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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还魂-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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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才所弹的是镇魂曲。”晴空的眼中写满怀疑,“是谁教你这曲子的?”
“鬼后。”
“鬼后?”晴空忙不迭地抬首四下探看,“她知你来人间吗?”在阴间代鬼后亲奏镇魂曲之鬼,鬼后会轻易放她离开阴间?怎么想就怎么不可能。
晚照微微摇首证实了他的猜测。
“你不能留在外头,快跟我回去。”他动作飞快地一手拉起她。
她莞尔笑问:“和尚收留女人,不妥吧?”这男人是怎么了?方才色诱他时连正眼也不看她一眼,现下却一改前态。
“我不是和尚。”面对这个他对世人解释了多年的老问题,他实在是很懒得再重申。“我叫晴空。”为什么每个人都会刻意忽略他头上的三千烦恼丝呢?
“我是晚照。”她柔柔一笑,也大方地介绍起自己,并自动自发地将他握住她的手握住。
本想拉她回家的晴空,怔了怔,低首看著她握著不放,且姿势看似熟稔的小手,而後在他将眼对上她的时,一种遥远的熟悉感莫名地自他的心底窜起,渐渐地,在她柔媚似水的目光下,他开始感到不自在。
“为何找我?”她会出现在他身边,绝对不会是什么巧合。
晚照也不介意向他说实话,“我是来看那七盏灯的。”
“灯?”果然。
“我在等它们全灭。”现在来,似乎还太早了点。
晴空微眯著眼,“你是无酒派来的?”
“派?”她一脸茫然,“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无酒只是告诉我,当那七盏灯全灭之时,我会得到我想知道的答案。”
“那……”他乾脆拐个弯再问:“你可知在灯灭之後,我会有何後果?”
她愈听愈不懂,“你会如何?”灯灭……不就只是灭了吗?还会有什么後果?
“无酒没告诉你?”他的表情有点惊讶。
“没有。”她诚实地摇首。
无酒到底在搞什么鬼?
“请问……”在他沉默不语时,晚照怀疑地睨向他,“你同无酒是何关系?我来这看灯,与你又有何关系?”
“我明白了。”晴空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下了个结论,“你来,只是想找个答案是吧?”
“嗯。”她愣愣地点著头,总觉得他们似乎在鸡同鸭讲。
“什么问题的答案?”
她回答得很模糊,“过去,也可说是我的前世。”
在她提及“前世”这两字之时,先前曾在禅堂里看见的那些幻象,突然排山倒海而来,晴空深吸了一口气,在幻象即将褪去之时,紧紧捉住那份似曾相识的感觉,感觉自己好像快想起什么,却又忆不清。
“好。”考虑了一会後,晴空突然对她宣布,“你留下。”
“我留下?”晚照深觉古怪地皱起柳眉,“你不介意?”她又没说要住他家,这男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跟那个无酒一样,在作决定前都不事先徵询人家的意见一下?
“不介意。”晴空弯下身子一手拎起她的琵琶,一手紧牵住她,“因为,我同样也在找一个答案,而我的答案,可能就在你身上。”
第二章
一觉醒来,晴空从不曾觉得他家如此乾净过。
难得晚起的他,此刻正果然地站在禅堂里,纳看著与家中他处一样洁净的禅堂,仿佛在一夜之间遭到彻底打扫洗刷过一番,他愣愣地走至案前,案上已插妥两束雅净的鲜花,桌案上方遭灯火经年累月熏黑的陈年烟垢已被拭净,他伸出一指滑过案面,然後低首看著不沾半点灰尘的指尖。
他再转身走至刚被擦过、光洁得亮眼的长廊上,仰首眺望眼前的庭院,只见整个庭院都已打扫好,地上无半片落叶,就连远处的园子里的花草也都已修剪整齐,扶疏的园木上还沾著水珠子。
他忍不住搔著发,“她生前是个女佣不成?”
但,不像啊,昨夜那个名唤晚照的女人,风情万种、仪态娇媚万千,任他怎么看、怎么想,她都应该是个富贵千金或是大户人家中所养的女子,眼下的这些,一点也不像是她会做的事。
满头雾水始终在他的顶上徘徊不去,他习惯性地走到磨房,在两脚一踏进里头时,赫然发现他昨日买来还未处理过的黄豆,都已剥好了壳,并挑捡过杂质,就连那些他在昨夜制好今日出门要卖的豆腐,她也已经替他盛装好并摆在扁担旁。
多年来已过惯了劳碌繁忙的日子,却在一早起来突然变得无事一身轻,不太能适应这等改变的晴空微愕地张著嘴,站在磨房里再次发起呆。
他还记得,昨儿个夜里将她带回来後,她一夜无语,只是坐在廊上弹著琵琶,在他入睡前,他一直聆听著那凄恻哀伤、几欲令人落泪的曲子,只是为何一早醒来,他所熟悉的一切就突然变了样?在这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晚照?”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那还是找个人来问问好了。
“来了!”充满活力的轻快女声,迅速由远至近传来。
闻言,晴空猛然挑高一眉,有些怀疑地看向身後那个忙著跑来的女人。
“早!”在他面前站定後,晚照开开心心地漾出甜笑,“有什么事是要我做的吗?”
