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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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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琪轻笑,发誓有用?却觉眼前一花,自己的手腕被人强力箍紧,紧接着,她身体受力向前猛摔,夏侯雍抓住了最关键的时刻。

“阿南!”程昭哭叫,疼痛却没有降临,顾家琪被甩落时,有人跳出来,接住了她,程昭转悲为喜,快活地叫道,“表哥。”

夏侯雍瞪眼怒喝:“又是你,卞衡安。把人交出来。”

卞衡安微微一笑,摇着一把古色纸扇,吊玉貅扇坠,道:“雍少,何必与小姑娘为难。”

他的身后陆续走出来几个贵公子,个个年纪不大,却故作老成地摇着夸张的纸扇。夏侯雍脸色愈发难看,他被一个小丫头拿匕首威胁的丢人样竟被这些人看在眼底。卞衡安招呼大家相劝,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夏侯雍亲自出手料理个不足三尺的小孩。

程昭抹抹泪痕,道:“他叫狗咬我,阿南救我。”

“闭嘴。”夏侯雍和顾家琪同时出声,众人惊疑,夏侯雍看向别处,顾家琪离开卞衡安的手臂圈,对程昭道,“快去治腿。”

“可是。。。”

“嗯?”

“阿南,那我去了。”程昭像小媳妇似地赔小心,“表哥,我改天请你吃酒。”

顾家琪转身对卞衡安道谢,捡起匕首和小弩告辞。卞衡安叫了声,道:“小妹妹,你住哪儿,要不要送你?”

“不用。”

却说这时,昭庆寺厢房里众女聊兴浓,冷不防听到知客僧来报:程家小公子给狗咬伤了。

程夫人手里的热茶碗哐当掉落,王雪娥性急,问道:“人现在何处?”

“正在半山腰。”

众人眼前一花,厢房里已不见王雪娥,程夫人还急得要去找儿子,知客僧道声佛号,无须忧心,谢施主功夫高,片刻即回。

半柱香功夫,王雪娥带回程昭,腿上已做过简单处理。知客僧又宣声佛号,他去请师傅。程夫人扑到儿子那处,神容惊恸。经过昭庆寺大师推拿,程昭很快醒转,嘴里叫道:“阿南,阿南。”

王雪娥急切,追问:“何人绑走阿南,哪个方向,快说。”

可怜程昭还有些迷糊,愣愣地回道:“表哥,阿南和表哥在山下。”

众人恍然,虚惊一场。王雪娥再次掠飞,程夫人有机会问昭庆寺高僧:“大师,我儿如何?”

“无碍。”大师边施以金针,边询问伤后经过,听他说道已先用大量白水清酒冲洗伤口,赞许不已。说话间,卞衡安等少年来到山上厢房,看望程家小公子。

程母忙问事情经过,听罢,众人大呼好险,亏得那位顾小姐学过武艺。

众人议论纷纷,程昭这时道:“娘,我要学武。我要做有用的人。”

程母怔忡,儿子这又是说的哪一出。卞衡安道习武苦,不能坚持不如不学。程昭道他不怕苦,他要保护阿南。众人方知缘故,不由笑。程母连声应好,只要儿子上进,什么都好。

但说王雪娥到山脚寻到阿南,顾家琪早坐进马车,王雪娥提起的心重重落回原处,抱着小孩,惊慌得眼眶直红,检查过小孩周身,没有伤痕,还是不放心,问她怎么会碰到恶狗。

顾家琪道,回去还要说与爹爹听,一起说。

王雪娥原要再回寺庙,听这话,遣人要程家车把式传个口信,两人坐马车回营地,顾照光早已得信等在营房处。

顾家琪说得轻描淡写,两个大人神色数番变化,阿南四岁未满,夏侯雍那头獒犬块头都有幼女小身体两倍大,一个不慎,还不缺胳膊断腿尤自送掉小命!顾家琪道:“爹爹,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阿南有功夫,当然要保护自己的朋友。”

