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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春仍在(第四卷)烽火千城 by 六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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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走避轻巧些,本想等过了这虎啸山再做打算,可苏子鱼这般情况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只是这当下,人人都在逃亡要买车谈何容易,这个〃买〃字也就是说给苏子鱼听听罢了。
苏子鱼没细想,但觉得劳师动众又不方便。刚想开口阻拦,司马兰廷衣袖轻拂,一股淡香扑鼻而来便昏沉沉又睡过去。醒来的时候果然是在车厢里。身下垫得很厚,山路崎岖却不觉得十分颠簸,只是身上仍旧很痛。身旁影红见他醒了,忙掀开帘子叫主上。
司马兰廷便进来和她换了位置。这车现套了两匹马,还有一匹让人骑着好做护卫,路上时不时看到逃亡的百姓管家,多是举家撤离的,还得防着有人聚众抢夺。
司马兰廷给苏子鱼把了脉,好在没有风寒发烧,只得用丹药吊着等到了司州腹地再说。两兄弟面对面坐着,大多数时候你看上我一眼我看上你一眼,却很少对话。司马兰廷总是慢条斯理地喂苏子鱼用完药食就冷漠的坐在一旁。
行程虽然放缓,还是翻过边境并州进入了司州地界。这一日影红去储备食物水袋了,马车停在道边休整。苏子鱼躺在车内,影青和司马兰廷皆不在眼前,这几日他被伤痛所累又郁结于心事浑浑噩噩对外界浑然不知,这时却突然有种强烈的渴望,想看看窗外。
司马兰廷虽在车外却注意着里面动静,觉察到苏子鱼在车里费力挪动,虽舍不得让他疼却因恨他倔强,有心让他吃吃苦头一狠心没有理会。没过一会儿,苏子鱼突然从车厢里滚落了出来。外面二人都瞧见了,还以为是他挣扎得不当心,连忙跑上去,却见他连滚带爬的继续往外。
这官道正是三州连接之处,西边是并州,往南是上党,往前是司州赵王地界。天阴沉沉的,南来北往的人却全是往上党和司州逃命的百姓,到处是衣服褴褛,到处是如土的面色,到处是成群结队的逃难人群。拖家带口,扶老携幼,步履维艰。妇人衣衫散乱,老人拄着拐杖,小孩面露菜色苦喊着累,哀声不绝。
这一派凄凉景象把苏子鱼彻底惊住了,不知那里来的神力搭着车辕站起来往路上踉跄几步栽倒下去。司马兰廷抢上去扶住了:〃不要命了!给我回车里去。〃
苏子鱼力气突然大得惊人,只是僵着身子四肢乱打乱蹬往前直奔。司马兰廷抱着费力正要用强,却见他哧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吓得不敢动弹只细言相劝。苏子鱼不再挣扎了,抓着司马兰廷的胳臂半伏半跪在地上。起先只是小小的呜咽,转而痛哭起来,哭得全身都在抖动。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又是咳嗽又是气喘,只要司马兰廷肌肉一牵动他便不管不顾的挣扎。他的伤,哪里是能如此挣扎得的。
司马兰廷心里又痛又乱,只是不断轻拍他的背脊,拭去他的泪水,不断的重复,〃别哭,不哭。。。。。。这不是你的错。。。。。。〃一狠心哄着抱着,好不容易把他重新弄回车里。
苏子鱼张开手臂抱着司马兰廷仍是哭,埋在司马兰廷怀里闷声嚎啕:〃是我的错,是我的。。。。。。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就那样跑开。。。。。。师叔都说过我应该留在你身边的。。。。。。〃
