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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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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此刻让她那么担心的人是他,那该多好?他控制不了这种想法,然后,另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倘若,她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会如何?会痛不欲生吧?

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是有隐隐的痛快之感,明知不能这样,却无法控制自己,他忽的看着她,缓缓的开口:“你真的要知道么?那么,我告诉你。”

宝龄等了许久,才等到阮素臣开口,不觉神情一动,但阮素臣随即的话,却让她跌入了深渊。

“你找不到他了。”

宝龄听到了阮素臣缓缓的从嘴里吐出三个字,她有些怔忡,茫然的望着他,重复了一遍:“谁?你说谁?找不到谁?”

阮素臣望着她,看着她的脸色一瞬间失去血色,仿佛着了魔一般,面无表情的道:“邵九,你或许再也找不到邵九了。”

是风吹过么?阮素臣的声音挺起来那么冰冷,一字字传入宝龄耳中,她手心一点点的蜷缩起来,剧烈的颤抖,不,是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我不懂。”

“邵九曾来找过我。”说出了前面一番话,阮素臣的心已是彻底的坚硬、麻木,他的眉目间似乎再也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带着一张面具,只是用一种平缓的声音道,“我们达成了协议。”

那日,邵九在他耳边说的是:我已经和瞎了你的毒药,那么,可否陪我演一场戏?

他要他陪他演一场戏,一场让骆氏深信,并毫不犹豫地拿出解药的戏。

在阮素臣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他又紧接着道:“自然,不会让你白白这么做,你要的,我都给你,包括,我的命——你无须担心我会耍花样,因为我的命在你手上。而我……”

“我只要一样东西。”他的语气那么平淡,“我只要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邵九早就知道,那盏茶中有毒,毫不犹豫的喝下,是我了让那场戏更为逼真。邵九其实可以不用这样,即使不这样,阮素臣亦会想办法拿到解药。

但,那却是最快速的方法。

倘若邵九当时没有喝下那盏茶,他心中定会对他有所顾忌,猜测他这样做,是否别有用心。就算他最终还是会答应,但能否顺让骆氏相信他们两人已“和解”,从而拿出解药,却是未知数,更无法确定何时能拿到。

那些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并么什么感觉,然而对于中毒的人来说,却是每分每秒都弥足的珍贵。

只有这样,一切才变得合情合理,骆氏才能真正地相信,并将所有的解药,都拿出来。

用自己的生命来演一场戏,只为了一个人。

一直以来,阮素臣以为他是这世间甘愿为宝龄付出最多的人,但到最后,却根本不是。一想到那一幕,他心中还是忍不住五味杂陈。

将实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除了那茶中的药其实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毒药这件事。他只是应用了邵九的话,彼时邵九亦并不知道那不是毒药,而以为是。到话的最后,他也并没有向宝龄说出他给他服下的,只是另外一种药,虽效果也许与毒药差不多,却绝不是致人于死地的毒药。他没有说,是内心在作祟。

爱而不得,那样无奈而深邃的痛苦,他已绝望,本是决定彻底的忘记。然而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没能敌过心底潜藏的那个嫉妒的恶魔。阮素臣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宝龄:“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药性应当已发作。”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错,药性的确已经发作。只是,不是死亡,而是……陷入深度的昏睡之中。

四周一片静谧,静谧得近乎不真实。

眼前的少女一动不动的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仿佛一具木偶。然后,出乎阮素臣预料之外的,她竟是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极为缓慢,却并没有迟疑,然后,她缓缓的抬起头,“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多谢,那么,我告辞了。”

她的声音沙哑,却平静异常。为何是这样的反应?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阮素臣不觉微微蹙眉,站了起来:“你要去哪里?”

“去找他。”宝龄的目光望向窗外,忽而缓慢的扬起了嘴角,很轻很轻地道:“无论是生是死……”是人——或是尸体,“我都要找到他。”

阮素臣蓦地退后一步,喉头仿佛被掐住,难以呼吸,他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出去,竟是无法开口。

走到门口,她蓦地转过身来,神情平静的道:“阮素臣。”

他回过神,怔怔的看着她。她的脸色那么苍白,眼中却没有一丝波澜:“我不是顾宝龄。”

一句话,阮素臣浑身僵住,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你知道的,你知道我不是。”那本手札,他看过,他叫她“陆寿眉”,从那一刻起,他或许内心深处已经知道她并不是顾宝龄。

只是,不愿意面对。

宝龄心头轻轻的一叹:“去顾府吧,在瑞玉庭房里床下的箱子里,有些东西,是你想要的。”

说完,她没有再停顿,直直地走出门去。

第贰佰柒拾陆章时光慢慢消

阮家行馆前,最后一季的白梅正竭尽所能的绽放,犹如拼尽了整个生命,那雪白雪白的色彩,刺耳夺目,纷纷扬扬的落下,像是笼罩着一层凄艳的雪光。

宝龄站在梅树下,一动不动,任由花瓣落在她的肩头,发间,眉心……恍惚中,犹如置身于北地边境的那片无边无际的雪地里,那个少年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一丝一丝的梳理开,波光盈盈的凝睇她,说:“倘若从此再不相见,你会不会忘了我这么一个人?”