晴空发誓,这辈子他绝对不曾在一日之内发呆过这么多次,但眼前的情况,实在令他很难克制这种下意识的举动。
他紧紧纠锁著眉心,不解地看著这名与昨夜看起来截然不同的女人。此时的她,艳妆不再,蛾眉淡扫;华衣不再,一身简朴如村姑的素裳;瑰艳摄人心魄的媚笑不再,只剩开朗淳朴的模样。
他不禁想确定一下,“你是……晚照?”
“是啊。”晚照理所当然地应著,语气中没有半点迟疑。
她没说谎。
相当擅长拆穿他人底细的晴空,不得不承认,自她的声音、神情听来、看来,她所说的都是真的,因此在转瞬间,迷思又重新占据了他的脑海。
那个昨夜一身红艳、打扮得宛如花魁的女人哪去了?而这个长了同一张脸,可打扮却活脱脱像个良家妇女的女人又是哪来的?
很有耐心站在他面前等他发呆完毕的晚照,在等了许久後,见他始终没有回神,於是她好声好气地问。
“你想用早膳了吗?”他大概是饿昏头了。
他一惊,“你连早饭都替我做好了?”她也未免勤快得太过头了点。
“做好了,就放在厅里,但我想可能已经凉了……”她有些担心地垂下眼睫,不一会又朝他挥挥手,“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再把它热一热!”
“等等,你先别忙。”晴空赶紧伸手拉住转身又要跑的她。
“好。”她乖乖站在他面前,一副谨遵圣意的模样。
由於脑中累积的问题实在太多,晴空想了想,只好先捡些简单的来问。
“你为何要帮我做这些?”他扬手指了指四下她辛勤的战果。
“我想尽点心意。”匀净的小脸上,顿时露出了腼腆的笑颜。
晴空听得直摇首,“你是我的客人。”
“我只是不想白吃白住……”她愈说愈小声,期期艾艾地仰首看著他严肃的神情,“你……不高兴我这么做?”
看她一脸失望又害怕的模样,不想吓到她的晴空忙想解释。
“不,我并不是——”
“那我以後可以继续做了?”她当下面色一改,期待又兴奋地冲著他问。
马上换他呆住,“那个……”她这么喜欢来他家当女佣?
“不可以吗?”小媳妇戒慎恐惧的表情,再次委委屈屈地重现在她脸上。
瞧她这副模样,好像是他欺负了她似的。不想让她想太多的晴空,投降地朝她一叹。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他真的没有强迫这个客人当佣人。
“谢谢!”转眼间她又快乐得像只小鸟似的,“我这就去替你洗衣裳!”
再次见到她的笑,他有些怔然。
他不明白,如此清纯可人的笑靥,为何他竟会看成昨夜那种倾国倾城的媚笑?而昨夜的情形,却与此刻完全颠倒?难不成他的眼睛真有些问题?
慢著,她方才是不是还说了些什么?
还揉著眼的晴空,又再次慢她一步地回过神。
“洗衣裳?”她一个年轻姑娘家,要洗他这个陌生男子的衣裳?
快步奔往水井处的双脚,在阵阵捣衣声中戛然而止,看著晚照拿著他的私人衣物辛勤洗衣,晴空满面尴尬,尤其她不只是将他昨日所穿的衣裳拿出来洗,她还将他家所有的陈年旧衣全都来个大清仓,在水井处堆成一座小山,挽高了两袖,一副准备好好整顿他这个单身汉的模样。
穿了多年,稍微泛黄的衣裳,她洗;因为工作的关系,沾了点豆渣旧渍的旧衫,她洗;他参禅时所穿的僧袍,她也洗;她还把他方才睡过的棉被被单、刚换下来的睡衣、抹布、巾帕,只要是布料的东西,统统都搬出来洗……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退回未满十岁,正被自家娘亲用另一种方式教训他生活习惯不洁的小男孩。
乾站在原地,又不好意思出声阻止过於热情的她,晴空备感无奈地在水井旁蹲下身子,安静地看著她以俐落老练的身手洗衣裳,在一下又一下的洗衣声中,他凝望起那张不施脂粉的容颜。
昨夜难道是他的错觉?
不,应当不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而是问题出在她的身上。
“怎么了?”遭他注视了好一会,感到不好意思的晚照,微绯著小脸问。
他随口应著,“没,没事。”
当审视般的目光再次流连在她身上时,晚照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你很意外我换了一副德行?”
岂只是德行而已?她简直彻头彻尾的换了一个人。
“昨晚你所见的晚照,与现下的我不同。”她微笑地解释,“不过,我们的确是同一人。”
“嗯。”他也是这么认为。
“你不好奇?”面对他坦然接受的模样,晚照大感意外。“不想问问我为何我会日夜不同?”
