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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木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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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主人。”

柳清风看着夜榆的脸,不由抬了抬手,似乎是想拂去夜榆头发上不知从哪儿沾上的一跟鸡毛,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他感觉到夜榆对自己的亲近有着一定程度上的抗拒,虽然原因不明,但他并不想惹夜榆不自在或者不高兴。或者多接触一段时间,慢慢亲近更好一些,他想。

于是柳清风转身,一面回屋,一面叮嘱:“把自己收拾收拾干净,以后浑身上下尤其是头上不许再沾上鸡毛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明白?”

“是,主人。”

柳清风身后,传来夜榆一如既往的简单而恭顺的回复,却让柳清风心里更加烦躁起来。

他渴望的是夜榆的微笑或者是亲近什么的,而远非是如此疏远的恭顺的“是”。

怎么那渔夫的女儿的几句话就能让夜榆笑,而自己无论说什么,夜榆都只是僵直了身体?

无论说什么,换来的都是一样的木讷反应。

哦,或者还是有些区别。自己的一些话是让夜榆僵直身体,而另外一些话是让夜榆更加僵直一些?

谢天谢地,好歹夜榆是听话的不再下跪磕头了,不然……

要是他有一日知道究竟是谁把他可爱的夜榆教成这不死不活的木头模样,他一定饶不了那可恶的应该凌迟处死五马分尸的家伙!

柳清风瘫在椅子上,把随手从药材堆里拣了一支三七花咬在嘴里磨牙,仿佛许多个日子以前他咬着狗尾巴草靠在麦垛上磨牙一样。

他很不快,很不快。

而结束了他的不快的,也正是引起他不快的夜榆。

这么说有一点绕口,但是是事实。

夜榆傻乎乎在厨房忙了很久,傻乎乎端了丰盛的饭菜到柳清风面前,傻乎乎开口:“主人,该用饭了……您,要不要尝尝这金鲤鱼?”

“金鲤鱼?”柳清风咽下在嘴里发苦的三七碎末,两眼有些发亮地看着那被清蒸,浇上了酱汁的鱼。

夜榆偷偷勾了勾唇角,以为柳清风一定喜欢,于是声音也轻快起来:“是啊,不仅难得而且美味呢,又是新打上来,刚刚阿桃才送来的呢,只怕我的手艺不精……主人,您快尝尝?”

该死!柳清风却忽然感觉嘴里更加苦涩起来,拾起筷子,不想让夜榆失望,可又实在是没了食欲。

“你刚刚说……阿桃?那个今天来找你女孩儿?”鬼使神差,他开了口,来隐藏心里的不满。夜榆一提到那丫头,连语气都似乎比平时轻快好多,实在是让他心里说不出地难受。

夜榆却迟钝,未觉柳清风的别扭,反而兴致冲冲,难得主人有心情多和自己说几句话呢!

于是闷木头的话匣子难得主动打开。

夜榆在柳清风耳边念叨起阿桃多么朴实肯干,又多么善良好心。

“哦?”柳清风蔫蔫的,勉强应承。

夜榆却依旧在说:“阿桃实在是娇俏可爱,还给我讲了一个关于金鲤鱼的故事……”

“说起来,”王德如从屋外走进,忽然插口:“阿桃姑娘今年也是快该嫁人的年纪了呢,却还没有定下亲事……”

柳清风顿时有些脸色发白。

夜榆垂了头。

王德如没有料想到这样的反应,不由奇怪,可是说到一半的话却总不好咽回去:“那日张打鱼还问我:听闻柳大夫还未婚配?”

柳清风瞥一眼夜榆,夜榆正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尚无此意,我还年轻。”柳清风说:“况且……”况且他刚刚发现自己的性向似乎有些问题。

王德如却皱了眉:“不是我说你,那阿桃的确是个好姑娘,虽说身份或许配不上你这个曾经的大少爷,却是个会过日子的丫头,模样又周正,委屈不了你……”

“您误会了,只怕我这性子倒是要委屈她。”柳清风淡淡地一笑,眼睛只看着夜榆。

夜榆因为柳清风对婚事的拒绝而略有些诧异,抬头正对上柳清风漆黑漆黑的眼,然后他看到那幽黑的眼转开,那声音淡淡地接着之前的话说:“我倒觉得阿桃那丫头和夜榆似是对上眼儿了。”

夜榆一惊,向后退了小半步,直觉地想跪下,可是又记起柳清风曾不许他跪,一时有些茫然无措,脑中一片空白。

……

似是过了很久,夜榆感到有阴影遮住了光线,怔怔抬头,看到柳清风紧皱在一起的眉下黑不见底的眼。

“主人。”夜榆声如蚊蚋,注意到王德如已经离开,于是犹豫着解释:“属下和阿桃姑娘,什么也没有。”

“我说过你们有什么?”柳清风反问,而后错开了目光,带了些莫名的忧郁:“可你说她那么多好话,可见对她的确是有好感的。”

