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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龙门客栈-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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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曜凰兀自一窒,枪头奋力一挥,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细微的伤口,成串的血珠子凝聚滚出,他眉头微挑,不再多说,抬步就要走开,却听身后小侄儿低身唤道:



“皇爷爷临终可有交代什么?”



他脚步一顿,轻转过头看向他那一向嚣张的小侄儿,却见他略有期待地看向自己,硬邦邦的话鲠在喉咙里,连着他刚划下的伤口,一并泛着痛楚,他将那些话咽下,只模棱两可地回道:“你若胜了我,我便告诉你。”



说罢,他不再做耽搁,趁着夜色正浓,消失在新平城,宫曜凰不语地看往城门扣接应的人,那是白风宁的贴身侍卫——白无忧。



难道他所听的传言有误,白风宁不是被龙晓乙革职查办了吗?满朝文武皆知皇爷爷为番毒所害,势必要报仇,听闻只有那白风宁在朝堂力挡众人,执意不同意发兵,这才犯了那居心叵测的龙晓乙的忌讳,毫不念昔日之情,摘掉他的乌纱。那白风宁便负气离开了京城,回到番国与番国国君交涉,释放暄王妃以堵悠悠众口,按道理,他与龙晓乙该是割席断交,怎么会有派遣白无忧供龙晓乙使唤?



他们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暄王爷,为了要堵悠悠众口,你不得不起兵攻打番国,你何不同曜小王爷明讲了圣上之事,也面得自家人打自家人呢?”白无忧不解地瞥了一眼龙晓乙,难道是天家人比较喜欢玩神秘,还是他自己已经习惯被亲父栽赃了,一次两次都隐忍下来。



龙晓乙默然不语,他结果白无忧递来的软毛毯,裹住了怀里冻僵,嘴唇打颤的家伙,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这黑幽幽的天色。



说?说什么?难道要他亲自跟小侄儿说,他的皇爷爷是自己吞服番国特有的毒药,只为一己之仇,要掀战端?他满身功绩,世人都颂他一生未起战端,这浮名他记着念着,于是一生也未敢越雷池一步,就算那番国人欺负他至深,他也打落牙齿和血吞,不惜以妃换粮也誓言不起战端,就怕毁了自己的英明。



他原以为,这深积的仇怨,全部压在他心坎里,其余人皆是不痛不痒,度过那次难关,也只是絮叨他和他母妃的不是,就连他的父皇也把当日之辱忘得一干二净。替父顶罪他无所谓,只是初到番国,听见过于母妃的风言风语让他更怨几分,他虽流放,却也还算自由之身,可他母妃在番国过的是低人一等的日子,于是,他改姓更名,再会京也只以君臣相称,不再叫他一声父皇。



可如白风宁所说,就算他不再叫他一声父皇,骨子里却依旧视他为父,所以,他轻信他的话,任由他派遣自家“小女儿”出使番国。



忆起那日他宣他到殿前,那骨瘦如柴的手一把拽住他,喃喃地对他细语:“朕自小登基,不是没出过错,却从未认过错,但是朕心里知道,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子,你们都在怨朕。”



想起那宛如临终交代的话语,他还会泛起一阵辛酸,这是他生父,他自小景仰的父皇,他一生英明,决断果断,是他教自己拨第一颗算盘珠子,也是他严格管教他,让他打得一手好算盘,精通陶珠之道,纵然他管教严厉,让他甚至看到圆珠算盘就心生厌意,尽管他改不了皇帝的性子,总是想着算计别人,包括他这个亲生儿子,他最后却对他认了错。



白风宁笑他真好打发:“十年仇怨,一世罪名,只消一句话便平息了下去,接着,他又可以问心无愧地去算计你。”



他的确是又算计了自己,替他排除异己,助自己上位,就连日后他的难处都替他想到,为避免重蹈覆辙,他才远送龙小花去番国。



“皇爷爷临终可有交代?”



小侄儿的一句话无非在问他,他将那把龙椅交给了谁。



是他,十年前亏空国库,流放边境的十九皇子,母妃远嫁邻国的暄王爷,至今不肯改还宫姓的龙晓乙。



苍老的他还在龙床上调侃他:



“朕早知你想造反篡位,这下好了,你把姓一改,不就等于江山移主?”