他说:“即使如此,那么再陪我多走一会儿吧。”

她以为,他们终是两个世界的人,走得再远,也免不了别离的那一刻;她总以为,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咫尺间怀疑猜忌芥蒂,不如干脆的了断,断了心心念念,然而,她从未想过,事实竟是如此。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毒性已发作……

阮素臣的话如同一柄利剑生生的刺进她的心房,那一刻,她本该痛苦,或者愤怒,倘若不是阮素臣的那盏茶……然而,她缺什么都没有做,她的心仿佛在一刹那失去了知觉,浑浑噩噩,不分天地,所有的喜怒哀乐,都随着阮素臣的话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白,像是一个苍白的洞,由她心间无声无息的裂开。

邵九……邵九……

他为何会这么做?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中毒的苦痛,十几年来,他一直被毒性所折磨,然而,却为何那么决绝的,毫不犹豫的又一头扎进去?

随手可得的江山,毕生的信念,健全的身体与自由,那一切,他竟在同一时刻舍弃,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此刻在哪里?是正被毒折磨的不堪忍受,还是已经……她蓦地僵直,方才脸上的沉静终是一点点的崩溃,如同撕下面具。

不会的,绝不会。那个笑容可恶,诡计多端的少年,那个清雅温柔,目光如水的少年,怎么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在她生命里消失?

他只是藏起来了,或者,藏在某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正想着要怎么挽回局势,一定是这样的!

宝龄将头埋在双膝间,在心底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每说一遍她的心便被撕裂一回,直到有人将她扶起来。

耳边传来如远若近的呼唤,宝龄慢慢地抬起头,交错的光影间,过了许久,她才重新找回了焦距,看清了扶着她的人是平野派来的那两个侍卫。

……

天空是一片碧蓝的晴,层层点点的浮云缓慢的飘过,连绵下了几日的春雨,顾府拂晓园墙头的桃花忽然在一夜之间绽放。徐徐暖风吹过,那一片片的花瓣泱泱落下,宛如一场桃花雨。

又是一年的春。

一如宝龄初来时的时光,天气很好、空气很好。生活也很哈……一切都很好很好,只是——好像少了什么。

还是没有找到邵九。

距离从南京府出来,已是一月有余。那天之后,她带着两个随从立刻写了一封信给平野,而宝龄亦没有再回去北地。

这一个月来,她兜兜转转,去过很多地方,包括之前聂子捷派人找过的地方:青莲会、莫园……虽然都已找过,但不亲眼找寻一遍,她还是不安心,然而,并没有发生任何奇迹,还是没有,甚至,没有人看到过那样一个少年经过。

她始终不相信烧酒就这么消失在这个世间,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次的失望,与每一封平野的来信,都让她的心一点点不受控制的沉下去、沉下去……

一个月的奔波之后,她经过苏州,此刻,她正住在顾府。

马车经过那扇陈旧的朱漆大门时,她曾有过片刻的犹豫,毕竟,她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要如同从前那般坦然的踏进去,她做不到。

然而,迟疑了一会儿,她还是下了车。总是要找个地方暂住下来,无论她的身体究竟是谁,但对于她本人来说,顾府——是她最初的家。

在那里,她或许能平静下来。

一段时间未见,祥福叔似乎又苍老了一些,见了她,张了张嘴浑浊的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大……小姐!”

他仿佛是一个守宅人,天天重复着打扫,巡视屋子,吃饭,睡觉……一辈子,似乎都打算如此了。

宝龄的眼眶亦是红了,两人聊了一会儿,宝龄几次都想将顾老爷的事告诉祥福叔,但最终还是没说。之后,她决定暂时住下来。与此同时,那两个随从——秦刚与黄东,也跟着她一同住了下来。平野吩咐过两人要护送她,她没有回北地,两人便也只好跟着,每日与平野书信联络,报告状况。关于邵九的消息,宝龄亦是从他们的书信中获得。

而同时,宝龄亦从祥福叔那里得知一个消息,前几日在她还未到的时候,阮素臣来过。阮素臣让祥福叔打开了封闭已久的瑞玉庭,呆在那个屋子里许久许久才离开。

祥福叔很是纳闷,从顾家出事,宝龄离开之后,再没有来过顾府的四公子为何突然来了?而且,还是去了瑞玉庭。纵然一时怀念起曾经在顾府的时光,也应该去青云轩小坐吧?

