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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念玉-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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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石灰地面,片刻间已经磨出一层血迹。八年前巴蜀起义冥王北扩,为了存活下去他不得不归属冥国,为此,欧阳焰深知自己无脸再见列祖列宗。可是现在,他又被逼上了另外一条道路,这个冥念玉虽为女子却比她老子还狠,不是要城池,而是要他们的命啊。

“欧阳大人……”见他一直不语,冥念玉心存不忍,无奈地甩了甩头,告诉自己不能带有一丝犹豫,冷声道,“若是我今日不曾登门拜访,欧阳大人可以龟缩在这小小城之之中,暂享一时安宁。但是以后呢?你们终归已是我大冥子民,若是冥国生乱,你以为他国会不惦记着你欧阳一族?贺丹也好,巴国也罢,就算是那远在天边的南朝大姒,谁不是想多得一片土地,多享一份税供?你以为赤城可以远离战火安然无恙?既然等待也是无望,何不与我冲破出去?我冥念玉再不济也是冥国储君,南朝长公主之女,巴国冥念尘之妹。这么说也许过于自大,但是你跟我出去,总比跟他人谋事要好些。待我处理完暗城之事,你欧阳氏的风光,该还你多少便是多少。”

弟弟

欧阳焰沉默不语,表情已不再像方才那般悲壮,乱世之中,弱肉强食,冥念玉说得没错,等也是死,冲也是死,不如以己之命保欧阳氏族千秋万代。日后冥念玉若登大统至少可以护他赤城安危。即使此去无回,冥念玉不幸遇难,他也可以落个忠孝之名,无论谁为王者都撇不干净冥氏血脉,于情于理不应任人践踏赤城土地。恍惚间,欧阳焰竟有一丝冲动,人生于世上早晚要死,是丧国之辱,还是殉国之痛?他该庆幸,今日迫她之人是当今储君,这树够大,足以庇护他逞一逞当年之勇。

理清思绪,欧阳焰轻轻下跪,双手俯地,恭敬道:“臣赤城城主欧阳焰一切听殿下差遣。”

念玉点点头,清瘦的身影略显单薄,平静道:“阡陌那里有一卷玉绸,今日种种我已全部记载于上,并且按下私印。即使他日我发生意外,你且命心腹收好此绸,无论是拿到我大哥还是二哥那里,都足以保你欧阳氏族的平步青云。”

欧阳焰略显吃惊,以眼下情势,就算冥念玉不做承诺他也无法拒绝什么,但是念玉如此反倒让他不好意思,一时间竟是一字也吐不出来。

念玉轻笑,清澈的视线停留在欧阳焰惊讶的眼眸上,说:“我冥念玉用人从来都是用你多少,便以双倍奉还。我不敢说我待下属如何如何,但是只要你助我北上,忠心于我,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对于你欧阳一族来说绝对是使之不尽的宝贵财富。”

欧阳焰麻木地点点头,看着眼前明明是那么柔弱温和的女子,吐出的话却字字如鼓槌般用力的敲打着自己的心脏。一股说不出的激情蔓延全身,既然他早已是欧阳一族的罪人,是否可以利用此次机会为自己正名?

夜色越来越深,前堂宾客散尽,无人知晓为何欧阳大人莫名消失将近一个时辰,更无人明白为何他一回来整个人精神许多,大口吃肉,放声狂笑,宾客只当他醉了,而整个赤城也确实醉了,醉倒在新年的幸福之中。

“咚—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午时一过,打更者闲庭散步,快要轮班了总算可以回家睡觉。整个赤城百姓也逐渐进入了甜甜的梦乡。衙门府内,大理石上布满枯黄的柳絮,花儿败了,人烟散尽,留下一院狼藉。喧闹过后是死一般的静寂,欧阳焰遣散了仆人,笔直地站了良久。清冷的视线落在了西南角落,那风雪寒天中唯一的景色,姿态优雅而芳香秀丽的朵朵红梅。

欧阳管家默默地走到他的身后,劝慰道:“大人赶紧睡吧……明日还要赴商贾宴会。”

欧阳焰身子一颤,转过头凝视了眼前老者许久,说:“澈叔,刚才的话你都是听到了吧?”

老人点头,满脸的沧桑却无法掩盖住几分少时风采,道:“她一入门我便觉出几分蹊跷,无论是那名青衣壮年,还是那个残眼之人,都不像凡夫俗子,所以我才布下天罗地网以防万一。却没想到她竟是当今储君。老夫还真怕大人您一时冲动,做下懊悔终身之事。”

欧阳焰浅笑,嘴角难掩一丝轻松,疑惑道:“当年冥国收复北方三城,您可是说宁可一死也决不做投降之事,怎么今日倒敬起冥国储君了?”

