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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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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刀枪不入?”顾家琪在兄长的背上,比划丁寒青研制的大手铳,既然一小炮能轰死一个人,那么,当火铳做得和马车一样大,就能轰掉一座城了。任然赤有金布罩神功,也能一炮轰死。

顾家齐兴奋了一小会儿,又低落,把小妹放到营房前:“少做梦,快睡觉。”

顾家琪噘了噘嘴,轻嗔道:“哥哥是大笨蛋。”

顾家齐笑,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轻轻道:“你个大笨蛋,被欺负了,连告状都不会吗?笨蛋。”

“阿南。”王雪娥在营房处叫道,谢天宝刚练完剑,疲惫的额上带带着汗,看到小南立即忘了累露出大笑容。

顾家齐收了笑,冰脸走向他处。

王雪娥走向顾家琪,抚摸她被夜风吹凉的脸,心疼地说:“阿南,不要怕,大人忙完这阵子,就能陪阿南下棋弹琴了。”

顾家琪笑,道:“姑姑,阿南好饿。”

王雪娥放松地笑出声:“好,姑姑给阿南做好吃的。”

这夜无话,翌日,顾照光抽空送女儿回总督府。王雪娥不喜顾家齐,总疑心他对阿南不怀好意;特别是得知张德先与李家的关系后,在顾照光前头,可没说过这位少爷的好话。

顾照光听她说起,心里又勾起新太师府门前的事,说不定乖巧伶俐的女儿就是顾家齐及他身后的李家人拐了。所以,王雪娥一报信,顾照光就着手分隔两兄妹关系,他一边安排儿子巡边驻守,一边给女儿请管教嬷嬷,续学闺秀功课。

这日傍晚,姨娘蔡氏带着小少爷,探亲回府。

说是探亲,其实是避难。月前夷人大军攻破益州城门,引发大骚乱,蔡氏恐自己与儿子沦为北夷人质,一意“逃难”;府里管事劝说不住,就把蔡氏安排到别的地方。

顾照光回来了,夷后就退,蔡氏不再害怕,就带着孩子又回来了。

顾家琪当时在花厅里吃饭,见到小少爷放下碗筷,走过去看究竟,见小孩儿瘦弱,精神头也不好,便问道:“这孩子怎么没养好?”

她本意是关切的,但她没养过孩子,不知道这话犯做娘的大忌,尤其这孩子早产,还有池越溪的一份力。当然,过往是非在蔡氏平安生下顾家子得到老侯爷夫妇来信嘉勉后,某些人就选择性地忘了。

蔡氏心浅眼小,当即脸色有变。

顾家琪回过味来,正要改口,却听得蔡氏呛声道:“阿南多虑,宝儿是我的命根子,我这做娘怎么可能不用心思,可不像某些人,心思毒得紧。”

从前,蔡氏卑为妾,尊呼顾家嫡女为小姐,说话细声细气,进退有据,不敢直呼小姐小名;现在,一口一个我,在嫡小姐前头端起侯爷表小姐总督独妾的高身份。

是否因为生了个儿子,蔡氏就抖起来,故且不论,这人的心思变了就是变了,蔡氏的神情多有轻视,更有种高人一等的意味在里头。

顾家琪心底玩味,懒得理会这小鸡肚肠女。

“倒是阿南,不是说留在京里不回来了吗?”蔡氏低头整理婴儿的襁褓,恰似不经意地问道。

顾家琪无意多说,回了句:“想回便回了。”重新走向餐桌。

“不是京里呆不下去了?”蔡氏低语道,“对着那种不守妇道的娘亲,做女儿也没脸住下去。”

“你说什么?”顾家琪回过身,神情有些凶有些冷。

蔡氏倒退一步,紧紧护住儿子,色厉内荏地回道:“你娘跟别的男人有一腿,叫大人逮着了。全京城人都知道,那种不要脸的女人,早该休了,你以后就呆在绣阁里,不要到大厅里来丢人现眼,我们顾府可丢不起这种人。。。”

顾家琪一记耳光打落蔡氏脆弱的骄傲,蔡氏害怕地抚着脸,小声哭小声地反叫: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郦山侯府派来的两个管教嬷嬷向着蔡氏,扶着小姨娘,质问道:“小姐,您怎能打人?您怎能打庶母,不孝,真个没规矩,跟你那娘一个德性。。。”

顾家琪断问道:“还有谁知道?”她看向蔡氏身边的仆妇,怒喝道,“说!”