久违的依赖,没有想到的悔意。司马兰廷拥着他,任他的眼泪鼻涕掉在袖上,轻轻吻着他的额头:〃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不好,我没有你那么慈悲善良。。。。。。如果不是知道父王没死,我恐怕什么都放不下,你又能做什么呢?〃
苏子鱼抽噎着,用牙齿撕磨他的肩头:〃你为什么不慈悲不善良。。。。。。〃他处在激动中,止不住打颤、哭泣、咳嗽和气喘。
司马兰廷知道他这些动作要引起自己怎样的疼痛,额头渗出汗水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放松下来。身上沾着的暗红色的血迹,刺目心惊。他几乎跟着红了眼睛,一遍一遍的安慰,轻吻:〃别哭,乖。。。。。。你什么都没错。你看,我们还有六万兵马,不。。。。。。是九万。。。。。。如果你想看到百姓安居,争乱平息,我慢慢打给你看。我们重新建造一个安稳江山,好不好。〃
尾章二兵天血地
车到司州城后,司马兰廷找郑方圆帮忙寻了处隐蔽的宅子给他弟弟养伤。宅子在司州城郊,青砖白瓦的一处小院,安安静静清清爽爽,内里床椅炉灶一应周全,虽非精致华丽却也干净实用。
郑方圆在赵王麾下十数年,颇得信任。
晋朝方乱之时二王起兵,赵王司马伦作为实力雄厚的一方番王却只是作壁上观,这里面不能说没有郑方圆的作用。司马兰廷一方面感念他几次相助,又对苏子鱼至小呵护关爱;一方面对他确实激赏,便邀他一同回去青州。但郑方圆这个人忠实仁义,跟着苏卿怀时一心一意,如今跟着赵王也绝无二志。眼看匈奴西秦进犯司州首当其冲,自然不肯这时候做出背弃之事。只要司马兰廷在他有个万一之时,能够出手庇护自己家人。司马兰廷允诺。
苏子鱼的伤本就让司马兰廷这位当世有数的医毒行家难以入手,经过司州官道那一番折腾又平白加势几分,竟有些束手无策起来,只能更加小心谨慎,用银针度真气推经过脉慢慢疗伤。
好在郑方圆这里不缺珍贵的药材,可以佐辅治疗固本培源。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三四个时辰是在施针度气,苏子鱼这里快成了筛子,他哥司马兰廷也快累成|人干。
影青影红心里焦急却惧其淫威不敢相劝,苏子鱼红着眼睛叫停,可司马兰廷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同样*。想这司州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多拖一日危险便加剧一日。再则,苏子鱼这伤也拖不得,后头还要长途跋涉,怎么能不加紧替他修筋复脉?
用银针活血度气,得慎而慎之,若一不留心出些许差错,苏子鱼这身修为就算彻底废了。看司马兰廷几日下来殚精竭虑,已是满脸倦容神色间显见疲乏。苏子鱼躺在床上,一腔焦急却奈何不得,若他还能动弹分毫,早就跳起来一通好揍了,哪还容得他这般硬撑。可现在鱼在床板上,不得不妥协,十分心疼做出了万分样子来。
晓之以情:〃哥,你不要这样少见多怪,我一时半会又死不了。。。。。。〃
放低态度苦苦哀求:〃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再扎了。疼。。。。。。〃
耍泼犯混:〃不医了,不医了,就是不医了。。。。。。〃
最后,哭得眼泪鼻涕糊在一块儿:〃呜呜。。。。。。你就知道骂我不知轻重!就知道说我让你担惊受怕!怎么也不想想你自己,你上次吃什么五行释天丹答应过我不再胡来了。。。。。。你还讲不讲道理。。。。。。〃
司马兰廷什么时候讲过道理?他自己也没多少时候跟他哥讲过道理,这时候倒想起来了。