王雪娥抱着小孩,眼泪直汪汪,道那三脚猫摆式也叫功夫,早知当初就不让阿南学。

顾家琪求救,顾照光固然担忧女儿,还是欢喜爱女临危不惧没有抛弃友人独自逃生。当然,告诫一番少不得,不该逞英雄。

第九回 等闲哪识东风面 倒霉催的下

再说夏侯雍本人回府后,抓起那群无用的跟班抱揍,他父亲夏侯逊从城里听到消息,赶回府叫儿子前来问话,夏侯雍不耐又火大,他既失爱犬又丢脸面,那小丫头片子屁事都没有,还要他上门道歉,这是什么道理,想都不要想。

他母亲也愤愤不平:“老爷,你也不看看雍儿脖子上的伤,只差半分,雍儿的命就没了。”

夏侯逊喝骂一句,道:“就是叫顾小姐捅死了,也是他的福分!”按住儿子的脑袋,直接拎着人到顾照光前头赔罪去了。

“老四,雍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没事儿。”顾照光失笑,不过小孩家玩玩闹闹,用不着摆酒赔礼这么慎重。

夏侯逊踢了几脚自家儿子,骂了句臭小子,还不快谢过你顾大伯。两家正说着话,传令官来报,程老爷来了。

“哦,这热闹了,”顾照光起身招呼,“财老虎,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程大胜指着躺在担架上的小儿子,道:“还不是为这小子,个不顶事的,亏阿南小姐相救,保了条贱命,我这是道谢来了。”

他拍拍手掌,外头仆人抬进十六担厚重谢礼。

顾照光打哈哈推礼:“财老虎,这可太过了哈,不过小孩子玩玩么。”

程大胜笑回道:“远山老弟,你是不知道你这女儿的能耐,真正虎父无犬女,这礼当得!”

顾照光微笑,夏侯逊脸色多少有点不好看,程大胜又指着旁边的铁笼说道:“正好夏侯将爷也在,都是我这小子不懂事,伤了雍少爱物。这只藏地獒犬当是我儿赔给雍少。”

“财老虎,这臭小子随你打杀,”夏侯逊把儿子踢到前头,叫他给程家父子道歉,程大胜淡淡地推却,顾照光打圆场,叫夏侯雍给程大胜敬酒赔罪。

“我做东,清都楼,大家好好聚一聚。”

顾照光拍拍两个父亲的肩,笑道,别伤了和气。

“爹,阿南,问阿南。”程昭在坦架上忍不住小声提醒,程大胜失笑,对顾照光抱拳,道:“让总督爷见笑,我这傻儿子掂记令媛安危,催不下十回,叫他老子定要来看看。”

顾照光哈哈笑道:“阿南回来就睡下了,要不,改天?”

“阿南没伤着吧?”程昭急巴巴地插口问道。

“呃,手腕肿了,没大碍。”顾照光似笑非笑,看向夏侯雍夸道,“雍儿准头不错。”

夏侯逊面露难堪色,再次压着儿子给众位长辈道歉。

最后,还是由程大胜在清都楼摆下酒席,延请相关人,夏侯雍当众敬酒致歉后,这件事成为宣州城街头一桩谈资。

且不说顾家琪救程昭小儿出恶犬毒口一事如何让人津津乐道,顾夫人池越溪却是非常不高兴的,好好一个总督府的千金小姐,当朝太师的亲外孙女,身份如何尊贵,竟给个乡野小民教成这般粗俗不堪,当街和男人打架?还要不要名声,还要不要找婆家?!

还把事情传到街头巷尾闹得妇孺皆知,生怕大家不知道总督府有个没教养没门风没规矩的小姐是不是?简直就是在断送女儿终身!

