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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春-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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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真伸手入怀,在内袋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玉瓷瓶,轻轻放在桌上,道:“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你是浮山门下,应该知道这瓶子里是什么吧?”
  
  “……凤凰丹?”应崇优脸上渐渐褪去血色,变得异常苍白。
  
  “没错,集香木而自焚,复从死灰中更生,这就是浴火重生的凤凰丹。我本来一直骂师兄,说他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太无聊,却没想到无聊的东西今天也会有用。皇帝陛下想让你死,你就死给他看看,再怎么说你也是应老太傅的独子,不会死了都不把尸首还给人家吧?等我们领回你的尸体来,七天后你再复生,那就是另一个新的应崇优了。”殷真一面说着,一面笑得非常得意,“怎么样?师叔我这一招可算万全之策?哼,你们这些毛头小子还有得跟我学呢。”
  
  杨晨瞟了一眼应崇优越变越难看的脸色,轻叹一声,劝道:“小优,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圣心难测,我也害怕皇上一时不能消气,以至于真的伤害到你。虽然你死了他会有一阵子比较伤心,但总好过……”
  
  “不行,”应崇优断然地摇着头,“不能这样,我不能对他做这种事,这太过分了……”
  
  “到底谁过分啊?”殷真竖起双眉,“他把你关在这里已经第十天了,万一什么时候一个不高兴把你的头给砍掉,我们才是怎么哭都晚了!你又不是恋栈权位的孩子,一死百了,换个名字换个地方乐得逍遥,比在这儿等着挨刀强吧?”
  
  杨晨跟着劝道:“小优,你知道我过几天就去西宁了吧?到时候你可以跟我一起走,那里天高皇帝远,过几年等他慢慢淡忘了,你再回来见伯父。”
  
  “他不会淡忘的,”应崇优依然坚决地摇头,“我知道他的心,我不能用这种方式与他断绝关系,这对他实在太过残忍,绝对不行……”
  
  殷真高高挑起一边眉毛,神色狐疑:“你这种说法,听起来可不像在说君臣之间的事……”
  
  应崇优吸了吸气,在殷真面前跪下,道:“师叔,崇优从小有什么事都会跟您说,这次也不想隐瞒。皇上他对我有爱恋之心,我对他也……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动心。虽然崇优并无要跟他在一起的意思,但也不能这样回应他的一片真心。这次的事件,我希望能给他时间慢慢平息。请师叔放心,他不会杀我的,我敢保证这一点……”
  
  殷真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转头瞟瞟杨晨:“是他说的这样吗?”
  
  杨晨有些迟疑,半晌方道:“大略是的。不过……皇上现在的心思难揣测得很,他会不会真的动杀机,我可不敢保证。”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殷真一拍桌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别的我不管,你的性命要紧。这样了结才彻底干净,对你对他都有好处。听师叔的话,快把药吃了。”
  
  应崇优急道:“师叔此令,恕崇优不能遵从。皇上是个多情多义的人,如果他以为是自己逼死了我,他会受不了的。再说他若有杀我之心,早就杀了,何必困我在此,徒添烦忧?”
  
  “皇上最初不杀你,是有些念旧情的意思,”杨晨见殷真沉思起来,忙道,“但是听他的贴身内监高成悄悄说,最近定、燕两位王爷频频出入宫廷,在皇上面前诬蔑你居功自傲,早该处治。你知道的,因为应伯父奏请继续废除藩王特权旧例的事,有几个本家王爷们一直心怀不满。只不过他们于国难之时尽都畏缩躲避,从未为皇上中兴大业出一份力,所以不大敢说话。如今虽不知你因何获罪,却也觉得是个机会,纷纷前来落井下石。皇上正在气头上,万一犯个糊涂什么的,你就凶多吉少了。”
  
  “三师兄,”应崇优见杨晨火上浇油,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你跟随圣驾多年,皇上的为人和见识你会不清楚?他不是那种偏听偏信毫无主见的人,就凭那几个本家王爷,是蒙蔽不了他的。你这样误导师叔,会让师叔以为……”
  
  “我也不是那种会被人误导的人。”殷真沉下脸来,不等应崇优解释,突然运指如风,瞬间便封住了他身上几大|穴道,令他动弹不得,“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护着皇帝,我也知道小晨为什么要专往坏处想。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先保你安全无虞。而且我也觉得,死亡也许是结束你们之间纠纠缠缠的最好办法。小晨,掰开他的嘴。”
  
  杨晨应了一声,上前一步,捏住了应崇优的双颊,后者虽然用尽力气咬住牙根,但终因|穴道被封,无法挣扎,被迫张开了双唇,眼看着殷真拈起一粒药丸逼近,一时间急得满面通红,双眼霎时充满了泪水。
  