不过他甚少说这种暖心贴肠的话,听得司马兰廷心酸。收了针,修长的葱指慢慢替他搽去脸上污渍,叹了口气。
〃原本想到了青州再开始的,连续四十九天或可见起色。你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怕他再自责引得心里不好受,转而道:〃这里虽然清静,毕竟不安全,先连续九日试试。你就别再添乱了,让我更费力。〃
仰着脸想想,淡漠的表情参杂出些许悠远,心里想着如果那个人在也许可以换个手。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怎么放得下这个心啊。。。。。。
司马兰廷到司州那天,长沙王司马乂占领洛阳。洛阳的守军被祖越名调往平阳,司马乂所遇阻力很小,可算做轻轻松松以皇太弟的身份接收了大晋政权,安留都城享福任司马颙在曲城和司马兰廷〃主力〃对阵。
相对于司马乂的惬意,和他同盟而起的司马颙显然不太走运。两军对阵数日,自晨而昏,杀人遍地各有胜负。曲城不够坚壁,岐盛弃城池于城外扎寨他排兵并非一味图守,几次进扰敌营皆有所获。司马颙几次试探欲列阵进攻,尚未成势时岐盛已披挂上阵,亲自击鼓,马队一声不发,潮涌般冲杀出来一阵惊扰又速退回去。司马颙分兵来扰,岐盛打定守势,骑兵分毫不出,只是剑箭排伺候,猛射不歇。
僵持日久,司马乂占据洛阳之信传来,司马颙大恨,抛开顾虑终于倾力来犯,避无可避。
秋日昏黄,一场厮杀日近申末。平原狂野上数千骑兵纵横穿梭,战马驰骋交蹄,刀枪剑戟往来不休,闪出一道道寒光,卷起万丈黄土。战场上处处是鲜血喷溅,几万士兵拼命厮杀,被砍中的,落马的,立时被踏践成肉泥,原野上血迹斑斑,断掉的手臂、大腿、头颅,随处可见。喊声、鼓声、兵器撞击声,惨叫哀嚎声和着马儿嘶鸣,混杂不分。及后,四野暗沉腥膻浓重,视野渐渐难辨。
岐盛早失了战马,大步如飞起跃之间如闪电般在无数敌骑身来回穿梭奔行,见了敌兵挡路,想也不想便是刀剑齐施,直接斩刺。
灰狼再顾不上大局如何他身如飞燕,踩着人头马身起起落落,追上岐盛身影。
奉祥等人其他一概不顾始终不离〃主上〃左右,陪他敌阵中快速穿梭,只顺手向倒地的敌兵补刀,以免他们装死反扑。这队人马过处地面被染得殷红。正待杀出左翼,一股整齐马蹄急促而来,士兵慌忙立盾防备,耳边听得箭矢嗖嗖而过,射在盾牌上发出嗡嗡的震响。
马上为首的那人眼神狞厉,面沉似水,恶狠狠地瞪着众人藏身的屏障。千钧一发之时,灰狼一把扯住岐盛身形,只往他眼内深深一望便跃了出去。。。。。。
第九日这天,苏子鱼自昏睡中醒来,影红服侍他用膳后很久都不见司马兰廷捧了银针进来。这院子只住了他们四人,周围不闻一点人音。勉力转头望去,日影已高,他直觉发生了什么事,却苦无自由行动的能力。又过了些时候,司马兰廷方进来。也没有立时用针,先捡了一些药草煮浴,轻轻抱了他浸入水中。
苏子鱼隔着雾气看他哥哥的眸子,阴冷之中竟蒙覆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尾章三执子之手
〃出什么事了?〃抿了抿嘴,声音有些低哑。
司马兰廷扶着他坐好,转身盛了一杯清水过来喂他喝了,却没有说话。
苏子鱼浸在热气腾腾的药浴中,水的温度很快爬到了脸上,透出一抹嫣红。司马兰廷眼中的阴冷稍稍退却了一些,顺了顺他的眉心,叹出口气。十指爬进发间穿梭在头皮上轻轻按抚起来。
马车终于又向青州启程。
九日九夜的结果,是苏子鱼身痛难忍变为轻轻酥酥的钝麻,虽然难受却比九日以前好过太多。
这马车也不同来时随便〃征用〃的那辆,窗户上一层竹帘一层厚实裘毡,绝无漏风之虑,天气好时还可以挂起毡布让光线透射进来。那些厚厚的稻草也都换成了柔软的绵垫,银制的暖手小炉,长长的靠枕,暖和的锦被,温暖、宽敞像间舒适的小床。
