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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尘香风天行by忙里偷闲[上部][修改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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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您之前都不肯好好吃药,我怕我一走,您就把药倒了。”小鱼说的一板一眼。 


心思被揭穿,我的脸皮再厚,到了这份上,也没的说了。乖乖喝药。看来这小子得了竹儿的真传了。 


喝了药,端了清水让我漱了口,收拾妥当,扶我躺好。小鱼才放心地出门。 


不一会儿,小鱼回来,后面跟着郭雷。 


郭雷坐到床边,双手握了我的没伤的右手,抿着嘴,勉强挤出点笑。眼里却几乎滚下泪来。军中将士都是豪爽的汉子,通常不擅于掩饰情绪。他的心思我知道。 


“说说吧,现在什么状况。”我知道不会太好,但早晚都要知道,不如早些知道。 


“啊,将军,太医说,您的伤得仔细养着,不能激动,更不能移动,万一骨头错了位,就麻烦了。”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我点点头表示我会遵医命。 


“好在把最艰难的时候挺过来了,我们都替将军高兴呢。”他由衷地感叹。 


“嗯,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不会有问题。”说说别的。我想知道陛下的情况, 


郭雷收回两手,自己搓个不停,绷紧了唇,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就是不肯看我。犹豫着告不告诉我,或者是告诉我多少。 


“这次,我军伤亡过半,……北庭也差不多。”他费了好大劲,终于开口了。 


这我知道,我看战场上的情况也是这样。我耐心等他继续说,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陛下他”他犹豫着说还是不说,转过脸来观察我的脸色。我一派平和。 


“陛下他很伤心。”他小心地选择措辞。是怕我伤心吧。挤出这一点,他又没话了,专心搓手。 


又是一时无话。叹气, 


“陛下什么时候拔营回朝的?”还是我来问吧。 


“第二天晌午。”他老老实实答。 


“你可告诉他我还活着?”我一脸平和,仿佛事不关己。 


“当夜就通报了。”他紧张地看我。 


“他说了什么?” 


“他开始急着要过来看你,但不知道为什么,走到门口又回去了。只让御医们每隔一个时辰就把你的情况报给他听。”他目光闪烁,说得断断续续。 


是这样!看来这次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他觉得无法面对我。 


“我的亲兵卫队呢?还剩下几个人?”打点精神继续问。 


“一个都没有了,……都殉职了。” 我猜到会是这样了。 


“……大家都杀红了眼,只想……追随了将军你去。” 郭雷抬头看向我,目光坚定。望着他的眼,一张张面孔从我眼前闪过,每张脸上都是一样的目光,那是视死如归、勇士的目光。 


我深吸口气,点点头压下胸口的翻滚。 


“我家竹儿呢?他也?……”不用问,他当然是更要随了我去的,我已心中了然。对了,那天夜里去草地上找我的人里,就没有竹儿。 


之前也不是没有想到,只是内心里一直躲着不愿意承认,总希望不是这样,总希望还有别的答案。 


郭雷看着我,目光复杂,许久才缓缓地点头。 


得到证实,我的心口一阵绞痛,竹儿跟了我十几年了。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日日陪伴在身旁的人,这么熟悉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虽说刀枪无眼,都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死得了别人的兄弟,怎么就死不了你的兄弟。但,着落在自己身上,这份痛,终究还是有些哀怨的。 


“将军,将军,喝口水吧。将军,”小鱼扑上来,一声声叫着,把茶杯凑到我口边,眼眶红红的。 


那天我不知道郭雷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自己后来是怎么睡过去的。只是醒来后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些什么。 








第八章 


出征的时候是六月,决战的时候是七月。而我在这边关小城养伤又养了两个多月。眼看进了十月,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小城很小,一条街道贯穿南北,人口不多。几十户人家,大都是些靠土地吃饭的小户人家。本来冷冷清清的一个小城,因为有了我们这一群伤兵驻军,才略显得人来人往有些生气。 


我就住在官府衙门对面一处闲置的大院子里,挺好的房子,据说以前是户乡绅。因为兵荒马乱的,就迁走了。这房子搬不走,也卖不掉。就寄存给了衙门,衙门拿它也没用,就闲置着,这次接驾,刚好派上用场。 