他不敢望向他,生怕那酸楚过分地外流,让他更失了戒心。



“十九,朕生下来就是皇帝,沽名钓誉,说穿了就是死要面子,你就当朕再对不起你一次,朕要你一即位就救你母妃回来。你替我同她说,朕没有忘记她。”



他死咬住下唇,不敢应声。



“若是能再吃一碗她煮的面,倒也了无遗憾了。”他虚弱一笑,转而看向身边的他,“朕又错了,还有一个遗憾,真有个儿子已有十年没叫过朕父皇了。”



他身子一僵,干涩的唇刚要开启,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那床上的人没有太多坚持和等待仿佛已晓结局无望,拉住他的手渐渐松开,最后垂下床沿。



他木然地站在传遍好一阵子,就算对着那具渐渐凉下去的尸体也没法喊出两个千斤重的字眼,虽名为尽孝,但他的怨还鲠在喉头咽不下去,那从体内翻起的酸楚和着怨恨更加塞住了他的扣,终究,他一掀袍,拂袖而去。



不多时日,暄王爷在京整顿军队挂帅出发边境桐溪城,白风宁笑他蠢货,明知这军队一开拔,他身上的骂名只会更多,说什么血国耻报国恨,不让老百姓过好日子,劳民伤财的战事在哪个掌权者手上起,那就是一辈子的说辞。



“我已是恶名昭彰,又何惧在多添一条罪状。”全当是还他一个愿而已。



“你是打算跟你小侄儿硬碰硬?”白风宁身为局外人,自然看得通透,“你家老爹也真够寡情的,临去时分,竟是一句话也没留给他,他好歹陪在他身边十年,代你尽忠尽孝。”



他避重就轻,只是略带斥责地看向白风宁,“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很闲吗?我已罢免你的官职,如此,番国国君不会起疑,你可以去救人了。”



“喂,你还真是比你那父皇有过之而无不及,把人利用彻底了,我此番回去,救龙儿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费心,不过还要帮你当线人,很辛苦,俸银你自己看着办啊。否则,我搂着龙儿坐在城门楼上事不关己,看你和你家气昏头的小侄儿打架。”



“……那家伙不劳你费心,我自有打算。你去当你的线人就好。”



“喂,这人真够阴险的,这等加好感分的事,你倒是算计好了。”



“我警告你,你绝对不准去。”



“嗯?有蹊跷,到底为何抵死不让我去?”



“因为……”



“龙儿又不在,你粉着张脸给谁看啊?”



“……反正你不准去,否则,我让满朝文武轮流伺候你白少天天逛花楼。”



“你饶了白某吧,我已经被你养出来的杏花害出花楼恐惧症了,还来!”



“哼!”



夜色浓意漫,天寒欲落雪。



桐溪城化为一章冷冰冰的地图被铺开再在番国国君的桌案上,大至城门楼和架炮台的城墙,小至城内的每个商铺,都被一一标志出来,如何攻城,早就商议好了,眼前,只不过在做明天天明时战术的最后确认。



宫曜凰听着番国军师在用番语解释着战术,他本就不堪外语烦扰,被这样的叨念,便走了神。他视线垂下,思绪游走片刻,落在那城门口的溪边,黑眸一掠,跳过两条街,再落向那艳本坊,跳过那不远处的花楼,最后定在离城门口不远的大龙门客栈,如若炮轰城楼,那城门一定瞬间变成废墟,就连他被强啾的那个小角落都保不住。



他直勾勾地盯住那个难入肉眼的小角落,在那地图上化为看也看不见的小点,他还记得那儿有辆破旧的运货板车,墙上张贴着几张鬼画符,就连那晚的月亮,他也有几分印象。



带兵行军多年,他从未通透地去计较那军事图上映照的是什么东西,在他看来,那无非是一座座林立建筑物的城而已,人可以移开,楼可以炸毁,就连溪流也可以填平,没什么东西好留恋的。



“贤婿,可是在明日攻城担忧?”



番国国君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思。



“本君已顺了你的意,放暄王妃回桐溪,这次起兵也是打着拥你为帝的旗号,可本君瞧你依旧心事重重,何解?”



“小王有个请求,可否绕或桐溪再行攻城?”



“你若担心她回桐溪城受波及,就不该放她回去才是。”



“……”



“贤婿这个请求,本君不能答应。”番国国君手指桐溪城内,两指游走在地图上,瞬间遁走千尺,直指京城,“你来看,桐溪距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能速取京城,速战速决,那是最好,但若是暄王爷抵死不从,不能速取,后方补给会吃紧,粮草要运,兵士要跟,我们必须得有个据点,本君将此据点定位桐溪城,进可攻,退可守,若明日一举拿下桐溪城,这仗便是胜了一半。”



宫曜凰没有开口,却颇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心中尚有不满,所谓的进可攻,退可守,就是无论怎么打,却不会在他的国土上作乱,这场仗最大的战场便是桐溪城,更明显的是……



“国君的意思是,你一定要桐溪城?”他的用意无非是若他曜小王爷有幸能登基称帝,这第一件事就是要割桐溪城给番国作为赠礼,倘若他不能登基为帝,那他占了桐溪也断然不会再吐出来。



“贤婿深得我心,想必不会反对吧?”



去你祖宗十八代的混蛋,贤婿你个鬼!



宫曜凰凤目一眯,正要爆出一串粗口,却被一名冲进议事厅的宫女打断了他问候别人的祖宗十八代。



“国……国君!”