仆妇丫环没人应话,老练的面容沉静,只管向着蔡氏;年轻的眼神闪闪烁烁,游移不定。

照理嫡庶尊卑很明确,府中小妾也不敢得罪嫡小姐,现在情况是嫡小姐的亲娘犯七出,臭名昭著,离休弃不远;蔡氏有儿子,又有郦山侯府老侯爷夫妇撑腰,扶正不过时间问题。

过气嫡女与生子贵妾孰轻孰重,众人心里自有一杆秤。

顾家琪瞧出人心变化,冷笑,叫来前院管事,把这些昧心的丫环仆妇全部抓起来,扔进柴房,不准走漏消息;并下令,谁敢风传总督爷的事,坏总督府名声,直接打死。

前院是金管事在负责,他一向主管整个总督府人面大事,比如各地方官员请客送礼,到京里拜会打点等等。

这个人能干也有脑子,是顾照光最信任的人。他赶到大厅,弄清双方争执的根由,立即挥退不相干的人,将厅里听到蔡氏那番话的仆妇丫头全看管住,并向小姐请罪,他没管好家。

墙头草见金管事向着小姐,且滋事体大,哪是还敢掩瞒,纷纷报料,说出蔡氏的消息来源。

蔡氏好人奉承,城中夫人都知道。她生下儿子,人人皆道她母凭子贵苦尽甘来,赵夫人、夏侯夫人更是暗中通气,把京里的消息传予蔡氏知晓,恭喜她即将荣登顾夫人宝座,成为总督府真正的女主人。

打从蔡氏知道池越溪那档子丑事,她就早出晚归,借着听曲儿为名,和知心手帕交商议,如何促使顾总督休弃妻子。城中夫人个个对她笑脸相迎,处处周到,是以,人人都是她的知心手帕交,是以,那层窗户玻璃纸早就捅破了。

顾家琪怒极,恶极,厌极,喝令仆人彻查蔡氏所在小楼,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找出来烧了。

原本怯懦的蔡氏听闻此话,像疯了一般地哭骂。顾家琪见状,叫人把那孩子抱走,道别吓着孩子。蔡氏受刺激,扑向小姑娘要揍她,被人拦阻后,整个人蹬脚跺地呼天抢地嚎叫着池家人要害死侯府金孙之类的揪心话。

她这般激动,小孩儿果然受到惊吓,哭泣不止,一时间,总督府大厅分外热闹。

“反了不成。”一声怒喝,尤如石破天惊。王雪娥乌发粉面,穿着银衫白绢刺绣对襟衫,宽袖长裙,更显得她身手不凡,姿态飘逸,韶华正好。对比戴遮眉勒、披云肩、沉香比甲、裹金莲的小女子,蔡氏简直就是个阴暗悲摧无可救缩在耗子窝的老女人。

顾家琪反笑自己,跟这么个东西置气,真是没事找虐。

卌八回 微云淡月思翩然 虎口夺食(上)

金管事带着仆役将知情人士押走,王雪娥留在大厅里照料阿南,见她手臂给蔡氏的长指甲抓伤,怒得一掌震碎了黄梨花木桌。

顾家琪后知后觉,才记得呼痛。

“阿南何必与那货计较,她在大人心里连个屁都不是,”王雪娥边上药,边问道,“想什么?”

“我在想,这人为何如此做,散播这等谣言,难道不知累及爹爹吗?”