顾夫人的愤怒多么地在理,她的考量是多么地周到,她是如此全心全意地为亲女将来考虑,以至于这样的真情表达说得些许难听也是可以理解的。想这位顾夫人乃出身大家,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这爱女的确应该是教给正统名门闺秀教养才是正理。

因顾夫人训辞字字点到要害,顾照光有心有意,王雪娥无言以对,顾家琪的教养权就此转移给亲母。

顾夫人成功要回乳娘韦婆子,主仆俩抱头痛哭。韦婆子怕她哭久伤身,问道:“小姐,太师如何未接你回京?”

池越溪草草说了两句账册不翼而飞功亏一篑的事,韦婆子不觉抚住耳朵被切的左侧,气恨道:“定是那骚蹄子从中作祟。”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把这孽种要过来。”她顿了顿,眼瞟墙角的幼女,诡笑道,“给奶母出气。”

“只怕那贱货会找总督爷告状。”

池越溪笑得很痛快,道:“奶母,这孽种愚顽不服教化,玉不琢不成器,我们才不得不打她。”

韦婆子笑应道:“瞧我糊涂的,老婆子竟给忘了这茬,小姐,不如等总督爷出兵后?”

北夷常年进犯边境,宣同魏军在秋末时阻挡,这是北地惯例。

池越溪细思量后,道好,届时王雪娥告状也无用。韦婆子叫小姐放心,太师府里如何惩治下人,她就怎么招呼那孽种,定叫人瞧不出痕迹,等顾照光回城,没有证据谁会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

主仆俩笑得快意,一口恶气终将出。

次日,池越溪取来琴,自弹一曲再传教,小孩用心学,掌心挨几下戒尺倒也显得理所当然。母女教学融融,顾照光先放下心来。

不日,北夷兵犯,顾照光急刻率兵离城。

韦婆子将小孩衣物饰品除去,只余一件单衣,让她睡墙角。隔日,小孩受风寒,头晕脑花的根本听不清教语,韦婆子手持戒尺,噼哩叭啦地抽打孩子的背臀。池越溪捂唇轻笑,别提多开心。

顾家琪勾唇轻蔑地冷笑,微微昂下巴,眯眼嘲弄。

池越溪瞧得心头怒火起,喝道:“打,给我狠狠地打!”

韦婆子在张德先、王雪娥那儿饱受折磨,只要想到自己没了左耳,这怒意就如油井般喷涌,手下越抽越急,抽得小背直见血。

顾家琪身姿坐得笔挺,蔑笑依然,眼神直视,不退不缩,像只高傲的鹰,桀然不驯。

池越溪见状,更是恨。她心中有多少恨,就有多少怒,她的胸脯清晰可见得剧烈起伏,她抢过韦婆子手里的戒尺,劈头盖脸地抽打小孩。

此刻,在她眼中,这个孽种就是顾照光,就是王雪娥,就是她池越溪一生被毁的直接罪证。

她早该杀死这孽种!

池越溪抽断了戒尺,她操起琴具,举起重砸,打死这孽种,打死她,打死她。。。好像把人活活地打死,心里那团仇恨之火就能熄灭一样。

砰声,顾照光踹开房门,踩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池越溪,抓住那仍要行凶的手腕,将她重重推倒在地,瞪着她扭曲的面容,喝道:“池越溪!你好,你真好!”

池越溪倒地,仰看这个男人,忽地清醒了。

第十回 家琪谈笑静胡沙 以孝之名上

话说顾照光虚晃一枪,发现夫人狰狞面目,池越溪图谋缓和夫妻关系的举措,以失败告终。

顾照光如何能堂而皇之赶回驻地,而不怕总督军务太监告发,这要说到他贵为宣同总兵并总制延馁宁三边军务,本就无需每战亲躬,做好一应战略部署,在后面运筹帷幄即可。

这次,他就是事先做好安排,把指挥权交予赵梦得夏侯逊等人,如此秘密行事,一则建房修桥等诸事烦杂正赶在紧要时离不了人;二则试探夫人真心与否。

此刻池越溪这般做派,真正痛伤他的心。

顾照光下令拘禁夫人,任何人不得探视,遂带爱女疗伤。韦婆子扑过去抱住池越溪,摇晃问道:“小姐,小姐,可是哪儿伤着了?”

