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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丝引-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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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住脚步,静听他下面的话。听见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来的声音,以及渐近的脚步声,然后,他拉过我的手,笑道:“今天是除夕夜,我带你去放烟火。”
“珛哥哥,你看烟火这漂亮!可惜,爹爹说什么也让我碰那个……”
“乖,等你过门了,我带你去放!”
那个时候,我十四岁,他二十岁。那时候,我们的心里都只有对方,那个时候,我因为他那句话兴奋了一整晚……
我愣愣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还记得。只是,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我轻轻挣开他的手,退后一步,展露出一个疏离淡漠的笑容,道:“那些东西太危险了,我怕孩子会受不了。我就不打扰二皇子的雅兴了,云舒先告辞。”
转身的时候不禁失笑,我真的是太没有被禁锢的犯人该有的自觉了,我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无非是仗着他的不舍,所以不停地拂逆他罢。
过年放烟火,一直是我的心愿。我喜欢那烟火在空中绽放那刹那的万千芳华,喜欢在那一刹那漆黑夜空明亮如白昼一般的繁华。只是,人不对的话,就什么都不对了。
走得太过决绝,所以我看不见身后人紧紧攥起,和青筋爆出的他,我也看不见那被掀倒的桌子以及那满地的狼藉。
之后的几天一直相安无事,我没见过他,身体上的不适也好了许多,至少我可以不用再一个人坐在黑暗里连点亮烛火的力气都没有。
一直为我诊病的大夫是个白须老者,他从来不开口跟我说什么,只是把写好的药方交给一个同样不苟言笑的女子手里。而我,要做的就是喝药。
冬雪下下停停,整个别苑都是一片白色。茫茫看去,一点斑驳都没有。
心里的焦急与日俱增,为何,还没有人来救我?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皇甫逍不可能还不知道我失踪的消息,他既知道了,为何不来救我?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七七不可能还瞒着他孩子的事情,那为何,我还没有见到一点被救的可能?
我所住的房间里有着一架古琴,虽然与流音想必要差一些,但也是一把好琴。之前的日子身体一直不好,如今才算是正视起这架琴。手指轻轻摩挲上去,没顾得多加思索,就安坐在琴前,手指轻勾,熟悉的琴音泻出,心一下子就安静了,再没多想什么,开始弹了起来。
“铮……”
琴音时而激昂,时而婉缓,时而如细水淙淙,时而如鼓鸣激越,没有特意要弹的曲目,只是随心所至,急急拨动着琴弦,要将心中所有的戾气全弹出去……
琴弦断了的那刹那,我仍旧没有从琴音里宣泄的感觉中走出来。我茫然地看着已经全黑下来的夜色,看了眼眼前的琴,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清明。我该跟皇甫珛平心静气的谈,而不是赌气一般的疏离冷漠,至少,我需要弄清楚父母的下落,以及,皇甫逍不能来救我的原因。
站起身来,房门被推开,一股浓郁的酒气迎面而来。我皱了皱眉,顺手拿起手边的火石点亮烛火,才抬头看那个在烛火掩映下脸颊红透的他。
跟一个已经酩酊大醉的人,要怎么谈?
我错开他,欲要喊一直守在门外的人进来将大醉的他带走。刚走到他身边,还没来得及打开他身后的门,就已经被一把拉进他的怀抱,紧紧地没有丝毫间隙的拥抱差点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奋力地要挣开他,却使得他抱得更紧。索性我就放弃了,求救是肯定没用的,那还不如放轻松些让腹中的孩子好过一些……
“婉如,婉如,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不要我了?”
那种呓语,里面的无助与悲伤是浓的化不开的。他拥着我的手上下滑动,似乎要肯定我的存在一般。一声低叹化在喉头,我该怎么办?牙齿狠狠地咬住下唇,我用手抵住他的腰,拧眉道:“我不是婉如……”
“是,你就是婉如!”他猛地大吼一声,那声音差点要将我震聋,他说:“你右耳后面的伤疤怎么来的?你忘了吗?你跟商若璃自己要去江南玩遇到山贼了,你都忘了吗!”
我怎么会忘呢?遇到山贼了,本来可以跑掉的我因为手无寸铁的商若璃而不得不留在那里,差点就被山贼们抓去做了压寨夫人,若不是珛哥哥,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我们怎么可能全身而退?我怎么可能只有耳朵后受伤?
那个伤疤长而丑陋,也幸好头发长遮住了。还记得当初因为那个伤疤,死活不肯出门,而那个伤疤成了我是姬婉如的证据!