这一下子轻松不少。一旦好过了,苏小哥就开始不安分了,一路上哼哼唧唧逗他哥说话。偏偏司马兰廷却显得沉默异常。他本来就是寡言的人,但这般一整天下来才开口寥寥十数句,连苏子鱼这种没眼色的人都看出了他心情沉郁,因而有意无意的耍耍宝出出丑。他哥静静的听着,看着,仍不多话,面上却松缓很多。
车内光线暗沉,一粗一浅两种呼吸默契融合。那喘着粗气的喋喋不休,说他塞外的光辉经历,说他如何勇敢如何机敏,说他如何气得西秦皇帝一脸土色。但说不了多会儿也就累了,司马兰廷等他渐渐有气无力,用大手盖了他的眼睛,不用骂他,不用劝他,就这样,过不多会儿他也就睡沉了。
这天苏子鱼睡醒了起来,马车停在什么小镇上,颇为热闹。入耳都是轱辘轱辘的车辕声和嘈杂往来的市井人语叫卖声。刚刚清醒的人还有些恍惚,他动了动手指,仍是一片麻木。发觉司马兰廷并未在车厢内但想来就在附近,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分辨,没听到熟悉的声音,却听见左侧靠街这面窗户外有人大声对话。
〃。。。。。。可不是嘛!您这是去哪里啊?〃
〃我们想着去青州,那地方离边境远,又安全。我有个亲戚就在那边,说这两年青州生活越来越顺当好过了。〃
〃青州是齐王的属地啊!〃
〃正是。我那亲戚说,这两年齐王派了其弟司马子鱼监管青州,那小王爷像是下功夫整治了一番,说是不比江左繁华之地差多少。〃
苏子鱼听得一阵糊涂,心中大是不解,他什么时候监管青州了?怎么又成了小王爷司马子鱼了?却听其中一人又道:
〃老哥!你还不知道吧,齐王在曲城被河间王杀了,脑袋都被割了下来传首六军。。。。。。〃
苏子鱼愣怔片刻突然一阵惊慌,高声呼喊起来:〃哥,哥〃
司马兰廷离马车不远,闻声急忙掀帘进来。
苏子鱼五指一张,胳臂直伸了过去。司马兰廷一把握住了,顺手塞了一包香喷喷的炒栗子在他怀里,皱眉道:〃不要乱动。〃
苏子鱼握了那手,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却觉得冷意袭身,他借着司马兰廷之力,向上蹭了蹭,抬头盯着他哥清冷的眸子。
〃哥。。。。。。〃
感觉到他下拉的意图,司马兰廷埋下头凑到他眼前。苏子鱼看了半晌,使劲嗅了嗅,嗯!熟悉的气味。这下确信了,肯定了,不是假的。
〃。。。。。。可,曲城的。。。。。。是谁?〃
司马兰廷缓缓抬起头来,眼睛望着挂着竹帘的窗户,从丝丝缝隙中看出去,看到很远的地方。
有寒风透过竹帘吹拂进来,这温暖的小车厢中竟让人突觉萧索。苏子鱼盯着他的神情,心中一动,突然就明白了:〃是。。。。。。岐。。。。。。〃
司马兰廷眼光微微闪动,拇指轻轻淡淡的抚摸着苏子鱼的手背,握得更紧了些。
〃是灰狼。〃
苏子鱼心头一阵难受,脑袋还没消化清楚,已觉心痛得越拧越紧,拧着拧着拧出了眼泪。
司马兰廷见他一脸惨白眼泪汪汪,赶紧把他揽进怀里,皱了眉却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大战那天,说是他和岐盛互换了身份。。。。。。〃
苏子鱼终于转过味儿来,低泣慢慢专为嚎啕又慢慢转成哽咽。司马兰廷拍着他的背,想着自己九锡加封,初掌大权时河间与长沙已显反象,如果不是早早另立主意,是不是今天死的就真是自己了?即便可以一时应付过去,可这天下祸端早埋,怕内忧外患的情形终是无可避免。现在却能脱身而去,不由得心底涌上一阵轻松。只是那些默存于身边多年的温暖,一朝顿失,心里竟难受得空荡荡的,连往昔相处都不敢多加追忆。他司马兰廷到底被怀里这个小东西影响至此。。。。。。
苏子鱼渐渐平息下来,司马兰廷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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