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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还魂-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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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觉得这里头有鬼,但宿鸟仍是不能不把握晴空出门这大好时机,当他快步上前正想踏上长廊之时,不经意瞥见藏冬那双充满兴味的眼眸,他还未解开其中意,就不慎碰上晴空所设的结界。

他吃痛地收回如遭火焚的掌心,冷冷往旁一瞪。

“看什么?”

“看戏呀。”藏冬刻意笑得大大咧咧。

不想任神取笑,宿鸟扬高一手亮出手中的佛珠,念念有词地朝眼前的结界一抵,在仍是无法破解晴空的术法之余,他的另一掌即浮出几朵金色的佛火,毫不客气地轰向屋宅。

眼看宿鸟是愈来愈使上了劲,样子像是非破坏晴空所设的结界不可,本来还能乖乖待在一旁的藏冬忍不住站出来阻止。

“光头的,你是想拆屋还是毁屋?”为了晚照,难不成宿鸟想跟晴空翻脸?

继续加重力道的宿鸟,顺道送了他一掌要他滚远点,“这回你别想又护著她!”

“不好意思,我这个神最讨厌头上一草不发的光头威胁我了,今日冲著你,里面那女人的事就是我的事!”闪过一掌後,藏冬火冒三丈地还给他两拳,并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他正施法欲破结界的手臂。

“多管闲事!”宿鸟衣袖一翻,撇下里头的晚照先对付起他。

“你也同样鸡婆!”甚少出手的藏冬,被他的手下不留情惹出了火气。

“都住手,不然房子会垮的。”在一声又一声的轰隆巨响中,跑回窗边的晚照小声地朝他们喊著,深怕屋子会被他们给拆了。

“出来!”虽是忙得分身无暇,宿鸟仍不忘向她撂话。

藏冬瞪她一眼警告,“你给我躲一边去!”

愈看愈是心急,而他俩也愈打愈上火,晚照忍不住冲出屋子,站在门边拉大了嗓门。

“不要再打了,房子垮了我该怎么向晴空交代!”

“笨女人,都叫你躲著了你还——”藏冬才骂了一半,在宿鸟转移注意力想对她下手时,赶忙回神拦住他,“你别想!”

“闪开!”宿鸟以一掌格开他,可他还是缠人得不肯放。

被他俩晾在一旁,冷眼观战了半晌後,晚照无言地走回屋里,取来随身的琵琶再走回门口。

“我再说一次,住手。”她板著脸下达最後通牒。

他们的回答是直接将远处磨房的房顶打掀一大块。

修长的指尖随即划过琵琶的琴面,四弦骤响,以裂帛高亢之音划破天际,一神一佛不约而同地回首看了她一眼後,不以为然地想继续交手时,嘈嘈切切的弦声已绵绵奏起,令他俩身躯猛然一僵,错愕地瞪张著眼。

弹完一曲後,晚照气呼呼地鼓著脸颊,“叫你们住手,你们是听不懂吗?”

“这是什么妖法?”还未听完一曲就遭定立在原地的宿鸟,难掩心惊地看著她。

她有些没好气,“我不是妖。”

“你这是哪门子的鬼?你对我做了什么?”藏冬在两脚生根时,也忙不迭地想问个清楚。

“目前我算是人。”眼看藏冬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恢复自由,晚照索性走至他的面前再为他奏上一曲。

“喂,你上哪去?”听完曲子浑身僵硬又动弹不得,藏冬在她转身就走时忙著留人。“快回来解开你的法术!”

“我没施法。”她朝他眨眨眼,定进屋里搬来一桶已洗净却未晒的衣裳。

眼神充满敌意的宿鸟,在她搬著木桶走至他面前时,脸色很臭、口气更冲地问。

“你想做什么?”

“晒衣。”她浅浅一笑,弯身取来一件衣裳,振了振衣後,抬起他硬直的手臂,熟练地将它披挂在上头。

宿鸟额间青筋直跳,“你把我们当晒衣竿?”

她相当满意,“这姿势刚好。”没办法,晴空家里能用的她全用了,能晒的地方也全都晒满了,可她似乎一次洗得太多,所以还剩下这些没处晒。

半日之後,因出门後心头总有份难以确定的不安感,故而提早收工返家的晴空,一进家门所见的景象,就是这千百年来极度不和的一佛一神,同时也是他的两位老友,正僵站在院中,两手、身上各披了数件衣裳充当晒衣竿的景况。

“两位。”放下扁担後,晴空走至他俩的面前,一脸兴味地问:“我是否错过了什么?”早知道他今儿个就不出门做生意了。

被罚站晒日晒了近半天的一神一佛恨恨地瞪著他。

晴空将两眼一降,各自审视了他们的胸口一会,而後一改先前温和的面色,神情冷冽地问:“你们是专程为晚照而来的?”

他俩登时噤声。

晴空环著胸再问:“是谁有本事把你们定在这?”