“属下……不配的。这一辈子,陪着主人就好了。”夜榆垂了眼,似乎是为自己的卑微有些难过。

柳清风在心里叹了口气,同时也松了口气,前者是为了夜榆无法矫正的自我否认,后者则是因为短期内他不用担心面前这木头喜欢上哪个女人而离开自己。

可是……

“夜榆,你把你生命的全部意义,都寄托在我身上了么?”这让柳清风再次意识到接受眼前这人,将给自己带来多大的责任和压力。

“只求……主人,肯让属下分忧,做牛做马,属下就……”

“若是有一日,我不需要你了呢?”柳清风又问。

夜榆惊惶地抬起瞬间变得惨无血色的脸,哀求地看着柳清风,却惶恐地说不出话来。

柳清风叹了口气,轻轻拥住夜榆,在他的耳边说:“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不会不要你,夜榆,你记住我今天的话。”

第五章

“天气忽然恶劣,人就容易生病。”

“生活忽然闲散,人也容易生病。”

“冬天,是两者的交合,所以生病的人很多。”

“生病的人很多,我就很忙。”

“我很忙,心情就会不好。”

“所以,我心情不好,不关你的问题。”

“你,明白了么?”

柳清风耐着性子,一字一句,苦口婆心,跟固执地在钻牛角尖的夜榆解释。

以上,是柳清风的逻辑。

以下,却是夜榆的思索。

“主人在生闷气,可是却不肯拿我泄火。”

“如果我能让主人把火气泄出来,主人就会开心起来。”

“不拿我泄火,主人就总是生气……我太没用了!”

“主人很忙,有好多好多病人,好多好多事情要忙。”

“如果我会医术,主人就不会这么忙了,可是我不会……”

“连主人的工作都不了解,我太没用了!”

“都是我的错……主人却还在安慰我,为我辩解……”

“我对不起主人,我太没用了!”

所以说,如果解释有用,世界上就不会有误解这个词了。

所以说,柳清风当头最要紧的任务,不是想办法把自己扳直或者把夜榆掰弯,而是重新给夜榆洗脑,帮助自己的小榆木疙瘩建立起自信。

让一个总是习惯于否认自我的人学会自信,是很困难的,虽不至于会违背客观规律,却也绝对不顺和历史发展方向,所以改造这样一个人的过程,必然是漫长而曲折的。

柳清风瞅着面前低了头,明显完全没有听明白自己意思的夜榆,再次深深地庆幸自己这辈子有这一副好身体。若还是像上辈子那样经不起刺激的身体,柳清风相信,自己绝对会被夜榆起得病发而死。

所以,在想出有效地改变夜榆心态的方法之前,有三件事一定要做好,第一件,调理好夜榆的身体,第二件,调理好他柳清风自己的身体,第三件么……柳清风琢磨着,是不是该带着夜榆换一个环境生活。

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很大的,否则孟母就没有必要带着自己的幼子搬三次家。

柳清风想要搬家的原因很多,而且像孟母一样有着坚定的道理,比如,如今的环境太平和安稳,换一个比现在更混乱复杂的环境,夜榆才会有更多的机会体现他的价值,从而慢慢建立自信;再比如,柳清风相信自己那出了远门做生意的哥哥一旦回到家乡,一定会赶来难为他;另外,柳清风相信,只有大胆地去闯荡,才能有更好的成就更好的未来,才能给自己喜欢上的人一个幸福稳定安全的家……咳,当然,最后的最后,还有一个柳清风红了脸不太乐意承认的缘故,他讨厌夜榆总是和那个阿桃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好吧好吧,他承认他完全没有必要嫉妒或者吃醋,夜榆也跟他解释过,那日能让夜榆喜笑颜开的阿桃说的悄悄话,其实不过是阿桃在告诉他怎么才能把一条鱼做得美味可口,并且一定能讨得食客的欢心和胃口大开。

夜榆总是因为柳清风的食量过小而担心,就像是柳清风总是因为夜榆的食量而惊诧并且也会担心他的肠胃能否承受得住,不得不说,其实这榆木头和柳木头在很多地方是想通的,比如说认死理儿,还有同样地关心对方,虽然表现形式会不太一样。

后来这些日子,每每阿桃逗得夜榆笑了,都是有着如何能讨好看上去总是不开心的柳清风的缘故在里面的。夜榆对阿桃的话倒是很信任,几乎达到了无条件(这让柳清风越来越不安)。夜榆的信任并非毫无缘由,阿桃说的不仅都似乎很有道理,而且非常有用——每一次夜榆照着做了之后,都会发现柳清风对他格外和颜悦色轻声细语。

比如夜榆按照阿桃说的方法炮制了那条金鲤鱼,就得到了柳清风的一个拥抱,还有……不会被舍弃的诺言。夜榆一想到那日自己的主人许给自己的承诺,就忍不住开心地想要再去弄一条鲤鱼来做了吃,只是可惜,金鲤鱼的确是很少见。

