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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随雁字长-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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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里有欺负它,是它带我找酒喝得,你看。”水下摸出个酒壶来,塞子一拔,浓烈淳厚的酒香扑鼻,自己喝了一大口。“好酒啊!”身形腾空,泼剌剌带出一身的水花翻滚,漆黑的长发舞出一片扇形,在水面上大笑。阿青笑呵呵的看他,也腾空而起,两条身影在空中追逐打闹,掠过树梢,惊起一群飞鸟。
“给你喝一口,如果让那疯子看到,可就没咱俩的份了,嘻嘻。”阿夺坐在草地上,把酒壶递给他。“别这样说师傅。”阿青接过酒壶来,知道他爱喝,也知道这猴儿酒的珍贵,抿了一小口还给他。阿夺做个鬼脸,飞身压在他身上,手脚不老实,身子还弹了弹,说:“我今早看他又傻笑着收拾包袱,是不是又到日子啦?”阿青点点头:“嗯,师傅要出谷看他的宝贝了。”“嘻嘻,问他啥宝贝他也不说,怪人,哪里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把它取出来藏这里,岂不是好,还要每年巴巴地去看。”阿夺趴在阿青身上说。两个人都不解。
斗转星移,阿夺自来了便找了棵参天大树,月圆月缺的刻着日子,算算过了八年了。那个古怪的师傅,依然的古怪,那个憨实的阿青,依然的憨实,那个眼里清冷如水的阿夺,却鬼灵精怪起来,撵鹿赶虎,惹得这个山谷不得安宁。
两个人站起身,一样精赤着上身,褴褛的短裤,阿青赤着足,全身肌肉纠结,身高体壮,手长脚长,黝黑的脸上憨憨的笑,已是个挺拔的少年郎。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阿夺,两人相视一笑,阿青拎着阿夺的手把他扔到背上,背着他往木楼里走去。
桌子上摊着包袱,江少衡一会儿放件衣服,一会儿放块儿碎银子,抖手抖脚的抑制不住的心情激荡。去年就只隔了一条巷子了,今年怎么得也得看看他的宅门口,宅门口是有两座石狮子的,说不定运气好,夜里那个人或许会骑马、乘轿的出来,那就真是想不到的好运气了。想想自己美得笑,阿青背着阿夺从窗户里跳进来。
“我们早上出去你就在收拾包袱,现在还在这里弄,你可真是……”阿青捅捅正在说话的阿夺,阿夺闭上嘴。江少衡也不恼,笑着看着两个孩子说:“我收拾好了就走,你俩乖乖的,要不要跟我出去?”两个人摇摇头。“那,要我带些什么回来吗?”
阿夺撇撇嘴:“每次嘱咐你到山脚下,你还不是一样不记得,出去了,只记得吃。”阿青又捅他,阿夺打他的手,瞪他。江少衡嘻嘻笑说:“这次一定,一定不会只记得吃了,把前几次忘记的都带回来了,阿夺的带回来,阿青的也带回来,呵呵。”自己包好包袱背在身上,走下楼,两人站在木楼前看他急急得飞走。“他究竟去看是什么啊?要不然,咱们明年出去瞧瞧?”阿夺说。阿青笑笑说:“你若想出去,我就陪你。”两人上的楼来,阿夺“呀”一声。拿起桌上缝了面纱的斗笠拉着阿青飞奔出去。
两人追到山脚下,那清啸已到了山巅。阿夺看了看手中的斗笠说:“每次都叫唤,叫唤什么呀,不戴斗笠,他那个样子会吓到人的。”阿青不解:“为什么?师傅很吓人吗?”阿夺歪头看他问:“你觉得师傅好不好看啊?”阿青想想说:“嗯~好看,比小白、小黑都还好看。”阿夺笑,又问:“那我好不好看?”阿青点头老老实实得回答:“好看。”阿夺把脸凑近了问:“我和师傅谁好看啊?”阿青想想挠挠头说:“阿夺好看。”阿夺笑说:“傻阿青啊,我哪里有师傅好看”。拉着阿青走到湖边,阿夺趴到湖边,波光粼粼的湖水映出一张脸来,恍恍惚惚的。“阿青,你知道吗,原来,我长得像娘亲呢。”阿夺轻声说,湖面上现出阿青点头的脑袋。
江少衡清啸着冲下了山,离着还有一个月的路程,小心肝儿就扑通通的跳,如散花飞叶般潇潇洒洒地在山林中飞奔,听见树林里有脚步声,收了身形落下,施施然的背着包袱往前踱步。半晌,转出个樵夫,背着两捆柴,吭哧吭哧的走。一抬眼看见了江少衡,眼神对上了,江少衡微微一笑,那樵夫眼睛瞪得比嘴巴还大,“咕咚”一声翻着白眼栽倒在地。咦?这人,江少衡到身前,在胸口上一推,那樵夫醒转,抖抖得问:“你,你,你是神仙,还是妖怪?”咦?哦。江少衡轻笑,转身飞跃而起,在林梢轻点,身形消失,剩下目瞪口呆的樵夫。