而不知何时,他也看见了那个伤疤……
继续撒谎我做不到,只能任由他抱着,任由他埋首在我的颈窝处低喃:“一看到那个伤疤,我就知道了,婉如,为什么你不认我?为什么你要嫁给别的男人,你为什么还要我保住你的孩子,为什么,你那么残忍?”
心狠狠地揪起,原以为可以永远避开这样一幕的,可没想到,这一幕,这样无已意识的低喃才更能体现这其中的无奈,以及我的自私残忍!
他的身子渐渐软了,气息趋于平缓,我松了口气,他应该是睡着了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躺倒在床上,然而,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我,即便是在醉梦中,他的眉头依旧蹙的很紧。
珛哥哥,其实你也知道,我们是回不去了的,对吗?
既如此,为何不放手让大家都好过一点呢?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了,我承认我是自私,可我还能怎么样?一女不侍二夫,我怎么可能还是当年那个满心满眼里都是皇甫珛的姬婉如呢?
内心一片凄凉冰冷,我该怎么做呢?
他幽幽醒转过来的时候,我伸手拿过手边的醒酒汤递给他,趁势从他的禁锢中抽走我另一只手,果然麻痛不已。
接过他一饮而尽后的碗,放回原处,一点也不避忌地正视着他,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来:“你放我离开吧。”
他的面色遽变,一种叫做盛怒的情绪立即填充了本来还有些迷茫的眼神,他死死地盯着我,一声冷笑后,开口道:“休想!”
再也想过他不会答应,我只是拧了拧眉,往后退了些,道:“我早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肚子里还有别人的孩子,你这样执着又是何苦?”
这样的自贬不过是要让他看清并且放手,心里并没有多做思索,然而这句话却极大的伤害了他,他怒吼出声:“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可能是意识到他的声音太大,可能是我的脸色倏地变白了,他的面色稍稍缓了缓,扶住我的双肩,道:“无论怎样,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我可以对你的孩子视若己出,我可以不在乎过去两年的任何事情,这些,我早就想好了,你放心……”
“可是我在乎!”我不能让他再说下去,那样,本就极力压下去的愧疚只会再度出来作祟,我隐隐地咬了咬牙,道:“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喊别人做父亲,不可以。”
你说我们可以在一起,但是我该以什么身份?皇甫逍怎么可能会相信会放手?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想不愿意带着孩子离开他,我一直以来,都不曾放弃过和皇甫逍白头偕老的期盼!
看着他充血的双眸,我忍下心中的不忍,继续道:“你这样关着我,我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跟着你?我的丈夫是皇甫逍,他才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只有跟他在一起,我才会幸福,你明白么?你强留我在你身边,不过是要三个人都痛苦,值得么?”
早已顾不得我的话带给他的伤害有多大了,既然决定开口,既然决定再谈一次,我就必须将所有的话都说出来。那次的谈判的最后,我声嘶力竭,却只换来他拂袖而走,那样太不理智了!
蓦地,他竟扬唇轻笑,一手箍住我的下巴,讥诮道:“那你的丈夫,你的皇甫逍,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来找你?如果我说,我允了他江山,他就再也不管你的死活了,你会不会难受?为什么你的琴音里面都没有一点后悔,为什么里面全是思念,为什么?”
因为我从不后悔做出的决定,我相信他的用情,就跟相信自己绝不会背叛他一样。如果他不要我了——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不是难受两个字可以说清的。因一次背叛,我舍弃了和你十六年积累起来的感情,而如今全身心的交付与他,如果仍旧是背叛,我真的不敢想象会怎样。但是,一种不知从何来的自信,我相信他不会答应,即使你允了他江山,他也不会扔下我不管!
这段话我没有出口,只是默默地笑了,然后答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来,但是,我相信他会来的。”
“相信?”这两个字似乎又激怒了他,连冷笑都挂不住的叫嚣起来:“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难道你忘了他要你的父亲背了什么样的罪名?你凭什么可以这么相信他,而对我那么绝情残忍!”
绝情残忍……
是啊,我为什么可以对他那么绝情残忍?
感情,是可以回首的么?一旦逝去,就覆水难收了啊!我不想那么残忍,可我不能埋葬自己去祭奠那段早已经消散在记忆中的感情,皇甫珛,你何苦这么逼我?
本来想要的理智谈判,此刻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我沉默地坐在那里,手无声地在腹部摩挲。
皇甫逍,为什么你还不来?我等得很累了,你知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他翻身下床,站在我面前整理衣服上的褶皱,面上竟然已经无波。我没有看他,只是低首听他说:“婉如,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们也能幸福?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我没有摇头,更不会点头,只是无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无力地垂着头,对他的动静不做任何反应。
后来他走了,很久很久没有再出现。我的生活如一湖平静的春水,丝毫不起涟漪。门外的积雪渐渐消融,一株株春梅在枝梢展露粉红,地上的小草有些已经钻出脑袋来。雪水在地里的缝隙间流窜,一片生机盎然的模样,看得人心愉悦!