祥福叔不知道,宝龄心中却是清楚的。

阮素臣去瑞玉庭,是因为她的那句话。

——顾府的瑞玉庭,有你想要的东西。

一个月前她离开南京府时,留下了那样的一句话。

宝龄去瑞玉庭,让祥福叔打开了屋门,直接走到床下,看着空无一物的床底,她心中微微一叹。

那些东西,阮素臣到底还是带走了——那些,顾宝龄的手札。

真正的顾大小姐的手札。

宝龄曾在瑞玉庭里看过的那些,是属于真正的顾宝龄的,知道陆寿眉代替了顾宝龄,才变作了那种特殊的纸质。陆寿眉大约也是由于看到顾宝龄之前有写手札的习惯,所以,自己亦动了心,写了起来。只是,陆寿眉的手杂货自然不只是寻常少女的心事,还有顾府每日的状况罢了。

顾宝龄的手札中,一点一滴记录的,是曾经每一刻与阮素臣共度的时光,她的爱、她的怨,一个少女最热烈也最纯粹的心事,每一天都细细的记载,直到病逝并被人所代替。

对于旁人来说,那些日记随着人的消失,已成为无关紧要的东西,但对于阮素臣来说,那才是他最珍贵的东西吧。

她将那些东西给阮素臣,是还了少女的心愿,亦是用另一种方法,清楚明白地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打断了宝龄的思绪,她站起来,走到大门前,看到几个下人似乎正拖着一个人嚷嚷什么。

“什么事?”她走过去,“祥福叔呢?”

这几个人看门的人是后来重新雇用的,但这几日也知道了她的身份,故此很是恭敬:“大小姐,今日是老爷的生忌,大管家去了庙里,说是给老爷添些香油钱。”顿了顿道:“奴才们见这个人在门口鬼鬼祟祟,问他做什么又不肯说,所以……”

今日是顾老爷的生忌?宝龄微微一愣,似乎也听祥福叔说过,她离家之后,祥福叔便将顾老爷的灵位送去了庙里供奉。

宝龄点点头,转而望向被几个下人噙着的这个人,极为古怪的是,那人听到下人说起祥福叔为顾老爷去庙里添香火的事时,蓦地抬起头来,眼底闪烁着复杂的神情。

两人的目光相撞,俱是错愕的怔住,宝龄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什么,那人却忽的摇了摇头,宝龄咽下在喉咙口的话,吩咐那两个人退下,让她来处理。

等那两个下人离开之后,她才再度望向那个人,脱口道:“爹……”

这个方才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人,竟是——顾老爷。

顾老爷仿佛浑身一震,随即又好似抽干了力气一般,神情变得麻木:“谁是你爹?”

嗓音带着一种难听的沙哑,宝玲一愣,,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她的称呼脱口而出,只是,她也知道,顾老爷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望着眼前衣衫褴楼的老人,宝龄一阵心酸,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蔓延开来。

“我只是……来看看。”半响,顾老爷开口道。

宝龄点点头,亦不知该说什么。

顾家大宅的地契,如今早已是阮家所有。分明是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家宅,如今进门时却要被人当做贼人一般看待,此刻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随后,顾老爷一双枯井一般的眼睛略微有些波动,干裂的嘴角慢慢地上扯:“你呢?你又来做什么?”

之前的父女之情已在真相揭开后变得尴尬而敏感,宝龄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也只是来看看。”

她以为顾老爷会冷眼相对,毕竟她此刻的身份是潜伏在顾家多年,害得顾家落到这般田地的人,然而,顾老爷却没有再说话,他抬起头,幽幽的望着顾家高耸的白墙黑瓦,灰白的眼珠里泛起淡淡的光彩,仿佛是眷恋、是怀念……然后,他转过身,一拐一拐的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宝龄终是长长的叹口气,她曾想过,等一切结束之后,便去找顾老爷,陪着他度完余生,然而,此刻看来,是不可能了。

天下之大,到最后,原来,她还不过是一个人。与来时一样。

第贰佰柒拾柒章静长

春去夏来,时光荏苒。

祥福叔在院子里种了一株蔓藤,宝龄有时便坐在藤蔓下,一坐便是一个下午。早已脱去了避风的斗篷与厚厚的棉衣,扑面而来的初夏的风是那么柔软,然而在她心中的那片土地,却宛如早已冰冻枯裂,再也长不出一丝绿意。

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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