快出山林了,江少衡停下身形,回手摸过脑后的长发,雪一样的白,自己笑笑。心想,如果那个人看见自己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也这个反应。又想,还要不要走得近近的看呢……
……
南越皇宫阵阵哀号,在深夜里凄惨惊心。那跪伏在地上的一具具身躯像筛糠一样抖成一团。内侍总领太监福海伸出一只手,明黄塌椅上的南越皇帝韩林扶着他的手起身,赤足踩过雪白的虎皮,整个大殿的地上是一张张白虎皮拼接的。鞭子纷飞,那脊背上嫩白的皮肉就血肉模糊,那血花的飞溅,滴在雪白的虎皮上红得刺眼。韩林仰天大笑,青白的面孔留着纵欲过度的痕迹,那脸是阴冷的。大殿门口俯着十几个年轻男女在鞭下哀号。韩林的脚边也俯着十几个人,身上却都是结了痂的一道道痕迹。
韩林招招手,两个小太监捧着白玉盘走过来,身后跟着四个体格健壮的太监。韩林看着脚下的身体,年轻的躯体上一道道血痂刺激的他眼里大放精光。他用脚踢踢身前的一个女子,说:“要她的。”健壮的太监上前,做惯了的架势,两个分别将女子的双手双腿压住,两个拿着金色的类似匕首却没有匕首锋利的器具,手指翻飞,那金器在背上结了的血痂处挑开,一掀,连带着痂下的血肉撕了下来,身下的女子惨叫一声,捧着玉盘的小太监就上前,那血痂就恭敬地放在玉盘上。两个人手下不停的,那女子的哀号竟比受鞭打的众人还要惨烈,再到后来竟发不出声了,那玉盘上便放了十几条血痂。
昏死的女子被拖了下去,韩林又挑了一个男人。同样的酷刑,同样的下场。扶着韩林的福海心里暗暗叹息,那眼睛就垂下来,不忍再看。男子被拖下去了,小太监捧着玉盘走到韩林跟前跪下,将玉盘高高地举到头顶,韩林松开扶着福海的那只手,取了一条血痂送入口中,咀嚼的咔嚓作响,一殿的人头皮发麻。
“福海,这真真是人间美味呢。不过,男子的比女子的好象更有韧性,更可口。”韩林品着滋味对福海说。福海硬着头皮点头。“传令下去,人痂还是多选些男子吧。”福海应声答是。
远远的跑进来一个小太监,冲门口的太监说了句,门口的太监进来跪下禀告:“启秉皇上,大将军王韩重有紧急军务求见。”
“哦?扫兴。”韩林皱着眉头,走回到塌上,“宣他进来。”不多时,进来了大将军王韩重。韩重进殿拜倒参见皇上。韩林打量着这个气势夺人,神采奕奕的侄儿,心里倒有些嫉恨。冷声说:“爱卿深夜进宫,有何要事啊?”
韩林不说停,那鞭子还在抽打,除了几个人还在哀号外,其余的人都已昏死过去。韩重也不看,低头说:“皇上,臣有军务禀报,可否让人痂撤下。”韩林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挥挥手,太监上前把那些人拖死狗般拖走。大殿里除了血迹见证了刚才的惨状,一时竟静悄悄的了。
“说吧。”福海沏了茶过来,韩林即不赐座也不说平身,韩重就这么跪着。
“启秉皇上,北晋大军屡屡犯我边境,臣数次上奏折请奏皇上。皇上圣明,臣不敢枉自揣摩,但边关告急,臣刚刚接到八百里紧急文书,特来请皇上示下。”韩重说完抬头看他,韩林盯上他漆黑冒着火焰的眼神,有些心慌。
“朕最近也在为此事忧心。”韩林说完看看福海,福海忙圆话:“是,是,皇上夜不能寐,一心为国事操劳。”说完不敢看韩重。
韩重有心斥责福海干政,却知道他是替韩林圆话,只好忍下。韩林说:“依爱卿之见,该当如何呢?”这不问还好,这一问,韩重把这几日憋在腹中的建议全都说了出来,听的韩林只打哈欠,外头声声过了丑时了。韩林不耐烦起来。韩重把心思说完,复低下头,看到眼前纷乱的血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皇上,皇上为国事操劳之余,这人痂……”韩重早就对韩林这些暴虐的手法不满,觉得太过残忍,后宫之中如此胡作非为,不是仁君之道……
韩林听得勃然大怒,厉声说:“韩重,你对朕的江山有功,朕给你几分薄面,你居然敢说朕不是仁君,来人那……”御前侍卫应声而入。“皇上三思。”福海在耳边小声说。韩林压着怒火。“来人,削了韩重的王位,贬为庶民,没有我的谕诏不得出京。”拂袖而去。留下韩重跪在大殿上。
福海轻步上前,没等他搀,韩重自己起身,转身往外走。“大将军王。”福海叫他。韩重脚步没停,福海跟上来。“大将军王,这不是第一遭了,您且忍忍,外乱当前,您还是百姓的定海神针。”韩重停下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迈的内侍总领太监。一个阉人都比那人清醒,唉。