王雪娥心一惊,不经心握紧了小儿的手臂,虚应道:“没、没这么严重。”

顾家琪也不呼痛,静静地看向她。王雪娥避之,转喝旁边的儿子,道:“你怎不护住阿南?”

“是阿南让天宝弟弟不要动的。姨娘毕竟是爹爹的妾室。情急之下出手,已是大错,怎可再违逆。”

王雪娥讪讪,打开食笼拿出新糕点:“大人说阿南想得紧,趁热吃,”她打量小儿脸面,“都瘦了,京里东西吃不惯吗?”

顾家琪道没有,招呼谢天宝一块儿来吃,又把京中趣事拣了些说予她听。

仨人闲聊间,顾照光得信赶回。

他见女儿手臂上的绷带,头也不回地,吩咐金管束,打发蔡氏回郦山。

“爹爹,小弟还很小。”顾家琪才说了一句,就让顾照光拦下,小心察看女儿伤势,顾家琪道是姑姑包得严实,实则只有一道小划痕。

王雪娥比手势,反驳道:“这么长这么深,还小口子?姑娘家手臂落下疤,未来夫家定要埋汰,怎么办。”

顾照光果然大怒,根本都不想听关于蔡氏的任何话。

“姑姑说爹爹未用饭,先吃姑姑做的点心。”顾家琪送上两块糕点,女儿递的,什么都好吃。顾照光吃得舒心,王雪娥看在眼里,甜蜜在心底。顾家琪再吩咐厨房做酒菜,有这么一打岔,紧绷的气氛缓下来。

饭用罢,顾家琪送上漱口茶水,再开口给蔡氏说情,顾照光不再那么反感。

“爹爹,是阿南有错在先,”顾家琪不缓不疾地说自己失控打蔡氏的事,顾照光眼皮不抬,道:“阿南是在维护爹爹的名声,何错之用。”一句话压下女儿的求情辞。

顾家琪想了想,又说道:“爹爹,把姨娘送走,外人必然好奇,只道女儿容不下庶母庶弟,赶跑他们。”

“阿南多虑,爹送她回郦山,是给父亲母亲尽孝道。”

“爹爹不如将阿南送到郦山,代爹爹尽孝道。”顾家琪平平淡淡地说道,“如今局势难测,爹爹要操心的事我,恐无暇顾及阿南,不若早做安排。”

顾照光洗手擦脸的动作顿住,王雪娥忙使眼色道:“阿南,快别说了,大人几宿未合眼,又忙诸事,已累了。大人先去歇息,我来和阿南说说。”

“雪娥,你带玉宝回去,和天放聚聚。”

顾照光独断此事,他让仆人送走王雪娥母子,加快速度洁面,弄清爽了,抱起女儿,走向内院绣楼,不说别的,但笑问她这几日在府里做了什么。

顾家琪一一答了,顾照光听她弹了两首琴,做些许指正,便安置女儿休息,重又赶回军营。

当夜无话,第二天清晨,顾府人起时,方知蔡氏母子已被连夜送走。

顾家琪暗叹,王雪娥做生意不咋地,论起阴人手段,却是匪夷所思,无师自通。

金管事似知小姐心思,道:“青苹、青菽让人递了信,约莫这两日便回府。”

“这还差不多,金管家,你记得多多安排她们服侍爹爹。这府里没有女人主事,只有我一个小孩,总不成样子。”

“小姐放心,老爷都有交代。”

金管事叫人送早餐给小姐,他自去安排照应物事,不在话下。

却说王雪娥见顾照光一心赴在军务上,平素不是打发她管后勤经纪事务,就是要她多照顾阿南,议事时又避着她。想是那日她无凭无据指责赵夏二人通敌,让他不快。

王雪娥心中苦涩,照料阿南饮食时,不免忧叹。

顾家琪问她碰到什么事,王雪娥也是无人可道,便与小孩子说起赵夏二人如何口蜜腹剑,一番做作竟让大人饶他们怠军之罪;又说军中众人无人知大人辛苦,一间呼应模糊。反正在她看来,她的大人千好万好,没一处不是;千错万错,全是别人之故。

“姑姑,爹爹亲信之人,不是调走,就是被派到前头送死了吧?”

