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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曲三千-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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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不。”
句月重新垂下目光,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只希望得到丈夫的眷爱,这样就足够了。”
秀家凝视着她低垂的眼眸,然后慢慢地把薄被拉上来盖住她娇小的身体。
“既然这样,以后无论有什么要求尽可以对我说,现在好好休息吧。”
他转过身去躺下不再说话。
句月怔了怔,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是眼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一言不发,同样转过身去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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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都没有睡着,是因为伤口传来的阵阵麻痒。
清次翻来覆去地望着干净整洁的房间,熏香的味道混合着身上的药味,本可以让人昏昏欲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反而怀念那个凌乱而闷热的小房间,阿药摇动扇子带来室外淡淡的花香。
清次并不是在想阿药,只是被遗弃在那个地方还比较容易让人理解,突然被带到这样一个舒适安逸的场所,实在无法令他释怀。
因为他猜不透秀家的想法。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那人的新婚初夜也这么过去。
清次坐起来,细细地看窗外的朝阳升起。
一整天,除了侍女端来饭菜之外,没有任何人经过,也同样没有人限制他的行动。
虽然可以到处走动,但是他却只是静静地呆在房间里。
秀家好像又忘记了他的存在,接下去的几天也没有任何事发生,就这样一直过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没有任何说话的对象,平时只有那个叫作北御门见羽的少年偶尔会来查看一下他的伤势,并且吩咐大夫换药。
背上的鞭伤已经结痂,胸前的伤口也在慢慢恢复。
这一年,尾张藩主德川纲成四十二岁,是逢厄年,年内必须请僧侣来诵经解厄。
八月初上,藩城中回荡着阵阵念叨经文之声。
“麻织,你在干什么呢?”
远离正殿的回廊上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被叫做麻织的少女跪在地上,面前的水桶倒翻着,污水洒了一地。
“请原谅我,因为水桶太重了,所以……”
“所以怎么样?”
站在她面前的中年妇人瞪大了眼睛望着她道:“大人们很快就要从这里走过,还不赶快擦干净。”
“是,我立刻擦。”
自知犯了大错,麻织立刻弯下腰用力地拧干抹布,开始擦干地板。
妇人折返到库房内的时候忽然又发出了一声惊叫,回过头来说:“这是谁干的?”
麻织不明所以地来到木隔扇前往里面一看,只看到摆放在库房中央的刀架上少了一把短刀。
“那可是备前刀匠打造的名刀,要是被御前大人知道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你没看到什么人经过吗?”
“没……没有。”
“这么说,难道是你拿走的?”
麻织一下子被惊呆了,抬头望着那个妇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我一来你就慌张得手忙脚乱,连水桶都倒翻了呢?”
“真的不是我,请您相信……”
“这些话留着亲口对御前大人去说吧。”
不分青红皂白地说完之后,妇人转身离去。
麻织慌忙伸手扯住她外衫的下摆请求道:“阿泉姐,我真的没有拿过那把刀,请无论如何相信我。”
阿泉用力抽走被麻织攥在手中的衣摆,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丢失贵重的宝刀,如果不找人顶罪的话,责罚自然就会落到自己头上,正盘算着如何编造一个令人信服的故事,阿泉转过回廊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
“久马大人!”
看清楚来人之后,阿泉立刻躬身让到了一边。
“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慌慌张张的?”
“您来得正好,可发生了大事情!”
阿泉凑到久马面前把刚才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麻织跪在地上几次想要辩解,但都被她瞪着眼睛吓了回去。
“你是说她偷了宝刀虎郎次丸?”
“是啊,久马大人,一眨眼就不见了,又没有其他人来过,一定是这个贪心鬼打算偷出去卖钱。”
久马的目光转向满脸惶恐的麻织问道:“是这样吗?”
“不,久马大人,我从没有打开过那扇门。”
“那么有什么可疑的人经过呢?”
