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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若水-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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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想,她大概是喝多了。
所以,她看见韶年的脸越来越清晰,仿佛他一眨眼,就能数得出有几根睫毛。
大概刚才是放了一支红色的烟火罢,他如玉的面庞微红,眯着一双渐渐迷乱的眼睛,薄唇张了张,吐道:“闭上。”
然后,一只手搁在她眼上,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感觉他的手指慢慢摩挲着脸颊,食指上有清晰的茧子,硬硬地磕在唇上,点起一处火苗。
若水伸手抱住他,慢慢踮起脚尖,寻着火热的气息,印上一记吻。
她终于鼓起勇气道:“师叔,我喜欢你。”
他猛地一震,搁在她额上的手,更加用力。
滴答、滴答。
是桥头处滴落的积水溅在青石板上。
烟火放完了,四周沉寂下来。
桥东偏静,人来人往不多,河边的树枝荡漾在水中,闪起淡淡的波纹。
若水心中的不安情绪也如波光粼粼,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渐渐朝着四周散开,扩散到她发颤的四肢。
“乒乒乓乓”的一阵,酒瓶洒落在青石阶上。
咸真远远地站在那里。
月华倾一幕冷光他身上,投在石阶上的身影显得孤寂茫然无措。
咸真什么都没说,如清风凉月的眼光直直看向他两人。
若水也是一怔。
咸真抱着几坛酒的突然出现,以
22、月似怯 。。。
及他的反应,不知怎么,都让她感到深深的不安,胸怀中有一处酸涩鼓起,却又说不上为何。
头顶传来一记爆栗。
“小姑娘家的,怎么一点都不害臊?刁难师叔很好玩是不是?”
“师叔!”若水张了张嘴,想说她不是故意刁难,而是真情实意,一片赤忱真心。怎奈咸真在场,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韶年轻轻笑了笑,以掌心推着她后背:“去,跟咸真说清楚就好了。”
若水生硬地迈开几步,复又回头看了看。
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嘴角仍是戏谑的笑颜。
风轻轻地将他俩的衣角纠缠在一起。
23
23、笑意浅 。。。
作为一个练武只一年的新入门弟子,能够站在会武比试的擂台上,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何况,若水是十四五岁才习武,而一般人都是三四岁就开始的。
她很紧张,视线从一开始就没有移开过擂台。
凛冽的寒风吹鼓下,她竟然开始发热冒汗,两边脸颊涨得通红,如琼花含苞。
元州退出比试以后,她获胜的几率大了很多,但也并不就是一定的。
早上拭剑的耽搁,大长老过来看她。
大长老说:“你一定能赢的,我也就不送你那些过场子的话了。”
“多谢师父!”若水大为感动,到底是手把手教导她的师父啊,对她如此肯定,并且信赖有加。
大长老顺了顺长须叹道:“谢什么,我对三十二式可是充满了信心呐。”
若水的手一抖,差点被剑锋带到。
“小心点,喏,这是咸真起早熬的。”大长老推过来一碗花羹。
但见其中比平时多放了一些阿胶大枣和碾碎的核桃,都是氧气补血的良品。
“谢谢师父。”若水怔了怔,又追着喊道,“请师父替我向他道谢。”
咸真……还是关心她的吗?
想到咸真,她心口忽然有如被人剜去一块。
晚上一起赶回绛云的时候,他就闷声不响,早上她故意多等了时辰,也不见他来说几句祝福或者鼓励的话。
若水是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她这才发现,虽然一直视他为朋友知己,但她却几乎不懂咸真心底的想法,反而是咸真却对她的一切喜好了如指掌。
那时候她还没有想那么多,因而丝毫没有准备,然而在台上面着那么多对手,心底却打起退堂鼓。
万一输了……
这个问题她倒是从没有想过。不是她过于自信,而是一直以来都专心习武根本没有去想。
也许师叔不会笑话她,她还可以跟咸真在山上继续那么吃吃喝喝练练武,过一些悠闲自在的生活。
若水摇了摇头,还好还有师父在台下坐着。
韶年也好,咸真也罢,这么重要的时刻,人群中望不到他们的身影。
眼前这个不知道是第几个对手了。
若水没有拔剑。对方最后奋起横踢一脚,眼看就要踢中她鼻子,若水拿秋徊剑一挡,腾空而起。
带鞘的秋徊一举挥下,破空之声仿佛是秋雁戾喝。
对面那弟子直直跌倒下擂台。
“哗——”大长老带头鼓起掌,他唇边泛笑,将花白的胡子吃进嘴里也不知晓,只好像在对众人夸耀“瞧,这是我徒弟”、亦或者是“那是我创立的独门武功三十二式”。
这是一场点到即止的会武,主要只是增进绛云山弟子相互之间的……武谊。
若水又胜了一场。
她抹了一下额上的汗,观
23、笑意浅 。。。
望台下,等着再有人上来挑战。
但是她一连挫败数十人,要不就是年龄比她还大的师兄,要么就是早她几年习武的师弟,竟然一个抖不是她的对手。
而反观她手上的秋徊剑,竟然都还没有出鞘,可见并非使出全力。如此一来,还有谁敢贸贸然地去跟她比试?