池越溪缓了缓气力,坐起来,恨声道:“又给那贱货算计了。”

“可不是,要是把那孽种打死倒省心,这弄成这不上不下的,反称了那贱货的心。”

池越溪愤恨,连连以掌直击榛木地板,前仇旧恨加起来,让她恨不得生啖仇人的血肉。

韦婆子刚才又被王雪娥踢了脚,心中同样愤恨,但现在主仆俩没财无势,动不得身负武艺的王雪娥。她想到一个毒计,道:“小姐,咱们从她的弱处着手。”

“怎么说?”

韦婆子提问道:“小姐记不记得她曾有过一个贱种?”

池越溪一想,道:“说是死了,她没胆子骗那畜生。”

“那贱人为讨总督爷的欢心,什么干不出。我老婆子是一万个不信的。”韦婆子哼笑,“不管那贱种死没死,咱们都得把它找出来。”

活的,那敢情好,抓到手里狠狠地折磨;死的,就把死婴扔到顾照光前头,让他瞧瞧王雪娥的真面目。

“不,活的,带到我屋里。”

韦婆子不懂,池越溪低低地笑得诡谲,只说她自有用意。

却说顾家琪有心算无心,以一顿毒打为代价换取脱离顾夫人。尽管她已尽可能护住脑部要害,但伤势之重还是超出所有人的估计,包括她自己,毕竟还差两个月,小孩子才满四岁。

顾家琪陷入昏迷。

另一个惨遭顾夫人毒手的顾家长子,也处于重伤昏迷不醒状态。

前回还有个小女儿为母亲开脱罪名,这回,是个人就不能忍,男人在前头玩命保家卫国,图的啥?于公于私也不能纵容这样的女人祸害忠良,杀人子女,天良何存?

人们高举火把,围住顾夫人所住地,愤怒地吼叫:烧死这毒妇!

这场风暴一夜之间席卷大江南北,人口相传:皇帝不敢杀顾氏一族大功臣,就送他一个狠毒的女人,闹得他家宅不宁,要他断子绝孙,自池家小姐入门,总督府别房妾室,就没有一个能留下孩子,现在又打杀了一双儿女。

瞧瞧这用意是多么地邪恶无耻,见不得光啊。

还有那个池家,竟教出这样的女儿,如何配得上德高望重之名,忝为太师,真是没脸说,咱这大魏朝有这样皇帝、臣子,大乱将至!

另有人惋惜一代名将:早知今日,当初顾家就该支持瑞王为帝,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更有甚者,说着最大不敬的话:瑞王没死啊?皇帝无德,其实换一个也没差。

在这风暴越演越烈的关头,张德先冲出营地,对着天地重重磕头:老天保佑,佛祖保佑,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

顾家齐,醒了。

三日后,顾家琪也醒了。

顾家齐不会晕迷数月不死,也不会无缘无故突然醒来;皇家在这里头扮演什么样不光彩的角色,参看流言既可知。顾家齐本是死定的,慢慢地耗死,让人察觉不出问题。

但天不绝李顾后人,顾家琪重伤昏迷的多是时候。

借用流言向皇家施压,不让人活,大家真地不介意换一个皇帝。

这就是沧州李家的力量,一击中的。

个中隐藏的交量如何凶险无需多言,但说顾家琪醒后,有如饱受暴力惊吓后受创孩童,净日缠着顾照光,要父亲哄她喝药、读书、陪睡等等。

十一月,前线告急,顾照光须得亲自到前方压阵。

趁着众人送军忙,顾家琪抱着白白的小枕头,行动了。

照说,顾家琪想要不惊动营中留守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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