麻织犹豫了一下,虽然她不知道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但是阿泉一口咬定她偷了宝刀,如果不提出有力的反驳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或许就会如此顺理成章地加罪在她的身上。
想了一会儿却实在找不出可疑的对象,麻织小巧的鼻尖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好了,我知道了,与你无关。”
久马的声音一下子把麻织从惊慌失措的深渊中救了回来,她有好一阵子都无法理解地抬头望着久马,却看到他不动声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那个笑容似乎并不单纯的,混合着一些不知名的让人害怕的东西。
麻织情不自禁地一阵颤抖,不但关心自己的命运,同时也担心起即将要承载这个可怕罪名的人来。
“刻着德川家纹的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拿出去换钱吧,即使偷走了也毫无用处。”
久马的目光转向回廊尽头的房间,他撇下麻织与阿泉,大步地走了过去。
拉开隔扇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清次。
穿着藏青色小袖的少年正坐在一旁看着他服药。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两人,清次和北御门同时把目光转向门外。
“久马大人!”
无视少年的行礼,久马径直走向清次。
不用问也知道他是特地来找麻烦的,清次放下手中的药碗等着久马开口说话。
“拿出来。”
“什么东西?”
“备前刀匠的宝刀。”
“既然是宝刀,为什么会在我这里?”
久马伸手抓住清次的衣襟,把他拉到自己的眼前。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这个男人说话就会不由自主地被激怒,久马扬起右手,但就在手掌落下的一瞬间,被人紧紧地握住了手腕。
清次望着他的目光中带着嘲弄的意味,十指渐渐用力把他的手拉开。
“上一次就算了,如果这次你还想打,最好用拳头,只有女人才会喜欢用打耳光这种无力的手段。”
听到这句话的久马愤然地松开了手,他抽出腰边的打刀和肋差扔在地上,冷冷地道:“如果手中有刀,即使死了也不必互相埋怨吧,我让你先挑。”
清次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目光望着地上的刀,他并没有辩解,也没有拒绝久马的挑战,仿佛真的在认真挑选武器似的,过了一会儿慢慢伸出手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刀柄的一瞬间,忽然从门外传来了秀家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听起来并不像是质问的语气,但包括门外的阿泉和麻织,所有人都好像犯了错似的低头。
只有清次仍然抬头望着他。
第十八话?折
秀家环视着房内,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最后才停留在清次的脸上,但他开口却是对久马说话。
“这是在干什么?”
“秀家殿下,因为备前宝刀虎郎次丸被盗,正在盘问他们。”
“哦,是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久马感到秀家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味:“看起来也找到恰当的嫌犯了吧!”
秀家慢慢地走到清次面前低头望着他。
他们之间的落差好像永远不会改变,总是维持着这样的距离。
“是你拿的吗?”
清次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着隔扇边的少女,麻织满脸通红,一副焦急忧心的样子。
清次还没有回答,坐在他身边的少年北御门开口道:“这件事我可以证明……”
“让他自己说。”
秀家打断了北御门的话,又重复地问了清次一遍,他的话中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之意。
清次打破沉默,也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般地答道:“是的。”
这么一来,不只是北御门,连久马也一起露出了惊讶之色。
北御门知道清次并没有离开过房间,而久马更深知是在无事寻是非地找麻烦,那么他理所应当要尽力辩白,可谁都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轻易地担当下来。
“是我拿走了。”
“那么刀呢?在哪里?”
“不知道。”
就连跪在门外的麻织都看出来,这个男人是在故意激怒秀家,麻织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换成自己,秀家只要问上一句,她都会惶恐得不知该如何应对,但是听到清次这么说,终于还是不自觉地感到安心,至少自己的清白得到了证实。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秀家却并没有生气,他点了点头说:“你们全都出去。”
这其中的“你们”当然也包括久马在内,因为秀家在后面加了一句:“把地上的刀带走。”
一言不发地捡起地上的佩刀,久马有些讪讪地走出房间,麻织等所有的人都出来后轻轻地关上了隔扇。
于是房中只剩下清次和秀家两个人。
谁也没有说话,光影随着摇摆的树叶微微晃动。
在清次的感觉中仿佛经过了很长时间后,秀家才开口道:
“你原来是姓松前么?”
大约没有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清次十分意外地愣了一下,他对松前这个姓氏感到很陌生,那是非常遥远的记忆中的事,本来也没有必要回想起来。
“是松前藩主利广的养子。”
秀家改变了语气,并不是在询问,而像是陈述事实般地道。
“差不多。”清次的嘴角露出了揶揄的笑意:“只不过是不被承认的,这样一来也未必应该姓松前,而是内藤才对,家父内藤清二曾是松前藩的家老。”
“内藤……那么你父亲现在在哪里?”