王雪娥惊讶,道:“阿南如何得知?”她还没说到呢。

顾家琪笑笑,淡然道:“其实,早在家齐哥哥虏获真波王子消息传回京城的那一刻起,这局就布下了。”

在北死威逼大魏的关头,身为边境主将顾照光竟要远离战地亲自进京解释原委,这事谁都做得,就不该是一军之首做;顾照光到六部后,兵部纠缠,内阁不理,公事烦杂,还有私事缠身,如此盘桓三个月,加上战事、年节前后两个月,顾照光有大半年时间未进军都指挥使,一应军务都由军监代管。

军监与总后不对盘由来已久,军监如果分顾照光的军权,私调他的兵,打乱他的部署,让他无可用可信之人,那么,来日战场,正好断送性命。这是丝毫都不用奇怪的事。

那五万被白白葬送了性命的顾家亲兵,已是最好的证明。

顾家琪转脸回望她,问道:“姑姑,你知道真正要爹爹死的人是谁了吗?”

“我,我去杀了那个狗皇帝。”王雪娥咬牙怒道。

“姑姑,皇帝身边东厂锦衣卫高手众多,你一人如何杀得尽。就算姑姑能杀得,”顾家琪话锋一转,“岂不正好如皇帝所愿,说爹爹图谋不轨,要你以下犯上,这回连借口都有了,全数斩杀顾氏一门。”

王雪娥脸色数变,后道:“大人天纵英才,必有法子化解此厄,阿南过虑了。”

顾家琪微微笑,道:“阿南相信,爹爹带兵,亲兵如子;众将同样敬他爱他,不因败兵而离心。前回,我与哥哥同受伤,众将恨池小姐歹毒,一意处置,爹爹执意保她,众将不免心有微辞,落下个爹爹无能管教自己的婆娘的印象;今次,又因她池越溪,爹爹失踪,五万人葬送夷人铁骑;爹爹杀不得那奸夫,难道杀不得那淫妇吗?

这样没魄力,没有决断,为私情所左右的主帅,能得到众将士的忠心拥戴吗?

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睡了,只能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不敢吭气,两军临阵,敌将借此讥笑,又让将士们如何誓死追随爹爹?”

顾家琪停下,回望王雪娥,微微逼前两步,再冷冷地诘问:“现在,姑姑知道散布皇帝与池越溪的丑事,意味着什么了么?”

王雪娥脸色雪白,惊得倒退两步,她以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嗫嚅想解释,却又解释不了。

在她心底,声名扫地的顾照光依然如天神般尊贵不凡;却不知无心之举,能害心上人若斯。

难道,这就是大人规避她的根结所在?

“我、我去杀了她们,”王雪娥声音苦苦,好像被情人抛弃一样可怜无助。

顾家琪阻止道:“姑姑,人,是杀不光的;爹爹也不喜欢。”

王雪娥便道那割那人舌头。

顾家琪微微摇头,直接指点道:“用些药让她们有口难言,再散播消息,说她们犯口业,人人敬鬼神,自会害怕住口。比杀人割舌要有效。”

王雪娥道好法子,便自去办。

七八天后,宣同两地的佛寺前,多增马车,城里凡是有点身份的女子,均披头纱,佩胡花香囊,到佛前告罪。据说她们同犯一种恶疾,口嘴生疮,发恶臭,药石无效,受游方郎中指点,她们冒犯了菩萨座前首善信徒,佛祖在惩罚她们。

也有人是不信的,但一想起那夜半窗边飘过的白衣人,银光闪闪的飞剑,摸摸自己的喉咙,尚余命,已是那恐怖女子手下留情,心知自己得罪何事,老实吃斋念佛去了。

再聪明些的人,想起这恐怖女子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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