经他这么一问,备感可耻的一神一佛,更是紧闭著嘴不答腔。

“咦,你这么早就回来,豆腐都卖完了?”在厨房里刚做完糕点的晚照,才想出来看看是谁在同他们说话,就见原本跟她说可能会很晚回来的晴空提早抵家。

“这是你做的?”虽然这等猜测不太可能,但除了她外,在场他并未见到其他的第三者。

“他们想拆你房子,所以我只好叫他们都安静一点。”晚照走至他的身旁,有些抱歉地向他颔首。

晴空二话不说地转身各瞥瞪旧友们一眼,那眼神,仿佛在嘲笑他们的不济。

“她有妖法!”宿鸟涨红了脸。

“那女人邪门得很!”藏冬也忙著证明不是自己本事不够。

听完了他们的说辞,同样也觉得可疑的晴空,再次低首询问晚照。

“你是怎么办到的?”他们说的没错,以她的能耐,是绝不可能同时摆平神与佛。

她脸上写满了无辜,“我只是弹琵琶给他们听而已。”

“你弹什么曲子?”

“就昨晚在外头弹的那一种。”也不过就是镇魂曲而已呀。

晴空不禁皱著眉。怪了,就算真是镇魂曲,怎么昨晚他听过什么反应都没有,偏偏他们的反应却是不同?

不知不觉间腹里又累积了一箩筐的疑问,不想再探究下去的晴空,边摇首边往宿鸟的身上一指,“衣裳可乾了?”

“都晒了半天,应当是乾了。”她摸了摸衣裳,笑咪咪地收走他俩身上的衣裳,并向他们宣布,“好啦,辛苦你们了,你们可以回家了。”

仿佛她的话语有什么魔力似的,当下恢复自由的一佛一神,在晴空眼明手快地将晚照扯开远离火线之後,又再次轰轰烈烈地开打。

在将晚照送回屋子里後,晴空先是瞧了瞧那两位皆没打算收手的老友,再随手取来搁在墙边的一根扁担,侧身用力朝天一掷。飞上天际的扁担,在云间消失踪影许久,突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竖立於交战方酣的两人之间,当扁担立地而碎之际,过猛的冲劲还硬生生地将他俩各逼退一步。

“大门就在那,不送。”晴空一点情面也不留地直接逐客。

“晴空!”宿鸟在他步上长廊时急忙在他身後大叫。

他慢条斯理地回过头,边分析著宿鸟声音里的急切意味,边将能洞悉意图的双眼往宿鸟的身上瞧,不过一会,他甚感意外地看著这个久未与他逢面的宿鸟。

“你对晚照有敌意,也可说是杀意。”晴空的冷眸直望进他的眼底,“在你决定对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前,别再来这。”

遭晴空凌厉的眼神慑住,宿鸟不甘地将嘴一撇,忿忿地转身遁向山门。

“那我呢?”对手就这样不见了,藏冬呆然地指著自己的鼻尖,“你也不收留我了?”他是专程住在这里帮忙的啊,没想到晴空居然连他也给扫地出门。

“你也一样给我卷铺盖。”不胜其扰的晴空,扬手朝身後一指,“外头有只魔找你,去想个法子叫他别哭了。”这阵子他家未免也太过热闹了点。

他一睑纳闷,“魔?”

“告辞。”事不关己的晴空,在踏进屋里後,立即将身後的门一关。

遭人赶出来看个究竟的藏冬,疑惑地来到山门前,错愕地看著站在下方山阶上的申屠令。

“你怎有胆来这?”他不怕晴空这尊天敌了?

四处打探藏冬的消息,冒著生命危险特意前来此地的申屠令,在一见到他之後,脸上随即挂著两行老泪。

藏冬头痛地一手抚著额,实在是很受不了这只在听过燕吹笛的憾事後,就突然间多愁善感得离谱的贪魔。

“喂,年纪都一大把了,哭起来不嫌难看吗?”要哭也去哭给燕家小子看嘛,相信这么浓浓的父爱一定会打动那个铁石心肠的。

“呜呜……”吃了闭门羹的申屠令,心酸酸地以袖拭著泪,“臭小子他……他不肯认我……”

“真难得,你终於愿拉下脸皮去认儿子了?”撑了这么多年,这对父子中总算有人败阵,自动上门去认亲了。

被亲儿子毫不客气揍出家门後,申屠令更是掩不住满脸的伤悲,“我才刚找上门,他就一拳把我打出来……”

“他的打法是不是有点类似这样?”额间青筋直跳的藏冬,一手指向自己余“印”犹存的脸颊问。

他也很好奇,“咦,为什么你脸上也有跟我一样的拳印?”

被揍得很冤枉的藏冬,当下火气旺旺地握拳大吼。

“除了你家那只臭小子外还会是谁干的?”如今他会无家可归、浑身是伤,全都是那对师兄弟害的!

申屠令有些不满燕吹笛的一视同仁,“他干啥见一个揍一个?你又不是他老爹!”

“还不就轩辕小子同他翻脸?”衰到家的藏冬恨恨地挥著手,“每回一提到他那个师弟,他就没理智……”脸皮薄、禁不得人说、又听不进人劝,最重要的是,姓燕的每次都还没听到重点就打神!