老者摇头,手捋胡须,沉着道:“当初与今日不同,赤城虽不敢称国却是欧阳氏自治百年之地,城中半数百姓皆姓欧阳。那时让我接受归属他国勘比楚国亡国之痛。但是八年来,我不得不说,大国有大国之优,至少我们不再受到漠北蛮夷骚扰,不再担心被巫山贼寇掠夺,百姓生活也日渐富裕。冥王耗资修路,挖建水槽,给我赤城也带来了不曾想象的财富。看着这样一座贫瘠之城逐渐变化,我也不得不承认,天下大统或许真是减少战乱最直接的方法。既然欧阳氏总要依靠大树,不如去探寻如何在大树下变成大树之法。只要我欧阳族人日益壮大地延续下去,日后又有什么事不敢想的?当今圣上冥玉眠的祖先百年前不也只是大姒军队中的贫贱武将?”

欧阳焰静静聆听,嘴角轻轻上扬,积郁许久的胸闷在这样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晚得到解脱,生命的道路或许十分崎岖坎坷,但是换个角度去看,便会发现别样的风景。

夜已深,寒风中带着微微凉意,漫步在野外,却没有月洒大地之景,星星稀疏闪烁,透着几分无奈的寂寞。姒风赐静静地陪念玉走着,他一直觉得诧异,这个女子为何从不避讳他做什么。

“到了,你先回去吧。”悠扬的女声缓缓传来,姒风赐愣了片刻,脚下却没有移动。

“怎么?”念玉转头看他,浅浅一笑。姒风赐虽然无法视物,却能感觉到她的笑意。他总觉得冥念玉的声音十分特别,顿挫中带着一抹无奈的伤痛,而此时这种伤痛变得轻松,所以他便觉得她是笑了。

“你不回去吗?”风赐想了半天,淡然问道。

冥念玉笑意未歇,不伤一人笼络欧阳焰虽然在她预料之内,却依旧让她开心好多,说话也多了几分耐心,道:“我想随便走走。”

姒风赐垂下眼眸,思忖了半晌,突然抬起头,好像看到了念玉的笑脸般凝视她道:“我也丝毫没有睡意,不如一起走走。”

念玉没有拒绝,视线落在那只完好无损的左眼上,深邃的眸,像一潭不安定的水,怎么就会什么都看不见了呢?一丝笑意从风赐的唇边释出,清冷的脸庞散发出不和谐的暖意,让念玉有些失神,那眉宇间竟有几分大哥的痕迹。冥家男子,到底是至情至性,还是冷若冰霜?

“其实我一直不懂,我不过是你无意间救下的人,为何刚才你却说我是必须在你眼皮下的人。”

念玉一怔,望着他困惑的眼瞳,沈默了一会儿,说:“你在我眼下,会给别人省下许多麻烦。”

风赐轻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双手扶立道:“我眼不赌物,行走不便,五脏俱损,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就连这手,如果不是在晋州调养得当,怕是也废了,还会给别人带来很多苦闷吗?我以为我或许曾是大奸大恶,却不曾想过竟是这般不招人待见。”他言语平静,嘴角的笑意很快地变了质,丝丝冷意覆盖在他的脸庞上。

念玉想要离近他几步,却又停下,看着眼前这抹孤单的身影静立在面前,好像越来越远,一身淡紫色的旧袍在寒风中随风漫飞。曾经大姒太子的风华她不得而知,但是此时此刻心底却有点心酸,一些心疼,几丝无奈。刚才的话,她也有些后悔,垂下眼眸想了想,宽慰道:“其实也是为了保你性命。至少我在一日,你便安然一日。何必把话说成刚才那般不堪?”

风赐身子轻颤,风儿止定后,在飘飞的黑发后方,是张素白英挺的容颜。其实在念玉心里,确有自己的私心,姒风赐是母亲和姑母的心头肉,他若死了,母亲在隐忍了十五年后可会突然爆发,毕竟他是长公主的亲子啊。另外,姒风赐同时是景福帝的喉中刺,南朝皇帝容不下他,他若活着,必定少不了一场正面冲突。这里还暂且不提风赐暗中培植的心腹力量。如今她留着他,往大了说是视大势而定,关键时刻可以推他出去。往小了说,自己有护他的私心,这个孩子因她而残,即使不愿面对,却是自己心头无法承受之痛。

不在他预料中的答案自她口中说出后,风赐沉湎在她的诚恳中久久无法回神。缓慢地,他向前走了走,说:“其实我能感觉到,你比其他人更希望我活着。”

冥念玉略微诧异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又如何知道了?”

他挑挑眉,低声说:“失去一些感觉的人,往往在其他方面更能领悟。比如你身边那个老头,却是时时刻刻都对我满怀敌意。”

念玉一愣;道:“老头?”想了半天恍然大悟;不由得莞尔笑道;“阡陌还未到四十你却叫他老头。”

风赐感觉到她在淡笑,抬起螓首,使劲地睁了睁眼,还是一片黑暗,果然是看不到的。面容难掩一抹失望,无奈道:“你近身侍从,全都对我心存杀意。”

冥念玉点点头,风赐是敌国太子,若爹在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暗杀他引起南朝内乱,只是他可会仔细看看这张寂寞孤傲的容颜,是否有几分自己当年的影子?