夜榆只当是柳清风为了那些讨好的小法子开心,根本没想到柳清风是因为担心夜榆被阿桃吸引了去而格外小心。于是,夜榆似乎和阿桃是越走越近,总是在角落里偷偷会面……柳清风为夜榆的迟钝而哭笑两难,不过不可否认,正是夜榆的迟钝和朴实,让他格外心动。

不过,究竟应该在什么时候带着夜榆离开这个小镇呢?柳清风犹豫不决,需要的钱他已经准备好了,富裕的王德如从来不在钱财上亏待他。可正是因为王德如的厚待,尽管柳清风着急想要离开,却有不好意思在病人这么多,事情这么繁杂的时候,弃这家收留了自己和夜榆的药店不顾。

柳清风看着夜榆的后脑勺走神的功夫,夜榆却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

想跪不能跪也是痛苦的。当过去保命的经验和现实相冲突的时候,夜榆感觉自己总是茫然无措。

按照夜榆以往的经验来看,自己实在是应该立刻跪下去向主人请责的,可是近来的教训又告诉他,自己面前的主人不喜欢自己下跪或者请责。柳清风只“罚”过夜榆两次,一次是罚他在床上躺着修养了三天不许下地忙活,一次是罚他喝了近一个月的汤药,可这些哪里是惩罚?分明是宠爱么,夜榆只有感动感谢外加感激,自己的主人竟肯在自己身上浪费这么多的药材和精力,他无法报答……这让他有些为难,或者,对于这样和善的主人,自己该更清醒些本分些,然后实施一些必要的自我惩罚?

自己还是太笨,夜榆想,离开了主人的命令,就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甚至连讨好主人的法子,都还得跟一个外人讨论。幸好,那个叫阿桃的姑娘也算聪明伶俐又细腻体贴,不会干不该干的事情,出的主意也都似乎有效,如果,陪在主人身边的不是自己,而是阿桃,主人想必会欢乐许多吧?

夜榆咬咬唇,试图压抑自己的不安,但是却依旧禁不住会想,若有一日主人身边有了别的人陪伴,比如阿桃,而不再需要自己拙劣的讨好了的时候,他,该怎么办呢?所以,夜榆固执地认为阿桃只是个外人,也许主意是好的,可以听听,可是不能太没防备,更不能给她走近主人抢走主人的机会。也正是因为这个,尽管夜榆一面期待阿桃的主意并且为这些主意的可行而微笑,一面对阿桃的警惕越来越大。他尽量背着柳清风见阿桃,或者说不给阿桃接近柳清风的机会。

那一日主人似乎提到自己和阿桃是不是……夜榆也会为主人的误会而难过紧张,却总不想做太多解释。他意识到,似乎柳清风因为阿桃和自己的亲近,而显得有些厌恶阿桃的出现,这让他偷偷兴奋。主人厌恶阿桃,阿桃就没办法取代自己在主人身边的位置,那么,他夜榆就是安全的。所以,哪怕主人误会呢,最多最多,责罚自己,冷落自己,总比被人抢走要好得多。

厄……夜榆有时也会为自己心底的这些小算计,而感觉到不安,作为主人的奴仆,工具,自己是不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算计主人的,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他无法面对失去的恐惧,无法想像若有一日没有了这么温柔的主人的注视,自己该怎么办。作为自我安慰,夜榆想,自己这点儿欺瞒并不会伤害主人,也不会需要他直接对主人说谎,即便有一日被发现……被发现的后果,夜榆拒绝去想。

所以……木头疙瘩有时也是会动一点花心思的,当这花心思似乎没有违背他那拧在一起乱成一团麻毫无道理的原则时。

作者有话要说:嗯。。。计划外的加更。。。别瞪眼,某鱼我可是一开始就说过,这文是周更,所以这章理所当然是加更。。。嗯,加更,献给一直支持我的彻底大大。

第六章

过年前有一件一定要做的事情,就是买年货。

年货里面最重要的一件东西么,自然是他和他的他的新衣服。

柳清风趴在柜台上,一面算计着王德如给他的银子,一面算计什么样的衣服最适合他的夜榆,也最能讨夜榆的欢心。前些日子匆忙间,只给夜榆添置了三两件黑灰色的短衣裤子,虽然干净利落,却实在是不够养眼。

隐约记得,以前有过一款小女生们很喜欢的游戏,就是给一个漂亮的卡通少女换各种各样的装扮,那个时候,柳清风只觉得这游戏很无聊,不过现在,却是禁不住把夜榆的形象在脑海里卡通化了开始一遍遍地换装,玩得不亦乐乎。

夜榆劈完了后院里所有的柴火,转了一圈发现似乎的确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于是犹豫着走到前厅来找应该正在柜台处帮忙和对账目的柳清风。

抬眼,夜榆却看见柳清风正歪着脑袋,微红着脸,痴痴地笑着趴在柜台上。

近日来柳清风麦色的皮肤飞快地又被保养回做少爷时白嫩嫩水润润的样子,不笑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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