清次看着秀家,他的眼睛里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随口回答道:“他死了,是随主君殉死。”
“原来如此。”
秀家微一点头:“这么说你恨幕府么?”
清次又是一愣,他原以为秀家会问关于失窃宝刀的事,但对于那件事秀家却只字不提,反而问起他以前的事来。
“被夺去领土一定会心怀怨恨,你恨幕府还是根本就在恨着德川氏?”
“既然你这么问……”
清次整理了一下被久马弄乱的衣襟,但是之后却又解开,他敞开衣衫露出还没有痊愈的身体,左胸的伤口带着深紫的颜色,显得丑陋而诡异,在新伤之下,一道旧创横过整个胸膛,映入了秀家的眼中。
清次伸手按着那道伤痕,慢慢地回答:“如果不是满怀恨意,我早就已经死了,至于对谁,全然没有关系,只要我觉得应该去恨,无论什么人都可以是我的敌人。”
这个男人的背后蛰伏着一个黑暗和混沌的世界,违背常理忠义,无法以道理来规束,虽然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秀家就明白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但还是因为他的坦言而沉默了许久。
“是吗,原来是这样。”
他慢慢地,毫不动容地做出了回应:“那就好,你跟我来。”
秀家转身打开隔扇,清次伸手撑起身体站起来,跟着他走到了门外。
穿过几道门庭之后,进入了一个房间。
过了一会儿,一个侍女捧着漆盘进来,白色的绢布上放着两把刀。
清次看了一眼,立刻露出意外的表情。
在那个盘子上放置着的,正是他被奉行所收走的佩刀昆罗丸和折罗丸。
“这是什么意思?”
“是你的佩刀,现在还给你。”
秀家淡淡地道:“一旦离开这里,将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命运,会被逼迫到什么地步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我原本可以杀了你,但是不需要,我不是女人,既不可能为这种事寻死,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好意,不杀你,只不过想看看你这样的人还能活多久,不只是奉行所和青鬼门,就连指使你来杀我的人,大概也正想取走你的性命吧,至于那个人是谁,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清次的眼睛道:“憎恨的确可以成为一个人的支柱,但是不是真的能让人好好活下去,我想看看。”
冷眼旁观地看着他死,要比一刀杀了他更有意思些是么?
没有办法离开那古野城,只能整天提心吊胆地活着,想到这里,清次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是吧,这样一来,没有刀在身边的话的确会很麻烦。”
他伸手拿起昆罗丸和折罗丸,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就望着秀家反问道:“你不问我要回备前宝刀吗?”
“算了。”秀家道:“我知道你并没有拿走虎郎次丸,之所以承认是为了让那个女孩脱罪罢了,连我都看出来再继续追问下去她就要痛哭失声,什么都让地位低下的人顶罪,我还不至于被这样的事蒙骗,总之会另外找人查问的。”
清次沉默了一会儿,秀家又接着说道:“至于你的刀,虽然并不是什么名匠打造,却都是出色的好刀,相比较的话,虎郎次丸的刀锋太薄,实战容易折断,只能用来观赏,你即使拿走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理,清次并不是没有看过那把刀,但是华丽的刀装之下刀锋极薄,虽然精美,但不适合战斗,颇让他感到遗憾,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说不定自己真的会把它拿走。
清次没有想到的是,虽然只有短短的半个月,其间甚至没有什么正面的交集,但是秀家却已经能够如此了解他。
仿佛每一次对视之后就会更加深入到他的内心,他们虽然相距甚远,但却不断地互相试探对方,不管这种试探出于什么目的,却好像在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清次的手指轻轻地摩擦着离开身边许久的佩刀,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刀柄上缠绕着的丝制柄卷时,忽然想起了锻冶屋的柄卷师阿玉。
那一天,那一时刻,当自己拿到修理好的刀时,心中想的是什么?
那个时候,清次只想着要去杀一个人,无论他是谁都不会和自己的命运相关,甚至在冷酷地想着刀刃深入对方体内的触感。
那个时候,他以为秀家只是一个素未谋面,有着德川这个姓氏的陌生人。
刀柄渐渐地被他的掌心煨热,清次站起来,说道:“你的器量不错,但接下去未必是我一个人的战斗,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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