“大胆,如此没有规矩,何事容你擅自闯入议事厅?”



那宫女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一抬头,让宫曜凰看清了面目,如果是普通的宫女,他断然也认不出来,可这人是……暄妃的贴身女官?



“可是爱妃有恙?抖什么抖,快说。”番国国君一掀衣袍,走下龙椅。



那宫女深咽一口唾沫,这才抖着声音答话:“回……回国君,暄妃娘娘出宫了!”



“ 出宫?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本君不是允许她私下走动散心吗?带足人手出宫便好。”



“可娘娘至今还未回宫!”



“什么?她还没回宫?”



“奴婢在娘娘枕边发现了一封信函,不敢耽误,所以才闯进来,好把信呈给国君。”



番国国君眉头一皱,一把将信拽在手上,撕开看阅,看罢,他半天不语,只是眉头深锁思量着。好半晌,他踱到宫曜凰的面前,将展开的信纸递到他面前。



宫曜凰瞟了一眼番国国君,再接过面前的信纸,一看:



臣妾甘为国君涉身桐溪游说敌帅,还请国君稍安勿躁,勿动干戈。



宫曜凰轻哼一声,将那封信搁回龙桌案上,这会儿,他番国国君不能风凉地站着说话不腰痛,桐溪城攻或不攻可就难说了。



弦月如钩银如雪,斜照城楼穿诸户。



桐溪城门早已紧闭,大军扎营在桐溪城外溪边的树林里,很明显,暄王爷并不想如番国国君所愿让桐溪城成为第一战场,就算要丢弃城楼护卫的天然屏障也在所不惜,大有要把战火移向番国之意。



若就地形而言,番国的都城新平城距离边境太近,若能攻陷番国边境,突破重围,要拿下新平城简直易如反掌,所以番国国君希望这战场离自己国土越远越佳。



几名兵士一边在英团外巡逻,一边絮叨着战事:



“没想到我们主帅除了拿算盘,竟还懂得行军,真不能小看了这十年前亏空国库的十九皇子啊。”



“这仗怎么打还指不定呢,眼看着都要过年了,竟然出这祸事,唉。”



“听说原属曜小王爷的心腹,心里头压根不服暄王爷,若非暄王爷手上有先皇诏书,估计着都叛变了吧。”



“可曜小王爷不是已经投去番国了吗?”



“喂,你说,咱们的新皇到底是曜小王爷还是暄王爷啊?”



“你不要脑袋了?这也是你能乱猜的?不过这暄王爷也挺奇怪的,为何不先继承皇位再宣战呢?”



“得了吧,他有几件事是能让人猜度透的,娶的老婆名不见经传,用的算盘是方粒的,整个儿一怪人。”



“听说那方算盘是他那远嫁番国的母妃赐的。”



“那个红颜祸水啊,这次战祸不是为夺她回来而起的吗?不过暄王爷生得那般相貌,他母妃一定倾国倾城得吓人。”



“嘘!什么人?”



那士兵突闻一阵脚步落在枯草上的细碎声,立刻噤声望过去,只见夜色里走出一名脸遮灰纱,身披灰色毛裘的女子,她手举一块被月光照得刺眼的金牌,那牌匾上烫金的字眼却让那群絮叨的士兵纷纷跪下叩首。



一阵袅袅淡音从那纱巾下飘悠而出:“烦劳诸位引我进英,我要见你们主帅。”



“这……虽然你手持先皇金牌,但……我们不知你是何人,怎能让你轻易见我们主帅……”那士兵见她一身番国人打扮,甚为不放心。



“我封号为‘暄’。”



龙晓乙丢开那沾了红的白衫子,换回自己穿得舒心的墨袍,瞥了一眼窝在床上换了衣裳,睡得暖乎乎的家伙,拾手探过她的爪子的温,只见小丁端着一碗煮好的红糖水站在旁边吹着,咕哝道:



“大当家,小姐真的没事吗?小丁看到你那身袍子被小姐弄得好可怜耶。”



龙晓乙皱眉,思量道:“待天明,我与小丙就带她回城,收拾细软先去京城避一阵。”



“可是,小姐才不会听我的话呢,一定要大当家你对她吼才有用,你看她多没良心,去了京城也不知道捎封信给我们,害得贾管家天天抱着夫人的牌位哭,小丙天天抱着夫人的牌位哭,小丙天天抱着大当家的牌位,呃……不是牌位,是写着大当家名字的木板哭,我也快被他们一老一少弄疯了 ,要不是大当家从京城捎封信回来,哼,等小姐回来,就等着收龙门三尸吧。”小丁一边吹着糖水,一边捏住窝在床上睡饱饱的龙小姐的鼻头,这么许久没见,一见面就给她乱洒狗血,她还以为大当家特意抓她来这里是要吧她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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