圣驾走了,大军走了。这大院子就给了军医营,用来存放我们这些不易搬动的伤兵。 


我住在最东面一个小跨院里,十分清静。离小厨房也近,如果需要用个热汤热水什么的,都方便。显然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我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身体也不再反复,各处伤口都渐渐愈合,也能拄了拐杖四处走走,略微活动活动筋骨。眼看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还不能坐车赶路,太医说大约还需要再养上半个多月。既然这样,我便早早打发了太医们回去京城家里,让他们少在这里受罪。出来这么久,肯定早想家了。我知道不常出门的人偶然出远门的心思,必然是惦记着家里,归心似箭的,能早走一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大赦。 


太医们得了我的将令,自然是感激涕零高兴得很,千叮咛万嘱咐地安排妥当了剩下的事,拿着包袱,蹬上马车,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小鱼扶着我,慢慢走回院子。院子里光秃秃的,地上原来没膝高的草都黄了,东倒西歪的一地,也无人整理,跟小城各处的风景一样,透着骨子里的荒凉。 


我随手揪起一根金黄的蒿草在手里把玩。正午的太阳不错,暖洋洋的,难得没有风,就索性坐在廊下,背靠在廊柱上。 


让小鱼去屋里忙他的事,我则闭了眼晒着太阳想心事。 


本来也不是刻意要想心事的,只是一闭了眼,又没有立即睡着,心事就自己找上门来。 


这些天,好像约好了似的,我没给他递过只言片语。而他也没有一纸半字给我。就这样不上不下的,用距离,用时间把彼此隔得远远的。把心生生地冻在冰窖里,冻麻了,说不上是冷还是痛。 


仿佛时间又退回了从前,发生过的事都还没有发生。我没有受伤被俘,而他也没说过为我报仇。甚至这样惨烈的一仗也根本没有打过。我只不过和以前一样戍守边关,恪尽职责。而他也依然还在朝堂上忙忙碌碌地做圣明天子。日子和之前的很多年一样,平平淡淡。 


不,不一样的,以前即使隔得再远,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温暖,以前即使离得再久,我也知道他在惦记着我。而现在,我感觉不到他半丝温暖,我知道他没有在惦记着我。我们都在逃避。 


他在逃避什么? 


而我又在逃避什么? 


我自己的心思自己清楚, 


被俘时几乎要抹了脖子,那时只想再看看他;…… 


战场上,被绑在高台木架上,活靶子似的,以为自己必定是要死了,那时只想着让他放心;…… 


决战后,见他失魂落魄地离去,我只想,不管是死是活,就这样放手,从今以后,再不让他为难。所以,我不给他写信,我不想去烦他,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养伤。我……其实心里还是委屈的。 


人的心思总是这样,临死以前,只怨造化弄人,自己命苦,索性不管不顾慷慨激昂全豁得出去。而既然生还,却又有无限的委屈需要倾泄,非要做个样子闹给人看,闹给自己看,真正哪有那么豁达。…… 


等等,等等, 


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答案呼之欲出! 


失魂落魄! 


对,他失魂落魄地离去!他失魂落魄地从战场上离去!就是这样了,一定是这样了。 


这次决战的胜负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定下的结局,恐怕几十年内都再没有机会改变。关键时刻,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他身为帝王,御驾亲征,责任重大。 


然而,他,却滚鞍落马!致使这一战,没有结局。 


没有结局的结局,就意味着前功尽弃! 


他对这一战寄予了太多的期望,他的压力难以想象。前功尽弃啊!这样的结局让人如何下咽?!更何况是心高气傲,从不服输的他。 


我可怜的陛下,你在惩罚你自己么?为了这场战争,我们付出的太多,你几乎就此失去我。而你却没能如愿品尝到胜利的果实。血流了,泪流了,心都碎了却没能得到渴望中的胜利,这样的挫败,如何承受?! 


罪魁祸首是那匹马!我的马。如果你那天骑的是另一匹马,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你错在骑了我的马,而你之所以要骑我的马,是因为你想用这种方式怀念我!那么,罪魁祸首应该是我!我才是这次失败的罪魁祸首。 


我就知道,你不想责怪我,便只能责怪你自己。所以你就躲着不见我,不给我写信。对不对?! 


眼前豁然开朗,多日来迷迷蒙蒙的心绪一扫而空。也好,就让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何必因为一匹马而耿耿于怀,何必因为一次战役而放弃希望。 


你不是一个容易沉湎于失败的人,用不了多久,你就会重新振作起来,继续你的宏图伟业。而我,虽然这次断手断腿,伤得七零八碎,但还是可以拼拼凑凑,再作你的左膀右臂,更何况,我想要你快乐的心,从未改变过。 


我会让你再快乐起来的,我会让你的世界里:笑声朗朗,朗朗笑声。 


我总盼着能有那么一天,上天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告诉你一个惊人的秘密,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 


抬手叫过小鱼,问他:“天越来越冷了,小鱼你准备咱们过冬的东西了么?” 