  “你一向是个不爱落泪的孩子,从小到大,师叔只见你哭过几次而已。如今会为他落泪,说明你心中确是有他,只可惜……君臣相恋,阻碍太多,要得到幸福实在不容易,”殷真叹息道,“师叔这样做,虽然对他是狠心了一点,但却是为你好。那毕竟是个皇帝,喜欢你也不过是一时痴迷,你真以为你死了他就活不下去吗?所以听师叔的话,安静睡吧,等醒过来时,一切就会过去了。”
  
  随着殷真低低相劝的声音,鲜红色的丸药被塞进了应崇优的嘴里,随着舌面一滚,入喉即化。
  
  杨晨松开手,不忍再看应崇优痛苦的眼神,转过头去。
  
  “你发什么呆?抱他到床上去,还有后续的事情要做呢。”殷真的神情却十分镇定,一面吩咐着杨晨,一面轻轻为应崇优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与冷汗。
  
  杨晨低低应诺一声,横抱起应崇优的身子,将他平放在床上,小心地为他调整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后,轻声在他耳边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劝慰注意皇上,不会让他做傻事的……”
  
  应崇优虽然无法动作和说话,但双眼已因忧急而变得发红,胸口气血翻涌之下,几乎已哽住了呼吸。
  
  “吃这个药应该不会这么难受啊。”殷真不动声色地为应崇优抚胸顺气,口中道,“你的情绪可不要太激烈,否则假死状态不彻底,被发现了可就不妙了。”
  
  “师叔,小优的体温已经开始降低,您快一点吧。”杨晨狠下心不去看应崇优此时的面容,将桌上的瓷碗在地上摔碎,捡起较大的一块碎片,递了过去。
  
  “别怕,只是轻轻一下,不会很疼的。”殷真明知应崇优的知觉已经开始麻痹,却还是柔声安抚着,轻轻执起他手腕,从杨晨手中接过碎瓷片,刚一扬起,又停了下来。
  
  “师叔?”杨晨不知何意,叫了一声。
  
  “不行,割腕的话太娘娘腔了,还是割喉惨烈一点。”
  
  “割喉?”杨晨刚惊呼了一声,殷真的手已挥了下去,在应崇优的颈间划出细细的一道血痕,然后随手将沾血的瓷片丢掉,从怀中摸出一只皮囊和一个小盒子来,先将皮囊塞拔掉,从里面汩汩地倒出一大袋鲜血来,浸透了应崇优颈下的枕头和床褥,再拧开盒盖,从中挖出一团红色药膏,顺着他颈间那道血痕涂抹了一遍,未及片刻,原来细浅的伤口便红肿起来,给人的视觉效果变得又深又粗,极是骇人。
  
  “虽然伤情是假的,但伤口却是真的,而且到时候人已经又冷又硬了,那些太医也不可能看出异样来。”殷真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将皮囊药盒收好,轻轻抚了抚应崇优的额头,“好孩子,睡吧,别担心你父亲,我会及时跟他谈,不让他伤心的。”
  
  应崇优紧紧闭着眼睛,只觉得麻痹感正快速地从脚底向上蔓延,最后连脸部也麻木到没有知觉的地步,只有意识还维持着时明时暗的清醒。一想起阳洙明天得报时的情形,他就不由地心痛如绞,整个脑子里什么都不能再想,只充斥着一个念头:“不能睡,绝对不能睡!”
  
  然而意志最终也抵不过强烈的药效。片刻后,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无论是躺着的、坐着的还是站着的,都没有人再发出声响。又过了约半盅茶时间,杨晨按了按应崇优的脉门,向殷真点了点头。
  
  “走吧。”殷真站起身,怜惜地看了一眼床上,“虽然明知是假的,但看他这样冷冰冰地躺在床上,心里还真难过。不知那个皇上会有何感受呢?”
  
  杨晨突然打了个寒颤,有些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垂首不语。
  
  殷真也不再多说,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出房外,穿过荒凉的草径,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幽幽凤台阁的小楼,只余下满室月光,一床寂然。
  
  第二十三章
  
  一夜过去,鸡唱天明。
  
  被罚闭门思过十天的应霖罚期今日已满,早朝后他并未回府,而是匆匆入宫递牌,请求面见皇帝。郑嶙与他多年同袍之情,放心不下,便陪同他一起在宫外等候。
  
  半晌后,一个太监出来,躬身道:“两位大将军先请回,陛下去太后殿请安了,不能召见。”
  
  应霖忙道:“请再代我回奏一次,就说我并无他意,只是多时未见堂弟应崇优,想去凤台阁探视一下,请皇上恩准。”
  
  小太监身份低微,不敢回绝,转身又进去了,耽搁了约一刻钟才再次出来,一边走一边挠着头皮。
  
  “小公公,皇上不准吗?”应霖急急地问。
  
  “皇上没说准,也没说不准,只是说……知道了……”
  
  “那就当他准了。”应霖兄弟情深,只担心堂弟被囚后会不会受什么委屈,也顾不得许多,立即向凤台阁奔去,郑嶙也有些挂念,便随后跟上。
  
  到了凤台阁后楼院门外,只有两三个小太监立着,并无看守,这些人见来的是两位大将军,全都跪伏于地
  
  。“应少保就在这里?”
  