夜,寂静无声,客栈背面是空旷的西山,百花凋零,大地萧条,东风渐起,吹起地上飘零的落叶,缤纷起舞。走上山顶,大理石台上立着一把飘摇欲熄的火炬,勉强提供照明。两人驻足眺望,沉默良久,又是一阵劲韧的寒风袭来,携来了无数雪花,冰冰凉凉,如小刀般划过面颊,念玉一怔,怕是脸被吹伤了,轻微一碰,都感到不适。心口微疼,从此自己便是孑然一身,不像过去有大哥护着。巫山雨夜,原来竟是永恒的回忆。那双眼,清冷的眉,宽阔的肩膀,粗糙的手指和冷漠却贴心的话语,都已经成为过去,无论自己多么疼痛,却也只能选择继续坚持地走下去。缩缩脖子,念玉掩饰住心底的悲伤,轻声抱怨“这天气,真是反复无常。”

“再往北走环境会更加恶劣,尤其是在沙漠中,降水量少而天气变化大,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却足以冻死千军万马。”姒风赐平静地应声,表情柔和安详。又是一阵沉默,冥念玉才想起什么,看了风赐半晌,疑惑道:“你……想起过去了?”

姒风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仔细回味方才说的话语,脸上爬上几抹不自在的苦笑说:“我似乎只把自己忘了,但是对这天下却并不陌生。包括你们说到的冥国、赤城、暗城。虽然无法记忆出它们的样子却丝毫不觉得陌生,也许,我曾经还到过那片土地。”他顿了顿,眼眸中闪过几抹黯然的神色,“真是可悲,我竟是最不愿意记起自己……”

冥念玉仰头看着他,火炬的影子在这张残破却难掩英俊的脸上不断跳跃,映照出那只被废的眼部更加苍白几分。修长的手指忍不住向上按住那张眼皮,轻轻地从额心滑到眼尾,十五年前的记忆浮上脑海,心口涌上一股难以遏止的阵阵酸涩,颤声道:“忘记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就不用肩负着太多的恩情孽债。如果我说,你右眼并非眼疾,并非天谴,并非诅咒,并非一切中伤你的流言蜚语那般肮脏,只是因我而残,你可会觉得无法原谅?”一下一下,念玉的纤指颤颤巍巍,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风赐毫无知觉的眼眸,心底浮动不安。她终于能够体会到福玉公主无法割舍的愧疚心情,它就像被炭烤后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心底深处,怎么也抹不去,直到见到风赐后便会被燃起的星火烫得疼痛难忍。

姒风赐身子仿佛被电了一下,本能地后退,他不习惯与人亲近,骨子里也无法接受他人的怜悯。而此时此刻,他却分外清晰地感觉到了眼前女子的苦闷,那不是难过,而是愤怒中带着无尽的悲伤。为什么?她不是只是个救人的路人吗?潜意识地,他不希望念玉过于伤心,也不想维持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便拿下冥念玉的手掌,却感到如同秋水般的冰凉,轻轻地捂了几下,佯装轻松道:“你在胡说什么……我眼睛乃天生残疾,怎么会是因你?更何况你才多大,难道一个孩童也会使我残疾?”

念玉激动了一会儿,方才稳下情绪,垂下眼睫,声音几细不可闻“若是真因为我呢……”

“那又能怎么样?”风赐总觉得她今日说的话有些古怪,宽慰地笑了笑,说,“木已成舟,再说这些还有何意义?况且你救我一命,自当两清。我连自己的过去都不想追究,又怎会想知道当年到底因为什么才会失明?我比较满足现在的生活,因为我是发自心底的觉得轻松。”

“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念玉沉湎在自己的记忆中无法回神,面对这样的姒风赐,竟有些自渐形愧。

“好,那就算是因你而残,如今我已经说过不在乎了,这事就过去吧。”风赐朝她笃定地微笑,清淡如水的眼眸越来越深,突然问道,“只是你当初是否看到过我未盲的样子,右眼是否也似左眼般罪孽。”他的声音淡定如松,深邃如泉水的左眸却是波澜四起,不安定中透着一抹隐藏的自卑。

“我看到过,它很干净美丽。目如朗星,清澈有神。幽深的蓝色比蓝天还深邃透澈,那是我今生看过最美的眼睛,最纯净的瞳眸,所以终身难忘。”清脆的声音响亮的徘徊在耳旁,旁边的火炬烈焰熊熊,随着火炬的摇曳,姒风赐好像隐约中看到一丝朦胧的光亮,一双黑得深邃犹如子夜的亮眸紧紧地凝视着自己。头脑一阵晕眩,从上到下好像血液在倒流,不曾有过的动容徘徊在骨髓深处,他不喜被人怜悯同情,更不喜被这个女人感动,转过身,冷漠道:“你怕是在欧阳大人那里喝醉了……”

念玉不语,沉默片刻,望向远处峰峦,脑海顿时清醒了许多,说:“或许是真醉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从今往后,我会待你如亲弟一般,绝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亲弟?”被念玉这突来的话语怔了怔的风赐,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不快。左眼眼底的余晖仿佛看到一个女子凝望的姿态,那徐而轻缓的气息是如此熟悉。一阵凌厉的风雪吹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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