多管。
尝言道:“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光阴迅速,前後又早四十馀日。却
说武松自从领了知县言语监送车仗到东京亲戚处投下了来书,交割了箱笼,
街上闲了几日,讨了回书,领一行人取路回阳谷县来。前後往回恰好过了两
个月。去时残冬天气,回来三月初头。於路上只觉神思不安,身心恍惚,赶
回要见哥哥,且先去县里交纳了回书。知县见了大喜,看罢回书,已知金银
宝物交得明白,赏了武松一锭大银,酒食管待,不必用说。
武松回到下处房里,换了衣服鞋袜,戴上个新头巾,锁上了房门,一
迳投紫石街来。两边众邻舍看见武松回了,都吃一惊。大家捏两把汗,暗暗
的说道:“这番萧墙祸起了!这个太岁归来,怎肯干休!必然弄出事来!”且
说武松到门前揭起帘子,探身入来,见了灵床子,又写“亡夫武大郎之位”
七个字,呆了;睁开双眼道:“莫不是我眼花了?”叫声“嫂嫂,武二归了。”
那西门庆正和这婆娘在楼上取乐,听得武松叫一声,惊的屁滚尿流,一直奔
後门,从王婆家走了。那妇人应道:“叔叔少坐,奴便来也。”原来这婆娘自
从药死了武大,那里肯带孝,每日只是浓妆艳抹和西门庆做一处取乐;听得
武松叫声“武二归来了”,慌忙去面盆里洗落了脂粉,拔去了首饰钗环,蓬
松挽了个□【字形以“角”替“髯”之“冉”】儿,脱去了红裙绣袄,旋穿
上孝裙孝衫,方从楼上哽哽咽咽假哭下来。
武松道:“嫂嫂,且住。休哭。我哥哥几时死了?得甚麽症候?吃谁的
药?”那妇人一头哭,一头说道:“你哥哥自从你转背一二十日,猛可的害
急心疼起来;病了八九日,求神问卜,甚麽药不吃过,医治不得,死了!撇
得我好苦!”隔壁王婆听得,生怕决撒,即便走过来帮他支吾。武松又道:“我
的哥哥从来不曾有这般病,如何心疼便死了?”王婆道:“都头,却怎地这
般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暂时祸福。’谁保得长没事?”那妇人道:“亏
杀了这个乾娘。我又是个没脚蟹,不是这个乾娘,邻舍家谁肯来帮我!”武
松道:“如今埋在那里?”妇人道:“我又独自一个,那里去寻坟地,没奈何,
留了三日,把出去烧化了。”武松道:“哥哥死得几日了?”妇人道:“再两
日,便是断七。”武松沉吟了半晌,便出门去,迳投县里来,开了锁,去房
里换了一身素白衣服,便叫土兵打了一条麻绦系在腰里;身边藏了把尖长柄
短、背厚刀薄的解腕刀,取了些银两在身边;叫一个土兵锁上了房门,去县
前买了些米面椒料等物,香烛冥纸。就晚到家敲门。那妇人开了门,武松叫
土兵去安排羹饭。
武松就灵床子前点起灯烛,铺设酒肴。到两个更次,安排得端正,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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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扑翻身便拜,道:“哥哥阴魂不远!你在世时软弱,今日死後,不见分明!
你若是负屈衔冤,被人害了,托梦与我,兄弟替你做主报仇!”把酒浇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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