韩重出了宫,自己的副将陈查、李棠正等着,听了韩重的话,两人一笑。陈查性子跳脱,笑着说:“这有什么,一年里咱们那府里的门匾到要换上个五、六回,我早就跟内务府地说了,就存在咱府里的库房里,也省得他们来回的搬弄,”李棠性子沉稳,不言语,两人陪着韩重骑马,亲信校尉在身后跟着回了平王府。果然一时三刻,内务府里来人把“平王府”的匾额摘了换上“韩府”。陈查和李棠站在府门口,陈查摸着石狮子的脚跟监工的太监说:“肖宝儿,我说把这匾放这里,没错吧。”太监肖宝点头笑说:“您别见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谁不知道,大将军王的位子板上钉钉儿一样的牢呢,嘿嘿。”那匾换了,换下的“平王府”还是存到库房里,陈查对府里的人嚷:“别磕碰了,没几天就要换回来的。”李棠扯他:“兄弟你别喊了,这又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儿嘛!”陈查收了嬉笑的容颜,冲远去的太监狠狠地啐了一口说:“娘的,王爷辛苦保的江山,被那个昏君这么糟蹋,还不如咱们王爷……”话还没说完,被李棠捂住嘴:“兄弟,这话可别乱说,王爷他够劳心的了。”
韩重在书房里,贴身的小厮金戈上前把烛火拨亮,韩重军法治家,家里的几等下人都是肃穆严谨,他不问话没人出声。“金戈你下去吧。”韩重闭目躺在椅上,叹口气。这北晋侵犯如果不早做定夺会养虎为患的。
江少衡赶了这些日子的路,斗笠没带,就自家包袱里取了件青杉包住头,别处是遮了,却遮不住一双春目,顾盼动人。他便昼伏夜出,如此一个多月到了京里。这一夜,风清月朗,他便跃上那屋顶,起起落落间只隔了一条巷子就看到了那宅子。自己给自己打气说,怕怎地,上年里都到这里了,今年里如何得也要再近些。想着,那腿脚就动了,身形就落到了宅子对面的屋顶上。深夜里他目力好,一眼就看见匾上“韩府”两个字。咦?怎地不是,不是平王府了,怎地换了主人家?江少衡急了,身形一动就到了韩府的屋顶上,宅子里虽然还亮着些灯火,却没有喧嚣的感觉。那心里就隐隐的紧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别的地方江少衡不熟,只认得那人的书房和寝室。闪身进了,晚间上夜的丫环正在打瞌睡,江少衡点了睡||||穴,走进去,床榻整齐,没有那人的踪影。寝室里还是老样子,简单整洁。江少衡顿足自责,你,你怎地每年就那么远远的看着,你看,这人就这么没了,你,你怎地不年年近些,那他到了哪里你也能知道。嘴扁着出来,宅子里巡夜的人过来,他忙藏起来。三拐两拐到了书房,见一个小厮关上门出来,那书房里还透着点点烛光。里面会是谁呢?会是那个人吗?又一想,就不是他,也或许能知道他的下落。
江少衡到了书房近前,看四下无人,便捅破窗户纸眼睛眨呀眨得往里看,外间没人,里头隔断后面朦朦胧胧的人坐着。他素来艺高人胆大,却实在是没心机。别人窥视的,窗户纸是粘了口水润破的,没一点儿生息,他是直接由手指头“扑通”就给捅开了,一个硕大的人影趴在了窗户上,韩重戎马生涯最是警醒怎么会看不到。韩重伸了个懒腰,吓了江少衡一跳忙藏起来,半晌没动静,起身在窟窿里看,那人影支着头在桌子上瞌睡。江少衡轻推开门,闪身在外间,裹着青杉的脑袋往里一探,正对上韩重漆黑闪亮的双眸。
“哎呀!”江少衡惊呼,飞到门口拉开门,身形腾起来就要飞走。他惊呼出口,那声音听得韩重心中一颤,再看他腾空的身形,哪里还认不出这个冤家,大喝一声:“你要是再敢跑,我就死给你看。”
四、十年相思梦 一夜春色尝
韩重大喝一声:“你要是再敢跑,我就死给你看。”都要寻死了。江少衡手在门框上,脚在空中,身子腾空凝住,回过头来,裹着青杉的水灵灵的眼睛,鬼鬼祟祟得,做贼心虚得,回头瞄了一眼,惊见韩重翻手握着把匕首戳在脖子上。他身子往门外一送,那匕首就往皮肉里戳进去一点儿,试着身子又往外飞了飞,那脖子上血珠子出来了。江少衡脚落在地上。
“把门插上。”韩重厉喝。
“哦。”江少衡应声把门闩别上。
“把窗棂都别上。”韩重又说。小样儿,这次再让你跑了,我还有脸见人吗?韩重准备拿出深闺怨妇的嘴脸了。
“哦。”江少衡慢吞吞的把窗棂子都别上。
“过来。”韩重说,看他不动弹,匕首又往里送。
“哦。”江少衡慢吞吞的走到里外间隔断那儿站住,低着头。
“你行啊,吃得白白胖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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