大长老得意地拍了拍手,喊道:“还有哪位愿意上台一试的?”
他说得骄傲,雄纠纠气昂昂的,简直以为站在台上的是他。
“如果没有的话,这一届比试,胜者就是我徒儿若水了!”
“让我试试吧,师父。”人群散开,只着一件黑色薄衫的咸真缓缓走出来,他身上还有细微的汗,目视擂台,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讶异,“昨天截止之前,我已经赶去报过名了。”
场上一片沉默,谁都不知道咸真这一段是什么意思。
即使是大长老也默然无语地抚着胡须,方才那得意的神色早已不见了,表情沉重起来。
咸真看着站在擂台上一脸震惊的若水,笑了笑:“他们都是今天才见识到三十二式的厉害,但我就不同了。”
闻言,若水脸色大变,手上的剑一荡,发出低鸣的颤音。
咸真跟她一起练剑,她遇到什么问题也常常第一个就问他。而且两人都拜大长老为师,可以说,若水会的剑法,他也基本都会,只是他不勤练。
眼看胜利在望,她真是没有想到,最后,阻挡在跟前的不是别人,竟是咸真。
她有点怨咸真突然就出来戳醒了她的好梦。
于是下手也不见得有多少犹豫,只是一招一式并不那么卖力,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是师兄,还是因为好事被扰而感到无力倦乏。
之前跟咸真对打过很多次,也并不是没有赢的时候,但每次他输了都像赢了一样开心,两眼睛笑得如月牙一般弯弯的。
若水曾经一度怀疑他是故意让的她,虽然咸真一再否认。
在咸真面前,她的秋徊根本就像是多余的,反而更像是个累赘。因为她渐渐感到体力不支,眼前有点昏花,而她又不得拔剑,咸真的招式却快得惊人,每一招的进退都如疾风电闪。
若水连连败退,几乎招架不住,才开始几个回合,己经被逼至绝境。
不能掉下擂台。
一旦跌下去,她就输了。
怎么会这样经不住持久的打斗。
若水平常整天整夜练武都不会出现这样脱力的情况,今日这般紧要,偏偏……
难道是什么东西吃坏了,混淆了内息?
噔的一下,若水脑中一闪。
她今日只喝了那碗花羹而已呀,难道,真的是花羹的问题?
咸真啊咸真,怎么可能……
若水咬牙,用剑稳住下盘,一抬头,却见咸真的两个手指张开状好似一把泛着
23、笑意浅 。。。
寒光的刀剑,来势猛烈,堪堪伸至她喉下!
全场惊愕,只需要一分力,那手就会要了人性命!
咸真的眼眸瞬息万变,那些压抑了许久的深刻痛苦,好似天边那股浓厚的阴霾即刻散去,露出一点若水所熟悉的那种真诚。
“呼——”若水倒抽一口冷气,反而更加坚定地说,“咸真,我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咸真拉住若水摇摇欲坠的身子,沉声道:“你要我怎样才认肯输?”倘若不是他手下留情,她早就输了。
若水有些提不起气,逞强地把秋徊剑抵在他胸口,弱弱地道:“我要赢,我要赢……”
只要把剑插下去,点住他的穴道就可以了,他的神情恍惚,有那么一刻的动容。然而她终究把握不住这个时机,四肢乏力,运不起丝毫内力,她彻彻底底的,瘫软在他怀里。
大长老轻咳两声:“胜败已出,都不知道一个个武练到哪里去了!好啦,还想有进步的都自己看着办吧,都退了退了!”
好端端的若水占了上风,本是脸上贴金的好事,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师门的两弟子打得火热,好像还差点闹出人命来,这在绛云是前所未有的事。
众弟子都知道大长老脸上的面子要挂不住了,未免被怒火殃及,顿时都做鸟兽状哄然而散。
“若水怎么样了?”
“她没什么事,只不过……”
不等他说完,大长老急切地替若水把起脉,顿时明白了原委,一脚踹在他身上,骂道:“混账,你会废了她武功!”
咸真被摔开丈远,翻身捂住胸口,顿了下,噗得吐出一口鲜血,张了张嘴,只叫两个字便晕过去了。
“师父……”
“谁?鬼鬼祟祟的不如现出真身来?”大长老抱起若水,忽然感觉到不远处有异,“老夫可没时间陪你玩游戏!”