晴空缓缓将眼迎上她的眼眸,并从中隐约地看出了一些类似恐惧、害怕遭到排挤等等的心情,虽然她极力想要隐藏,可他还是见著了,为此,他忍不住敛眉沉思,心想著她这日夜不同的性子,恐怕曾让她吃过不少苦头。
“不想说就别勉强自己。”他起身拍拍她的头顶,一副大哥哥关怀的模样。“待会再洗,先进来一块用早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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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去了手上的水珠,晚照在放下衣袖时,不安地问著他的背影。
“你後悔了吗?”
“後悔什么?”他转过身。
她有自知之明地低下头,“收留我。”
“没那回事。”晴空露出和善的笑意,“在你的心愿已了之前,你只管放心住在这就是。”
“我真的可以住在这?”她随即张大水亮的眼眸,那模样好似他施舍了什么天大的恩惠般。
他耸著肩,“你若想离开我不会留你的。”
“我不想走!”频频摇首的晚照回答得又急快又响亮。
措手不及的晴空又遭她怔住。
“那……”低首看著那双看似恳求的眼眸,晴空讷讷地说了句:“那就住吧。”
“谢谢!”
春花般的笑靥,他有些难以招架,当晚照踩著轻快的步伐快步跑过他身旁时,那股自她身上传来的幽幽清香,再次飘过他的鼻梢,令他的心湖有些荡漾。
单身至今,很少、也不善与女人相处的晴空,一手掩著脸,受不了的低吐。
“真不习惯……”
身为寄住的食客,基本上,在人屋檐下就当看人的脸色,只是在後山小屋的存粮都被吃光了後,藏冬不得不放弃这个人间的旧规。前来觅食的他,头昏眼花地穿过後山一大片竹林,绕过园子里晴空所种的一堆稀奇古怪的花草树木,来到晴空的家门前时,不客气地拉大了嗓门。
“晴空,我肚子饿了!”
一抹身影在他的叫声方落,迅速自窗口边闪开,他眼尖地捕捉到那抹人影,耐心等了一会後,却不见有人来开门,亦没再听见屋里有任何声响。
藏冬抓抓发,“出去卖豆腐了吗?”明明方才就有看见人影啊。
回首看了一会才升上山头的日头,本想进屋等人的藏冬,还未踏上长廊,就发现包括旁边那座种了桃花、梅花的小园子,晴空竟连磨房、主屋、客院、禅堂全都一律关门上锁。
“还不开门?”藏冬说著说著就去推门,却在被门上的结界烫了一下後急忙收回手,“喂,这是什么意思?”
一张美丽的脸蛋出现在微启的窗边,藏冬愣愣地看著那张幽暗中他曾见过的容颜。
没想到……她还真的出现了……
“是你。”他不解地看著她丝毫无改的面容,屈指一算,赫然发现她竟不是转世为人,而是还魂返阳。
“你认得我?”原本只是想看他伤况的晚照,好奇地看著他两眼盯著她直瞧的模样。
“当然认得啦。”不想在这时同她叙旧,他两手直抚著饿得咕噜咕噜叫的肚皮,“快点开门,饿死神你就不道德了。”
她的眼眸闪闪发亮,“你是神?”也不知晴空到底是什么人物,不但认识无酒,还结交了个神类的朋友。
“没见过?”藏冬一脸得意地抬高下巴。
她的眼神已经有点类似崇拜,“没见过,所以觉得新鲜得很。”
“你的性子还是可爱得一点都没变。”看著她的模样,藏冬还满怀念的,但他不能等的肚皮却在这时又饥鸣连天地提醒著他,“好了,没空与你闲聊,我知道你的手艺行得很,快去煮些好料的来填填我的肚子。”
晚照老老实实地向他摇首,“晴空出门前曾交代我,无论叩门者是谁,除了他外谁都不许开门。”
藏冬顿了一下,“他连我都防?”
她有些抱歉地掩著嘴,“可能你与他的交情不够好吧。”
“谁说我——”还想解释的藏冬,在身後出现了那股熟悉的佛界气息之後,马上急急向她吩咐,“把窗关上,快进屋去躲好!”
“为什么?”他怎么说变就变?
“快啦!”不能等的藏冬厉声催促著她。
“好凶的神……”无端端遭吼的晚照,可怜兮兮地关上窗退回屋子里。
确定她已躲好後,稍微放下心的藏冬,在某个合不来的旧识来到他身後时,坏坏地笑著退到一旁。
现形在院中的宿鸟,有些讶异藏冬竟会守在这儿,但令他更讶异的是,大概明白他来这想做什么的藏冬,不但没阻止他前进,反而还摆出一副成全他的模样。
虽觉得这里头有鬼,但宿鸟仍是不能不把握晴空出门这大好时机,当他快步上前正想踏上长廊之时,不经意瞥见藏冬那双充满兴味的眼眸,他还未解开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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