“那正好,他能不能乘机换一个来爱?”一听到自家臭小子的对象反应是这般,申屠令两眼焕然一亮,抚著掌兴奋地问。

“不能换。”深知燕吹笛的性子死都不可能改,藏冬语气肯定地向他摇首。

申屠令退而求其次地拉著他的衣袖,“不然他也别挑跟他一样都是公的嘛。”

“你家香火断定啦!”愈来愈觉得他们父子俩都一样烦神,藏冬不耐烦地把自己的衣袖扯回来。

再次满心充满感伤的申屠令,吸了吸鼻子,准备再哭另一回合时,他忽地一顿,眼中进出邪恶的光芒。

藏冬以指戳戳他的脸颊,“你这只坏魔在打什么歪主意?”光看他这表情就可猜到,十之八九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哼哼,就那个皇甫迟的宝贝徒弟是吗?”摩拳冷笑的申屠令,刚好想到了一条可以令燕吹笛彻底死心的好法子。

有先见之明的藏冬淡淡叮咛,“你要是动了轩辕岳,当心燕家小子会恨你一辈子喔。”

“要不然……”被看穿目的後,不气馁的申屠令期待地看著他,“你该不会刚好有那种可以让男人变女人的药吧?”

他挑高一眉,“轩辕小子会宰了你喔。”就算有也千万不能拿出来,想被固执的轩辕岳追杀一辈子吗?

“那……”绞尽脑汁,却还是想不出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垂首丧气的申屠令,马上又换了一张脸,又是泫然欲泣地看著藏冬。

已经被这对父子攻击得有点崩溃,再加上晴空的事更是令他烦心得很,藏冬无可奈何地仰天叹了口气,决定先解决一个是一个。

“依我看,你就厚著脸皮再上门去多挨个几拳,乾脆去帮你家儿子炼丹吧。”打不过他,只好加入他了。

“连你也想成全他?”他还真指望他们申屠家绝後?

藏冬横瞥他一眼,“不然还能怎么办?”燕吹笛坚持不换人,轩辕岳坚持男儿本色,眼下除了燕吹笛想炼的那颗移心换志丹外,的确是没别的选择了。

“是……”申屠令听了,顿时像颗泄了气的皮球。“是不能怎么办。”

“走吧,算我送魔送上山,我陪你一块去天问台。”藏冬拍拍他的肩要他重新振作後,推著他一块步下山阶。

“你想……这回臭小子会不会连你也一块揍出门?”被揍得很痛的申屠令,有点怀疑地看著脸上战迹也半斤八两的他。

藏冬想了想,感慨万千地重重一叹。

“应该会。”交友不慎。

晴空开始觉得……自己像是个有家室,且备感挫折的普通人间男人。

卖完豆腐刚返家就被赶去洗澡的晴空,在洗净了一日的汗水,穿上晚照替他准备好的衣裳後,心情复杂地瞧著身上这件看似簇新的衣裳。

晚照究竟是用了什么魔法,才能将这件他穿了近十年的破衣补丁补成新的?她又是怎么把屋里所有都已褪色的旧衣,全都洗成像是新制成的?而深谙宫律、舞技超群的她,生前又是何方神圣?除了寻常的家事与料理三餐外,不但会制豆腐、更善制糕点的她是打哪习来的这一身本事?还有,她为什么比他这个天生的佛门中人更会诵经念佛,且还倒背如流一字不差?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而且好挫折……

踏出浴间顺手合上门,晴空才步出外头,就闻到了阵阵扑鼻的饭菜香,一想起晚照所烧的那一手好素菜,他饿扁的肚皮马上就诚心诚意地败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唉,自她来了後,他连肚皮也开始变得没节操。

转世为人那么多回,人间之人,他遇过了太多,而这一世在山上待久了,形形色色的众生他也见识过不少,但他真没看过像晚照一样这么勤劳的女人,做惯家事与粗活的她,日日脸上总是挂著开朗的笑,乾乾净净的笑颜,不与繁花争艳,只是,每每到了晚上……

一双温暖滑腻的小手自他身後环上他的颈项,微启的朱唇凑至他的耳畔,在他的耳边轻呵著气。

“忙了一日,累吗?”

“嗯。”迅速中止自怜後,晴空强振起精神边应边拉开她的手。

“要不要我替你揉揉肩、捏捏腿?”她又缠上来,软绵绵的身子也顺势倚在他胸前。“我很擅长此道喔。”

妖艳无比的绝世美女又再次在天黑後出现,一如晚照先前所言,白日与夜里的她的确是同一人,只是她的性子在日落後说变就变,虽然她不过是换了件衣裳而已,可她给人的感觉却变得完全不同。

低首看著怀中艳光令人不敢直视的她,晴空很想叹息。

为何日落前日落後,她的心性和举止总是落差这么大?

“多谢,心领了。”想到走没两三步就定会被她给再次缠上,晴空直接放弃再挣扎,乾脆就这样带著她开始往厅里移动。

“在外头用过晚膳了吗?”晚照挽著他的手臂边定边问。

他无奈地再叹,“还没。”有过几回经验之後,他怎么敢?要是他在外头用了膳,等他回到家时,那一桌特地为他烧的饭菜谁要来帮他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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