已经春暖花开了呢!我微笑着抚摸着已经显山露水的肚子,对腹中的孩子道:“又是春天了呢,不知家里的桃花是不是也出新叶了?”
等待成了我生活中的全部,与世隔绝的生活断了我所有想要往外延伸的触角。思念与日俱增,但我相信,或许,明天,我就见到了那个我心中占据最大分量的人了,我的孩子,也是一样地,在等待他的到来……
第二十四章 你终于来了!(大结局)
晚间的时候,一种不安突然涌了上来。腹部一阵骤痛,嘴角慢慢溢出一个笑容,孩子,已经会踢人了呢!
没有多想,关好了门窗,我脱下外面的裘衣,钻进被子里,对腹中的孩子道一声晚安,沉入安眠。
门被轻轻打开,一阵凉风肆意闯入,幸而来者体贴地迅速把门关上。我如在梦中一般翻了个身,嘴里呢喃了一句,睫毛轻颤,继续稳稳地睡着。
没错,我是装睡。多年来的习惯,这是在有情况发生之际才会有的敏感。今天的夜静得出奇,我不得不小心防范,所以我把每天都会送来说是保胎实则安眠的药倒了,屏息静气等待着。
那人已经走到我身边,那气息,许久不闻却那么熟悉,鼻翼酸楚起来。可是我怕,怕我一回头,却发现那竟是一场幻觉。每每午夜梦回时,我都承受不了那种幻象破灭的痛苦!
牙根紧咬,我一定不能受不住!
一根冰凉的手指滑到我的脸上,那熟悉的触觉……
“云舒,你醒醒!”
声音极低,我知道,那是压抑着的。仅仅是这低低的一声,我就已经坐了起来将身后的人紧紧抱住,那温度,那气息,眼泪沿着脸颊滑落,终于,不是幻觉了吗?
他紧紧地回抱住我,抚着我的后背,道:“云舒,是我,你不要哭,乖,我们先离开这里……”
“不……”我咬住他的肩膀,原来的无声抽噎变成了放声哭泣,我的手插入他的发髻,撑着身子正视着他的脸,想要笑,可笑不起来,知道自己现在很丑,也顾不得那许多,我说:“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我每天,都在等你。你看,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摸摸……”
我抓过他的手放在腹部,让他感觉里面那个鲜活的生命,让他感觉我终于可以卸下的坚强……
他的手冰冷,在我的腹部游走。他的眼神很复杂,有痛楚,有后悔,但更多的是惊喜。他嘴唇几度张合,才好不容易在我的注视下,嗫诺道:“云舒,你怎么不恨我,你怎么不怪我?我居然到现在才找到你……”
我伸手盖上他的唇,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你不会不管我跟孩子的,对不对?”
他凝视着我,手不由自主地转而抚上我的脸,坚定道:“是!任谁都不可以分开我们一家人!”
这不是幻觉,他终于来找我了!
再度紧紧相拥,因为顾忌着孩子,他稍稍往后退了一点,但我知道,这个久违的拥抱,我们都想将彼此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云舒,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是他松开我时说的话,那时,他的眼里只有我。
我迅速地穿衣穿鞋,跟着他走出了房间。整个别苑安寂极了,平日里守在各处限制我自由的侍卫们都不见了踪影。我转头看向皇甫逍,他的眼里也有着疑惑,看来那些侍卫并不是他除去的。那么,就是皇甫珛早就料到这么一天,早就想好要放我走了?
思及此处,我拉住皇甫逍的手臂,他以为我身体不适,立即停住脚步担心地看着我。我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想给他留封信。”
我刚说完,就看见他了然的微笑,随即,他点头,扶着我返回房间,并且为我点亮烛火。他站在我身侧为我研磨,我抬头给他一个会心的微笑。
信写完,要落款的时候,我想写上婉如,可念及身边的他,就愣了一刻。然而就在须臾时间内,他已经抓过我的手,在那角上写上婉如二字。我抬眼望他,他却只是笑了笑,抽走我手中的笔,在我的信后面加了几个字,方吹干了压在烛台下,牵起我的手,道:“我们该走了,至少,在他后悔之前离开。”
闻言,我笑了,点点头,任由他牵着我往外走。
外面一处极隐秘的地方,一架纯黑的马车隐在那里,若不是上面的人在动,几乎就看不见。赶车的是隐修,他看了眼皇甫逍身后的我,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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