“前辈一定是绛云派的大长老了,失敬失敬。”
丛林中,走出一个俊逸非凡的男子,穿了一件张扬的紫色滚边的锦袍,戴了一顶紫金冠,脸上挂了一道迷人心魄的笑容。
大长老冷哼一声:“这位才俊,我可不认识你,不敢接受你的敬意。但你能只身闯进绛云山,想来武功也不赖,若是能够踏踏实实做人做事,不那么张扬,或许我能考虑让你拜我徒儿为师。”
“多谢长老褒奖。”于倾并不生气,摆了摆羽扇,和气地笑道,“我跟这位姑娘是旧相识,此番特意来找她的。”
“我两个徒儿都受了点意外。你若是暂且无事可做,可否帮老夫把那位徒儿抬回屋子修养?”虽然是有求于人的话,但大长老讲起来一点都不含糊,说的话,做的动作都大有倚老卖老的感觉,指使人做事的命令姿态。
于倾没有犹豫,笑着收了羽扇:“能助老前辈
23、笑意浅 。。。
一把,晚辈等求之不得。”
大长老的嘴角一抽,他平生最恨有人在他面前提“老”了。不管这人是谁,他跟这个小伙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24
24、风雨路 。。。
把若水安置好以后,于倾跟着大长老走至咸真的房间。
“就将他放到床上吧,我看看他伤得怎么样了,臭小子,也不知道躲。”大长老抚须,指了指床。
于倾果然听命地趴□去,轻手轻脚地放置咸真。
他给咸真铺上棉被,刚将散落到前面的发丝撩到后面,后颈的督脉穴位立即被人点住。
“报上名来!”大长老给咸真喂下一颗气血补丸,长袖一挥,圆角桌下的一方木凳应掌而来,他稳稳地坐在上面,注视着于倾的一举一动。
“晚辈是御愁宫的于公子。”
“乱七八糟,御愁宫销声匿迹了十年,怎么又重出江湖了?”
“不错。我大理云南之前有过一次旱情,这事相必前辈也是知道,宫主圣明,为了拯救苍生于是才决定重出江湖的。”于倾虽然背对着他可仍是微微笑着回答的。
大长老颔首:“恩,这事我是略有耳闻,干旱在我们这边发生瘟疫之前就相当严重了。可是,你怎会到绛云来?刚才你说你跟若说那丫头是旧相识,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于倾笑了笑:“前辈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是叫于某先回答哪一个好?”
“哎,这还用问,你喜欢哪个就先回答哪个吧。”
于倾再笑:“前辈怕是不知道,于某上山费了不少体力,尔后又站了这么久,可是相当耗费耐力的,所以,前辈的问题当真是没一个喜欢的。”
“狡诈如狐,一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大长老不耐烦地在原位上当空拍了一掌,就解了他的穴道:“这回好了,快手快说吧。”
于倾不急不忙,故意放慢动作舒展了下手脚,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三圈,大长老的脸色从铁青变成绛紫色,他这才不慌不忙地呵呵笑道:“啊,大长老的武功高深莫测,隔空点穴一式都已如此炉火纯青、运用自如,晚辈佩服啊。”
“哼,你的三寸舌也很厉害。不要兜圈子糊弄老夫,直接切入正题!”
于倾笑:“我与若水姑娘是昨日共赏花灯猜诗谜观烟火认识的。”
“哼,御愁宫的于公子那么千里迢迢从云南到这来,只是因为为了元宵与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赏花灯猜诗谜观烟火?”
于倾发出玉珠落盘般的笑声:“得知这里的民生疾苦,这不,宫主派我带足够的米粮过来支援。宫主此举只愿能叫天下百姓安生。”
“你们宫主这十年来想必是吃斋理佛过来的吧,怎的那么大方起来?”
“御愁宫一向以解救苍生为己任,长老何出此言?”
“是吗,我怎听说,御愁宫与贪官污吏勾结,而且心怀鬼胎,妄想独领江湖?”
于倾面上绝美的笑容一滞,然而只是一瞬,狭长的眼眸复又晶亮:“前辈也算是绛云派的长
24、风雨路 。。。
老,怎的竟听信江湖谣言?”
“哈哈,老夫相信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情。”
于倾颇为张扬地一笑:“我相信,长老您以后会明白孰是孰非的。”
他说话客客气气,可大长老偏偏不吃这一套。
许是和韶年常年吵嘴斗嘴习惯了,大长老向来只服比他更能放狠话的人,而说话软里软气的则被他视为正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伪君子真小人。
很明显,他已经把于倾划分为这一档里面去了。
“哐当”一声,韶年破门而入,他眯着眼睛将室内扫了一圈,最后转向大长老,一把逮住他急切地问,“我那小山猪呢?”
大长老拍拍袖子,白了他一眼:“谁告诉你若水在这的?”
“不在这,那是哪呢?”
“谁告诉你的你找谁去。”
“哎老头,你疏于管教害我侄儿受伤,这仇不是不报而是时机未到,别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
大长老瞥了两眼床上的咸真:“呵,你倒是说说感情的事情要怎么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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