小鱼忽闪着大眼睛看我:“我准备了一些。现在天还不太冷,我想路上多带几个手炉估计也就够用了。” 


我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你看,我的腿还没好,坐车都不方便。再说也没什么事等着我回去,不如在这里多住些日子,等好利索了,骑马回去,那多快啊。”我耐心给他解释我的想法。 


“唔,那倒是,我听军医营的段大夫说,腿骨伤了,不容易好,得多养些日子才能用力。”小鱼就是聪明,立刻旁征博引支持我的观点。 


“所以啊,你得做好在这里过冬的准备,”过一天算一天吧。 


“可是将军,我们也用不着一冬天都在这里吧。这里要什么没什么,太不方便了。”这手底下的人若是聪明了有时候也不好——反应太快,你蒙不住他。你话还没说完,他立即就想出了问题。 


他说的没错,我估计就算我想这么待上一冬天,也会有人不答应。 


“你先准备着,至少这个月咱们不走!什么时候走,再说!”就这么定了。 


小鱼想了想,又想起个问题, 


“将军,我听这里当地人说,如果下了大雪,就会封路,到那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那正好,我带你上雪地里逮兔子去。”我顺着他的话说。我得让他想点别的,他就不惦记着走的事了。 


“将军,你还逮过兔子?!”他一脸难以置信,睁大眼睛看我。好象我这样的人就只会做在大帐里看地图,要么就是在点兵场上发号施令。根本不可能做那种打鸟逮兔子的事,那些事,只有军队里的老兵油子才会干。 


不过想想也是,我跟竹儿打鸟逮兔子的时候从来不敢让军队里的人看见,怕有损众人心目中的大将军形象,失了威仪。所以每次都是以公务为名离开营地,骑了快马跑得远远的,等玩够了,再一本正经不动声色地回来。反正军队里也没有人敢问我:大将军,你跑哪里玩去了? 


想到这,我心里暗笑: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还拉着皇帝一起下河摸过鱼,还哄着皇上上树去给我掏过鸟窝,那还不得当场把下巴都摔碎了?! 


好在现在就我和小鱼两个人,怎么都好说。“那当然了,”我捻着手里的草优哉游哉地继续说:“你以为你家将军是墙上的画——只管看得,不管用的?……告诉你啊,把那兔子肉弄干净了,剌出十字花,穿在木棍上,穿紧了,架在火上烤。那火不能烧得太旺,太旺了容易糊,得慢慢地烤。冬天的兔子油多,烤熟了的时候,滋滋的顺着肉直往下掉,闻着可香了,撒上一点盐,抹点辣椒面,再来点烧酒……”我一边吸气,一边皱着鼻子闭上眼引他遐想。 


“太好了,我要打兔子去!”小鱼欢呼着,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奔出门去。 


心思单纯的人就是容易快乐,我十七岁的时候,比现在的小鱼还要快乐。 


十七岁,得了武状元的那天。他拉着我的手,在御书房里说了一整夜的话,句句都是他的思念! 


说他三年来,如何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四处找我,每次刚有些线索的时候,就断了。让他的心起起落落,咋喜咋悲…… 


他告诉我他是如何地想我,他记得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闲暇时就爱坐在回廊里闭上眼睛,一句句回想,那是他三年中最大的娱乐。…… 


天快亮的时候,我有些困了,他让我枕着他的胳膊,两个人面对面的侧偎在榻上,把玩着我的头发,给我讲,他想了多少种我们再相见的情景,设计了多少句再见时要说的话……我一边听一边笑,笑着笑着就睡着了,醒来时,他昨夜穿的龙袍披在我的身上,而他却和每天一样,照常上朝去了。 


那夜的他,说话的时候,两个眼睛端端正正地看着我,直直的,舍不得眨眼,眼角眉梢都是最舒爽的笑意,最深情的眷恋。声音轻轻柔柔的,和了蜜一样,酽酽的,款款的,如山风拂过百合,将蚀骨的香馨送进我的心里。 


这香馨便融入了我的血液,穿过心扉,流淌至今。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 


第九章 


边陲小城神仙般悠闲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尽头。 


圣旨没有来,等来的是兵部的公函,很客气地催我动身回京。 


这些日子,我和小鱼由着性子地疯玩,把许多小时候没玩够的游戏都玩了个遍。 


小鱼觉得奇怪,问我:“将军家里又不是没钱的,小的时候,应该有时间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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