  “是。应大人早上未曾召唤奴才们,好像还没起身,要奴才们先去通报吗?”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通报的?”应霖摆了摆手,正要进去,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却是内廷尉监理长官顾长青。
  
  顾长青自得了这个苦差事后,寝食难安,虽然明知应崇优是不会逃离的,但每天都要来这里巡视一次,远远望见应霖与郑嶙,知道他们是来探视被囚者的,忙出声叫住。
  
  “顾大人。”应霖拱手为礼。
  
  “见过两位将军,”顾长青哈了哈腰,“不是下官有意为难,两位来凤台阁,皇上他……”
  
  “皇上恩准了。”
  
  “哦,那就好。”顾长青拭了拭额上细细一层冷汗,当先引路,“如此两位大人请随下官来。”
  
  一行人进了院子,应霖走在最前面,一推,木门应手而开,进去一看,床帏低垂,严严地遮着。
  
  “居然真的还在睡?亏他也真静得下这心。”应霖摇摇头,刚上前一步,突然被郑嶙拉住手臂,不解地回头看他,发现这位焰翎大将军正看着地面,脸色发白,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地瓷碗碎片,中间还沾着些血迹,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立即飞奔到床前,一把掀开床帏,只一眼,身子便瘫软了下来。
  
  郑嶙抢步赶上,一手托住应霖的后腰,也向床上看去。
  
  血战沙场数载的大将军,一时间竟震在当场,满脑子一片空白。
  
  只见应崇优闭目躺在床上,容颜似雪,颈间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浸了半床血污,已凝成暗红色。
  
  应霖猛扑上前,一把将堂弟抱起摇动,用力按住他早已不流血的伤口,大声叫道:“小优,小优!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郑嶙快速在应崇优鼻间探了探,竟已无半丝气息,双手不禁颤抖起来,想起多年同僚的情义,又忍不住滴下泪珠。
  
  “天哪……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在旁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顾长青回过神来,手足无措地在原地打圈儿,“这里好歹也是宫城,会有谁闯进来加害呢……”
  
  “屋子门窗完好,没有打斗的痕迹,伤口也像是这瓷片造成的,应该不是外人所为。”郑嶙定了定神,沉声道。
  
  “不是外人所害,难道是自杀?”顾长青慌慌张张地问。
  
  “不可能!小优为什么要自杀?好端端的,我只有十天没看见他……就算……就算皇上这样待他……伤了心,也不能……不能就这样……”应霖说着说着,渐渐哽咽难言,眼泪夺眶而出,“他……再难过……也要…想想大伯父啊……”
  
  “这么说……是自杀了……”顾长青抖着嘴唇道,“这可怎生是好?皇上下旨给内廷尉的……现在出了事,可怎么回禀啊?”
  
  应霖咬着牙,将堂弟小心地放回枕上,狠狠擦掉滚烫的眼泪,一把将顾长青提起来,道:“你去回禀皇上,就说如他所愿,应崇优已经死了,问他想怎么办,是要过来再看一眼,还是让我们直接抬出去埋了?!”
  
  顾长青吓得脸如土色,拼命摇头:“下官可不敢这么说……可不敢……”
  
  郑嶙用力掐了应霖手臂一把,让他稳住神,自己拉过顾长青,道:“应将军说的虽是气话,但皇上是一定要马上去回禀的。你一直在京城,所以不清楚,可我们这些一路随圣驾南征过来的人都知道……皇上跟应少保那是什么情份……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不要说你,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长青一听,更是觉得头晕脑胀,扑到屋角的脸盆旁撩水使劲洗了洗脸,这才振作了点精神,跌跌撞撞向着正泰殿的方向狂奔,赶到殿门台阶下时,已喘作一团。
  
  几个当值的羽林侍卫望见,过来迎着,问道:“是顾大人啊,怎么这样惊惶,出什么事了?”
  
  “大……大事……我要见皇上……皇上……”
  
  “皇上在看书呢,你在这儿候一会儿吧,得空就替你禀报……”
  
  “不行,这事儿候不得!”顾长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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